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東公司在市中心有辦公樓，離公寓不算太遠，不是上下班高峰，路上很順暢，已是深秋，這是上海最好的季節，風里味道清涼，索按下車窗，一路上涼風撲面的覺。

到達那棟大樓的時候覺非常好，一路走進去步子輕松。

走進電梯里面空無一人，門合上的時候突然有人奔過來，手按住開門鍵等待。

進來的是一個年輕孩子，腳步匆忙，說完謝謝按樓層的時候還在氣，看到要按的數字已經亮起來了，又回頭看了一眼。

微微一笑，那孩子也笑，笑完了里好像咕嘟了一聲，聲音太輕，也沒聽清。

志東辦公室所在的樓層很高，電梯門邊黑小屏幕上數字不斷跳，葉齊眉仰頭看著，突然覺有些腰酸，緩緩退了一步，手肘靠在扶手上，呼了一口氣。

已經到了，電梯門往兩邊開，那個孩子當先走了出去，出兩步又覺得有些什麼不對勁，回頭看，一手按在外面的開門鍵上，輕聲提醒，“到了，你不出來？”

電梯里沒有回答，再仔細一看的臉就白了，手指抖抖地出去，聲音也抖，“你，你不是要生了吧？”

剛才還只是腰酸而已，這時一陣劇痛卻閃電般襲來，手肘已經撐不住，覺得不可思議，葉齊眉臉比更白，勉強開口，一頭冷汗，“這位小姐，請幫我找總裁辦書黛西。”

這時候已經看到的擺都濡了一片，手指和聲音抖得更厲害，回答都是結結的，“我，我就是黛西。”

已經快撐不住子了，可葉齊眉還是勉力鎮定地回答，“那好，文件在我包里，能不能替我輛車去醫院，還有，請通知志東。”

原本已經手足無措，聽了的指示黛西立刻一個命令一個作，小心翼翼把扶出來安置到志東辦公室里的沙發上，然后立刻撲到電話旁撥號碼。

志東這天在工廠發了好大一通脾氣。

從德國運過來的新機安裝沒有到位，第一批產品全都沒有符合規格，一早就接到電話，他是匆匆趕到工廠里的，廠長和質檢主任很早就在門口等，全都臉難看。

到車間就在現場跟他們開會，火氣大起來，他說話的時候反而開始笑。

白一閃一閃的，在場所有人都覺得溫度直線下降，明明是秋天，車間里還是四季恒溫的，怎麼突然覺那麼寒。

說到一半有人從外面奔進來，看到這個場面也沒剎住步子，氣吁吁直接跑到志東面前。

“怎麼了？”被打斷，志東語氣不太好。

其他人都用同的眼看著那個家伙，個別善心的已經開始為他祈禱。

“總，總部有電話找你。”

“誰？告訴他我現在沒空。”眉頭皺起來，志東直接轉打算繼續之前未說完的容。

“黛西打來的，真的很急。”那人急著抓回他的注意力，聲音都高了一個八度。

眾人不約而同地汗，一個個把頭低了下去。

“有什麼事你直接說。”沒步子，志東句子簡短。

真的可以直接說嗎？看了一下周圍況，那員工吸了一口氣，“總，黛西說您的孩子要出生了，問您能不能立刻趕回去？”

所有的聲音和作都停住了，眾目睽睽之下，只見志東臉上的汗一下子就下來了，臉都變了，拔就往外飛奔。

一路飛車，打電話給齊眉，沒有人接，又打給黛西，聽完結結的報告志東臉上表彩，半天才咬牙憋出一句話，“是你讓送文件過來的？”

冤枉啊——！原本已經心里打鼓，黛西這時候晴天霹靂，“不是，我有說要自己過去取，可是被拒絕了。”

車子已經轉進醫院停車場，不再多說，志東拍門下車，大步跑進醫院大門。

葉齊眉已經進了產房，黛西絞著手站在等候區里，看到他立刻跑過來。

沒時間聽說話，志東急著找醫生，這家私立醫院服務很好，他陪著葉齊眉來檢查過很多次，上下都已經認識了，這時護士長急匆匆趕過來，笑著安他，“先生不用著急，提前兩個星期也算正常，現在太太正在產房里，您要進去嗎？”

