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沒有你(微城)》第三章 橄欖核

再普通的人都有其人之,只是董知微太像一枚橄欖核,那點甘甜藏在堅殼下面,不咬碎了它,誰都覺不到。——袁景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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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開的時候,車的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董知微克制自己不去看后視鏡里立在街邊的何偉文,但是車子轉出街道的最后一瞬仍是沒有忍住,鏡子中只看到燈將拉得斜長的影子,傳統悲劇人的效果,讓實在有些于心不忍——但也不能不避開了,不能給出回應的熱覺得苦惱。

“怎麼了?”

“沒,沒什麼。”雖然心底里對袁景瑞這突如其來的好心是極其謝的,但是被自己的老板看到那樣的一幕,董知微到前所未有的尷尬,第一次坐在老板駕駛的車上也讓覺不適應,一時間竟也有些語句斷續起來。

袁景瑞并沒有再追問,他今天開的是一輛高大的吉普,加速時發機的聲音像是約的咆哮,切換車道非常霸道,一點都不像他表面上的溫文爾雅。

“我多事了?”車子終于離開復雜曲折的小街,轉上車水馬龍的大道,他忽然開口,兩眼看著前方,讓董知微楞過一下之后才發現他是在與說話。

“不,他只是順路把我送去地鐵站,您誤會了。”

他就是一笑,“那就好,我還以為董書是在約會。”

搖頭,“我不會破壞公司規定。”

袁景瑞拖長了聲音“恩”了一聲,又說,“公司有那麼不近人?”

董知微忍了忍,沒說話。

方與大多數企業一樣,不提倡員工之間的關系,但也沒有寫進公司章程里去,算是一個不文的規定。雖然也有人私下里抱怨,說大老板自己也不是最后搞定了前任老板才有了今天,但事實是,在袁景瑞治下的公司,任何文與不文的規定都被執行得很好。

“謝謝袁先生,不過我真的不用。”董知微的聲音已經恢復到平素的鎮定,但只有自己知道,的臉已經微微漲紅了,讓不得不一直將自己藏在影里。

就連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剛才那樣尷尬的場面都沒有太過失態,但袁景瑞普普通通的兩句話話就讓紅了臉。

或許是因為對袁景瑞一直是有些約的懼意的,他的那些諱與復雜的過去,他矛盾的外表與在,他是那種會笑著生氣或者皺著眉愉快的男人,從來都讓人覺得看不,這樣的人總會讓人覺得可怕,這公司里沒人比更清晰地到這一點。

董知微說完這句話之后,便開始打點自己的所有神,維持著一個嚴肅與堅定的表——在袁景瑞面前的慣常表,袁景瑞也沒有再開口,兩人一時沉默,幸好有手機鈴聲突然響起,打破了突然變得沉默而凝固的氣氛。

袁景瑞的電話當然不止一個,公務的私務的加在一起至三四個,偶爾飛出國去,還要將其中兩個不太重要的全權由董知微接聽,在剛開始工作的時候就遇到過這樣的況,當時只覺張,為了保險二十四小時開機以待命,不出兩天便熬出兩只熊貓眼。

袁景瑞飛回來的時候就笑,“董書每天晚上很忙嗎?”

董知微回答的時候暗暗咬著牙,“袁先生,昨天我接的最晚的一個找您的電話是夜里十一點五十五分,而今日最早的那個,是在凌晨兩點打來的。”

他就“哦”了一聲,“誰那麼不識相,這種時候打電話。”

從文件夾里出打印好的A4紙來,上面還有撥電話的人的留言,除了一些公事之外,不乏嗲香艷的句子,抱怨他居然讓書聽們的電話。

袁景瑞只拿過去看了一眼便放下了,說一句,“下次非上班時間就把這兩個電話關掉吧。”就完了。

聽得董知微心里猛翻了兩下眼。

真不知道為什麼有那麼多人前赴后繼地看上像袁景瑞這樣萬花叢中過的男人。

鈴聲仍在繼續,袁景瑞回頭看了一眼后座上的大,董知微接話,“我替您把電話拿過來?”

他點點頭,董知微就解開安全帶往后座探,車里暖氣很足,上車的時候已經將厚重的圍巾解了下來,中規中矩的小西服里是白的襯衫,微微敞著領口,從他的角度看過去,可以很清楚地看到的脖子。

他突然覺得熱,松了松領口,又將車里的溫度調低了兩度。

董知微從大袋里找到震作響的手機,遞到老板手里的時候稍微有些好奇。

這是袁景瑞的最私人的一個電話,連都不知道號碼,還從未見它響起過,也不知道他用它來聯系誰。

袁景瑞手將電話接了過去,才聽了兩句臉便沉了下來,只問,“現在在哪里?”

車還在高架上行駛,他卻在那頭回答之后突然地打方向并線穿將要錯過的下匝道,車頭方向變得太猛,讓董知微本能地倒吸了一口氣,一手抓了門側的把手,后是一片此起彼伏的喇叭聲,無數大燈頻閃,顯然被嚇到的人不止一個。

車子在下高架的第一個路口靠邊停下,袁景瑞轉過臉來,“我有急事要去醫院,你先回去吧。”

董知微呼吸還沒有完全平復,聽到這句話口而出,“醫院?誰出事了?”

