芒果樹開始的季節，也就到了期末考降臨的時間，經歷了上個學期馬哲低空飛過的悲劇，這一次的鄭微再也不敢臨考前再去佛祖的，畢竟們的考試不像黎維娟這樣的文科生，老師期末在課本上劃一重點，把這些看一遍混個六七十分完全沒有問題，就們建筑工程學院來說，同一學年有兩門以上主要科目被重修的話，就得強制留級，而且倒霉的人不在數，大多數是遇上了鐵的老師，在專業課上亮了一門紅燈，公共外語又不慎落馬，補考通不過，就只得跟低年級的師弟師妹坐在一個教室里了。鄭微雖然散漫，但也把留級這種事當作奇恥大辱，絕不能允許出現在自己上，所以停課之后，在床上效仿卓過了幾天樹懶一樣的生活，就乖乖地跟著阮阮去教室自習。

考試前的自習教室永遠那麼人滿為患，于是占座蔚然風，至于占座的工，有用書的，用筆的，用作業本的，用水壺的。有一次鄭微和阮阮早餐過后經過教室，發現兩個視野極佳的空位，大喜之下連忙占據之，只可惜無長，阮阮又不主張用鑰匙來占位，于是鄭微掏出上惟一的一包餐巾紙，出一張，借筆寫上“此桌有人”四個大字，拍在桌子中央，拉著阮阮回宿舍拿書，力求速去速回，無奈返來之后發現位子已然被一個男生占據，更可惡的是那張餐巾紙被貌似冒的他順手用了，一團丟在旁邊。阮阮上前說理，那男生如何肯讓，只說沒見過用餐巾紙占座的，而且反問，即使可以用任何東西來占位，又如何能證明餐巾紙是們的？阮阮本想揀起餐巾紙讓他看看上面的字，無奈實在惡心，一旁的鄭微大怒，揀起桌子上掉落的一長發，看了看，又拔下自己的一發，兩長度正好差不多，理直氣壯地說道，“看見沒有，這就是我用來占座的東西，我的一頭發，有本事你也從上拔一這麼長的，任何部位的發都可以，只要和這一樣長，我們就離開！”男生鎩羽而去。

鄭微喜歡座在靠近窗口的位子，這樣就可以不時地看向窗外，也許走運的話，就能夠看到那個影。自從停課了之后，手上的課程表也失去了作用，加上他有心避開，又不得不忙于復習，所以一段時間以來，越來越難以捉到他的行蹤，只得期待著來一場不期而遇。墨非定律說，當你越討厭一個人時，他就會無時無刻不出現在你的面前，而當你想見一個人時，又怎麼都找不到他。鄭微這樣的分心，復習的效果自然也不怎麼樣，好在大學的考試安排就像小貓便一樣，今天考一門，好幾天之后才又一門，還有足夠的時間準備，所以，當無數次翹首以往之后，終于在某天眼睛一亮地沖了出去，阮阮也不去勸。

當然不會看錯人，他的影就算扭麻花狀再打一個結都認得出來，急急忙忙地追上前去，還打算著坐到他邊，嚇他一大跳，哪知道走近了教室才發現大門上著“考場”兩個大字，再看里面的人一排排坐得整整齊齊，這才知道遇上了他的考試時間，只得眼睜睜地看著他走近教室，自己在外面干瞪眼。

回到阮阮邊坐了一會，終究坐不住，這一次不同往日，有重要的事要跟他說，要是又讓他溜了，還不知道到哪再找他去。如坐針氈地堅持了半個小時，擔心他會提前卷離開，干脆收拾東西，跟阮阮說了一聲，直接到考場門口等他。

陳孝正考試的時候從來不挑座位――當時的學校期末考試只是將同班同學按學號的單雙數分為兩個考場，然后按指定的間隔任意座，當然大多數人喜歡早早地占據老師視線死角的位置，然而像陳孝正和曾毓這樣績好的人附近的位子也通常是大家爭奪的風水寶地。陳孝正心深相當厭惡那些平時游手好閑，到了關鍵時刻渾水魚，企圖靠作弊來蒙混過關的人，所以傳答案、刻意把試卷擺放在顯眼的位置這種事他是絕對不屑為之的，不過期末考也不是什麼命攸關的關卡，大多數時候他也會在相的同學早早為他準備的位子上坐下來，至于考試過程中他們能否窺見，那就各安天命吧，他只管完自己的答題，然后檢查無誤，便卷離開。

這一次，他剛寫完最后一題，坐在他后的男生就趁老師低頭發呆的間隙，用筆輕輕捅了捅他的背，他皺了皺眉，沒有理會，誰知那家伙鍥而不舍地加大力道又捅了捅，他忍無可忍，轉過正待發作，卻聽到那男生鬼鬼祟祟地用筆朝窗外指了指，低聲說，“阿正，你看外面是誰？”

