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多多嫁人記(剩啟示錄)》第三章 相親市場上的過季菜

沒有相親的時候,覺得自己哪里都好的,一旦被放到這個市場上,才突然發現自己已經是過季的時鮮菜,哪里都驕傲不起來。

問題是,既然哪里都好的,干嗎還要去做一棵菜呢?

周六,依依每天醒來都是接近十點,起床到樓下吃早午餐。張阿姨在家里很多年了,但是看到稱呼仍舊是太太前太太后,弄得依依有時候覺得自己在演老式港片,還是翻來覆去重播個不停的那一種。

“太太,你起來啦?先生昨天晚上回來過了,你在睡覺。他說今天早上南京有個會,就不吵你了,半夜走的。”

“哦。”對這種況習慣得不能再習慣了,依依隨口應了一聲。睡袍長長的,走下最后一個臺階時小心地提了一下。

牛振聲的生意遍布全國,當年熱的時候他還興致頗高地帶著跑來跑去,但到了一個地方多半是獨自閑逛,或者索在酒店埋頭大睡,等他忙完都半夜了,攜手看到太的時間都很。結婚之后就更別提了,往往十天半月都看不到人。

一開始還有點兒小抱怨的,后來也習慣了,兩個人就算真的在一起又能聊什麼呢?

或者可以各說各的,他奉獻的容多半是最近市場震,原材料暴漲,波及下游行業,所以做什麼都要謹慎之類……

也可以匯報張太太新購了一只限量版鉆表,李小姐不滿意自己的敞篷保時捷,很容易被人從公車上扔垃圾之類的圈小新聞……

算了吧,說出來也只是互相呆而已,所以他們上一次饒有興趣的共同話題還是由錢多多幫助完的——關于錢多多合適的相親對象。

餐桌上有豆漿油條,還有牛面包,每天都是一樣的,看了就沒胃口。依依趴著用勺子攪來攪去,腦子里一想到錢多多就電話。

第一次撥給錢多多,關機。有點兒奇怪,錢多多號稱職場小超人,手機如同生命線,二十四小時都是開著的,有時候半夜無聊一個電話撥過去,那頭還有滴滴答答的鍵盤敲擊聲,不服不行。

再想撥家里,沒想到手機響了,就是錢多多。“依依,有沒有時間?出來陪陪我。”

當然有時間,這些年別的不多,就是時間多,所以跟錢多多互補得天,友誼歷久彌新。

興致跑上樓換服,張阿姨跟上來講話:“太太,你一點兒都不吃就出去啊?當心低糖。”

“我不。”埋頭在碩大無邊的帽間里一頓挑,最后抓了一件窄腰的大出來,“穿這個。”

張阿姨在這個家里七八年了,大部分時間這大屋子里就是這個的太太跟自己。剛來的時候依依才二十出頭,里雖然太太,心里總覺得這位太太跟個小孩子沒兩樣,又跟自己兒差不多年紀,看的時候心都了,所以待很是真心,兩個人一直很不錯。

今年五十出頭,天有一點點兒嘮叨,這時一邊上去幫依依穿大一邊小聲念:“要麼不吃,要麼吃一點點兒,這個腰得就剩一點點兒了。”

“腰細才好呀,水桶腰還有誰喜歡?好看嗎?”帽間門就是一整面的大鏡子,依依在鏡子前顧盼,笑著問了一聲。

張阿姨替系好大腰帶抬頭打量。依依皮白,這件大領口上還鑲著一圈黑的貂,茸茸地浮在的兩頰邊,更顯得如雪。

“漂亮得很,”張阿姨實話實說,然后順口講下去,“不過太太啊,太瘦不好養小孩,以后生的時候辛苦。”

一句話說出口就后悔了,又收不回來,剛才還笑問笑答的兩個人同時沉默,然后各自撇過頭去,權當什麼都沒聽到。

張阿姨自知失言。小孩子,依依剛結婚的時候懷過一次,三個月的時候做B超,還是個男孩。公婆歡天喜地,先生也是喜上眉梢,只是那個時候自己還是個小孩,做什麼都不小心,有天晚上先生回來,下樓迎接的時候跑得急,一跤跌沒了。

后來就一直沒有,醫院里檢查了又檢查,都說沒問題,但就是沒有。

話都說出口了,補救也沒用,張阿姨有點兒尷尬。依依倒是隔了幾秒鐘又沒事人似的笑起來,跟擺手,“走了走了,不要等我回來吃飯,我跟多多在外面吃了。”

依依到得早了,錢多多還沒來,了喝的,一個人坐在悉的角落里等。服務生都是認識的,端咖啡過來的時候笑著和打招呼,但看茫然,很有些懨懨的樣子,倒是不敢多說什麼了。

周六,咖啡廳里人很多,坐得八滿。年輕挨著,彼此喃喃低語;還有稍稍年長一些的,卻相對無語,的捧著雜志,男的表麻木;歇腳的家庭檔,小孩子漲紅著臉掙扎哭鬧,惹得旁邊人人側目,小媽媽手忙腳,老人搶著幫忙,爸爸在旁邊面無表,好像自己異世界;倒是真的年長的有共同話題,老夫老妻一邊喝咖啡一邊笑語不斷,對邊發生的一切饒有興致地指指點點。

跟錢多多讀書的時候就喜歡在這里出沒,還記得那時候兩個人經常面對面在這里坐一下午。錢多多起碼可以完兩份學科報告,呢,看完所有的當期雜志,還有空整理心得會。

咖啡廳裝修過幾,老板也換了好幾個,但是人來人往,這氛圍都好像沒有變過,不不,還是有變化的,轉眼們兩個都要三十了。

無意識地捧著杯子看窗外,突然間掃到一個悉的人影,大變,眼睛睜得大,第一個反應是想到玻璃上盡所有可能更近一些看清楚,可是真正做出來的卻是整個人往后起,仿佛想變一粒草籽,將自己藏起來。

窗外人流如織,那條人影一晃而過。幻覺吧!震驚,不可能的事,至在這個城市,是不可能的事

門被推開,錢多多出現了,張都沒有,直接往這個方向走,看到招呼都不打,直接癱倒在沙發里,筋疲力盡的樣子。

等了半天都沒有一聲問候,錢多多最后還是奇怪地自己支起子,然后看著的臉吃驚了,“依依,你怎麼了?臉那麼白,這麼冷的天還出汗。”

“哦,沒事。我剛才喝了杯冰水,灌得太急。”咬著回神,把剛才的幻覺拋到腦后去,正視錢多多之后也奇怪,“你怎麼了?這麼頹?”

錢多多一向神抖擻,這麼頹廢的樣子真是難得一見。

“我跟人結了仇。”錢多多撐起的時候咬牙切齒。

已經恢復正常了,依依看著眼前一亮,然后笑著前傾

“多多,今天穿得好漂亮。”

錢多多大下面是難得一見的連絨及膝,抓肩設計,勻長的手臂和小在空氣里,瞬間們這一桌為眼球聚集的焦點。

“晚上有約會。”錢多多講這句話的時候輕描淡寫,一筆帶過,好像在說日程表上某個無足輕重的小會議。

“約會?葉明申嗎?”依依真正笑開,“史夫跟我說了,他對你很滿意,你呢?是不是一見鐘?今天是第幾次約會?”

問得熱烈,錢多多卻還是無打采,“還好,很靠譜。”

這算什麼形容詞?依依再問:“對了,剛才你說跟誰結仇?”

說到這個話題,錢多多的神立刻回來了,皺眉吐出幾個字:“Kerry許。”

“誰啊?”

