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進化論》第七章 誰和誰的天長地久

曾經那樣擔憂,怕他出事,怕他不能平安歸來,怕再也見不到他,怕到不顧一切,什麼都不考慮,只想立刻飛到最靠近他的地方去。

意外的失去,意外的得到,才有驚心的歡喜。

離開機場之后,志東坐在車里一直沉默。工廠設在市郊,大約有一個小時的路程,邊的人一直匯報況,他卻不說話,車廂里面氣氛抑。

"總,這里政府與叛軍的沖突升級,我們已經接到軍方警告,所有外籍員工都要暫時撤離,集中到有政府保護的區域去,可是如果那些外籍專家走了,廠里就要停工,這季度的訂單肯定趕不及發貨,損失會很大。"

菲律賓天氣炎熱,接近中午,路上行人很,走來走去的大部分都是荷槍實彈、穿著迷彩服的軍人。

這個國家的局勢一向不穩定,他也有心理準備,但突然嚴重到這個地步,的確是猝不及防。志東接過當地報紙和軍方通告仔細看,他眉頭皺,公開聲明要綁架外國人質威脅政府,這已經不只是叛軍與政府的糾紛,快趕上國際恐怖分子了。

上這種事是很麻煩,更火大的是,居然趕在這個時候威脅政府,他瞪著那份通告暗咬牙。

車速很快,開出市區以后就有軍方在路上設了巡查哨,看到他們駛過來就遠遠地招手,示意停車檢查。

路障邊站著全副武裝的軍人,當地員工下車與他們談,軍人們的眼不停往車里掃過來,最后有一個軍模樣的人上前敲窗,開口說英語,"先生,請下車出示護照。"

車里還有菲律賓當地的工廠負責人,聞言一把抓住他,"總,我下去說。"

"不用。"他干脆推門,一步就了下去。

走出家門,葉齊眉深吸氣,葉爸爸在旁邊笑著安,"你媽媽就那樣,別放在心上。"

"我知道。"跟著爸爸往外走,家里的車就停在門前院子里,看著老爸神氣地坐上去,笑得牙齒微,"爸爸,喜歡嗎?"

葉爸爸退休以后才圓了自己的駕駛夢,拿到駕照沒多久,兒就獎勵他這輛車。這時聽到兒提問,把著方向盤猛點頭,"怎麼不喜歡,上次還帶著你媽一起去澄湖吃螃蟹,可惜你忙,沒能一起去。"

這事知道,媽媽一回家就打電話給,一邊一邊說這輩子再也不坐這老頭子開的車了。路上足足走了四五個小時,清晨出發直到下午才吃到螃蟹,有這時間拖拉機都到了,還不如直接徒步去。

"爸爸,要不要我開?"葉齊眉一邊回想一邊笑,車子還沒發手按住方向盤。

看到的表就知道兒心里在想什麼,葉爸爸抱著控制權死也不放,"不行,爸爸一定要親自送你。"

不再堅持,綁好安全帶,看著爸爸慢慢地轉出院子,夜已晚,悉的小路很靜。小時候出門總是坐在爸爸二十八寸的黑自行車后座上,個子矮小,每次都要被舉得高高的才能坐上去,坐在后面只能看到爸爸寬寬的背,抱起來很暖和。

不知道為什麼,今天的特別敏,就連這點兒小小回憶都讓心里皺皺的,很不適應。扯了扯安全帶,輕聲說:"謝謝爸爸。"

"謝爸爸?你再大都是爸爸的寶寶,謝什麼。"葉爸爸呵呵笑。

到不安,手掌在小腹上,側過子,額頭抵著爸爸的肩膀低聲開口,"不行,要謝的,謝謝爸爸。"

兒從小獨立,大了就更,葉爸爸不知道的心思,只當是因為今天被老媽訓斥了打擊。葉爸爸立刻放慢速度,一邊安一邊久違的寶貝撒,一臉樂呵呵的,"好啦,無論如何爸爸都力你,放心吧,媽媽那里回去我跟好好說說。"