廢話，他當然要進去。

還沒開口走廊里又有人招呼他，這次是齊爸爸和錢老師，接到電話匆匆趕了過來，走到近前是錢老師先開的口，“志東，你怎麼了？”

自己看不到自己的樣子，志東現在臉蒼白，額角都是汗，齊爸爸看著就想起自己的當年，上來拍他的肩膀安，“沒事沒事，寶寶媽以前生的時候特別順利，寶寶也一定沒問題。”

外頭場面如何熱鬧都跟葉齊眉無關，這時躺在產床上咬牙忍痛忍得辛苦，恍惚間門邊有人輕聲說話，“先生，您先到旁邊消毒。”

突然睜開眼抓著醫生說話，“不行，不要讓他進來，我自己生。”

進不進來都是要你生的，這當口哪有那麼好命還找人代生？護士醫生全都黑線條，但看一臉堅持，又跑出去通知志東。

最后進來的是錢老師，低頭拍了拍的肩膀聲寶寶，已經滿頭大汗，葉齊眉看到媽媽忍不住了一聲。

“媽媽，好痛。”

真是難得看到兒這麼又又弱的樣子，錢老師心疼之余臉上還是笑笑的，“人生孩子都是這樣的嘛，干嗎不想讓志東進來。”

“他之前就張得要命，我怕他會暈倒。”

說得好，錢老師想起志東的樣子，了解地點點頭。

又有小聲音，“而且我現在的樣子太不好看了，不想讓他看見。”

真有意思，產房里的人都笑了。

笑著笑著錢老師又眼淚，這個兒從小獨立，爸爸工作需要常年在外，而一直帶高三，忙起來本連家里都顧不上，齊眉很小的時候就會一個人上學，回家煮飯自己吃，做完作業早早上床，績一路都很好，進大學的時候自己收拾收拾東西就去了宿舍，就沒怎麼讓過心。

之前都覺得這樣很好，后來看工作以后更加獨來獨往，一個人買了房子住，習慣得不得了，這才覺得有點問題。

兒做了專打離婚司的律師，其實心里是不太贊的，原本就怕會太習慣一個人過日子，到后來年歲漸長，看那個樣子本就是打算獨一輩子，怕真的會孤獨終老，從來沒讓心的兒就在這件事上讓傷了腦筋。

齊眉子獨立，工作有，如果鐵了心獨主義，說實話跟爸爸還真沒有辦法。

干著急也沒用，幸好后來出現了一個志東。

真是幸好，看著兒上慢慢流出兒態，到后來終于真心接納了生命中另一半的存在，真是滿懷激。

就是有一點不太好，他們老兩口和志東努力到最后，這死丫頭居然一直等到有了孩子才答應求婚，后來又說不樂意在這段時間舉行婚禮，氣得那個牙。

難不還想等孩子大到能做花了，才讓他們兩老了了這個心愿？

又想念，可是手上一，被兒一把抓住。

覺得痛，葉齊眉抓著媽媽的手不放，眼里的，卻不是傷心，反而顯得很明亮。這時看到媽媽看過來，有點驚訝，“媽媽你不是在哭吧？其實還好啦，”說著又忍不住哀哀了一聲，“醫生，還有多久啊。”

唉，真拿沒辦法。笑了，錢老師看著兒搖頭。

孩子最終出生的時候葉齊眉已經筋疲力盡，聽到哭聲轉頭去看，醫生抱著很小的一團走到邊，“是個弟弟哦，來跟媽媽握握手。”

