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唯一行李，其它我都不在乎，既然你要遠行，親的，我和你一起去吧。

——Puisquevouspartezenvoyage既然你即將遠行

清晨醒來的時候，還沒有睜開眼睛，鼻端已經聞到食的香氣。翻下床，地暖充足，赤腳踩在上面也不覺得涼，廚房的玻璃隔斷沒有按上，香味一陣陣飄出來，漫得整個弧形的廳里都是，

料理臺前是他專注低頭的背影，踮腳走過去，手抱。

“早。”沒有回頭，側臉一貫嚴峻的線條，微笑中和下來。

“不是應該我嗎？說好一人一次。”

黃的煎蛋在鐵盤里發出滋滋聲，他手取盤子，“欠著吧。”

捧著盤子坐到桌前，靜言小聲贊，“香。”

眼角微微彎起來，“多吃點，”頓了一下，又補充，“午餐別忘記。”

“送你到機場以后再說吧。”

“其實麥會送，來回那麼遠。”

“反正放假，我沒事。”

還想說什麼，靜言已經舉起刀叉，埋頭在盤子里，胃口很好的樣子。

正月倒計時，只剩兩天了，一年中最喜氣洋洋的時節，到花團錦簇的樣子。許多人千里萬里地趕回家去，與一年未見的家人團圓，寬闊的機場大道上，車流湍急。側邊就是漂浮在高聳梁架上的磁懸浮，速度快到每每一晃而過，都來不及捕捉清晰影像。

老麥練地將車轉地下車庫，寒風刺骨，車庫出口到機場大廳，短短幾步路，已經讓靜言忍不住一哆嗦。

“會冷嗎？”肩膀被攬過去。

“還好。”

從玻璃門看出去，貴賓休息室里人很，大部分都對著手提的屏幕忙碌不休。捧著小姐端上來的熱咖啡，指尖終于暖熱起來。

“過年還在忙。”看看外面，小聲嘆氣。

“華人的節日，也不是世界的節日。就算是華人，有些時間也不由己。”孔易仁微笑。

“你呢？”

“我的時間？幸好，現在已經可以稍微控制。”

你謙虛了，靜言眼神說話，應該是只有你控制別人吧？

看懂的眼神，忍不住笑起來，“還是要回去一次的，其他人都應該到了。”

“他們習慣等你了吧？”

“還好，不過這次的確晚了一點，我會道歉，并且解釋原因。”

你會嗎？眉一點點挑起來，溫脈脈的資本家還是資本家，同理，再溫文爾雅的大家長還是大家長。只要看看其他人對他恭恭敬敬的態度，就可以想象他平素的厲害。

大笑聲，他手過來，的頭發，放假了，靜言不再整日盤著嚴謹的發髻，垂著微卷的頭發，很人。

笑聲止歇，他終于微微嘆息，“靜言，又要留下你。”

其實是不舍的，很早就開始努力做心理建設。這麼多年都是一個人過節，應該很習慣了，可是這一次，明知不可以，卻無數次差點開口請求他不要離開。太可怕了，讓變得弱。

輕輕的敲門，小姐禮貌的聲音，“孔先生，已經可以登機了。”

“放心吧，我沒事的。”努力再努力，還是微笑了。

他立起來，低頭看。的脖子埋在黑的領里，更顯得線條長而優，可能是室太暖，臉頰一點點緋紅，晶亮的杏眼仰上來。

其實是不舍的，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這麼想著，忍不住手輕輕擁抱，時間短暫，不知不覺力道加重了。

“我會盡快回來的，保重。”聲音低下去。

“嗯，放心吧。”

回程的路上，老麥在前面沉默地開車，仰頭看車窗外，碧空如洗。

“華小姐，現在去哪里？”轉機場大道后，他開口問。

“我回家，謝謝。”

這位小姐，一直都客氣有禮，對很有好，老麥忍不住關心了幾句，“華小姐不回國嗎？”

笑了，“在上海已經習慣了。”

“過年呢！”

“嗯。”

聽出無意多談，老麥安靜了。

過年呢，下車回到自己家中，門開，只看到車鑰匙靜靜躺在瓷盤里。空氣清冷，室一片寂靜。

其實一個人，早就習慣了。打開電腦查郵件，方從云和小瓏的賀卡跳出來。

“靜言，我們終于會合，很照鏡子了現在，看看老方就知道自己的樣子。新年快樂，節后見啦。”旁邊是他們兩個的照片，笑得開心，果然都是圓滾滾的。

忍不住微笑了一下，暖氣上來了，轉頭走到客廳里，想了很久，又仔細看時間，終于拿起電話撥通。

“媽媽，禮收到了嗎？”

“嗯，我很好啊，李叔叔好嗎？凱麗們都好吧？”