袁景瑞再看一眼,細微的停頓之后點了頭,“是我母親。”

董知微又是一震。

從未聽老板提起過自己的家庭員,他的父母,去世的前妻都像是公司里的忌話題,也沒有其他人有膽子公開地談論過。

“哦,那我……”的手還放在門把手上,門鎖已經彈開了,但推了一下竟沒有推開,他探過來,手替推了一把,作太快,都來不及收回手,這一下就是按在的手背上的。

手背上一陣冰涼,要隔了一秒才明白過來,那溫度是從他按在手背上的手指上傳來的。

董知微不敢相信地回頭看他,袁景瑞陷在影里,看不清表他臉上的表

在千分之一秒的時間里遲疑了一下,然后開口道,“或者我一起去,萬一您需要人,我在旁邊,也可以幫忙。”

他沒有回答,只是示意將車門合上,車子一,再次匯了滾滾車流之中。

醫院離下匝道口并不算太遠,轉過兩個路口便到了目的地,這里是上海最好的醫院之一,高樓在市中心聳立,什麼時候都是燈火通明的。

袁景瑞車停得很急,下車之后就疾步往里走,后頭傳來停車場管理員的聲,還是董知微回過付了十塊錢的停車費。

那人一邊收錢一邊嘟囔,“來看急診病人的啊,看你老公急煞了。”

說得董知微臉一紅,立刻解釋,“不不,你搞錯了,他不是我老公。”

這樣一耽擱,再等回頭,走在前頭的袁景瑞連人影都沒了。

袁景瑞還未走近病房便看到了立在走廊里的警察,兩個,都穿著制服,正手拿著簿子低頭談,聽到腳步聲一起回過頭來。

“你就是害人家屬?”

他點點頭,問他們,“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老阿姨一個人躺在垃圾清運廠邊上,有人劫持又把丟在那兒,有路人報警,是我們的人過去把送到醫院的。”

袁景瑞并沒有等到他們把話說完便推開了病房門,但也沒有進去,只是在門口著,他母親還沒有醒,躺在淡綠的床上,上蓋著白的被子,手上吊著點滴,他幾乎是瞬間生出了一種暴的瘋狂,而這種瘋狂讓他不得不用暫時的靜止來控制自己不做出一些可怕的反應來。

他就這樣沉默地在門口立了一會兒,然后收回手,輕輕地把門帶上了,回過頭來的時候,臉上的表讓那兩個準備過來提問的警察一同僵了一下,四只腳頓時停在了原地。

還是袁景瑞先開了口,“醫生怎麼說?”

那兩人已經回過神來,其中一個較為年輕的就板了臉,但還是答了,“醫生已經檢查過了,問題不大。”

“我要和醫生談一下。”

那人就不耐煩了,“說了沒什麼問題,先頭還清醒過一會兒,大概況都是自己說的,現在是醫生給開了鎮靜劑才睡著的。”

“我媽說了什麼?”袁景瑞看住他的眼睛,四目相對,那年輕人竟然噎了一下,旁邊那年齡稍長的便瞪了他一眼,轉過頭來便簡單地把事經過三言兩語地說了一遍。

這日袁母是照常在清晨起的,老人都睡得短,天剛蒙蒙亮的時候便躺不住了,下床洗漱,打算出門吃早飯,然后跟幾個老麻將搭子來幾圈。

這麼多年來,一直都保持這同樣的生活習慣,并不因為兒子大富大貴便有所改變,窗外是弄堂早晨慣有的聲音,晨起的鄰居間的談聲,自行車進進出出的鈴聲,甚至還有洗涮的聲音,清晰地過打開的窗子傳進來。

按理說,兒子功,老媽自然是要跟著一起福的,袁景瑞很早就要求母親搬到大屋里與他一起住,他在山邊有房子,不但地方寬敞空氣好,也方便照顧,但搬是搬去了,一個星期就不聲不響地收拾東西跑了回去,等袁景瑞再找回去,已經將老家收拾完畢,舒舒服服地與老鄰居們在弄堂口的小竹凳子上坐著,吹著小風開始打天麻將了。

弄堂里的老房子是堅持要求留下的,說是老土老,跑到哪里都不能丟,沒想到到后來不但是不能丟,連走都不能走了,非要住在那兒。

袁景瑞哭笑不得,在家里勸

“媽,這兒小。”

拿斜眼瞧他,“小什麼?你就是在這兒生出來的,在這兒住了十多年,那時候可沒聽見你說小。”

“可那是過去。”

“現在有什麼不一樣?家里還不就是你我兩個人?我不跟你去那個大房子住,整天靜悄悄的,鄰居都沒有,說個話回聲都聽得見,你又天不在,哪有老家熱鬧。”連珠炮似的將兒子的話打了回去。

袁景瑞就有些招架不住了,苦笑著攤手,“家里還有阿姨。”