“新來的市場部總監許飛。”這回的回答是錢多多從牙里狠狠憋出來的,任誰都看得出苦大仇深。

啊?依依呆住。錢多多平時跟聊天當然談得最多的還是工作,但在印象中多多在公司一向順風順水,怎麼那麼突然?轉眼冒出來一個讓恨到極點的新總監?

還有許飛——這個名字怎麼聽上去這麼耳啊?依依仰天苦思冥想。

自己的咖啡來了,錢多多手去接,捧著先喝一口讓自己口氣。

是從家里逃出來的。昨晚一場混到家的時候已是凌晨,沒跟老爸老媽打過招呼,他們都快急瘋了,就差沒報警,后來才發現自己手機都是關著的。累得跟狗一樣,沒力氣多說什麼,沖了個澡就倒在床上。

到了早上,一邊吃早飯一邊解釋了幾句,說自己在公司宴會上多喝了幾杯,還被老媽一頓臭罵:“還以為你去約會,弄到后來還是工作,氣死我了。”

這話說得……錢多多終于發現讓自己老媽抓狂的并不是深夜未歸,而是至今都沒能和一個男人待在一起深夜未歸。

其實事實本不是這樣的!憤怒了,錢多多想說實話,話到邊想起來,這樣的實話說出來,說不定老媽周一就會沖到公司去,讓那個強吻了的男人負責。清醒過來還是閉悻悻地吐出一句話:“我要出門,晚上不回來吃飯。”

錢媽媽氣不打一來,“你還要去加班?”

“我去約會!這下滿意了吧?”錢多多出門的時候忍不住聲音拔高一個八度。

“我想起來了!”依依突然雙掌一合,啪的一聲脆響,“你說的那個許飛,是不是跟你一個大學的?”

錢多多正在喝咖啡,被這麼激的一句話嚇得差點兒噴出來,趕拿過一張紙巾抹,“你說什麼?”

“是不是?”依依興,“那時候我們都快畢業了,傳說你們學校一年級有個小飛人,我們那個花癡還特地組織花癡團去看他的跑步比賽。場面很大哦,還有拉拉隊,拉橫幅,滿場都‘許飛,許飛’,我印象特別深刻。”

錢多多一臉迷茫,“有嗎?”

讀書的時候除了對獎學金興趣之外,其他的一切全是空白。尤其是大四那一年,忙著奔波在好幾個公司實習積累經驗,哪里有空管所謂的小飛人?

“有啊,不過會不會同名同姓?照理說他比我們起碼小了兩三歲,應該不至于這麼快做到你的上司吧?”

“是很年輕。”說到年齡,錢多多又咬牙齒。

“到底是不是啊?那個許飛很帥哦!我后來都有聽學妹們提起過他,據說還做了學生會會長。”依依被回憶染,雙手合十開始夢幻。

依依的大學生涯跟錢多多完全是兩個極端,進的是子學院,課程輕松,閑暇時間太多,約會間隙就是跟著姐妹們四看帥哥,所以對當年的空前盛況記憶猶新。

學生會會長……沒心沒肺的錢多多終于朦朧地想起些什麼,捧著咖啡杯的手指尖開始抖,連帶著雪白杯中褐的咖啡都晃來晃去。

“多多?”看不對,依依終于從興中平息下來,小心翼翼地的名字。

“原來是他!”原本就有些迷霧繚繞的回憶突然間被閃電照亮。錢多多啪的一聲將咖啡杯放到桌上,當場站了起來,全不顧濺出來的點點褐

前因后果一聯系,擅長總結的錢多多終于把整件事串了起來,得出的結果讓震驚不已。不是吧?當年一句玩笑話而已。那個男人就這麼小心眼?居然用那麼卑劣的手段來報復

但想了想又覺得不可能。伊麗莎白說得很清楚,他是以管理培訓生的份進的UVL,那就是說是由某位核心高層直接挑選的心腹,他這些年又不在國,回來直接跳升總監,犯得著跟計較一句話嗎?

不一定!多多再次否定自己的想法。他是個男人,誰知道男人心里在想些什麼啊?有些外表特別鮮的人,后來出來的齷齪事都讓人不敢相信。誰知道他會不會也有什麼變態想法?

腦子混了,顛來倒去想個沒完,錢多多痛苦萬分。

多多自從說完那四個字以后,就時而皺眉時而抿,臉上表彩非常。依依好奇心大起,熱追問:“快說,到底怎麼回事?你們兩個以前不會有過一段吧?”

“笑話!我怎麼可能跟他有什麼瓜葛?他比我小了多歲!”開什麼玩笑!錢多多堅決否認。

“哦……”依依拖長聲音失道。也是,錢多多是有原則的人,許飛年紀比小,又差了那麼多級,本沒可能跟發生過什麼特殊關系。

唉!沒有八卦可聽,沒有聞可挖,真是無趣。

正說著,錢多多的電話響了,是葉明申。電話里聲音笑笑的,讓人如沐春風的覺。

“多多,你在哪里?我剛從學校出來,現在去接你如何?”

慘痛教訓還在眼前,錢多多這時下定決心,無論如何再也不能在單道路上繼續走下去了。現在況復雜,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到時候好歹有個男人可以拉出來做擋箭牌。

就算是想太多了,那至下回喝醉了也有個名正言順的男人可以接自己回家,至不至于再出現那種無地自容的況吧?

這麼一想,報上地址,心里非常痛快。依依在對面嘻嘻笑,“是不是葉明申?”

錢多多點頭,“等會兒我要早退的啊。”

“沒問題,沒問題!希這次一舉功,我等著你的好消息。”

暫時把那些七八糟的想法拋開,錢多多注意力回來了,聽完依依的話忍不住嘆口氣,“我也想一舉功啊!可是說來奇怪,明明無可挑剔,就是覺得索然無味。”

“那什麼才不是索然無味?看到這個人就火花四,恨不能撲上去融為一?小姐,這是十年前該煩惱的事好不好?”

火花四,恨不能撲上去融為一?腦海里自然浮現另一個男人的臉,閃著的年輕皮,綿的細汗,充滿的灼熱呼吸……突然間口干舌燥,錢多多瞬間雙腮若火。

“咦?干嗎臉紅?很熱嗎?”依依奇怪。

“嗯,這地方空調不要錢嗎?”錢多多有一尷尬,立刻扯開話題,“對了,那個葉明申,他好像很急著找個人結婚,是不是有什麼問題啊?”

“他都三十五六了,男人也有年齡危機的。OK?”

“男人有什麼年齡危機,我覺得他們最喜歡暢游花海一輩子。”

“你這個口氣像怨婦哦。”依依吐舌頭,“誰不喜歡漂亮東西?你看到帥哥不口水?”

同一張男人的臉在腦海中再次浮現,錢多多煩躁。口水?有些人只想把他千刀萬剮。

“既然雙方都不可能一輩子只看著一個人,那為什麼人要結婚?”拋開那張可惡的臉不去想,錢多多繼續問。

“各取所需而已。結婚前就認清這一點,自然相安無事一輩子。”依依回答得很快,然后擱在沙發扶手上的大的貂領。貂油黑,的手指白膩,太漂亮的東西在一起,看上去總讓人覺得不真實。

“我是這麼想的,其他人的想法,誰知道啊?”

早就知道了,佩服你的就是這一點。錢多多咬手指,“當年你怎麼不告訴我?不然我一早找個志同道合的,還犯得著麻煩到今天?”

