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坐在飛機上，周雙手疊，閉目沉思。窗外是漆黑如墨的夜空，空中小姐小心走近，“先生，請把窗板合上。”

他不語，后座位上，有人立起阻止，與空中小姐低聲談，然后腳步聲退而遠去。

斜睨了一眼窗外，其實只是一片墨，再如何極目遠眺，都看不到毫風景。就像他的世界，看來遼闊無垠，其實只得他一個而已。收回目，手把窗板拉下，如果曼曼在邊，一定會笑他，“盯著黑漆漆的外面看什麼？有超人嗎？”突然微微笑了，有超人嗎？有啊，他邊就有一個，宇宙無敵的超級曼曼。

再一次合上眼睛，雖然滿腹心事，但是在飛行的轟鳴聲中，遙想著曼曼的笑臉，他仍是微笑著睡著了。

到達首都機場，已經有人等候多時。他坐上車，“先回公司吧。”

“周，首長在等你。”后跟著的人出聲提醒。

“不急，我還有些東西想給他看，需要整理一下。”他揮揮手，聲音平靜，但說出來的話，毫無商量的余地。

那人無奈，周的車子，一馬當先地開了出去，后面尾隨的幾輛車，也跟著離開。

等到和父親見面，已經是凌晨時分。機要書在門口看到他走近，低聲開口，“周，首長還在開會。”

看表，這個時候還在開會，“和誰在開會？”

“從上海過來匯報況的，您要進去嗎？我通報一下。”

“不用，我等一下。”再看了一眼手表，他在一邊的沙發上坐下，閉的大門輕響，有一個人從里面退出來，側臉看到他，只是一愣。

“陳副市長，你好啊。”他站起來，率先開口打招呼。

“啊，周，您不是在上海，怎麼——”

“剛飛回來，匯報完了？”

“是啊是啊，不知道周等在外面，耽誤您的時間了，實在不好意思。”

“陳副市長太客氣。”上打著哈哈，兩人臉上都是笑，但眼底波瀾不興，一變化都沒有。

機要書將陳副市長送了出去，他凝神看著他的背影，門里已經傳來聲音，“周，你進來。”

轉推門進去，這辦公室來過無數次，但是每次都只覺得冰冷空曠。這麼大的地方，還全用黑調，每個進出的人都摒氣噤聲，安靜之余，更顯得了無生趣。父親站在桌后，看到他微微點頭，“周，過來。”

“父親，這麼十萬火急把我回來，什麼事？”他走過去，立定在他面前。

“最近你去上海，去得很頻繁啊。”

“是，上海公司出了些狀況，寧染都跟你說了吧？”

“說了，剛才陳副市長，過來說的就是這件事。他們是沖著你來的，換言之，就是沖著我們來的，這段時間，你最好去上海，那邊公司的事，都給寧染吧，他會知道怎麼理。”

“那塊地，我已經知會下去，說不要了。其實那并不是公司今年的主要目標，不算什麼大事。”

“還有些寧染沒有說的事，我也知道了。”面前的男人，表嚴肅，眉頭皺。小時候很能夠近距離接他，在電視上看到反而比較多。在電視里，父親總是笑得春風和煦，其實褪盡偽裝，這才是他真實的表，讓他每次看到，都覺得人生苦多于樂。

“那個孩子，你是認真的？”

“父親，應該沒有什麼，是你不知道的吧？”微微笑，后退幾步，他坐下。

“周，認真回答我的話！”他也坐下來，“聽說也卷進了這件事里面，這個孩子的檔案，你看過了嗎？”

“父親，和這件事無關，你放心吧。”

“和這件事，本來是無關的，但是和你在一起，你可知道多人會利用這大好的機會，用來達目的。”

“達什麼目的？”周笑起來，“的檔案您不會沒看過吧，一清二白，有什麼可利用的？”

“周，你從來不會說這麼稚的話，這次如果不是他們從上下手，你會自己出面去解決？你知不知道這樣很危險！現在局勢很不明朗，上海最近派系斗爭得厲害，弄得不好，那邊我們所有的基都可能會牽連。”

“父親，這些事，我心里有數。”

“心里有數？你想留在邊，我沒意見，讓上海的人去安排一下。但是公共場合，讓以后就不要再出現了。明里暗里，都要理得妥當，這些你不會不明白吧？”

仿佛不敢相信，他失聲笑了，“父親，沒想到你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你聽不懂？”

“我聽不懂！”他站起來，“當年你和媽媽在一起的時候，還知道至要尊重自己所選的人，至要給一個完整的家庭，過了這些年，你的想法，還真是改變得徹底。”

面前的老人突然表扭曲，“別跟我提你媽，這種人怎麼能跟你媽相提并論？”

“是我不好，不該在你面前提起媽媽，不過后面那句話，請你收回。”周的表不變，但是聲音冷。

“周，我給你時間去理這件事，但是我警告你，為了一個人把自己弄得神智不清，不值得。”

“父親，我知道你崇拜周總理，可是他老人家一天只睡兩個小時，治大國如烹小鮮，不代表你也可以。下次下決定之前，記得別通宵熬夜，睡眠對大腦清醒很重要。”