到家已經很晚了,葉齊眉洗完澡立在鏡前仔細看。小腹還是很平坦,完全不能想象里面已經有一條小生命。覺很奇妙,把浴前端拉高,側對著鏡子想象自己可能變的模樣,然后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笑完把浴小心系好,屋里冷氣足,赤腳拖著鞋走出浴室,不自覺地打了個噴嚏。

手把冷氣調高,葉齊眉臉上的笑容變嘆息,躺在床上的第一個作就是去電話,想了一下還是放下,翻了個閉上眼睛。

有些事是急不來的,他既然沒有打給,一定也是在苦思冥想吧。

葉齊眉又翻了一個,在黑暗中眼睛睜大,為什麼沒有打給?想什麼要花那麼久?

手機屏幕被自己按亮,枕邊晶亮的一團,然后再漸漸地淡下去,直至完全黑暗。第一次為了一個電話而煩惱,意識到自己已經重復按亮了它很多次,竟有點兒唾棄自己的行為,葉齊眉賭氣地關了它,最后翻了一個,用力閉上眼睛睡了。

懶懶的,一旦睡著就睡得很沉,第二天一早是被助理的電話驚醒的。

"葉律師,今天開庭,當事人已經到了,打了好幾個電話來問,打你的手機也沒開,我只好打到你家,你沒出事吧?"

葉齊眉驚跳起來,拿著話筒抬頭看鐘,天哪,居然一睡就睡到這個點,難道免疫系統還會影響生鐘?

飛車趕過去還來得及,葉齊眉一邊跳下床一邊抓著話筒語速飛快,"把材料都帶上到法院等我,我馬上就到。"

打仗似的收拾停當,抓起車鑰匙就往外跑,打開手機的時候一連串的短信鈴聲,都是未接電話提示。

沒空多看,跳進車子就發,開出小區大門的時候利落迅速,保安對的車印象深刻,老遠就按開了隔離桿,習慣地笑著舉手打招呼,可還來不及出聲,隔著窗約看到一點頭,紅的VOLVO轉眼就消失在眼前。

再怎麼狼狽,葉齊眉還是在下車前整理了一下儀容,恢復一貫的姿態走進法庭。一行有一行的要領,庭上如戰場,氣勢最重要。

習慣了的權威,邊沒有一個人對在最后一分鐘出現提出質疑。可是自己知道,用了全力氣來維持表面的平靜,短短一段走廊走得心臟狂跳,腳下都是的。

一切按部就班,出示證據,宣讀訴詞,向來準備充分,本該駕輕就,可這一次的覺完全不同,心跳一直都緩不下來,悶氣短,從來沒有覺得在庭上的時間會那麼難熬而漫長。

,最后宣判完畢還忍不住問候了一聲:"葉律師,你是不是不舒服?臉很難看。"

沒時間多說,搖搖頭,還有很多文件需要雙方當事人一起簽署,率先往外走。

法院外烈日人,空氣熱得似乎膠著起來,突然從清冷的大廳走出來,皮覺黏黏的。

男方帶著自己的律師走過來,看向的當事人的眼神里滿是憤恨,仿佛在看仇敵,"怎麼這種表?你要的都拿到了還在這兒裝痛苦,這里又不是大劇院,不要惹人笑了。"

的當事人是個容貌清瘦的婦人,聽完判決之后就一直沒說話,只是低頭往外走,這時聽到前夫的話倒抬起頭來,神一凜,"先生,請你注意自己說話的態度,現在開始,我已經沒有義務再忍你的任何侮辱了。"

男方聞言怒目而視,眼看當場就要緒失控。夫妻到了這個地步,往往連陌生人都不如,習慣了這樣的景,若是平時,葉齊眉連眼皮都不會抬一下。但這時乏力,只想早些解決所有事回去休息,一步上前,抬手阻止他開口,"先生,判決已經下來了,那些文件簽字以后,你們再見面的機會我想不會太多,何必呢?"