“那就好。”

“不過去啦，過年的時候航班張，你知道的。”

“新年快樂。”

擱上電話，走回電腦邊回郵件。媽媽，雖然那個家里，已經沒有我的位置了，可是你能夠幸福就好，我也會努力讓自己幸福的。

紐約的冬季，天霾。位于長島的孔家大宅里，老查爾斯一臉震驚地坐在孔易仁對面，聲音里都是不敢相信，“易，你說真的？”

“怎麼了？有問題嗎？”面對老朋友，雖然他的臉上還是慣常的不聲，但眼里有一點點笑意流，余下的都是肯定。

“你通知過所有人了？”

“知會了幾個。”

“他們的反應呢？”還是很難接，轉念一想，他又補充了一句，“不過這些年，都是你在作主，他們應該不敢。”

“辛苦有辛苦的好。”他終于微微一笑。

“可是這麼突然，時間也，有點難度——”查爾斯皺眉頭。

“你是大律師。”

“別的還好，和衛家的協議——”

“我會和自清談。”

“不容易見到啊。”

“仔細想，這世上沒什麼是容易的。”

“是，你說得不錯。”花白的眉松開來，他笑起來，“真想見見那位小姐，一定很特別。”

“會有機會的。”眼角彎起來，孔易仁起送他。

走下樓梯，正遇到轉角低頭花的孔易群，傭捧著花立在一邊，看到他們都彎腰致敬。

“查爾斯先生，要走了嗎？”抬頭客氣地打招呼，白的百合花映襯，更顯得臉若敷。

“是啊，孔先生一聲令下，我這匹老馬可有得要奔了，得抓時間出去拼命哪。”做孔易仁的專職律師多年，往來間和這位二小姐也了，這時立刻笑著回應。

“哦？”低聲笑了，“什麼事那麼要？還在過年哪。”

“好事，易的好事要近了，二小姐可要有心理準備啊。”

“易仁？”探詢眼神轉過去，只看到自己哥哥表淡然，但眼底有笑意出來，暖暖的一點。眼又轉回來，微微低頭，也笑了，聲音，“我曉得了，早就準備好啦。”

習慣了早起，就算是新年里的早晨，靜言還是老時間起床。天氣郁，走到臺上給小幸福樹澆水，雖然臺是玻璃封閉的，但和溫暖的屋相比，還是讓冷得小小瑟了一下。

逃回屋里，到扶手椅里打開電視，新聞里都是領導團拜，再轉臺，又是每年如出一轍的賀歲喜劇。

屏幕上，至尊寶滿臉痛苦，“如果還要加上一個期限，那就是，一萬年。”

別人都會笑場的節，不知為什麼每次看到，都會想流淚。

手關掉電視，想了想，起到廚房煮粥給自己吃，沒有食，但總不能死自己吧？

調好電飯煲，又轉回客廳，廳里安靜無聲，要不要去健？手指放到邊，這兩天雖然沒有課程，至可以游泳，但是想到現在是冬天——

算了，這個時候對來說，開水最好，熱水等于溫水，溫水等于冰水，游泳——那是折磨。

忍不住嘆氣，這不是每個人都期待的假期嗎？為什麼對來說，年年像是煎熬。

正想著，突然手機鈴聲響起，還沒接通，先看一下屏幕，文茱？心里不由自主有點小小高興，聲音愉悅起來，“文茱，新年好哦。”

“靜言！”文茱的聲音，在電話里面響亮急促，“你在家里嗎？快打開電腦看看——”

“啊？”被的聲音驚到，靜言握著電話，愣住了。

網頁跳出來，各大網站的首頁，娛樂新聞頭條鮮紅滾，“孔氏神友終曝，前男友疑似孔家新婿”，“執著豪門夢，華姓越挫越勇”，“孔氏離開上海，新寵月余即遭拋棄”，“衛氏發言人公開警告，公布當年離婚協議”

開始發麻，手下機械地將那些網頁全部點開，一頁一頁翻過去，連篇累牘的描寫，極盡夸張之能，文字旁配著一幅幅照片，有些場景連自己都已經忘在記憶深，一幕幕悉或者陌生的背景里，看到周承鍇，方從云，孔易仁，甚至還有威廉的影，所有照片都經過心的挑選，在他們的側面和背影邊，的臉，大笑的，微笑的，緋紅的，清晰可見，目驚心。

網頁翻到盡頭，下面已經有無數評論，驚嘆號后面，大多刻薄鄙夷，“這年頭，沒有，憑著三分姿，就想著嫁豪門。”

“非有錢男人不找，大家都來學學這麼經典的現實勢力。”