“哎,到現在你還咬手指。”依依手過來拍。錢多多有這個壞習慣,一煩躁就啃指甲,所以從小到大指甲都是剪得一不剩,唯恐出手狗啃似的招人側目。

“說我?你還不是一樣咬?今天早上出過什麼事了?看你這里都破了。”十幾年的朋友了,誰不了解誰?依依的壞習慣錢多多一樣倒背如流。

著自己的蓋彌彰,依依吐舌頭,“我看中的那款珠鏈被人搶先一步買走了,一想到就捶頓足,昨晚失眠到天亮。”

知道開玩笑,錢多多大笑,緒好轉,跟著說下去:“干嗎不早點兒出手?”

“因為還有另一款也很喜歡,兩邊都拿不定主意,等別人買走了才知道原來我最喜歡的還是之前的那串,唉。”兩人從小玩到大,說笑都是默契非凡,為了加重語氣,依依還假惺惺地眼角。

“都是你,干嗎不等我?堅持幾年等我富豪了,我娶你就是。一次兩串都買了,都不用打電話匯報。”

依依唱做俱佳地撲上來,抱著錢多多的胳膊撒,“哈尼,要是嫁給你,我哪還舍得花你的辛苦錢?當然是一串都不要,能省則省。”

“那你花史夫的辛苦錢就不心疼啊?”錢多多嘻嘻笑。

“心疼,所以才沒有當場全買下,到現在才覺那麼糟糕。”依依坐正答了一句,說得半真半假,反倒讓錢多多皺了皺眉頭。

還想多聊一會兒,咖啡廳門被推開,走進來的男人穿著米棒針,里面淺藍襯衫,架著一副薄框眼鏡,顯得書卷氣十足。進了里面也不左右張,徑直朝著們的方向走過來。

是葉明申。依依先看到,故意開口夸:“多多,今天穿得這麼有人味,很難得哦!”

“不是說了晚上有約會?就算是一只母猴子,也該知道在沒有徹底征服猴先生的心之前刷刷吧?”錢多多講話一向直接。

依依正在喝咖啡,聞言差點兒不顧淑形象地一口噴出來,眼睛瞪大,“你說為誰刷?”

“那是我的榮幸。”錢多多還來不及開口,頭頂就有很紳士味道的話,抬頭就對上葉明申的臉,這次到錢多多差點兒把咖啡噴出來。

目送錢多多跟葉明申離開之后,依依才懶洋洋地提起包往外走,立在路口等自家司機把車開過來。

已經是三月了,上海街頭的風里仍舊凜冽刺骨,把下領中。街對面就是這城中最奢侈的購地之一,常來常往,自然是悉到如同自家庭院,但今天卻沒有一想邁過去的興致,只想早點兒回家,獨自躲進房中。

剛才那個幻覺所帶來的震撼還有殘留,把手從大袋里出來,小羊皮長手套褪起來有點兒麻煩,一個一個手指地從指尖扯,最后看著自己的手完整暴冷的空氣中。

婚戒很服帖,鉆石細排列,玫瑰金擁抱著鉑金,足足環繞兩圈。

這樣奪目!當年第一次看到的時候,喜歡得不得了。整天舉起手端詳,分開五指,倒映天,甚至在漆黑夜里,只要有一,它就能流溢彩。

前有車緩緩沿著街沿停下,收回手拉開后車門坐進去,剛關上就發現不對。

真是糊涂了,雖然是同一款車,但這車飾改裝得極致豪華,系完全不同。居然當街上錯車!今天果然不適合到走。

“對不起,我認錯了。”道歉,然后再次手去拉門。

啪!低沉干脆的自落鎖聲。車已經開始起步,駕駛座上的人沒有回頭,回答只有兩個字,簡短又有力,“沒錯。”

從后視鏡里看到那張久違的臉,然后雙手捂住。那只抓在手中的手套落到膝蓋上,戒指還在發著

車速漸快,那人回頭看了一眼,依舊薄如刀,眉飛彩,原來世上真有奇跡。八年的時間,他沒有改變一一毫。太可怕了,風霜居然放過他。

葉明申顯然是把剛才公猴母猴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但是人家涵養極高,一路走到車旁很紳士地為錢多多開門,是只字不提,臉上的表也是平靜自然。

錢多多也提不起神多說,昨晚如此刺激,其實這個時候只想找個地方療傷。

葉明申開一輛三廂大眾,中規中矩的銀,車后還掛著一件黑呢外套,一看便知是大學老師的做派。

他開車也是四平八穩,說話前先對微笑一下,春風和煦。

“多多,想吃什麼?”

錢多多剎那間產生錯覺,明明他們兩個才約會第二次,但卻仿佛覺得自己已經跟這個男人一起生活了二十年。

又或者這意味著如果選擇這個男人,這樣的相方式可以保證二十年如一日?

這是要找的嗎?

迷茫……可是眼前出現老總笑得像圣誕老人的臉——奧斯卡時間到了。

人生都是一場戲,已經孤獨地演到了這個時候,新的一幕總要開始的吧。既然已經接他作為自己未來合作伙伴的最佳人選,那麼做什麼都要做足全套,否則怎麼按部就班到達彼岸?

想通這一點,錢多多含笑裝淑,“你做主就好了。”

這句話溫婉約,配上錢多多笑如花,真是難得的風。葉明申原本是專注前路的,這時一邊開車一邊側臉看了一眼,理所當然地回報一笑。

一時間車廂里被他們這樣你來我往地笑得氣氛暖熱,只是錢多多心里曉得其實還是涼颼颼的,又沒本事跑到別人心里測溫度,所以笑完就低頭,繼續在傳統淑的偽裝大道上大踏步走下去。

傳統淑有什麼不好?傳統淑比較容易嫁出去。

葉明申在市區小路上練地轉彎,最后把車停在安靜的小弄堂里。轉角是一間獨棟小樓,門口不見任何招牌,錢多多下車的時候滿臉疑

“不是我家,就算是《人猿星球》,我們也還沒到這個時候,是不是?”他手推門,還回頭笑笑看了一眼。

原來他記得清清楚楚,錢多多臉皮再厚還是窘了一秒鐘,撇過頭去裝沒聽到。

小樓里原來是一家韓國餐廳,老板是韓國人,跑進跑出正在上菜。空氣里都是烤的香味,有限的幾張小桌坐滿了人,烤,喝酒,用韓國話大聲笑談,氣氛非常熱烈。

也沒有菜單,葉明申對老板出兩個手指,老板穿藍,老遠點頭笑,一溜煙進了廚房。

錢多多在他拉開的椅子上坐下,“這里你很?”

“也不是,就是和朋友來過一次。”

學著他出兩個手指,錢多多好奇,“這樣他就明白了?”

“我只是告訴他來了幾位客人。”

“吃什麼?”

“老板每天早晨會決定。”

這個回答倒是很絕,錢多多開始在滿室香中期待地看著那個掛著布簾的小廚房。

端上來的是兩盤碼好的各類,配翠綠生菜葉,醬量很大,不同的兩碟。

葉明申在烤盤上刷油,烤夾用得很練,片鮮紅滴,切得厚薄均勻,放上去的時候刺啦作響,轉眼就泛白。

錢多多這一整天就在咖啡廳和依依一起共了一塊小蛋糕,這時候只覺得里口水泛濫,淑都裝不下去了。

想拿過烤夾自己努力,但是葉明申提供全套紳士服務,片刷上兩層醬,卷進生菜葉之后才遞過來。他手指很長,指甲卻很方正,襯在翠綠生菜上更顯得可口。

不不!錢多多沮喪地替自己糾正,可口的當然是味濃郁的韓國牛怎麼得神志不清了?