不說阿姨還好,說到阿姨袁母更來氣,“別提那個鐘點工阿姨,做事手腳還沒我利落,看著在那邊木手木腳就生氣。”說著說著眼睛又是一亮,“你娶媳婦吧,娶了媳婦生個孩子,我就過去給你帶小孩。”

他停頓了一下才說,“媽,我結過婚了。”

袁母噎住,是從來都不喜歡程慧梅那個比兒子大了十歲的人的,他們決定要結婚的時候還激烈反對過,可現在人家人都沒了,就說不出話來了,可心里還是憋得慌的,聽到就不舒服。

一直認為,以兒子的優秀,就算沒有那個人,也會過得很好,那種白手起家到哪里都人尊敬的好,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哪里都有風言風語。

可即便如此,也不要住到那空闊闊的大宅子里去,就那麼幾天,已經整日整日地覺得寂寞,到最后幾乎要對弄堂里的那些聲音生出相思病來了。

到了麻將桌上,幾個老姐妹照例一邊牌一邊聊天,說到兒子,又講有福氣,然后還笑,有大房子不住,死活跑回弄堂里來。

就白們一眼,說還有什麼地方比自己悉的老土地更好的?閉著眼睛都能把這兒的弄堂走一遍,轉彎全是人,不用出門就能找到麻將搭子,住大房子?除非兒子給生出一堆孫子孫來。

說到孫子孫這些老姐妹倒是都有,講到這個話題立刻來了興致,一個個把自己家的幾個孫輩翻來覆去說了半天,聽得袁母心里妒忌得直泛酸。

里還嘆氣,說他兒子什麼地方都好,就是對結婚生孩子不上心。

有人最快,說你兒子不也結過婚了?

立刻反駁,“那算什麼老婆啊?我一百個看不上。”

不過說完就無可避免地想起了程慧梅死的時候的慘狀了,里忍不住,只念了一聲阿彌陀佛,“算了算了,不要講這些,作孽的。”

原本是不信佛的,這些年為兒子提心吊膽,慢慢也就信了起來,到現在初一十五都惦記著往廟里去,只差著在家早晚三炷香。

這天四個人是在其中一個的家里的麻將,中午的時候誰都不愿離桌,就一起隨便吃了點面條,就這樣一直說說笑笑直到傍晚,另外三個就坐不住了,都說要去買菜燒飯等兒子媳婦回家吃飯,還有要去接孫子的,一個比一個忙,更顯得袁母沒事可做。

走出門的時候又嘆了口氣,想想這種日子實在沒什麼勁,想要兒子趕生個孫子出來的想法益發地堅定了起來。

這麼一邊念叨著一邊往家里走,老式弄堂麻麻的屋脊在一起,中間道路狹窄,原本從老姐妹家到家是連一片的,后來分給了不同的業公司管理,當中就做了一道鐵門分開來,到時間就鎖掉,要走回去就得繞一個很大的圈子從大路上走,很不方便。

不過這來說問題不大,袁母在這一片住了幾十年,每條岔路對來說都跟自己的五手指頭那麼悉,最常走的是弄堂手頭的一條小路,穿過一道防止自行車進出的旋轉小鐵門就能夠到家。

就是這一點路,便出事了。

有人在小路最冷僻的角落里等著,并且在經過的時候將拖走,糙的麻布袋子兜頭罩了,然后被塞進一輛玻璃全黑的面包車里。

車子的發機是一直開著的,車門一合上即刻駛離,被按在后座上,里被團著的臟布條塞得滿滿的,只能發出模糊的掙扎聲,臉著那車墊子,上頭全是骯臟粘膩的覺。

也不知開了多久,車子突然停下,被拖下車時有人湊近說話,里噴出難聞的氣味。

“老太婆,你兒子小心點,別以為弄死一個人就可以高枕無憂了,拿了人家的遲早得還出來,否則小心有錢沒命花,這回只是個警告,下回我們可就沒那麼客氣了!”

說完就將推倒在地上,耳邊傳來關車門與引擎發的聲音,那些人竟這麼丟下走了。

躺在地上,只覺得整個世界都是漆黑的,心臟像是被一只大手攥住,呼吸都困難,很快便沒了知覺。

到董知微找到這間病房的時候,走廊里已經沒有人了。

付完停車費之后,在袁景瑞的車邊略微地掙扎了一下。

畢竟出事的是老板的母親,只是意外搭了袁景瑞的車而已,剛才一時頭腦發熱跟了過來,現在想想,說不定袁景瑞會很不樂意被下屬出現在他的家庭私事當中。

況且以袁景瑞對他母親院的憂急反應,很可能一到病床前就已經忘記了他還帶著這個小書,再等他想起來也不知是何時何地了。

想到這里,便前所未有地覺得自己蠢,公私不分是大忌,更何況這還是老板的私事,又不是第一天出來做事,怎麼這麼糊涂。

但又不能不上去當面告別一次,已經想好了見到袁景瑞說聲告辭便轉離開,但真的一路問到了病房門口,又沒有見到人。

甚至還小心翼翼地踮腳往病房里看了一眼,但病房里沒有開燈,什麼都看不清。

董知微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正要離開,突然聞到了約的煙味——是袁景瑞。

袁景瑞的煙市面上并不太多見,味道很好分辨,悉了,幾乎是瞬間就能夠確定無疑。

董知微順著煙味來的方向走了兩步,樓梯道里有一扇虛掩的小門,推開走出去,外面是個很小的臺,看到袁景瑞的背影,他果然在煙,一個人。

“董書?”他比先開口,說話的時候并沒有回頭。

挑著字眼回答他,“是,袁先生。還有什麼需要我的地方嗎?如果沒有,我想……”