那男人是個私營業主,自己開了個貿易公司,平時習慣了呼喝,剛剛痛失了大筆財產,這時正心里火起,看到上前眼睛都紅了,一手揮過來,聲音恨恨,"你這個得意,以后上街記著給我小心點兒。"

葉齊眉一陣頭暈,往后退了一步,差點兒跌倒。助理上來大聲說:"干什麼你!"

抓著助理的肩膀站穩子,葉齊眉頓了一下才開口,"小玫,把他剛才說的話記下來。"然后指著站在一邊的當事人和男方律師,還有一個穿制服、剛好經過的法院工作人員說,"你,你,還有這位先生,剛才我到人威脅,保留控告這個男人的權力,你們都是人證。"

啊?沒想到這麼狠,剛才還暴跳囂的男方呆若木

終于一切結束了,葉齊眉氣都吃力,從一早忙到下午都沒吃過東西,暫時沒力氣做任何事,靠著椅子長長地吐氣。

手機丟在桌上,靜悄悄的沒靜。手取過來看,很多未接來電的提示,但那些都是助理早上打來的。

原來還有點兒賭氣,現在卻開始擔心。

志東,你怎麼了?

這個男人一向干脆直爽,外表雖然中國,但里完全式,表達直截了當,有什麼不爽也在第一時間讓知道,互相通后共同解決。見多了黏膩曲折太極推手般的中國式,他的格顯得更加難能可貴,值得珍惜。

正因為如此,才會在第一時間告知他有了孩子,也想過他可能會吃驚、措手不及、苦思冥想,但絕不包括人間蒸發。

葉齊眉不再耽擱,拿起手機就撥,沒有悉的接通鈴聲,連聲音都沒有。

吃驚地看了一眼手機,難道又壞了?不是全新的嗎?

按斷,隨手撥了下一個電話,很快就接通了,助理小玫覺奇怪,"葉律師,我就在外面啊,為什麼打手機?"

沒壞啊……葉齊眉隨便找了借口,"哦,現在沒什麼事,我們一起去吃點兒東西好不好?"

"好啊好啊。"難得葉律師開口主要求一起進餐,電話那頭雀躍了。

港式茶餐廳從早到晚都是人聲鼎沸,在屋角的火車廂座坐下,小玫手指點著玻璃下著的點菜單一路劃下去,"蝦仁云吞好不好?哎呀,好久沒吃雙皮了,要不再個甜點?"

葉齊眉基本不挑食,沒有任何意見。雖然今天沒什麼胃口,但是現在不一樣,不想吃也要吃。

餐廳里人聲嘈雜,服務生端著盤子一路小跑,上菜的時候大聲問:"哪桌的菠蘿包?啊,您的杏仁豆腐馬上來。"

終于決定要點些什麼,小玫招手人,葉齊眉則坐下就撥手機,還是不通,掛斷后微微皺眉細想,拿起來再撥。

難得看到這樣煩躁不安的樣子,小玫疑,"是誰?聯系不上嗎?"

葉齊眉抬頭笑了一下,小玫背后就有晶電視懸在半空中,無意中掃過,突然站起來。

"葉律師?"今天葉律師的表現太反常了,小玫張口結舌。

電視里正在放國際新聞,餐廳太吵,本聽不清播報的容,但是短短一瞬的畫面跳躍,下面滾的字幕還是很清楚。

"據報道,菲律賓政治升級,首府馬尼拉市郊當地時間下午五點左右,反政府武裝組織劫持外籍人質二十一名,據悉其中一名人質為華裔男子,我國政府嚴厲譴責該行為……"

麻了,手機還按在耳邊,再清醒過來自己已經立在那電視的下面,仰頭瞪著屏幕。

四周投來詫異的眼,眾人被的表現嚇到,小玫一慌張,也站起來手去拉,"葉律師,到底怎麼了?"