老板的私人推薦果然不同凡響,一口咬下去,烤的微微焦香,生菜的爽脆,再加上味濃郁的醬,錢多多抿起瞇眼睛,贊地“嗯”了一聲。

“好吃?”

“人間味,覺到了天堂。”

葉明申笑,“那麼容易滿足?”

食可以讓人放松,錢多多這一天下來也折騰夠了,這時撐著頭笑笑,“哪有那麼容易?但是難得片刻,其他事也就暫時忘記了。”

“有很多煩心事?”

“誰沒有?”

“比如說?”

“工作、年齡、父母的期。”

“年齡也算煩心事?”

“對男人來說當然不同。”錢多多也拿起烤夾,學著他的樣子亦步亦隨。

“還是有力的,不過稍遲一點兒。”葉明申笑笑。

“稍遲?那是多久?”

“四十五歲的未婚男,你會考慮嗎?”

“嗯……”氣氛輕松,錢多多天花板,然后咧一笑,“如果不是男的話,還有前提之一是,我也已經被剩到四十以后。”

葉明申難得地大笑,“前提之一?之二呢?”

在盤上刺啦作響,空氣中香四溢,話題漸漸玩笑化了。錢多多完全放松,眼睛一轉就補充了一句:“或者我們一見鐘,四目相火花四,我當然無條件接他。”

他笑容稍稍收斂了一下,然后若無其事地低頭替另包了一片,遞給之后,再用紙巾手,作慢且斯文,“火花這種東西,很難長久。你覺得呢?”

錢多多大悔,今晚滴酒未沾,居然也把裝淑的初衷忘記了。真是沒用!

到家的時候已經很晚,錢多多仰頭看到自家客廳的燈還亮著,眼角忍不住

葉明申已經繞到側開門。冬天,小區里四下安靜,燈暗淡,錢多多下車時他還手扶了一把,“小心地面。”

心里惦記著自己的老媽是不是還在上面等著訓,錢多多微笑道別的時候聲音都有點兒急,“今天很開心。謝謝!我先上去了啊。”

走進樓的時候也沒有聽到后汽車發的聲音,錢多多邊走邊回頭看了一眼。葉明申還在原地,見回頭微微一笑,這才低頭拉開了駕駛座的門。

下次記得問問這個男人,是不是在英國過正統的紳士教育——如果還有下次的話。

上樓梯的時候錢多多還在低頭掏鑰匙,門被霍地拉開,錢媽媽的笑臉出來,“多多,你回來啦。”

很久沒有看到過媽媽這麼暖風和煦的笑容了,錢多多寵若驚。“媽,這麼晚了你還沒睡啊?”

錢媽媽看著兒掛包,“約會怎麼樣?”

“約會?”這才想起來中午出門前自己扔下的話,“你看見了?”

廢話!都在窗口觀察了半天了。

“沒看清。”

錢多多無奈。好吧,錢家的人,個個直接。

“依依介紹的,剛見第二次。”

“做什麼的?”

“是個大學老師。”

“是嗎?跟你爸爸一樣啊。”錢媽媽合掌,“太好了。”

“人家教經濟的,哪里一樣?還有,好什麼?”

“老師就是好。你懂什麼!工作穩定,不會來,還顧家,看看你爸爸就知道了。”

“媽媽,我們才約會第二次。”怎麼說得好像明天就要過門了?

“第二次好啊,說明你們第一次見面以后有覺,繼續繼續。”錢媽媽拍拍兒的肩膀,心滿意足地進房去了。

錢多多著媽媽的背影嘆氣,走進浴室之后覺得筋疲力盡,連洗澡的力氣都沒有了。

工作還是要做下去的,那是的所。沒有升職而已,努力做好自己該做的才是眼前該面對的事,三十歲的錢多多仍舊相信天道酬勤。

但是結婚……想起葉明申最后的那個微笑,標準得跟標尺量過一般。大學老師,工作穩定,目的是找個合作伙伴結婚,跟的想法不謀而合,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呢?

還有那個從天而降的許飛。清楚地看到鏡子里面自己的表突然變得有點兒猙獰,然后是慘淡。

怎麼辦?新任總監是當年那個不知死活想請吃飯的可笑學弟,而是如今這個酒后失態跟頂頭上司莫名其妙吻在一起的傻瓜學姐。

好吧,那些都不是最可怕最可恥的。最可怕最可恥的是,第二天早晨,居然還在清醒的狀態下,控制不住自己大腦的本能反應,一而再再而三地想到那個吻!有原則的錢多多,親手徹底把自己給毀了。

錢多多看著鏡子里的自己苦笑,最后輕輕往后退了一步,坐到馬桶蓋上之后很久都沒有,手肘支在膝蓋上,最后用雙手捧住了臉。

怎麼辦?總要見面的,周一早晨就是例會。就算現在申請外調,就算現在抱著前任總監的大要求跟著一起離開中國,也來不及了。

臉還埋在手掌里,了一聲,有原則的錢多多,沒臉見人了。

一個人想不到任何出路,睡覺前錢多多給依依撥電話。那頭響了很久才被接起來,依依的聲音有點兒奇怪,好像心神不寧,又要極力鎮定,所以說話吐字很短促。

錢多多迷,“依依,你在做什麼?”

“我,我在忙,回頭再給你打電話行嗎?”

越聽越不對,眼角瞟過床頭柜上的小鐘,錢多多突然恍然大悟,臉都紅了,然后怪不好意思地開口:“史夫回來了?對不起!對不起!打擾你們了,我掛電話了哦。”

知道錢多多誤會了,依依瞪著電話沉默一秒鐘,然后電話被人從手中走。男人的手指修長有力,一下沒抓住,轉眼手中就空了。

“喝杯水。”他遞過來一個杯子。

豪華辦公室,是頂層,空間寬闊。坐在沙發里,明明是單人位,可左右都空開很大一段距離,更顯得小。

他坐在的對面,好像在微笑,看看得很仔細。

看著眼前的男人,幻覺叢生。

這麼多年了,偶爾也會夢見他,追著他,追到了卻不敢拉他,怕他和當年一樣,看著雙目充,然后頭也不回地走開。

那時候已經和牛振聲在一起,而他還在讀研究生,計算機系的,整天設計程序。

誰都知道有個有錢的男友,但是他仍舊鍥而不舍。他們的第一次是因為牛振聲說要為慶生,然后卻突然出差。盛大的派對在酒店照常舉行,所有認識的人都被邀請。穿著禮服,一個人切蛋糕,拆開牛振聲派專人送來的禮的時候,很多人驚呼。

回到家之后,他一個人過來敲家的門。很晚了,那時候正在屋里看韓劇,哭得稀里嘩啦的。他站在門口看著不說話,然后很用力地吻了

上有一種很好聞的味道,仿佛是一種黏稠的蜂,讓想起小時候最喜歡的那個瓶子。胖胖的腰,上面著棕的商標,小蜂也是胖胖的,還有一朵簡單的花。

想這個男人估計是可憐,覺得哭泣是因為被冷落。其實本沒覺得傷心。媽說找男人就是要找怎麼都不會讓自己覺得傷心的那種,還有,要有錢。

但是他眼神狂熱,親吻的時候,覺自己渾都陷進了那種甜膩的蜂里,意識模糊得很,皮孔綻放,覺得很瘋狂。

從床上坐起來以后,對他說只有這一次,這是意外,以后不要再這樣。

他說知道你是不是會上一個人,騙誰都騙不了自己。

他說得很對,跟他在一起覺很好,好到曾經想過自己的人生目標是不是有點兒偏差。跟有錢人在一起也沒那麼快樂,快樂是時時刻刻想跟這個人在一起,看到他就想親,就想,就想像蛇一樣纏上去。