他打斷,“你來看看。”

有些不明所以,但還是走過去了。

醫院在城市的中心,靠近之前離開的那個地方,下車的時候還想過,怎麼兜兜轉轉,又回了原地,這時極目去看,仍舊夜景燦爛,縱橫錯的大橋連接著盤旋的高架,一直延到無止盡的地方去。

“從這里可以看到我的家。”他突然說。

知微往西邊眺了一眼,袁景瑞搖頭,“不是那里,那里。”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過去,他指的竟然就是剛才他們離開的地方,看到大橋下黑影,籠罩著一片麻麻的低矮民宅,在輝煌夜景中顯得格格不

“我是在這個地方長大的。”他看著那個方向,無視略微驚訝的眼神,“我媽擺小攤養大我,小時候經常看到被人欺負。”頓了一下又說,“我是很能打架的。”

這點是知道的,可是在這種時候,卻只會立在旁邊,一句話都接不上。

其實是不知道該說什麼,把眼睛低下去,看到他擱在鐵欄上的手,手指握得很,扣著的襯衫袖口上,銀的袖扣閃著暗暗的

想他不至于在這時候騙,然后就暗暗地嘆了一下,什麼胎換骨?這才是!

“我媽厲害的,會跟人干架,會拿皮帶我,最窮的時候騙我說自己吃過飯了,著肚子看著我把桌上的東西吃,最省的也是,公車都不舍得坐,為了拿個人家帶過來的包裹,城東走到城西。”

董知微聽到這里,突然抬起了眼睛。

他一定是很難過,才會對說這些。

他的側臉在濃重的夜里有些模糊,一直是怕他的,但看到他這麼難過,又有些不忍。

想一想,“現在醫學發達,什麼病癥都有治療的辦法,你不要太過擔心。”

他側過來看了一眼,“你誤會了,我母親并沒有生病,只是了驚嚇。”

來不及轉移目,與他對了個正面,他確實是個好看的男人,但此刻那雙眼里的冷讓發抖。

他明顯是覺到了,就在面前垂下眼去,又順手掐滅了煙頭,再開口聲音里了許多東西。

“老陳已經在過來的路上了,再等一下,我他送你回家。”

“不用麻煩陳師傅,我自己可以回去。”回答。

他已經往回走,,并沒有回頭。

跟過去,看到他回到病房前,也不進去,就在走廊里的木長椅上坐了,醫院走廊里的白熾燈打在他的上,他沉默著,手指在銀的打火機上輕輕地挲著,像是忘記了還有這個人。

電梯就在董知微的左手邊,許多念頭在腦海中翻滾:現在并不是上班時間,與老板單獨待在醫院里是會惹人閑話的,做人要公私分明,這是老板的家事,他明顯心不佳,繼續待在這里是不明智的……

這麼想著,又往電梯走了一步,袁景瑞沒有抬頭看過來,也沒有說話。覺得那就是默許可以離開了的意思。真好,可以回家了,爸媽都在等著,已經倦極,需要躺倒在自己的床上徹底放松,更何況按照現在這樣的況,明天多半得一早就到公司將袁景瑞的工作日程取消或者另作安排,要面對那麼多人,做那麼多解釋,還不能將真實況說出來,想想都會是疲勞的一天。

聽到自己的聲音,問他,“袁先生,你吃過飯沒有?需要我買一點東西上來嗎?”

他抬頭看,看到董知微臉上出不敢相信的表,并不是對他,只是對自己,兩只眼都睜大了,比平時生許多。

董知微捧著一碗外賣皮蛋粥回到醫院的時候,還陷在對自己之前所說的話的無法置信之中。電話已經打回去了,怕自己父母擔心,說的當然是加班,媽媽在電話那頭嘆氣,“老是連著加班,家里燒了紅豆湯,還想等你回來一起喝一點再睡。”

有些疚,但想想到底還是在伺候老板,也不算撒謊。

再等看到袁景瑞,他仍舊在病房門外,老陳已經趕過來了,就立在他邊,低聲與他說話,聽到的腳步聲,立刻轉過頭來,看到手里捧著粥碗,臉上就出一點驚訝的表來。

董知微有一瞬間的尷尬,好像自己做錯了什麼事一樣,亮著燈的病房同時被打開,有醫生從里面走出來,對袁景瑞說。

“好了,病人已經醒過來了。”

他立刻立起來走了進去,到了門口突然回過頭來,像是突然又想起有董知微這個人那樣,對說。

“你也來。”

董知微愣住,立在原地,無聲地抗拒了一下,但他堅持地看著,黑的眼睛里帶著不可抗拒的意思,竟瞬間想到了自己的工資賬號,立刻沒骨氣地了。

沒什麼比老板的威脅更厲害的了,尤其是還需要這份工作的時候,董知微嘆息。

袁景瑞帶著走進病房里去,袁母果然已經醒了,兩只眼睛看住兒子,張了張。

他要過了一會兒才發出聲音來,“媽。”

袁母立刻嘗試著撐起子,“別聽他們嚇唬你,我沒事。”

袁景瑞上前按住轉過臉來看到兒子邊捧著粥碗的董知微,原先要說的話就收住了,臉上出又是驚訝又是期待的來,“這是?”

