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未央(靜在不言中)》第二十四章

機場離城堡并不很遠,半小時的車程。平緩的大道,隨著綠原野綿延起伏,遠城堡那標志的白塔樓尖頂,隨之若若現。

車子駛下最后一個斜坡時,遼闊的湖面陡現眼前,碧波如鏡,側面群山青翠,和藍天白云一同倒影其間。綠原野狹窄延,最后變為懸崖高臺,直湖水中,雪白的城堡仿佛一柄利劍,巍峨聳立其上,絕世獨立的,讓所有的湖,全都匍匐在它腳下,就連頭頂如洗碧空,在這樣極致妙面前,也只能淪為淡淡背景。

車子駛過長長的古道,兩側圍墻聳立,城堡拱形巨門,庭院滿目蔥蘢,盡是保養得宜的花木,枝葉繁茂的矮樹被修剪的長圓蛋形,錯落規則地散布四周,車子最后在高挑拱門前停下,兩排穿制服的仆從立在門口迎接,城堡總管是一個面目嚴肅的中年婦人,這時立在最前的位置,看到他們下車,所有人恭敬地彎下腰來,向難得一見的主人致敬。

“先生,您來了,一切都已經準備妥當。”

“詹姆斯太太,你辛苦了。”孔易仁點頭,然后回探低,向車里手。

掌心相合,覺自己手被攥子轉眼被牽出車外,五月的蘇格蘭,正好,純凈空氣中仿佛帶著明的,不急開口,靜言仰頭,與他相視一笑。

“夫人,歡迎您來到圖斯曼堡。”立在近前的詹姆斯太太率先彎腰,幾乎是同時,后的所有人,也一同再次彎下腰去,向致敬。

婚禮還有兩天,已經有部分直系親屬先行到達城堡。孔雀扇尾形的主廳已經布置完畢,到了晚餐時分,所有先到的人都等候著面見孔家最新的主人。靜言保持微笑的表,一路接著大家的自我介紹以及寒暄道賀,各種目,探索的,好奇的,欽佩的,捎帶諂的,或者略略鄙夷的——全都極力控制著不痕跡。除開必要的回答,靜言始終安靜,晚餐后,男人們轉到小廳里開始討論新的話題,某個公司究竟是重組還是拆零或者某個國家最近貨幣的起伏預示著什麼全球金融風波即將來臨。

客也散開來,詹姆斯太太走上前,“夫人,我帶您先回房休息吧。”

“我還不困。”靜言轉頭看著邊的孔易仁。

他微笑,“要不要詹姆斯太太帶你參觀一下城堡?我和他們說幾件事,馬上就好。”

“好。”很爽快地答應。

詹姆斯太太當先領路,非常盡職盡責地帶著新夫人上下參觀了一遍。大批的鮮花源源不斷地運到,這奐的城堡好像浸潤在花海里,四暗香浮。為了婚禮,幾個月來這里煥然一新,每個角落都有和燈輝映,走在明亮影之下,很難想象它已經有幾百年的歷史。

長而旋繞的回廊長梯,可以俯視大廳燈火輝煌,安靜地聽著詹姆斯太太對這城堡的簡單介紹,靜言隨口提問,“這里有圖書室嗎?”

“有,就在前面。”快走幾步,詹姆斯太太手推開某扇雕花大門。

面前高聳的書架延到屋頂,最上端沒在吊燈線不能及的暗麻麻的各書脊浩瀚如海,靜言走上前,隨手取出一本翻頁,竟然是難得一見的古籍善本。

“寶藏。”小聲嘆息,究竟是嫁到什麼人家了。

“這是這個城堡原先主人的藏品,老先生買下時都留下了。”詹姆斯太太輕聲解釋。

“原先主人?”

“是,蘇格蘭的貴族,不過沒落了,就連自己的家也要賣掉。”

興趣地回,首先映眼簾的是后那堵墻上掛著的油畫和照片。

“這里有他們的肖像,還有老先生沒有過時留下的照片。”

最高有寫實的油畫肖像,駿馬上軍服筆的持劍蘇格蘭男人,還有一禮服,斂容端坐的盛裝子。再往下全是黑白泛黃的照片,一眼去,盡是時空凝滯的覺。

背手直走過去,仰頭,鏡框中英俊的年輕男人,與孔易仁廓極為相像。沉默嚴峻的臉。隔著遙遠的歲月,眼神依舊犀利如刀,“易仁的父親?”猜。

“是,這是老先生年輕時的照片。”

再往下看,很有合照,大多是單人獨幅。終于有三個人一起出現,年輕的婦,低頭沉靜的,手中抱著三四歲的男孩,坐在丈夫邊,寬大的擺將他筆腳淹沒。

不等發問,詹姆斯太太主介紹,“這位是太太,手里抱著的是小時候的先生。”

啊,這男孩是易仁。歡喜起來,湊近了仔細看,不敢想象,那個人會有這麼小這麼的樣子,靜言微笑了,踮腳手,輕輕了一下,仿佛隔著遙遠的歲月,疼過小時候的他,一下之后,就心滿意足地收回了手。隨口繼續問,“那麼二小姐的照片呢?”

“二小姐?”