的手指地扣著手機,薄薄一線。從小個很強,也比平常的孩子更能忍痛,沖擊越大,越是不。七歲的時候出門,大門被狂風吹得猛地合上,的手指來不及回,被門得形狀都變了。那樣的劇痛之下,也只是沉默地子蹲下來,一聲不吭地等待疼痛過去。

后來年齡漸長,葉齊眉越來越明白,無論發生什麼事,驚天地只有招來好奇與觀,絕對于事無補,還不如自己靜靜解決。

心里的聲音還很冷靜,慌什麼?菲律賓那麼大,外國人進出千上萬,那個人質不一定是他,又不是寫小說拍電影,哪有那麼巧?有什麼好張的?但是這次不同以往,還來不及理清思緒,已經支撐不住了,原來一直徘徊不去的疲憊弱此時排山倒海般來勢洶洶,想走回座位,但小微微抖,幾乎邁不開步子。

"葉律師?"小玫提高聲音再問了一聲。

"你先吃吧,我有些急的事理。"葉齊眉匆匆丟下一句話,抓起包往外走。

到了車上先鎮定了一下,然后翻找電話撥出去。

"鐘鐘,我是齊眉。"

鐘鐘是的老同學,畢業后進了新聞單位工作,接到的電話鐘鐘的聲音驚喜,"齊眉?我們心有靈犀啊,我正要打電話給你,周末同學聚會啊,吃完飯唱歌,這次不許中途溜走。"

哪有工夫跟說那些,葉齊眉簡練地說:"我有件事問你,是關于昨天菲律賓人質綁架事件的。"

"啊?那個你也興趣?你不當律師,改行到聯合國去啦?"大學里的上下鋪,鐘鐘照老習慣逮著就開玩笑。

"鐘鐘,我沒時間開玩笑,被綁架的外國人當中是不是有個華裔男人?你告訴我他的名字。"

"名字?你要知道這個干什麼?"語氣嚴肅,鐘鐘奇怪了,印象中葉齊眉從來都不是好奇心過剩的人,怎麼突然關心起國際大事來了。

"你先告訴我。"葉齊眉心里煩躁,拿著電話克制自己的緒。

"等下啊,我看看。"不開玩笑了,鐘鐘埋頭查,"沒有啊,名單還沒到,不過大部分都是游客,還有個別是當地的外籍商人,哦哦,那個華裔是籍的。"

葉齊眉手一,車里冷氣清涼,可卻渾都是冷汗。坐在駕駛座上被冷風一吹,抖得厲害。

打電話訂機票,葉齊眉車速很快,進門拉開屜取護照,簡單地整理了一下東西,然后提包往外走。下樓正遇上藺和,他的表詫異,"齊眉,你出差?"

"不是,我有些私事要去菲律賓。"步履匆匆。

藺和拉住阻止,"什麼事那麼著急?你昨天剛跌倒去過醫院,現在就要出國?太逞強了吧?"

"藺和。"直視過來,"謝謝關心,不過我現在趕時間。"

"齊眉。"他不放手,換來冷冷的一眼。

煞白,覺很不好,藺和先松手,然后放緩聲音,"你去機場嗎?我送你好不好?"

"不用,我自己開車去。"葉齊眉繼續往前走。

藺和沒辦法阻止,唯有立在原地看著車,紅的VOLVO開出車道的時候車速并不是很快,和剛才急匆匆的樣子截然相反。他有點兒疑,一直注視著,車在快要開出門口的時候略略一頓,然后車頭傾斜,險險地著立柱轉了出去。

藺和心頭一驚,快步往外奔,還沒有奔到大門口,就聽到街上一聲刺耳的剎車聲,然后聽到很多人的驚呼。

葉齊眉還沒睜開眼睛就聽到邊的談聲,學姐有點兒氣急敗壞,"你明明知道況不好,還讓一個人開車,現在才著急,著急也沒用了,后悔去吧。"

旁邊沉默很久才有人回答,居然是藺和,"李醫生,我只希齊眉沒有事,你能不能告訴我現在怎麼樣?"