剛出生的孩子小臉漲得通紅，張著使勁哭，眼睛瞇一條，聲音很大。

這麼洪亮的哭聲，真是個小強盜啊——

手輕輕握住那只小巧得不可思議的小拳頭，葉齊眉又一次不爭氣地了眼眶。

覺得滿足而且快樂，那麼久的時間，看過那麼多，又經歷過那麼多，這一刻終于明白，一個人能夠強大到為王是很值得驕傲，但是人最大的快樂，其實只是做個真正的人而已。

過了很久——

也不算很久，半年后吧。

大樓走廊里鋪著灰地毯，踩上去綿綿的，兩邊有會議室和辦公區，上午十點，大部分人都在埋頭工作，走的人不多，四下非常安靜。

門開黛西抱著文件夾走出來，目標很明確，剛邁出一步卻驚了一聲。

地上有一團藍的小東西，活，爬行中，海拔太低，不低頭本注意不到。

嘆氣聲，黛西蹲下去手抱，小孩子香而且，一點也不怕生，反而咯吱咯吱笑起來，兩腮嘟嘟，跟玩洋娃娃有得一拼，抱在手里本沒什麼真實。

抱著他往前走，會議室門半開著，里面坐滿了主管級人，志東坐在長桌首位，正一邊翻看手中的文件一邊聽著報告。

又嘆氣，黛西把手里的小家伙放下來，調整好他腦袋的方向，最后在他包著尿不的小屁上輕輕推了推。

只見他立刻搖頭晃腦往前爬，行迅速，目標準確，轉眼就爬進會議室里面去了。

長桌下一路爬過，那下面非常寬敞，所有主管都已經習慣了，開會的時候全都把腳規規矩矩在椅下，沒一個人橫七豎八放的。

終于抓到目標，揪著某人的管他非常努力地想坐起來，未果，再次努力，還是不行，有些不高興起來，他扁。

一雙大手從天而降，一把將他舉起來，志東對著兒子講話，“小果，你是不是了？”

桌邊其他人都松了口氣，紛紛笑起來，果是會議室里的常客，他們也非常歡迎非常適應他的存在——尤其是當志東白牙一閃，會議時間開始難熬的時候，他真可算得上是他們的唯一救星。

公司對生育后的主管級別以上的員工有周全福利設施，大樓中辟了一個育兒室，專門請了教老師來照顧那些主管的孩子。

果是第一個跟著爸爸來上班的特殊例子，更何況他爸爸整個亞洲區的老大，頓時在公司里掀起了一陣不小的風浪。

那些男主管一開始無法接，后來慢慢開始有人學習，到現在已經有兩三個男主管學習他的樣子，偶爾帶孩子來福利。

不過果年齡最小，而且一來就是最特別的一個，有自由進出會議室的無上特權——因為他喜歡。

半歲的小孩對主管級會議有獨鐘，真是匪夷所思。

轉眼到了中午，志東父子兩個的午餐是一起解決的，一個流質，一個固。果吃飽后扔開瓶就在寬大的沙發上打滾，心很好的樣子，志東再抬眼他已經睡著了，一只小手落在沙發邊緣，鼓鼓的。

覺得好笑，走過去輕輕把他抱起來送到育兒室，小朋友都在午睡，老師把果接過去的時候滿臉笑，寶貝得不得了的樣子。

也是，果長得好，不哭不鬧，見人就笑，大樓上下的明星人。

忙到很晚，葉齊眉趕過來的時候育兒室早就關閉了，志東辦公室還亮著燈，果一個人坐在一堆玩當中自顧自玩到不亦樂乎。

推門的時候抿笑，走過去抱起兒子才出聲，“辛苦了，海馬爸爸。”

“沒事，這是海馬爸爸應該做的。”走過來親的臉，志東聲音愉快。

“一起回家嗎？還是我帶著小果先走？”

從手里接過兒子，果非常不配合，死死抓住媽媽的領。

低聲笑，志東回答，“你看看他，從小就知道我們家誰比較厲害。”說完繼續收手，“小子，也不看看是誰帶了你一天，給我過來。”

還是不放，已經是四月末，葉齊眉上單薄，開衫里面襯衫領子被他有勁的小手扯得兩個扣子開，春乍泄——

眼一熱，志東雙手還在兒子上，眼睛卻不知看到哪里去了。

對這一大一小都有點無力，葉齊眉先把果從上拔下來放到地上，然后手直接捂住志東的眼睛，“別看了，回家。”

“好，回家。”他答得異常干脆，一手撈起在地上不滿扭的小家伙，另一手握住的肩膀，立刻往外走。

回家，他喜歡這個詞，太喜歡了。

最后的話：

可能結果和預料的不一樣，但是來的時候，還是要試；

可能很快或者很久以后會后悔，但是來的時候，還是要試；

可能誰也不是誰的天長地久，但是來的時候，還是要試。

并不是奢求事事完滿無缺，不過是因為我們只能活在當下。

謹以此文獻給在面前卻步的每個人，謝謝還在繼續或者曾經擁有的一路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