董知微,知微,這是我媽。”

他竟然知微!平常的那聲“董書”到哪里去了?

董知微立刻將臉轉向他,了一下,電火石之間,已經大致明白了袁景瑞的意思,但又不敢相信,心里只是無限后悔自己之前竟然會與他一起來了醫院。

什麼做自尋死路,說的就是

袁景瑞也,目深沉,耳邊傳來老人的聲音,“知微啊?名字真好聽。”

那聲音讓不由自主地轉過去,對著老太太出笑容。

“阿姨您好。”說著又想起自己手里還捧著東西,就往前托了一下,“我剛才下去買了點粥上來,您睡了這麼久也該了吧?要喝點嗎?”

袁母立刻歡喜起來,兩只手過來接,還當著兒子的面夸,“這孩子真是有心。”

袁景瑞就笑了一下,對董知微說,“你這不是買給我喝的嗎?”

說得袁母又笑起來,看的目真是一派慈祥,讓董知微手腳都不知如何擺。

幸好老陳敲門進來了,看到病房里的況,對著袁景瑞言又止。

袁母就對著兒子開口,“都這麼晚了,別讓知微待在這兒了,你快陳師傅送回家吧。”

袁景瑞點頭,董知微此刻已經對離開是求之不得的了,告辭之后跟著陳師傅往外走,走到門口又聽到袁母的聲音,“下回到家里來玩,記得了啊,知微。”

強迫自己回頭,看著那對母子,袁景瑞立病床邊,手還放在自己母親的肩膀上,對微微點了點頭。

就咽了口口水,回答說,“好的。”

一路上董知微都拿額頭抵在玻璃上,老陳是一直不說話的,到家的時候卻下了車為拉門,還對說了句,“辛苦了,董小姐。”

董知微嘆口氣,答他,“活該的,我只是蠢。”

董知微走后,病房里只剩下袁家母子兩個。

袁母把喝了一口的粥放到邊上,想想又去抓住兒子的手,“你都知道了吧。”

袁景瑞皺著眉點頭。

“我沒跟那兩個警察說太多。那些人是沖著你來的,他們說拿了人家的遲早得還出來,還說下回就要找上你了。”越說越把兒子的手抓得的,“是不是張家的人?是不是?”

他沉下眼,“這事我心里有數。”

袁母每條皺紋里都是憂心,“我一個老太婆還能怕什麼?人家是沖著你來的,我擔心的是你,人家要找的是你。”

袁景瑞冷笑了一聲,“我還怕他們不來找我。”

袁母愣愣地看著兒子,之前被劫持的時候都沒有到的恐懼突然瘋狂地涌出來,眼淚都要出來了。

怎麼辦?這些年來,也不是不知道兒子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早年出來做生意的,就跟走江湖差不多,哪個不是刀劍影里過來的,可這次不同,覺得恐懼,恐懼自己的兒子會到傷害。

這是的兒子,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那些人所說的話還在耳邊,他們并沒有欠張家什麼呀,都過去這麼多年了,他們怎麼還是魂不散?老了,兒子也不再是那個小得只要抓住他的手推到自己后就能夠被保護的小男孩了,還能做些什麼?還能怎麼辦?

袁景瑞的母親這些年來,一直都很以兒子為榮。

畢竟不是每個中途被大學退學的人都能夠有今天的袁景瑞這樣的就的,雖然坊間風風雨雨什麼話都有,但作為一個母親,比任何人都相信自己的兒子,也比任何人都心疼他的辛苦與付出。

袁景瑞被退學之后最先去的是深圳,并且在那里經歷了一個在那里求生的異鄉人所能想到的所有艱難與折磨。

剛到那里的日子過得自然是非常窘迫的,寫出的程序被人買走卻一直收不到錢,他曾經一度窮到口袋里有十塊錢,住不起最廉價的小旅館,夜里與流浪者一起在公園里坐到天亮,為了謀生,他做過許多種不同的工作,賣過保險,打過零工,甚至還到超市門口發過傳單,最后他終于進了一家有些名氣的外資公司,但也是從最底層的銷售人員做起。

慢慢就做上去了,從初級銷售一路做到團隊管理,漸漸有了些名氣,被許多獵頭挖角,之后又換了一家真正的國際大公司,專門負責拓展國市場。

但大公司制度繁冗,一直都讓他有束縛,學歷也是絆腳石,就在這個時候,他遇到了張方。

方在浙江經營著一家不大不小的工廠,算是家族企業,為當時剛興起的空調整機制造一些配件,后來做大了,還拿了些國外的訂單,做起了進出口,生意做得還不錯。他欣賞袁景瑞這個年輕人,希他能夠到浙江幫他,并且給了他委以重任的合同。