估計是覺得他態度誠懇,李蕓的語氣稍微放緩了一點兒,"還好,只是流產以后比較虛弱,回去好好休養,這段時間需要人照顧。"

四肢沉重,眼皮也重得抬不起,覺很倦,但還不覺得痛,只是瞌睡而已。也不想睜開眼睛解釋,但一聽到那兩個字,心臟好像突然被堅韌的細纏繞,不知是誰在那一端扯著線頭死死用力,隨著跳一下一下地,心痛得不過氣來,還沒等自己反應過來,眼角滾燙,淚水已經掩不住地落下來。

"齊眉?"邊有人喚,然后是藺和帶著懇求的聲音,"李醫生,能不能讓我和單獨待一會兒?"

李蕓嘆氣,腳步聲漸漸遠去。

房里安靜下來,"齊眉?"藺和很低的聲音。眼前的線暗了,齊眉睜開眼,看到他俯下來,憐惜的眼神看著

的腦子里被塞得滿滿的,但仔細一想,卻全都是空。

一天而已,可是在幻想中過的。

那個面包店,隔著窄窄的人行道,看著那個烏黑直發的孩子,笑著踮起腳親了的媽媽。

那個時候,幻想過的,幻想自己懷中也有個很小的孩子,香而且,因為脈相連覺得是這世上最的珍寶。

還有坐在爸爸邊,看著他開車慢慢轉出自家院子,跟說話的時候一臉笑,很寵寶寶,說長得再大都是爸爸的寶寶。

那個時候,也幻想過,幻想那個男人看到孩子笑起來的樣子,幻想孩子他爸爸的樣子,然后被舉得高高的,就像小時候那樣幸福。

他說我想要的,我想你生下來,你沒有時間我來養。不該懷疑他,他說得那麼懇切,聲音里甚至帶著一點點哀求,怎麼會懷疑他在苦思冥想,怎麼會懷疑他在逃避?

原本也知道,事沒那麼簡單,不過是些幻想,可是現在,就連幻想都沒有了。

太痛了,每次心跳對來說都是折磨,整個腔里空空如也。咬著牙勸自己,不要失控,要克制,沒什麼是過不去的。可是不行,這次居然不行。面前有人俯低子,很溫地看著自己,仰面躺著,低低的嗚咽聲傳出來,終于哭泣出聲。

"沒事的,很快就會好了。"藺和的聲音溫

"你不知道,你不懂。"噎著,聲音模糊。

齊眉……

暗了,病房里還沒有開燈,抬起胳膊遮住了自己的大半張臉,淚水順著臉頰滾落下來,淡淡的暮中晶瑩閃爍,心臟一陣陣地,最深的某塊地方五味雜陳,痛楚難當。

齊眉開車奔出小區的時候,的紅VOLVO與另一輛迎面而來的車歪斜地撞在一起,幸好的車速不快,對方避讓也及時,但是暈倒在車中的樣子還是讓他魂飛魄散。現場一片混,他將抱出來的時候駕駛座上全都是跡,仔細看又沒有傷口,他沒有經驗,對面車的司機嚇得了,呆立在原地一聲不吭。他勉強維持著冷靜,打電話報警救護車,可抱著的雙手一直在抖,等到被醫院告知是流產,沒有生命危險之后才把堵在嚨口的那口氣吐出來。

志東這種生活方式的男人在一起,再怎麼堅強的人都會有不了的時刻,這個他早有預料,可無論如何預料不到的是,這時刻來得這麼快,而且傷傷得這麼深。

志東,你看看你做了些什麼。齊眉一直是個冷靜麗、公主一般的子,現在卻在他面前哭得像個孩子。

藺和將的手握在自己手中,"齊眉,不要哭,沒事的。"

不對,需要的不是這雙手,要那個男人,志東,要他在邊。很想對他說,這兩天過得很辛苦,現在孩子沒有了,很傷心。

可是他不在,需要的時候,這個男人永遠都不在。

齊眉說不出話來,一直哭泣,藺和也沉默,在床邊握著的手,一直都沒有松開。

志東一下飛機就撥電話,但是那頭永遠沒有人接,到最后便是無法接通。

志東已經心俱疲。在菲律賓死亡正向他近,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政府軍和叛軍就在面前發生了沖突。