但最后還是沒有選擇他,對他宣布婚期的時候他雙目充,問理由。

的回答很簡單,我要嫁給有錢人,牛振聲是,你不是。

其實也想解釋,媽媽原本出富貴,當年為了嫁給一個工人的兒子而放棄跟父母離開中國,最后卻被人拋棄,淪落到只能在棚戶區里跟相依為命。

不是那種表面鮮,出有人接送,著奢華,好像錦玉食里長大的小姐。

從小看著自己的母親出賣勞力養活自己,看著母親從一個十指不沾春水的小姐變一個涼薄現實的人。

涼薄現實又怎麼樣?只要仍然是的,起早黑賺錢供讀書,高溫加班,發了一塊冰激凌不舍得吃,用巾包得很小心,帶回來看著一口一口吃下去。

媽媽長得,但是為了一直都沒有再嫁,再大的委屈只能半夜一個人哭。過去問的時候,媽媽又假裝笑臉,說聽錯了。

自己的媽媽,兒,想讓回到過去的生活,應得的生活。

世上有錢沒錢的男人,沒有之后都薄幸,那為什麼還要選擇窮蛋?要嫁也要嫁給有錢人,就算分手,還有一半的財產可以拿。

高中的時候就認識了牛振聲,他供讀大學,給的媽媽買房子,等年,娶

跟媽媽搬離了那個對門屋檐相連,窄只能側而過的地方之后,再也沒有想過要回頭看一眼。是注定要嫁給這個男人的,無關、恩義。

而眼前這個男人,聽完的話之后就頭也不回地離去,覺得自己這輩子都不可能再見到他了,后來又輾轉聽說他輟學去了國外,不是什麼舉足輕重的大人,所以沒人關心,關于他的消息也得可憐。

“我想回家了。”這麼多年了,他上那種糖的味道還在,這個下午都在小心自己的呼吸,如此貪婪地想呼吸,卻還要極力掩飾。辛苦夠了,總要回去休息一下。

“好,我送你回去!”他倒也不挽留,很紳士地站起來送

他把送回原點,一路上沒人說話,仿佛下午那一切都是一場夢。他沉默地開車帶繞過每一個過去兩個人曾經流連過的地方,最后邀請到自己位于豪華大樓的頂層辦公室,讓知道他現在的富貴人。

一開始的震驚和惶恐已經消散,到后來覺得有點兒好笑。

他要證明什麼?不過是一句話而已。當年的一切已經雨打風吹去,他真以為是那種聞到錢的味道就會匍匐下去,就會倒他懷中的人?

現在又不窮!

下車的時候他繞過來替開門,然后扶了一下的手肘。

隔著大覺到燙,皮一陣灼痛,耳邊是他的聲音,“離開他,現在我也是有錢人。”

還以為他不會說,沒想到最后一秒,他竟然這樣直接而且赤

連回答都不給,直接轉頭離開。這不是,是屠殺。

多年后的相見,都是用來屠殺過去殘留的好。太殘忍了,竟然連的一點兒回憶都不放過。

渾渾噩噩到了周日晚上,躺到床上以后,錢多多蒙起被子做烏,決定把一切事放到明天去想。

第二天倒是個難得的冬日晴天,錢多多早起之后坐在床上神經質地啃指甲。錢媽媽敲了幾次門都沒應。

吃早飯的時候還是魂不守舍,一杯牛放在邊半天了還沒喝下第一口。錢媽媽是個急子,最不了面前有人黏黏糊糊,最后終于拍案而起,“多多,你到底上不上班?”

錢多多被嚇到,憋不住說了老實話:“媽媽,我剛剛升職失敗。”

坐在對面的爸爸媽媽相對看了一眼,然后錢媽媽笑起來,“怪不得這兩天都吊著個臉,我還以為你怎麼了。有什麼好升的,越升越忙,越升越嫁不出去,家里又不缺你這點兒錢。”

這是什麼話?錢多多當場崩潰。

看到兒的表不對,爸爸出來打圓場,“多多啊,是不是心不好?我聽說現在的公司里面斗得比戰國爭雄還厲害,有什麼不舒服的照直說,憋在心里怎麼行?要是真的不想去了,索換個地方。”

杯還抓在手里抖啊抖。錢多多最后深吸一口氣,啪地將它放下,站起來握住拳,“對!一定要當面講清楚,大不了換個地方,豁出去了!”

說完再也不看爸爸媽媽面面相覷的震驚模樣,抓包披上大,斗志昂揚地上班去了。

開車到公司車庫的時候,正看到另一個口也有車進來。車寬大悉,正是總監專用的那輛配車。

錢多多第一個反應是踩剎車,然后隔著幾排車的距離,眼睜睜地看著司機下車,準備為新任總監開門,但是后車門從里推開,一個材修長的男人輕輕松松地邁下來,跟司機點頭說話,回過頭居然還往這個方向眺了一眼。

挑釁,這完全是赤的挑釁!

錢多多本能地直起子進備戰狀態,但是許飛只是眼掃過這邊,接著便轉大步而去。

一口氣全泄了。想想也是,這麼遠的距離,他又不知道這是的車,怎麼會在意那麼多?

這麼一耽擱,再等錢多多停好自己的車上樓進公司,就已經過了十多分鐘。幸好出門早,還不至于遲到。

進市場部的時候其他人都已經到了,大家都很識相,新總監上任的第一天,誰不是早早地乖乖就位?錢多多掐著分秒地走進來,就顯得突兀。

兩位新同事是最忙碌的。丸正在整理辦公桌,正江則剛從總監辦公室走出來。看到進來一起點頭,丸還把雙手合在膝蓋上,做了一個非常正式的鞠躬致意。

“早上好,錢經理。”

UVL是國公司,工作氣氛一向輕松,同事之間相也很隨便,突然面對面接到這麼一個大禮,錢多多一點兒心理準備都沒有。幸好反應一向快,匆忙回神還不忘咧一笑,“早上好。”

正江背后的總監辦公室的門開了,有人從里面走出來,明明步子不大,但是因為存在強烈,所以辦公室里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注目過去。

走出來的正是許飛,手里拿著一份文件,轉頭看到錢多多點頭微笑,“早上好。”

努力保持著平常的神開口回答:“早上好,許總監。”

看了一眼掛鐘,他隨口一句:“錢經理來得很準時啊。”

諷刺?錢多多立刻回應:“怎麼能跟總監比?”

哪有你生龍活虎,一大早起來就跟吃過大力丸一樣,神那麼好!怎麼不趁早去街頭賣藝,趕個早場?照你這麼現的樣子,賺頭肯定很好。想起那晚的景,錢多多心頭再次火起,火燎平原。

“這是夸獎?”他想笑,看出來對自己還很戒備。算了,那天晚上喝醉了,有機會再解釋,點點頭說了聲“謝謝”,許飛把臉轉向正江。

沒想到錢多多在后發話:“總監,我有話想跟你說。”

“現在?”有點兒詫異,他回頭看

“對。”不管四面八方來的各種目,錢多多點頭。

旁邊所有同僚看得驚心魄,錢多多的反應被自解讀為升職未果后的不甘服輸,而新任總監又會怎麼應付?彩,大家滿懷期待中。

沒想到許飛不再多說,將手里的文件到正江手里,環視了一下,然后微笑,“大家準備一下早上的例會吧。錢經理,請進來。”

總監辦公室的門被推開,許飛臉上的微笑還在,錢多多舉步就跟他一起邁了進去,毫不遲疑。

門軸潤,一瞬便再次關上,把后所有人的眼都阻隔在外。

了,大家無聲嘆息。

許飛長,幾步就走到辦公桌后,也不坐下,站著招呼:“有什麼事要跟我說?對了,你那晚回家順利嗎?”