還有更多更不堪目的，實在看不下去，手指抖，手提屏幕被自己啪地合上，聲音巨大，在安靜的房間里竟像是有回聲。

冷靜，靜言，要冷靜——腦海里有聲音，可是渾上下沒有力氣，眼前晃的全是網頁上那些可怕的畫面，雙手無意識地向前索，終于到桌上的手機，掌心有汗，還沒握就到地上。

這是惡夢吧？沒事的，他說沒事的——低頭去撿，暈眩一陣陣涌上來，還沒有等去撥那個爛在心的號碼，手機就再一次響起來，樂聲刺耳，陌生的號碼滾閃亮，本能地接通，那頭聲音激烈，“華小姐嗎？我是尚活周刊的記者，請你談談和孔易仁往的細節，是因為周承鍇的關系你們才認識的嗎？你和周承鍇現在還有聯系嗎？”

手機突然變得燙手，指尖灼痛，用力合上丟開，但是那鈴聲鍥而不舍，手過去將電池板拔下來，屋子里終于安靜下來，一點聲音都沒有，空氣變得死一般凝固。

怎麼辦？被牙咬到劇痛起來，走到電話邊，手拿話筒。正要撥號，卻頓住了。眉頭深深皺起來，放下話筒，返回電腦邊，深吸氣，然后再一次將它打開。

屏幕亮起來，坐下來，仔細地翻頁，那些文字事無巨細，連小時候父母離異，隨母親移民海外的陳年舊事也沒有放過。28歲，周旋在無數男人中的華姓子，舊結婚之后，轉頭攀上更有實力的豪門大家長，更驚悚的是，這位新歡還是前男友的岳丈!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孔衛兩家當年轟烈的離婚原來是有協議在先的，孔易仁早已承諾不再有新的子息，囑經過公證，產早已分配完畢，就算能夠嫁豪門，也不可能分得一杯羹。

承諾不再有新的子息——這句子明明意思淺顯，但腦海里混不堪，竟然長久無法理解。手指不再移，屏幕上的小字一行行亮得刺眼，明明沒有點擊鼠標，它們卻漸漸開始在眼前緩緩漂浮，眼眶刺痛難忍，不知過了多久，終于有悉的微標志跳出來，再下去，就是一片漆黑。

屏幕上照出自己的臉，蒼白如紙，角執拗地狠抿著，眼里一片殷紅。屋里還是一點聲音都沒有，僵坐在原地，一直到耳邊傳來輕微的滴聲。

輕而低的聲音，卻讓驚跳起來，回過神，才發現那是廚房里傳來煮粥定時完的聲音。

是，煮了粥，今天還沒有吃過東西呢。機械地立起，往廚房走過去。掀開蓋子，升騰的熱氣伴著皮蛋瘦粥的鮮香冒出來，胃里突然翻江倒海，下一秒，已經趴在旁邊的水槽邊，劇烈地嘔吐起來。

半個子掛在臺邊，仿佛五臟六肺都被吐了個干凈，手想把自己撐起來，可是上下一點力氣都沒有，非但沒能直起，反而落到地上。

廚房地磚冰冷，呆坐良久，電飯煲里的熱氣還在升騰不息，咬牙再努力了一次，終于站起來。

耳邊有低聲笑，茫然四顧，悉的聲音，“不用了，沒事的。”

為什麼這個時候，居然聽到他的聲音？

為什麼這個時候，還會記得那句句子？

腳步虛浮，一路走到客廳，抓起電話，手指撥號，那麼多年過去了，可是悉的號碼，一直刻在心里，飛快地撥到第七位，終于停下。

“爸爸，怎麼辦？”斷續的啜泣聲，一點點地響起來，“我該怎麼辦？”

下藍白相間的車上，刷著醒目的工商局字樣。駕駛座上有呵欠聲，“大過年的，還要跑出來巡街，什麼世界啊！”

“老李，昨晚又麻將了吧？看你這副沒睡醒的樣子。”

“什麼沒睡醒？本沒睡好不好？一早我老婆還在耳朵邊上抱怨。”

“抱怨什麼啊？嘿嘿，你那個臭水平，肯定輸慘了。”

“一邊待著去，”笑鬧聲，然后副駕駛座上的小馮轉過頭去，對著后座開口，“歐科長，昨天你玩了什麼啊？”

坐在后座的歐晶晶正著窗外出神，這時突然被點名，轉回頭小聲開口，“我？我昨晚——”

“別問啦，歐科長肯定乖乖待在家里守歲唄，科長家人多，那才一個熱鬧，昨天一定也沒睡吧？”

沒睡？想到昨晚的景，歐晶晶還沒回答，臉先一紅，正想開口，突然聽到老李興的聲音，“哦喲，快看那個小區門口，嘎許多人在那里在干嗎？”

“還有閃燈，是不是拍電影啊？”小馮也興起來，“去看看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