他走過無數國家,當然也去過最危險的地方。印尼暴之前,他還去看過當地的工廠是否有收購價值;阿富汗結束之后,他也親眼目睹過街邊建筑上的累累彈痕。但那些都是在安全狀態之下,與這一次那麼近距離地看到真槍實彈的武裝沖突場面完全不同。

那天他打開車門就聽到槍聲響起,然后就看到面前那軍突然暴突的眼睛,接著看到頹然倒地的。第二顆子彈在車上的時候,他震驚到幾乎彈不得,場面混不堪,耳邊甚至聽到自己員工的慘聲。他被人一把按在車下,槍聲不斷,囂聲夾雜其中,煙塵四起,最后大批的政府軍趕到的時候,雙方都有死傷。

回到安全區域之后,他立刻聯系了當地政府中相員,要求他們派軍隊保護工廠里還來不及撤離的外籍員工,先護送他們回國。在這樣危險的況下,什麼都是假的,人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安全區通訊屏蔽,國際電話本無法撥通和接,聯系任何人都要通過軍方轉接。他心急火燎的,心里一直擔心

安置完傷的員工,理當地工廠暫時停產的事,忙完這些,志東已經兩天都沒有合眼了。他沒有時間考慮其他的事,一旦可以,他會丟下一切直飛中國。

到機場坐的是當地軍方派出的車子,機場戒備森嚴,所有穿制服的人表嚴肅,大批的外國人神慌張地撤離,工廠當地負責人一直把他送到登機口,"總,國總部不是催您回去?為什麼還要回中國?"

"我有非常重要的事國那邊我會跟董事會說,不急。"幾天不眠不休,他早已熬紅了眼,簡單回答了一句,轉就走。

這麼久沒有聯系,如果是平時倒可以解釋,但現在是他們的非常時期,他實在不敢確定的反應。志東撥第一個電話的時候心里忐忑,結果是沒人接。

齊眉,你生我氣了嗎?我不是故意不聯系你的,別這樣好不好?

電話再打事務所,那個助理對他的聲音已經很悉,聽到他問立刻就回答,"葉律師這兩天病假,都沒有來上班,您打手機聯系吧。"

病假?志東心一沉,車開得飛快。飆到家樓下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每次都是送到樓下就走,從來都沒有去過家。大樓筆直高聳,每一扇窗都是一模一樣的,他竟不知道哪一扇窗是的。

他心如麻,打開門下車,靠在車門上深長地嘆息。

不要慌,齊眉不是普通的人,從來都是堅強冷靜又明白事理的,答應過他,無論如何都等他回來再解決問題,一言九鼎,決不會因為這樣的一個誤會就無理取鬧,就做出讓他無法接的事來。

可是不接電話,不在事務所,助理說病假,就連的車都無影無蹤。這悉無比的地方,現在卻陌生得可怕。這麼久了,他已經將當做自己世界的一部分,可現在卻從自己的世界中無聲無息地消失了,沒有一句話,沒有一個解釋,這麼輕易,這麼讓他難以忍

他不想彈,唯一執著的一個念頭就是無論如何都要等到,親眼見到,親口問到底怎麼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他從灼熱刺目一直立到暮沉沉,漸漸麻木,有些重復經過的人已經開始對他投來疑的目,但礙于他渾散發著的氣息,沒有一個人敢上前。

一輛車緩緩地駛過來,就在樓前停下,車門打開,一個男人與他雙目接,兩個人同時一凜。

頓住腳步,藺和瞇起雙眼。志東,你怎麼在這里?夜稀薄,樓前照明的燈已經打開,那個男人立在那里,看不清表,但姿態依舊強人。

志東條件反子,遙遙向他。

藺和收回目,不再看他,緩緩地打開另一側的后廂門,他手進去,好像要抱什麼。

雪白的手腕出來,推拒的姿勢,然后是闊悉的細巧腳踝,在志東的眼中慢慢落地。

葉齊眉一直在車上閉目養神,完全沒有意識到側的波濤暗涌,忍著疼痛走出車廂,晚風中有花香,面前是悉的大樓,許許多多的窗戶出暈黃溫暖的深吸了口氣,直起子,仰頭整理了一下自己被吹的長發。