以袁景瑞的學歷,在外企做到張方所給出的位置是沒有可能的事,而當時他的母親已漸老態,一年不如一年了,一直都希兒子能夠離開深圳回到上海,與深圳相比,浙江與上海之間幾乎不存在什麼距離,是以他只用了很的時間便接了這份合同,與張方一同飛了回去。

袁景瑞到了方之后,大刀闊斧地削減了張家近親在廠里的權力,引進新的管理機制,一開始引起了軒然□,但張方一力支持著,很快便有了些效。

真正的轉折發生在張方因病過世之后,張方是個勤勉的人,廠里的事幾乎全是他在忙碌,國產空調市場剛開始的時候全是一片混戰,所有上游下游的廠房與整個供應鏈都在渾水魚,張方靠著一個拼字,居然做得不錯,是以整個老張家都參與了進來,但家里人一多事就沒法做了,什麼都一團,又不好多說,說了誰都有老一輩跳出來指責他忘恩負義,當年是誰湊錢出來讓他開了這個廠的,就這樣廠里原有的盈利被坐吃山空,后來的質量與營銷又跟不上,弄得張方焦頭爛額。

就算張方沒讀過幾年書,也知道這樣下去是不行的,帶回袁景瑞幾乎是他做出的最后一搏,他能夠覺到這個年輕人上商業天分與殺伐決斷的魄力,他希袁景瑞能夠將廠子帶出泥淖。

袁景瑞的到來確實改善了一些廠里的陳腐頹敗,但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張方積勞疾的在不久之后便全面垮塌,一場突如其來的大病讓他幾乎是在頃刻間倒了下去,數月便撒手人寰。

張家的親屬原本便對袁景瑞的到來抵抗頗多,一見張方倒下,紛紛趁著混拿錢走人,為了分錢,在張方的病床前都幾乎起手來,幾個老人說得更是振振有詞。

“這廠子是我們幾家拿錢湊出來的,現在方都快不行了,我們把自己那份拿回來都不行?難不還要便宜了外頭人!”

就這樣,張方還沒有出頭七,廠里就連最基本的進貨款子都沒有了,一切幾乎陷停頓,賬面上全是負債,所有的訂單都無法準時貨,等待他們的將是巨額的賠償。

方早年喪妻,程慧梅是他再娶的老婆,他還有兩個二十多歲的兒子,張大與張大才,全是他與死去的老婆生的,袁景瑞剛到廠子的時候他們便對他齷齪頗多,到了這個時候,吵著鬧著要程慧梅將廠子賣了分產,怎樣都不愿意再將工廠經營下去。

程慧梅面對這一切,憔悴而疲憊,唯一的愿只是將這個工廠延續下去,將死去丈夫的心延續下去。張方是死不瞑目的,這一點比誰都清楚,他在病榻上反復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不能垮,方不能垮。”是兩眼哭出來地答應了他的,但他仍是死不瞑目的,知道他是死不瞑目的。

程慧梅最終向自己的娘家求助,用能夠拿出的所有來懇求兩個繼子不要廉價賣掉這個工廠,而張家兩兄弟在看到錢之后,很快放棄了那些屬于他們的份。

在這最混的一段時期,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袁景瑞竟然沒有離開。他抵押了自己在上海的房子向銀行貸款,并且向一些朋友借錢,以認的方式與程慧梅一同接手了這家負債累累并且在破產邊緣的工廠。

簽協議的那天,張家的所有人都用異樣的目看著他們兩個,張家兩兄弟簽完字便丟下筆走了,還有幾個老人等不及出門便開始往地上啐口水,里嘟囔著本地話。

他們說的是,“這對狗男!”

但誰都覺得這張協議簽得值了,與眼看著就要破產的工廠與巨額債務相比,能夠拿到現錢才是最要的事,只有那白癡才會要那種沒錢賺還要倒賠到死的廠家。

可之后發生的一切讓所有人都大跌眼鏡,袁景瑞在公司權屬清晰之后,立刻重新召集工人加班加點,付了兩個最大的訂單,并且親自到國外跑了一趟,帶回了最新的技人員。方革新了流水線,又搶在所有同類廠家之前更新空調某個節能減排配件的關鍵技,之后國家開始強制空調產業推行節能減排標準,方頓時名聲大噪,幾乎拿下了半個中國的市場。

之后方一路順風順水,老天都偏心那樣,為了擴建員工宿舍拿的地,一年后竟然因為高速公路通過而升值百倍,袁景瑞得了機會,索做起房地產來,也是時也運也,實業與房地產開發雙管齊下,沒幾年就了大氣候。

就這樣,短短十年,方從一個小小的鄉鎮工廠,了一個龐大的商業帝國。

之后發生的事大多數人都已經翻來覆去地談論過了,在程慧梅任董事長的那段時間,也就是方發展最快的那段時間,袁景瑞一直穩坐著總經理的位置,直到他們在兩年前突然宣布結婚,而程慧梅在婚后的第三天意外亡為止。