考場設在一樓，他疑地看出去，幾乎是立刻發現了最讓他頭疼的那個人，抱著兩本書在考場外走來走去，一會看天，一會看旁邊的路上經過的人，明顯是在守株待兔。他在心里哀一聲，好不容易耳清凈了幾天，又被逮到了，這家伙連考試都不肯放過他。

監考老師在持續癡呆中，但是陳孝正已經放棄了打算卷的念頭，他不再看，轉而留意自己的考卷，后面的男生不知死活地湊上來說了句，“爽哦，考試都有人等，況且又那麼正點，江南一帶的孩子，皮就是好。”陳孝正從鼻子里發出一聲微不可聞的冷哼，仿佛想在心里駁倒后面那人的惡俗眼，他的視線不經意地朝窗外又瞄了一眼，今天穿一件鵝黃的小上，極其搶眼的，他一點都不喜歡，然而那鵝黃穿在的上，更襯得皮耀眼的白，尤其是一張圓圓的臉蛋，嘟嘟的，好像掐一下就會滴出水來，他忽然惡毒地想，要是他用力地掐在這張騙人的臉蛋上，讓他恨得牙的笑臉痛得哇哇大哭，該是多麼解氣的一件事。仿佛自己也鄙視自己的想法，他趕擺正自己的心態，掐？他連看一眼都不屑。

“我說的沒錯吧。”背后蚊一樣的聲音再次傳來。陳孝正不由一陣暗怒，居然會有這種人，平時不用功，考試的時候死到臨頭了還心不改，眼還那麼差，活該他考試不及格。他這麼想著，臉更寒了下來，不經意地將原本隨意擺放的試卷一收，再往里面折了一下，便再也不管后心急火燎的暗示。

鄭微在外面站了好久，連邊花壇里的月季長了多個花苞都數得清清楚楚，考場里陸陸續續已經有學生卷走了出來，陳孝正明明已經停筆了很久，試卷也翻來覆去地檢查了無數遍，偏偏依舊穩如泰山地坐在那里。，哪里知道他是故意跟杠上了，越是等，他就越不出來。雖然他明知道兩個小時的考試時間結束后，誰都不能留在考場，可多折磨一分鐘也是好的，難得在男衛生間之外還有個不敢闖的地方，平時狗皮膏藥一樣的黏人實在是太可惡了。他用余看著踢了踢，繞著花壇走了好幾圈，最后蹲了下來，無聊地用小子撬花壇里的泥，考場里的同學越來越，他還從來沒有答完卷后在里面虛耗那麼多時間，這時也不得不承認這家伙的恒心的確可怕。

卷的鈴聲終于響起，陳孝正和教室里僅剩的另外一人不得不走出考場，還蹲在那里，從他的角度只看見的一個側面。別看強悍得像個怪，其實人瘦的，蹲著的時候就變了小小一點，他想，反正也聽到鈴聲，自己是溜不掉了，不如走過去看看在干什麼，順便研究一下到底是什麼構造。

讓可憐兮兮地抬起頭來的時候，陳孝正在心里反復地提醒自己，千萬不要被妖怪的表象給騙了。“你怎麼這麼無聊，不是準備考試了嗎，時間多得用不完？”他不能理解。

“我有話跟你說。”的嗓門都沒有平時那麼大了。

“走吧，蹲在這干嘛，別走邊說，我趕時間。”

言又止，發現他又出了招牌式的冷淡又不耐的神后，只得不好意思地說道，“我蹲得太久了，腳麻。”

陳孝正對著天空嘆了口氣，不不愿地朝出了一只手，咧一笑，迅速抓住他的手，他一施力，就順勢站了起來，他則又飛快地甩開了，也不啰嗦，徑自朝前走去。

鄭微邊著自己的小邊跌跌撞撞地追了上去，“陳孝正，明天是我生日，我請你吃蛋糕。”

他毫不猶豫地回絕，“不用了。”

鄭微哪里肯依，扯住他的袖子就不停地搖晃，“去吧去吧，我就一次生日，去吧去吧，好不好，去吧去吧，去吧去吧……”

路邊有人了過來，陳孝正被鬧得滿臉通紅，難得低聲下氣，他也不好惡言相向，只得閃避開，又了上來，依舊是念咒語一般，“去吧去吧，晚上８點半，我在院里的茅大叔塑像前等你，沒別人，我就拿塊蛋糕給你，絕對不干壞事，也不纏著你，一年有幾個生日呀，我就這麼一個小小的心愿，去吧去吧……”

他煩不勝煩，實在躲不過，就警告地指了指，“夠了啊，別大庭廣眾拉拉扯扯的，你還是孩子嗎。”

“去吧去吧，去吧去吧，去吧去吧……”好像就會這一句了。

陳孝正覺得自己簡直要瘋掉，為了結束這可怕的箍咒，只得敷衍，“我要看看有沒有時間，有時間就去……”

“真的？”眼睛一亮，“不準反悔呀。”