志東不敢相信,往前走了一步又突然頓住。

他想出聲喚,卻說不出話,腦子里轟隆作響,意識中自己已經沖了過去,可腳下卻如同有千斤巨鎖,無論如何都邁不

一下車藺和就手來扶,葉齊眉還是推開,側了側頭,說謝謝。眼角掃過,暮中有一道悉的影突兀地立在黑暗中,一時愣住,以為是幻影。

再注目,居然還在,居然不是大腦混而產生的幻覺,沒想到其他,葉齊眉的第一個反應是心一松。

志東,原來你平安無事。

正想他,他再也按捺不住,幾步就走到面前,聲音沙啞,"齊眉,你去哪里了?"

這口氣……齊眉滿腹的話涌到邊,這時卻被他質問的語氣打斷了。睜大眼睛向他,像個因為震驚而不明狀況的孩子。

沒有聽到的回答,好像有什麼陌生的東西在腦海中橫沖直撞,志東心里一急便抓了上去,"你說話啊!"

"先生。"快要雙肩的手被攔住,藺和的聲音雖輕但異常堅定,"齊眉剛從醫院回來,請你小心。"

"你讓開。"志東反手擋過去,聲音越來越大,"你去醫院做什麼?為什麼要和他在一起?還有,孩子呢?齊眉,你說給我聽!"

"志東。"葉齊眉低聲音吸氣,不敢相信地瞪著他。

他的臉在夜中顯得如此陌生,雙眼布滿,腮邊還有青的胡楂兒,眉頭糾結,下顎線條僵

這還是那個悉的男人嗎?那個與相親,笑著寶寶的男人嗎?那個半夜摟著把臉埋在后背上磨蹭親吻的男人嗎?那個在電話里微微帶著笑,對說想念的男人嗎?

曾經那樣擔憂,怕他出事,怕他不能平安歸來,怕再也見不到他,怕到不顧一切,什麼都不考慮,只想立刻飛到最靠近他的地方去。

意外的失去,意外的得到,才有驚心的歡喜。短短兩天,筋疲力盡,更可悲的是,這所有的時刻他都不在邊,面對這一切的只有一個人,獨自一個人!

"齊眉!"志東一直都等不到回答,他腦海中那陌生的東西變得越來越尖銳,太突突地跳起,痛得錐心,神經繃,志東幾乎要吼起來。

葉齊眉一直直直地看著他,眼漸漸冷下來。

已經不痛了,可是心深那塊傷口仍舊淋淋的,不得。

覺得太辛苦了,這一次不想獨自承擔。需要他,需要他回來,需要他安,需要他在自己邊。

可是等到了什麼呢?沒有安,沒有擁抱,甚至沒有給說話的機會,只有質問。

需要的他,不是面前這個。

葉齊眉終于開口,聲音里帶著微微的寒意,"沒有了,孩子沒有了。"

他眼底有風暴在聚集,驟雨前的霾,雙手開始在的肩膀上不自覺地用力,幾乎能聽到自己骨骼吱吱作響的聲音。

"葉齊眉,你再說一遍。"盛夏的傍晚,為什麼他覺那麼冷?每個字都是從牙出來的。

突然很想笑。見過無數對反目仇的夫妻,一直都不敢相信那些當事人偶爾描述的甜過往。這世上怎麼可能有人癡迷地相過,然后又對自己心的人恨之骨,但面前這個男人的表,真的只有用嗜二字來形容。

原來是錯了,那些都是真的,所有曾經懷疑過的全都是真的。

他說葉齊眉,你再說一遍,他用那樣可怕的表,讓再說一遍。

好,遂他的心愿。

"志東,"艱難地抬起一只手阻止邊藺和上前拉開他的作,的眉眼都冷淡下來,"你仔細聽好,你的小孩已經沒有了。"

