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手里的鍋子已經被得錚亮，但是姨仍舊埋頭用力，好像眼前在做的是世間第一等大事，刻意忙碌不休，就差沒有在背上寫著“不要來打擾我，不要問我任何問題”這兩句話。可惜事與違愿，爺的聲音，再一次響起，“姨，你能不能再出來一下？”

心里嘆氣，但還是順從地放下鍋子站起來，走回客廳里。只看到爺立在沙發前，眉心糾結，沉默不語。看到走近，他放下手中的電話，開口便問，“姨，剛才我說的顧遠之——”

“爺，我真的不曉得顧遠之是撒寧呀。”雖然還不清楚爺要問些什麼，可是不自覺地心里惶恐，又不知道說什麼可以阻止爺問下去，姨就差沒有開口求饒了。

“這個人，原來不顧遠之，他在二十多年前改過名字，他原來的名字，做——”

“爺！”突然低，“那個人以前什麼，跟我們有撒關系呢？”

“有關系，當年發生的事，我一定要知道。”完全不顧口里的哀求意味，周斬釘截鐵地繼續問下去，“那個人原來的名字，做顧新中，他還有個妹妹，和媽媽是同一個學校的同學，姨，你不會不知道吧？”

其實已經猜到是誰，但是突然從爺手里聽到那個名字，還是讓姨心驚膽戰，二十多年了，二十多年沒有再聽到過這個人一一毫的消息，可為什麼毫無征兆地，爺又提起了他。當年的凄風苦雨仿佛全部回來，立在原地，手足無措，雙抖，只是說不出話來。

仔細看的表，周的眼神慢慢暗淡下來，“姨是知道的，坐下來慢慢說吧，我很想聽。”

“爺——”掙扎著出聲，“嘎許多年前頭的事了，姨記不清啦。”

“姨！”周的聲音突然提高，“那些事對我很重要，我要知道所有的一切，一定要！”

猝然抬頭，爺的臉近在眼前，眉宇沉，眼里都是執拗決絕，這表如此悉，與當年小姐的臉上所出現的，如出一轍！一瞬間心中驚惶無限，仿佛一切重來，眼看著最疼的人前路凄涼無限，卻完全無能為力，毫無阻止的可能。

從客廳回到自己房間，曼曼只覺得全無力，俯趴在床上，唯一能做的，只是埋頭在臂彎中，長久沉默。

爸爸推門進來，看著低聲嘆息，又安靜地走開，媽媽招呼吃飯，得不到回應，也不堅持，只是替輕合上門。太慢慢落下去，天際一片紅，窗外遠遠傳來鄰里下班回家的招呼聲、自行車的鈴聲、孩子的嬉笑聲，原本悉親切的一切，現在卻好像離無盡遙遠，仿佛隔了千山萬水。

門輕響，媽媽的聲音再次傳來，“曼曼，出來好不好？”

疲倦得好像說不出話來，掙扎著應答，“媽媽，我不想吃飯。”

“有人來找你，任潯，你認識嗎？”

任老師？他怎麼會到自己家來？抬起頭，曼曼一時錯愕。

52

走出房門，就看到任潯坐在客廳里，正和爸爸聊天。看到，側臉過來，“曼曼，有沒有時間？我想跟你聊聊工作室的事。”

“工作室？”詫異開口，曼曼一臉迷茫。

“任先生說他在上海有一個設計工作室，希你能參加。曼曼，你們聊吧。”顧爸爸站起離開。

客廳里突然只剩下他們兩人，看著曼曼的表，任潯微皺眉頭，但是聲音仍然低而和，“怎麼了？”

“任老師——”

心里不安，但是臉上卻不由自主出安微笑，“曼曼，我來邀請你參加我的工作室，好不好？”

突然想起早晨周的叮囑，“曼曼，我知道你喜歡任潯的設計，他在上海有一個私人的工作室，我想你去他那里，好不好？”好不好，只要能和他在一起，當然什麼都好，可是現在——媽媽的話還沒有全部消化完，現在又回想起早晨的景，曼曼心里一片慌。

“沒關系，不用現在回答我，你吃飯了嗎？或者我們出去一邊吃飯一邊慢慢聊？”看出的掙扎，任潯地開口。

曼曼媽媽捧著茶水過來，聽到這話，摟一下兒的肩膀，“曼曼，這就是你一直崇拜的設計大師吧？這麼好的機會，別放棄，你去吧，就當聊聊天，散散心也好。”

啊？現在哪有心出去聊天，轉過頭看著媽媽，曼曼張言。可是任潯的聲音突然進來，“謝謝，我會把曼曼安全送到家的。”

剛轉到媽媽這邊的頭又錯愕地轉回去，卻看到任潯沖微眨眼，下一刻，子已經被他糊里糊涂地拖出門外。

“任老師——”小聲起來。

“曼曼，別著急，下樓我再跟你說。”

走出樓道，只看到一輛陌生的黑車子，車窗全黑，完全看不清里。

任潯上前，打開后座的門，“上車吧。”

駕駛座上的小李，見到便回過頭來，“曼曼小姐，你來啦。”

“我不能——”立刻明白過來，曼曼手去拉車門。

任潯已經從另一側坐上車，見的作，了然開口，聲音安，“沒事的，曼曼，是周想見你。”

“我現在不能見他。”心思了，倉皇開口。

可是車已經發，任潯對著，輕輕搖頭，“他有話跟你說，曼曼，聽話好不好？”突然哽咽，說不出話來，窗外景致卻漸漸悉，最后車轉進那條安靜的小路里，周的別墅遙遙在。

車子最終停下，別墅大門由打開，周就立在面前，后綠草如茵，見到下車，向微微張開手臂，低聲喚，“曼曼，過來。”

驟然紅了雙眼，這一天過得跌宕起伏，好像漫長得沒有盡頭，現在突然看到周，本能地只想撲進他的懷里，尋求一點安，但是媽媽的話還在耳邊回，腳下仿佛粘了膠，竟怎麼也邁不開步子去。

“曼曼！”見不，他又了一聲，步上前，一把抓住的手，將拉進懷里。

子被拉得不穩，一直跌進他的懷里，這懷抱溫暖契合，明明今早還在一起親纏綿，現在卻像遠隔了千年萬年，仿佛最珍貴的寶貝失而復得，一時安靜，兩人同時擁抱，彼此都用盡了全力氣。

心思迷，但是最終看到懷里的曼曼掙扎著仰起頭來，雙眼微紅，眼底原本的神采飛揚然無存，凄楚，“周，我爸爸媽媽說，說——”

“別說了，我都明白。”

“可是我不能再——”

“誰說的？”他長眉微軒，眼里都是決絕，聲音雖低，但斬釘截鐵，“不用擔心，一切有我在。”

一切有他在啊——曼曼仍舊仰著頭，只看到夕在他后緩緩沉沒，夜將至，可是奇跡般地，疼痛慌了那麼久的心，突然無恙，埋首在他懷里，只覺得妥帖安定，溫暖無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