他還敢問?!一鼓作氣走到他對面,“許總監,周五晚上的事,請保證沒有第三個人知道。”

等了很久都沒有答案,他看著不說話。

錢多多向前傾表示自己的堅決,小腹著堅的辦公桌邊緣。兩人站得距離近了,還沒說話,錢多多就開始有幻覺,眼前又出現四的凌片斷,還有耳邊響起的急促呼吸聲。怎麼辦?不能跟這個男人靠得太近,有反應,心臟怦怦跳。

可恥啊!用左手指甲在桌沿下掐了下自己的右手手背,疼痛襲來,語氣加重,“許總監?”

原本有很多話,原本就想找個合適的時間與單獨談談,想解釋那天的況,想問酒醒以后覺如何,還想說雖然喝醉了以后有點兒失態,但他能夠理解。

但是語氣冷,好像潛臺詞是,如果他不答應,立刻就要告他擾。

眼睛掃過的臉,又掃過繃得稍微有點兒的腮邊,錢多多表嚴肅,眼神里都是戒備。

戒備什麼?他也正有冤沒訴好不好?不住有點兒火了,許飛一步出辦公桌,走到面前。

突然襲來,錢多多沒用地后退一大步,然后雙頰熱。

眼里卻突然浮現在車廂里憤臉紅的樣子,原本要說的話都忘記了。辦公室偌大的空間突然變得窄小悶熱,他竟然一秒之突然間渾發燙。

按捺住掉頭消失的強烈,錢多多極力穩住子,豁出去了,“總監,你也不希我就這樣提出辭職吧?”

他不回答,也沒有再走近,立在原地沉默一會兒,在快要絕的時候終于一笑,聲音很平,“錢經理在說什麼?周五晚上發生過什麼事嗎?我怎麼沒印象?”

瞪著他從牙出幾句話:“謝謝,總監。我出去了。”

他點頭轉往自己的辦公桌走,留給一個背影,回答的時候是總監的口氣:“好,例會見。”

周五晚上發生過什麼事嗎?我怎麼沒印象?

那是什麼態度!才是害方好不好?一口氣咽不下去,錢多多走向自己的辦公桌的時候覺雙,心里恨恨的。

市場部人員并不是很多,辦公室格局相當正規。中間是傳統的隔間辦公桌,經理辦公區相對大一些,但也只是在角落簡單地隔斷了一下。獨立的總監辦公室當然不同,錢多多常進常出,閉著眼睛都知道那是什麼樣子。

也不過就是比別人多了四面墻壁一排大窗,多了幾個櫥和柜,二十多平米而已,尤其是現在里面坐了那個男人,都懶得多看一眼。

路過小欖桌前的時候,悄悄對做了個加油的姿勢。錢多多振作神笑笑,然后加快步子回自己的隔間。

好吧,不虛偽了。初進公司的時候,跟小欖一樣,只有千篇一律的隔板間的一張狹窄小桌,每每見到自己的頂頭上司從這里走出來,不是一樣羨慕得心中暗暗握拳?

后來自己做到了這個位置就知道,三五平方的狹窄空間,相比之下,總監辦公室的風景自是不同,所以誰不是削尖頭想往上升?升上去就不用被人踩,留在底下會永遠充滿了無力

多想無益。錢多多振作神開電腦收郵件,郵箱里有市場部的例行郵件,是許飛寫的群發公函。新任市場部總監熱而不失幽默的公開問候信,下面還公布了他的聯系電話。

氣還在,手就想直接點關閉,但是抓住鼠標之后漸漸冷靜下來。

錢多多,你在想什麼?

不過是一次醉酒,難道真的要放棄一切,到別從頭開始?

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各行各業,做到一定程度以后就這麼大,哪里不都是一樣的?再說這個時候離開,任誰都會以為是不能接空降的新上司,所以憤而辭職。這樣的名聲傳出去,以后還混不混?

現實吧。錢多多收回手指,想了想,又從包里拿出手機,把那個號碼一個一個用力按在自己的手機上。

工作就是工作,就算上司是一頭豬,也不會放棄的。錢多多能夠堅持到今天,靠的從來都不是什麼運氣。

“老大,開會了哦。”助理小欖的聲音。

“好。”錢多多抬頭應了一聲,按下存儲鍵站起來就往外走。

所有人陸續走進會議室落座。錢多多自從剛才進市場部之后就忙著對付許飛,本沒注意到其他同事的穿著,現在近距離一看,猛然吃了一驚。

雖然是冬天,但是會議室里所有的未婚同事今天都穿得春暖花開,青春人。坐在旁邊的某個新人最夸張,白大翻領的小西裝里面到底穿了沒有啊?從這個角度幾乎能夠一目了然。

掃過仍舊空著的首位,驚的錢多多恍然大悟,然后迅速地假借低頭眼睛掩飾自己的無力。

姐妹們,不要白費力氣了!那個男人是禽中的翹楚,絕對不是良偶佳婿的正常人選,你們可要亮眼睛。

許飛說話簡練,開場白非常的式幽默,短短幾分鐘,會議室里就笑聲四起了數次。

UVL是系統嚴的國際公司,各項工作并不因為前任總監的離開而停頓,許飛之后便簡單詢問了一下幾個項目經理手中工作的進度。

周一例會,所有分管的項目經理都齊聚一堂。許飛臉上帶笑,但是每個提問都切中要害,問出來的數據非常準,到后來所有經理都開始暗中汗,唯恐自己說錯了什麼毀了第一印象。

總結的時候他的話也不多,屏幕上是他對目前各個項目的要求和時限,還有一些是他聽完剛才的報告后即時添加的意見。

最后他站起對會議室里的所有人環視微笑,“公司非常肯定前任總監的工作,所在時完的項目市場反饋都很好。現在兩位高級經理手中的項目都已經接近尾聲,下一個項目的提案,將在這些功先例的基礎上,由國市場部向總公司提出,這也將是亞洲區近期最大的作之一,希大家能夠通力合作,打一場漂亮仗。”

“亞洲區近期最大的作?總監指的是什麼項目?”任志強先開口問了一句。

許飛笑而不答,總監玩猜謎,大家低頭苦思。錢多多坐在一邊保持沉默很久,這時突然心中模糊地閃過一道,忍不住抬頭瞪他。

許飛也正轉頭過來,四目相,兩個人都難以察覺地凝固一瞬,但他接著就笑,“大家不用多猜了。過去幾年亞洲區戰績彪炳,在公司的全球戰略圖上所占的比重越來越大,大家有目共睹,任何大作都有可能隨時發生。各大國公司都有計劃在這里開發下一個全球熱點,中國將是風云際會、驗證實力的最佳戰場。今天大家的拼搏努力,都是以后為傳奇的最好機會。時勢造英雄,最好的時勢就在此時、此地。恭逢盛世,希每一個人都能抓住這個證明自己的最好機會。”