志東不能,也不能出聲,維持原狀已經用盡了所有力氣,他怕自己一旦失去控制后果就不堪設想。

眼前一片紅,心痛、失、憤怒,還有恐懼。他想怒吼,又想懇求,無數次劇烈地掙扎,千頭萬緒糾結在一起,志東的大腦反而進真空狀態。

葉齊眉仍舊保持著仰頭的姿勢,覺到他的手指在微微抖,傍晚的微弱線轉瞬即逝,所有的一切又陷了黑暗里,暗淡無

呼吸不暢,腔里悶悶的,墜得難想說話,但只是了一下。反而是自己的手先有了作,齊眉直手臂去推抓著自己的男人。

志東的口被的手掌按住,手臂本能地一,不顧一切地就要將往懷里帶。

肩膀劇痛,葉齊眉忍不住哼了一聲。

一直立在一邊的藺和終于再次手,抓住他的手臂用力,"放開,你這樣會弄傷齊眉的。"

作和語言仿佛像導火索上突然出現的火苗,志東的耳邊嗡的一聲,手松開齊眉,下一秒已經一拳揮了過去。

"志東!"他一松開手,支撐自己的力量驟失,葉齊眉沒有站穩,一個踉蹌差點兒跌倒在地。

眼前的景讓瞠目結舌,志東出拳快而狠,藺和也是猝不及防,第一下就打在眉骨上,狼狽之余全力擋住志東的手臂。兩個人怒目而視。

"你憑什麼打人?松手。"藺和一臉狂怒,第一反應就是制止他再做出任何瘋狂的舉。葉齊眉一步上前,手去拉。

靠近了,葉齊眉第一眼就看到藺和臉上的紅腫,目驚心,倒吸了一口冷氣,"你沒事吧?"

"沒事,齊眉,你讓開,小心弄傷你。"

維護他,這個時候,居然當著他的面維護這個莫名其妙的男人。

再多看一秒鐘都足夠讓他窒息,志東猝然收手,轉就走。

巨大的關門聲仿佛有無數回聲,胎急轉的尖銳,Q7高大的車轉瞬消失。

"齊眉?"藺和低聲喚

葉齊眉的臉與車消失的方向完全相反,抿得太,只留下一條平直的細蒼白,在夜目驚心。

"齊眉?"藺和擔心起來,又喚了一聲。

"沒事,我們上樓吧。"終于開口,聲音幽暗。

當天晚上在床上獨坐哭泣,空調很冷,室一片冷清。一開始只是泣,本能地用手掩住臉,這樣的自己,就算沒有一個人可以看到,還是覺得恥。

可是眼淚從指中不停地涌出來,泣漸漸地變無法克制的哽咽。窗簾沒有拉,月淡而凄涼,突然任起來,把床上所有的東西都踢到地上,沒有了被褥和枕頭,一張大床變得如同黑夜里的大海般無邊寂寥,覺得好冷,好想有人可以擁抱。哭得雙眼紅腫,然后下床把那些東西又一樣一樣地撿了回來。

葉齊眉走到浴室用冷水洗臉,扎起頭發,轉到廚房取出冰格加水放到冰箱冷凍室里。打開廚房的燈,燈是白的,照著手腕慘白皮約可見的青筋。

明天記得把這個燈泡換的。

在便條紙上寫下這句話,隨手將它在冰箱下,然后回房睡覺。

第二天早上用加了冰塊的水拍打臉頰,除了眼底略有些黑青,鏡中的自己已經恢復原樣。

早上開門看到藺和和貝貝已經等在門口,一個微笑,一個頭蹭了過來。

"齊眉,我就知道你一回來就會急著上班,送你?"

的車還在修理廠。齊眉低頭看看表,打車的話時間還夠,不過這也是鄰居的一片好意。

"好的,那就麻煩你了,貝貝也一起嗎?路上給你買牛貝果吃?"低頭貝貝的頭。

嗚汪,貝貝得充滿喜悅。

也微微笑了,只是眼里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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