“嗯，嗯。”他揮了揮手，“你別再跟著我就行，別跟著了！”

這一次相當好說話，果真沒有再跟上去，只是追在后面提醒了一句，“記得呀，８點半，不見不散，失約的人就長痔瘡！”

第二天晚上，陳孝正在教室里對著一堆復習資料忽然想起昨天鄭微的約定時，已經是８點２５分。那家伙真的會在茅以升塑像前等嗎？一向詭計多端，應該不僅僅是拿塊蛋糕給他那麼簡單――即使是真的，他去了又能怎麼樣呢，他是不可能跟在一起的，又何必給不必要的希呢。他想，他還有很多地方沒有復習到，還有很多單詞沒有記，他沒時間，真的沒時間。

九點半鐘，一個念頭閃過，要是等不來他會怎麼樣？不會的，即使來了，這個時候也該走了。

十點半，陳孝正準時結束自習，收拾書本離開，回宿舍的時候，他刻意避開了途徑茅以升塑像園的那條路。走到宿舍樓下，他忽然想，是個死心眼的人，什麼事做不出來，說不定真在哪等了，要是惹急了，他以后的日子就更不得安寧。還有昨天最后的那句咒語，陳孝正覺得可笑，這種話也只有鄭微才說得出口，他當然不會當真――要是被烏說中了又怎麼辦，不如去看一眼，反正肯定已經走了，他去了馬上就回來，也就不算食言了。

他還沒有晚上到這個小園子來過，據說這里是院里的人約會的圣地，走過那片草坪，他發現自己居然有點張。借著塑像前慘淡的白路燈，他一眼就看到那個坐在臺階上的人。應該也看到了他，不過并沒有主走過來，陳孝正只得著頭皮走了過去。

“你來了？”的平靜讓他有些莫名地心里發。

“嗯。”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等很久了？我說了我有空才能來的。”

“沒多久，不過就是兩個半小時而已，坐著坐著，一會就過去了，就是蚊子太多。”說著還把穿著七分牛仔的朝他了過來，即使在不那麼明亮的燈下，他也可以看到出的那截白皙的小上，布滿了星星點點的紅痕。

越是不聲，他心里就越是暗糟糕，并且發現自己居然在心里涌上了一種奇怪的歉疚，這種覺讓他拂了拂灰塵，用書墊著坐在了旁邊的臺階上，“你傻呀，明知道這種地方蚊子多，還穿這種子。”

鄭微撇了撇，把裝著蛋糕的小盒子遞給他，“你才知道我傻呀，明知道你不會講信用的，還眼得等了一個晚上。”

陳孝正想強調說，我不是說了有空才來，又不是說好了一定會來，可是他沒有說出口，因為他發現低下了頭，隔著細碎的散發，的眼睛里好像有水閃。

陳孝正討厭眼淚，他覺得那只是種無謂而徒勞的，流淚的人是愚蠢而可悲的，他從不認為那可以打他。然而見慣了張牙舞爪的鄭微，這樣的讓他空前地不知所措，是他讓一個飛揚跋扈的快樂孩變這樣了嗎？他有些茫然了。

要他勸不如直接讓他去死，他頭疼地坐著，聽到低聲說，“反正來了，蛋糕總要吃一口吧。”

“哦。”他機械地打開盒子，用小叉子挑起一塊放口中，太甜了，這樣的滋味讓他無所適從，終于，在一顆眼淚要墜下來之前，他認命地說，“說吧，你想怎麼樣，只要是我能力范圍的事，只要你別再這樣了，我不習慣。”

“我想怎麼樣？我能怎麼樣？你那麼討厭我……”的聲音都變調了。

“唉，你別……天！你快說，要怎麼樣才算了，只要我能夠做到的。”他開始后悔自己為什麼要來。

“你現在答應得好好的，到時候又反悔了。”

“決不反悔。”

“那好，這個周末星期六，南山公園的杏花節，你得跟我一起去。”

他在流暢而迅速的反映面前愣了一下，狐疑地打量著瞬間春明的臉，哪里有半點泫然泣的樣子，不追悔莫及，他真傻，他怎麼就不知道春天里還有狼……

直到陳孝正大怒而去，鄭微才拍拍屁站了起來，他生氣歸生氣，說好了決不反悔，要是他敢食言，就敢跟他沒完。跟斗，他還沒那個段數。俘虜陳孝正終極攻略第五步：眼再哀怨一點，臉皮再厚一點，魚餌再放長一點，迅速將關系庸俗化！諸葛孔明說“不用苦計，何能瞞過曹？”古人誠不欺我。

不過孔明也沒有提醒過，兩個半小時里被無數只蚊子叮咬后會是這樣的。

于是，鄭微十九歲生日的那個晚上，給了他不知所措的甜，他則給了記事以來最漫長的等待和滿的蚊子包，他們誰都不知道自己曾給予對方這樣的，更不知道，一切只是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