他笑著說話,明明是面對著錢多多,但會議室里所有人都覺得被他的目掃過。同樣是場面話,但聽他說出來就是讓人不由自主地熱沸騰。

錢多多暗暗撇,這男人煽好強,靠皮子有什麼用!哼,不屑。

“如果沒什麼問題了,今天就到此為止。散會吧。”許飛說話干脆,講完就結束會議,讓習慣了冗長例會的眾人再次目瞪口呆。

走出會議室后,雖然沒人說話,但是能夠清楚地聽到吞咽口水的聲音。錢多多轉就大步往自己的位子走。

不了生們對新總監眾口一詞的花癡兼溢。中午的時候,錢多多隨便找了個借口拒絕從眾到餐廳吃飯,獨自跑到休息區暴飲暴食垃圾食品以發泄郁悶。

UVL公共休息區很大,各式茶水咖啡機一列排開,冰激凌無限量供應,中西式零食放滿了靠墻的整排木架。

寬闊的大廳中舒適的大沙發四散放置,角落里還有各種休閑游戲。有時候加班討論累了,錢多多也會跟著同事們跑來玩一局桌上足球。

午餐時間,休息區空無一人,暖氣開得充足,落地窗外就是視野一流的寬大臺。為了表示中國化,那上面還有一個小小的中式人工園景,翠松修竹,曲徑通幽,青花瓷的圓桌圓凳點綴其中。可惜現在是冬天,北風呼呼,自然是一個人都沒有。

錢多多抱著一大包薯片,陷在最角落的沙發里,邊啃指甲邊欣賞窗外園景,準備開始對自己實施戰略催眠。

剛撕開包裝,原本空無一人的落地窗外突然出現悉的面孔。大冬天的,沒想到有人從外面走過。那人披著黑,背后風景蕭瑟,手里夾著一支香煙,步子不大,深思狀。

這架勢太像港臺片了!錢多多滿腦子冒出來的都是《英雄本》,一點兒心理準備都沒有,手指還在包裝袋口上,差點兒被生生嚇死。

是面對玻璃坐著的,休息區只有一個。瞪大眼睛盯著那人,那人當然也看到了,不但看到了,還特意停了下來,對笑笑,明顯是邀請一談的意味。

看清了,大冬天獨自在煙擺造型的居然是任志強!人家難得友善,錢多多也不好意思再擺架子,放下薯片推門走了出去。

門外寒風刺骨,錢多多的大還在辦公室里,一走出去就驚起皮疙瘩。也不能勾頭頸,那樣子太難看,最后只好選擇單手抱肘,另一手盡量,好歹擋一點兒風。

覺怎麼樣?”任志強把手里的煙掐滅,又點起一

“什麼?”

“下一個項目,你覺得會是什麼?”

任志強在面前總是不冷不熱,難得他主跟自己聊起來。想到新任總監帶來的沖擊人人都,錢多多心稍微好了那麼一點點。

“還沒有眉目呢!國前些年都做得保守,最近作大,說不好引進哪個品牌都有可能。”形勢不明,還是打太極比較好。雖然在婚姻市場上已經榮登高齡剩的寶座,但是對于現在的職位來說,十年不到就能升到這兒,當然有自己獨到的職場訣。

任志強倒是笑了,的英文名:“Dora,公司在國一向是保守派占上風,過去哪個作的審批程序不是要等個一年半載?現在這架勢,總監新上任三把火,可是好壞都得我們最下頭的先扛起來,做得好沒有功,做不好當炮灰。前任總監也真是口,走之前一點兒消息都不,單留著我們在這里瞎琢磨。”

他這番話是笑著說的,半真不假,聽得出來他想打聽什麼。前任總監的確沒有留下任何提示,就算有,又何必這個渾水來跟他代前因后果?

幾秒鐘就理順了思路,錢多多理所當然地笑回去,“沒辦法,就是馬前卒的命,還能怎麼辦?做好手頭的事再說,現在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

這樣的對話當然不可能有任何結果。最后,任志強離開前很紳士地替推開門,并用手抵住,一直等邁步進去才松開。

難得到他這樣的禮遇,錢多多低聲道謝。

“應該的,外面很冷,里面暖和多了。不是嗎?”他講話的時候,聲調起伏不大。

“還行,”錢多多走回沙發抓那包薯片,然后回頭一笑,“冷是冷了點兒,不過至能夠自由煙。不是嗎?”

人一向厲害,說話你來我往,滴水不。不再多說,任志強也笑了一下,率先離開。

跟這個男人對話很傷神,任志強走后錢多多長出了一口氣,陷回沙發中繼續作自我催眠。

不是傻瓜,也不是什麼剛進公司一年兩年的初級員工,不樂意了甩手就走,換個地方繼續笑傲江湖。

新任總監的突然降臨已經打破了這里多年來的平衡局面,任志強的擔心有道理。激進派和保守派一向水火不容,再這樣下去,他們這些馬前卒遲早變炮灰。

那又能怎麼樣?

今天已經做到了這個位置,再選擇的范圍就變得非常窄小,更何況這圈子就這麼大,到哪里都是對手,誰家不是一個蘿卜一個坑?錢多多又不是什麼天降奇才,就算真的是奇才,國際化公司講究的是系統嚴,只有人去適應位置,從沒有什麼為了某個奇才去創造一個新位置的笑話。

嘆了口氣!錢多多最后開始總結。為了讓老媽滿意,已經夠煩惱了,這時候公司突然進多事之秋,真是雪上加霜。雪上加霜也就算了,現在還多添了一項酒后。酒后也不算什麼不能承之痛,但好死不死地是跟新任總監在一起酒后,那簡直是雪上加霜再加冷庫冷藏,寒冬臘月冰封千里。錢多多這回是掙扎之力都欠奉了。

再嘆了口氣!不過看許飛今天早上的表現,應該是首肯了的提議,打算把這件事當做徹底沒有發生過,讓它隨風而去的樣子。

也是,人要臉,樹要皮。他一個空降總監,上來就出與自己手下的高級經理的火辣辛,怎麼也算是丑聞一樁吧?說不定他現在比還要害怕泄,說不定他還害怕會以此威脅他呢!

只能這麼安自己了,錢多多稍稍振作一點兒,將包裝紙再撕開得大一些,打算用薯片繼續自我麻醉一番。

唉!“萬惡為首,百善孝為先。”兩句話就把的煩惱說盡了。老祖宗們還真是言簡意賅,一針見

第一塊薯片剛剛拿出來,耳邊就傳來談聲,由遠及近,聲音半是悉半是陌生。

“聽說了沒有?市場部新來的許總監超級帥。小關上午去送文件的時候看了一眼,回來都暈了。”

分辨出來了,是人事部的兩位同事。

姐妹們,聽說過“金玉其外,敗絮其中”這句話嗎?單看外表是不可靠的。錢多多邊聽邊撇

注水的聲音伴著咖啡香飄散開來,“市場部總監?我還以為這次會到錢多多,不是一向風頭很勁嗎?”

“噓,別講那麼大聲,當心給人聽到。”

已經聽到了,錢多多陷在沙發里翻白眼。

“放心。這時候大家都在吃飯,你看這里一個人都沒有。”

我是鬼嗎?錢多多沒好氣,薯片在手里都快碎了。

“哎,你說那個新任的總監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哦哦。我問了老大,那個新總監是五年前在中國選拔的唯一一個管理培訓生哦,據說進公司以后已經待過好幾個國家,前兩年都在日本,現在到中國區就直接做市場部總監了。”

“真的哦!”驚嘆聲,“傳說中的管理培訓生啊,那應該是某個核心高層直接帶出來的吧?一個中國人只用五年就能升到總監,速了!”