程慧梅死于工地電梯意外墜落,尸就落在方在上海即將建的總部大樓的電梯井里。

程慧梅父母已喪沒有子產全由袁景瑞繼承,他便一躍為了方的唯一擁有者以及領導人。

流言在這一刻達到了頂峰,四都有人在談論這樁可怕的意外,更有人直指袁景瑞謀殺妻子已達到將方納己懷的謀,確實有警方派人勘察過現場,還有專人上門調查了一段時間。

袁景瑞自始至終保持了沉默,整件事中,最到無法忍的反而是他的母親,曾屢次為此在公共場合為此與人起來,吵得面紅耳赤渾發抖,年輕時那種再怎麼被都咬牙不吭聲的功力全都毀于一旦。

“媽,別想那麼多了,這事我會理的,你看看,粥都冷了。”袁景瑞在病床邊的椅子上坐下,端起粥碗,低聲打斷了母親的回憶。

怔了一下,猛醒過來那樣,接過那粥碗,又問兒子,“知微那姑娘我是不是見過?的聲音我覺得的。”

袁景瑞點頭,“你應該聽過的聲音,是我書。”

“啊,是那位董小姐。”袁母曾經在電話里與知微談過,一兩次而已,董知微在電話里一向是輕言細語的,但很職業化,并沒有讓留下太深刻的印象,經由兒子這麼一說才想起來。

“那你們天天都能見著吧?知微那孩子看上去好的。”媳婦問題已經的一塊心病,好不容易見到兒子帶著人一同出現,是絕對要盤問到底的。

袁景瑞微笑,“是啊,我每天見得最多的一個人就是了,不好也好了。”

來了些神,但還是瞪了兒子一眼,“瞧你說的是什麼話,喜歡就喜歡,你都幾歲了,正經找個伴兒才是要事。”

袁景瑞看著已經將注意力轉到了董知微的上的母親,微微松了口氣,里答

“我知道,這不是在找嗎?”

袁母出滿意的表,“你問問醫生,我能回去了嗎?我沒什麼事兒了,咱回家去吧。”

“不行,明早還有個全檢查,你睡吧,我在這兒陪你。”他答

袁母就急了,“你在這兒熬什麼夜,我都說沒事了。”

袁景瑞已經將獨立間里的折疊床打開了,松松領口,又了鞋。

知道自己的兒子一直是很犟的,打定了主意就誰說都不聽。他很小的時候,因為發燒就不肯去學校,一定要留在家里,被罵了也不還口,一個人跑到樓下公共灶間去煮東西給吃,煮好了端上來,一碗面條七八糟,手上還燙了兩個大泡,兩只眼睛看住,一定要看到全都吃完為止。

真快,就這麼幾十年過去了。

病房里的燈終于再次熄滅了,黑暗里的安靜持續了一會兒,然后袁母的聲音響起來。

“兒子,你要小心。”

他仰躺在窄小的折疊床上,回答的時候微微地瞇起了眼,“媽,你放心,這事我很快就能理完。”

董知微一晚上都沒有睡好,輾轉反側,到了將近天亮的時候卻開始做夢,夢里只有一個小小的男孩子,拼命地追著一群面目猙獰的大男人跑,雙方對比的懸殊讓看得心驚跳,想喊他不要追了,小心自己,可那群人突然向跑來,嚇得在夢里都出了一冷汗,轉慌不擇路地想躲避,卻被人一把抓住,抬頭竟然看到袁母的臉,笑瞇瞇地看著,還對說話。

“知微,我把兒子給你了。”

驚得董知微從床上跳起來,轉頭看看腦中上的夜針,不過三點二十。

著把頭埋到枕頭里去。

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對提起他的年,過多的知道一個人——尤其是這個人,讓覺得恐慌。

而且,再次得出同樣的結論:袁景瑞果然是個可怕的男人,夢里都不能放過

因為睡眠不佳,第二天出門的時候,董知微自覺容慘淡。

爸爸每日都早起弄好豆漿替裝在保溫壺里,今早也不例外,送兒到門口的時候還問,“最近是不是公司里事很多,我看你老是加班,還要讀書,當心,別太累了。”

知微有苦難言,這哪是加班,被老板神摧殘還差不多。

七點二十準時出門,一路地鐵,到公司的時候已經八點四十,想到今日那一大堆繁雜事務,董知微走出電梯的時候做了一個深呼吸。

沒想到才進辦公室就看到袁景瑞從他的辦公室里走了出來,還穿著昨天的那服,下是青的,眼底下有一點影,但完全不影響他給帶來的力。

昨晚的一切與夢中的景全都回來了,董知微佩服自己居然沒有當場后退一步。

董知微的表現自然盡在袁景瑞的眼底,他是從醫院直接趕過來的,一早上已經見了一些人,做了些事

能夠在世里打出一片江山,袁景瑞憑借的當然不止是運氣,什麼手段都要用到一些,什麼人都往過一些,恨到想要他命的人或許很多,但怕他的人一定更多,只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竟然會有人卑鄙到威脅他的母親,威脅一個沒有半點反抗能力的老人。