“周！”一聲怒喝。

他不再理睬，轉走了出去。門口的人上前攔，被他冷眼一掃，膽退下。大步走到天幕下，天際已微曙，再過一會，長安街上，便會紅旗飄揚，響起悉的國歌聲，小時候每次聽到，都心澎湃，不能自已，但是現在，他只想看到一張純凈的笑臉，只想懷里能夠有在。父親，這萬里江山，紛爭煩擾，讓你快樂了嗎？你連自己心的人，都沒有留住！這樣的失敗，決不會在他上重演。

司機迎上來，“周，現在回公司嗎？還是要回西山休息。”

“機場，我要回上海。”他拍上車門，直接報出了目的地。

43

顧爸爸的一天，是從清晨早起慢跑兼買早飯開始的。家里兩個人，曼曼媽喜歡小餛飩加鍋，曼曼喜歡豆漿油條，所以慢跑的時候還要手提兩個保溫桶，很考驗他的技水平。幸好他做慣了大學育教授，平衡能力好得很。

輕手輕腳走到廚房，突然發現臺上有一個人在發呆，仔細一看，竟然是自己的寶貝兒曼曼。

“寶寶，怎麼這麼早起來了，昨天你不是加班到半夜才回來。”有點吃驚，曼曼是有名的賴床，每天沒有他是不會起床的。

“爸爸——”不好意思講自己昨晚通宵睡不著，曼曼支支吾吾的。

“出什麼事了？”顧爸爸開始擔心，看到心肝寶貝眼底下黑眼圈都出來了，心疼啊。

“沒事啦，在想昨天沒完的草圖。”善意的謊言，爸爸你不介意吧？如果說兒是為了想一個男人想到睡不著，后果不堪設想啊。

“唉，不要做得那麼拼嘛，爸爸會心疼的。”

“知道啦，你不是要去慢跑嗎？快去吧。”裝不下去了，趕快催爸爸跑路。

提著保溫桶下樓，顧爸爸心里還是有點碎碎念。自己的兒自從進了那個公司，回家的時間越來越晚，這麼搞下去，到底得了嗎？上次聽媽媽口風，說兒好像談了，心里那個難，好想問個水落石出，到底是哪個走狗屎運的小子讓他的寶貝兒給看上了，他一定要好好地把把關，可是曼曼回家從不談起，他也不好一再追問，一邊想一邊走出門，突然看到一輛車，慢慢地駛進小區，在他家樓下靜靜停下了。

難得看到這麼好的車，開得卻這麼慢，顧爸爸不由多看了幾眼。那車停下之后，也不見有人開門下車，只是靜靜停在那里，這麼早的清晨，更讓人覺得詭異。

或者是哪家的小子喝醉了早晨才到家吧，這麼想著，顧爸爸轉往外走去，還是買早餐比較要，曼曼啊，爸爸今天要多買些好東西，一定要讓寶貝兒吃得飽飽的再去上班。

拎著早餐回到家，詫異地看到那輛車還停在原地，顧爸爸看手表，已經快八點了，沒空多管閑事，急匆匆上樓。曼曼跑過來開門，已經打扮妥當，馬尾扎得高高的，“爸爸你總算回來了，我等了好久哦。”

“那是因為你今天起得太早好不好，平時這個時候你還在賴床呢。”

“爸爸，我哪有賴床。”在爸爸面前，曼曼習慣撒，手接過保溫桶和塑膠袋，打開一看，目瞪口呆，“哇，你今天買了這麼多！”

“買得多就多吃點。”顧爸爸樂呵呵，兒這麼可，能夠永遠留在邊就好了。

吃完早餐，曼曼提包下樓，剛走出樓道，就看到悉的車子出現在面前。眼睛，是不是幻覺？再睜開眼，竟然還在！三步并作兩步地跑過去，隔著深的車，完全看不清里面的況。繞到車前再仔細看，果然是周。他靠在駕駛座上，微側著臉，眼睛閉，眉目清朗，睫纖長，雙手握擱在前，睡得氣息綿長。

周，你不是回北京了嗎？怎麼一大早會出現在我家樓下？你到了多久？為什麼不回家休息，要在這里獨自睡著？但是，但是為什麼會滿心歡喜，會難自，只想手擁抱他，只想膩到他的懷里看他的笑臉？

仿佛覺到的注視，周突然睜開眼睛，看到晨中的曼曼，一臉專注地盯著他看，小臉上滿是歡喜，心大好，對微笑眨眼。

突然眼前絕人，曼曼立在下，不自捂住鼻子，只怕自己會當場鼻長流。

微笑變大笑，周打開車門，出車外，做了自己想了一整晚的事，手將曼曼抱了個滿懷。

這一刻，兩人誰都沒有說話，耳鬢斯磨，只覺得人世間最快樂的事，莫過于此，突然后傳來難以置信的聲音，把他們召回現實，回頭只看到顧爸爸，一手舉著曼曼拉下的手機，另一只手抖啊抖啊地指著他們，聲音憤怒，“你，你這個小子，在干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