“所以呀,新總監靠山多牛啊,錢多多算什麼!”

那邊哧哧的笑聲,“誰不知道錢多多和之前的那個澳洲總監關系好?你說都快三十了還沒結婚,男朋友都沒見過一個,前總監也是個獨人,們是不是那個什麼的蕾邊啊?”

這兩個人太過分了!錢多多怒火狂飆,手中的薯片終于承不住大力,咔嚓一聲,凄慘干脆地四分五裂。

聽到聲音,那兩個興致八卦中的生立刻安靜了,再也不敢多說什麼,腳步聲先后遠去。

,錢多多扔掉手中的薯片大步走回辦公室。助理小欖吃完午餐回來正看到拿著包往外走,詫異地問了一聲:“老大,你去哪里?”

“我去工廠看樣品,替我跟許總監說一聲。”

往外走的時候氣勢洶洶,小欖不由自主退了一步自讓道,然后著錢多多的背影發呆。

雖然高級經理外務很自由,但是今天是總監第一天坐鎮市場部呀!老大,你也太格了吧?

錢多多工作一向認真,看過樣品又和質檢主管討論了一些細節問題,再離開工廠已經將近五點。

冬日天暗得早,在開車回去的路上接到總監的電話——前任總監的電話。

擱下電話之后,把車頭一轉,往市中心開。還是上次那個酒吧,錢多多走進去的時候,一眼就看到那個古董地球儀,忍不住一陣欷?。

總監獨自坐在吧臺前等。共事兩年,雖然也曾經有過爭執,但是錢多多自知從上獲益良多。尤其是到了后期,們在工作上磨合完,默契和諧,共同打了很多漂亮的仗。

走到近前,錢多多笑,“不是明天早上的飛機嗎?要不要我去送行?”

“不用,公司會安排。”總監也笑,已經不是上下級的關系了,也不再掩飾對自己得力將的欣賞和喜。兩個人聊了一些過去幾年中發生的趣事,杯談笑,氣氛輕松。

喝完一杯之后,總監突然開口講了一句不相干的話:“多多,不好意思。”

完全明白在說些什麼,錢多多立刻回答:“千萬別這麼說,是我的資歷還不夠。”

“不,你很優秀,其實我也很吃驚。對了,昨天我和上司通電話,他提到Kerry許,他之前一直是作為凱斯的特別助理在歐洲區訓的。前兩年到了日本擔任獨立項目主管,據說出手不凡,做得很漂亮。”

斯?這個名字很耳。錢多多腦子飛快地搜索了一遍,“啊,是那個法國人,居然是他在中國挑選管理培訓生。真沒想到!”

“你也知道?”還沒提到管理培訓生那一部分,總監稍有些詫異,不過轉念想到這也不是什麼天大的,轉轉杯子又繼續說了下去。

總監用的都是據說,據說董事會有意更替亞洲區的總裁人選,據說凱斯已經說服了大部分的董事,即將為接任的黑馬人選。

七八年前亞洲區還是公司版圖上無足輕重的一塊角落,除了日本之外,其他各個國家多半只設了一個辦事。但是隨著近年來亞洲尤其是中國的消費力直線上升,這里已經了公司利潤來源的最大支柱之一。以現在的趨勢來看,未來十幾年中一定是執掌亞洲者得天下,所以上頭那些實力派誰不是對這里的大權虎視眈眈?

大家都是職場多年,就算是有心提醒也不可能說到明,錢多多聽完這三兩句就大概明白了。凱斯很可能就是下任亞洲區總裁的勝出者,而所謂的管理培訓生都是高層培養出來的心腹,現在被送過來打頭陣,順理章。

又想到許飛在例會上所提到的新項目,張口想證實自己的猜測,但一轉念又作罷。

還能說些什麼?一切沒有定論之前都不過是據說。王敗寇!亞洲區這塊,現任總裁握在手里那麼多年了,國公司太大,弄到后來就像一個諸侯割據的大國,各區總裁全都是封疆大吏,皇帝的面子也不一定會賣。那個法國佬是有名的激進派,突然空降一個心腹過來,他要是水土不服,整個市場部都跟著遭殃,更何況剛剛升職不,開口詢問這樣的話題很是敏。就算是對著前任總監,但來去仍是一個公司,說什麼都是錯,還是保持沉默為好。

的沉默得到的是贊賞的眼神,總監接下來就岔開話題,說到各地旅行見聞上去了。

錢多多自然不再多問公司的事,兩個人散漫閑聊,盡興之后已經過了凌晨。告別的時候,總監在車前與錢多多輕輕擁抱,聲音里明顯是,“多多,以后要自己保重,常聯系。”

知道前任總監對自己的照顧,臨走還不忘提醒前途艱險,錢多多心中激,鼻梁都有點兒酸酸的。擁抱回去,“謝謝,你也保重,一定常聯系。”

有上次喝酒后的慘痛教訓作為前車之鑒,錢多多這回一杯啤酒喝完以后就換了果。冬夜里又是寒冷徹骨,剛從暖熱的酒吧里走出來,整個人都是一激靈。

坐上駕駛座的時候,神志無比清明。接近凌晨,路上冷清,開過兩條街,發現油已經接近警戒線。想到明天一早上班前也不出時間來加油,方向盤一帶,錢多多將車駛向自己悉的加油站。

市中心的加油站二十四小時燈火通明,老遠就看到車輛排長龍,錢多多覺得有些奇怪,緩緩把車泊下后,按下窗問旁車里的司機:“出什麼事了嗎?”

旁邊是一輛老款別克,里面坐的中年男人表煩躁,“這不是油又要漲價了嗎?媽的,買這輛車的時候一升油才三塊不到,開了幾年,車倒是不值錢了,油價眼看著翻跟頭。”

錢多多無語,再看了一眼前面長龍般的等候車隊,當即掉轉車頭繼續往家開。

有些事只能接,抱怨有什麼用?

最終躺到床上之后,在一片黑暗中睜著眼睛看天花板,開始在腦子里翻來覆去地理順這幾天所發生的一片混

上層派系繁雜,明爭暗斗,們這些最前線做牛做馬的永遠都不知道下一秒鐘會發生什麼。現在看來,亞洲區這一塊很快就要開始局勢混,最后塵埃落定之前不知要面臨多大的

至于那個許飛,如果凱斯輸了,那他一定會被當第一批炮灰,如果完勝,那這個中國市場部總監的位置他也不會多留,說不定人家以后就是最年輕的核心高層呢。

床頭的晶鐘已經顯示過了兩點。想得腦袋疼,錢多多決定放棄,翻個強迫自己睡覺,這種時刻講的就是明哲保一向埋頭做事,派系這回事,還是靜觀其變的好。

但是心煩意,睡不安穩,還頻頻做夢。夢里是年輕男人的背影,跑起路來四肢舒展,突然間近在咫尺,眼前就是蒙著細汗的潤皮,鼻端廝磨而過的灼熱呼吸……

驚醒的時候錢多多大汗淋漓,口干舌燥,渾都是的。晨練歸來的錢媽媽聽到慘,推門沖進來,“怎麼了怎麼了?”

“沒事沒事。”錢多多擺手,“我做噩夢。”

“做什麼噩夢你臉這麼紅?”錢媽媽滿臉疑

錢多多著把頭埋進枕頭里裝死。媽媽,你就別問了,真相我說不出口,剛才那個,那個不是噩夢是春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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