他已經很久沒有對朋友們開過口了,但消息來得很快,張家兄弟已經離開上海,有人看到他們之前與一些初到上海的河南人接切,還有人查到他們飛深圳的航班號,是昨夜起飛的。

他在清冷無人的臺上聽電話,夜風里微微瞇著眼。

無論這件事是誰主使的,他都不會讓那些雜碎有好下場的。

結束通話之后他又在原地立了一會兒,了一煙。

這件事沒那麼簡單,他需要冷靜,可是暴戾與沖讓他渾繃。

冬日的夜風刀一樣刮過皮,遠游龍一般的高架大橋上夜行的車流扯出黃與白的弧,所有的高樓都熄了燈,他所悉的街區藏在在大橋下的影中,漆黑一片。

董知微的聲音又一次在黑暗中浮起,“現在醫學發達,什麼病癥都有治療的辦法,你不要太過擔心。”

他想起說這句話時的表,兩只眼睛小心翼翼地看住他,帶點退的努力,他一直都知道,他的這位書小姐是有點怕他的,雖然一直在他面前做出冷靜鎮定的表象,連眼睛都很對上他的。

之前在這個地方,居然試圖安他,

他突覺莞爾,暴戾的念頭漸退,再想到自己之前讓進病房時的表,更是想笑。

他只是想找個人分散母親的注意力,而當時面前只有而已。

他嚇到了,應該有所補償。

“董書,你早。”他對微笑。

“你早,袁先生。”董知微很慶幸自己聽到了悉的三個字,如果他再像昨夜那樣突然開口“知微”,不知道自己會怎樣的萬念俱灰。

“昨晚……”

破天荒地打斷了老板的話,迅速地說著,“昨晚您母親了驚嚇,袁先生想讓在醒來的時候分散一下注意力,所以才讓我進了病房,我可以理解,也不會放在心上,袁先生也不用放在心上。”

董知微能夠這麼流暢地說完這麼長的一段話,當然是因為已經將這些句子在肚子里翻來覆去了無數遍,事實上,從凌晨三點二十分從夢中驚醒之后,就一直在考慮再見到袁景瑞的時候該說些什麼。

老板如此突然地利用了一把,若說心里不介意是不可能的,但事已經發生了,思前想后,唯一能夠找到的解釋也就是袁景瑞母子深,想讓老母在驚嚇之后有一件能讓到愉快的事分散注意力才會有那樣的舉

袁景瑞的母親著急兒子找對象這件事是知道的,老太太甚至曾經親自打電話到過辦公室,知道接電話的是兒子書之后還長長短短問了好一陣子,想從里知道他究竟有沒有固定的伴,董知微對那個電話印象深刻,當時心里還想過,以袁景瑞這樣萬花叢中過的厲害,伴是絕對不會缺的,但是誰要想讓他再走進結婚禮堂,在看來,那可真是不可思議的任務,老太太的愿很可能會持續地落空很久。

當然這些話董知微是不會說出口的,只是讓沒有想到的是,自己竟然這麼快就會陷如此莫名的境地里去。現在事都已經這樣了,當務之急并不是抱怨自己的運氣不佳,當務之急是要找一個臺階下來,給自己也給老板大人。

聽完董知微的話,袁景瑞就是一愣。

這是頭一次他在董知微面前說話被打斷,事實上也是很多年來的第一次,更何況所說的話是他完全沒有想到的。

他確實是有些愧疚,想補償一些東西,開口是想問要些什麼,只要不是太過分,他都可以滿足,買一件禮,或者直接包一個紅包,就當加班費也好,他在這方面一向是不吝嗇的,有人才有錢可賺,雖然表面不起眼,但董知微在很多方面都算是個人才,這點他比誰都清楚。

他也想過對昨晚病房里那一幕的反應,他的書小姐再厲害也還是個二十多歲的孩子,突然被老板這樣對待,回家說不定會有許多的想法,甚至生出一些不切實際的幻想來,給也是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對他有想法的人很多,工作得力的就很,他不想因為這件事丟失一個好書。

但他沒有想到的是,董知微竟然會搶在他前頭說出那樣一段幾乎可以算得上是撇清關系的話來,撇開那些尊稱與敬語,所說的每個字都讓他覺得自己簡直就是一種病毒,一種讓避之不及唯恐沾上任何一點的超級病毒。

就算加了超級兩個,他還是病毒。

真的是這麼看他的?

袁景瑞不說話了,他立在那里,用一種全新的眼打量著他的書小姐,董知微說完那段話之后,已經走到自己的桌前坐下了,正打開電腦調日程表,屏幕前微微低著頭,從他這個角度看到的就只是的額頭,還有一個小巧的鼻尖。

這樣看了一會兒,他的眼睛就瞇了起來。

老板不說話,董知微正慶幸他接了自己給出的臺階,或者這場風波就這樣散了,可耳邊突然傳來男人的聲音,帶一點點微笑的。

“董書。”

不得不抬頭,看到他正看著,明明在微笑,卻不知為何又像是有些不愉快,讓完全猜不的一張臉。

然后聽到他說,“是這樣的,關于這件事,我還需要你幫一點小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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