“易群啊。”靜言奇怪地回頭。

“夫人,二小姐是庶出的,二夫人的兒,這里沒有的照片。”詹姆斯太太不再看著照片,轉頭很冷靜地回答了

“我累了,今天就到此為止吧。”轉頭直奔樓下,靜言的腳步在小會議廳門口停住,大門虛掩著,里面傳來熱鬧的談聲。

“夫人,需要我進去通報先生嗎?”詹姆斯太太很有禮貌的聲音。

暗暗吸了口氣,靜言回頭看,“不用,我還是先回房吧。”

正說著,里面有人走出來,門在他背后大開,所有人看到們兩個都是一愣。

“靜言。”孔易仁的聲音,好像很遙遠,又好像近在耳邊。

也不知他宣布了些什麼,其他人立刻魚貫而出,經過邊時,都低頭致敬。熱鬧的討論會,轉眼煙消云散。

他在里面立起招手,快步走進去,詹姆斯太太有禮地替從外輕合上門。

寬敞的空間里只剩下他們兩個,四周安靜下來,孔易仁在沙發上重新坐下,拍拍邊的位置,笑道,“怎麼回來了?”

撐了一天的冷靜矜持,終于忍到四下無人,靜言快步過去靠到他邊,腳步急促,幾乎是小跑起來。

“怎麼了?”他不再笑,手撐住的肩膀,仔細打量,然后不確定地再次雙手

只是短暫的,就好像有力量重新回來,靜言抓住他的手,憋著的一口氣終于緩過來,勉強笑,“別了,都是你的,都在。”

“怎麼了?”追問。

“這城堡,太大了。”側頭靠在他肩膀上,靜言語速緩下來。

“你不是贊它?”不知看到或者聽到些什麼,他暗暗記著,等下要向詹姆斯太太問話。

“是,很,看上去很。”

笑著安,“待幾天而已,婚禮之后就回亞洲。”

“你和我。”

“是,你和我。”肯定的聲音。

閉上眼睛,好像在做幸福的遙想,靜言終于真心微笑,“我想上海的家了,還是在那里最舒服。”

“那兒很小。”

睜開眼睛,“先生,不要拿來跟這里比。”

笑容加大,“我記得你說過,太大了,很寂寞,你不喜歡。”

點頭,“是,我不喜歡。”

“不喜歡城堡的公主——”他拖長聲音,“那我該怎麼滿足你的心愿呢?”

小會議廳里晶亮的水晶吊燈,四壁有燦燦的投影,讓聯想起圖書室里,泛黃照片上沉默的一家三口,想起那個安靜抱著孩子的沉靜婦人,想起詹姆斯太太口中的二夫人——

埋首在他肩膀上,靜言自言自語,“回去以后,還是流做早餐,一人一天,每天都一起吃。”

沉默地抱,許久之后,他才低聲開口,“好,我答應你。”

開心了,靜言抬起頭來笑。看到他深思的眼睛,又開始提問,“靜言,你現在可以告訴我,剛才怎麼了嗎?”

唉,某人察一切,想在他面前緒,很難。

老實招供,“剛才我去了圖書室,看到很多照片。”

“是嗎?”修長的眉挑起來,意思是,繼續。

“有你父親,母親,還有小時候的你。”先生,我明白,無奈地繼續。

“我母親去世早。”

孔家的上一代主人,三十不到就香消玉殞,大概知道一些,靜言嘆氣,“很,真可惜,紅薄命。”

“父親也過十多年了,好像前幾代也差不多歲數啊,”他突然笑,“奇怪,孔家的男人,短命的。”

“呸呸呸!”難得反應那麼快,靜言很用力地瞪他,“不要講話!”

“對不起,”立刻道歉,他低頭微笑,“我會努力打破常規的。”

不回答,繼續瞪他。

舉手發誓,“我保證,努力到最后一分鐘。好了,你繼續說。”

唉,嘆氣,靜言繼續說,“那麼多照片,都找不到二小姐,詹姆斯太太告訴我原因。”

他的笑容凝住了,半晌才開口,“說到二夫人?”

知道瞞不過,正面回答,“是。”

他皺眉,思索許久,然后拉著離開小會議廳,一直走回那間圖書室里。手到書架角落取出相冊,攤開在桌上。

與他并肩立在桌前,靜言凝神低頭,照片上年輕溫婉的子,稍稍局促的樣子,著相貌神似孩,黑白的著照片,被涂得鮮紅,更顯得兩張團似的臉,白得紙而出。

轉頭看他,孔易仁低著頭,默不作聲,許久才開口,“二夫人,還有易群。”

“嗯。”不知道說什麼好,靜言點頭。

“靜言,有些事,或許你應該知道。”他側臉過來,聲音里約掙扎。

“什麼?”

又思考了幾秒鐘,他手合上相冊,拉一同坐下,“我母親家族顯赫,父親和結婚時,孔家只是依附,后來才慢慢嶄頭角,這些你知道嗎?”

“大概聽說過。”開始意識到接下來多半會聽到一些豪門辛,靜言吸氣做心理準備。

“其實二夫人早就和父親在一起,但是當時不可能回主宅,一直待在這里。”

“這里?”

“是,一直到易群快七歲的時候,我母親去世了,們才能回來。”

那麼大的城堡,帶著年兒,一直在這里,做什麼呢?等待嗎?遙那本已經合上的暗金鑲邊的華貴相冊,靜言覺凄涼。

“那時我才十歲不到,二夫人個溫婉,對我非常之好,在我心里,跟母親的地位是差不多的。”

復雜——靜言繼續點頭,這就是所謂的錦繡豪門,還沒正式踏進去,已經開始排斥了。

看了一眼,對的想法心知肚明,孔易仁微笑,“放心,這些都是陳年舊事,從我以后,再也不會有了。”

“我知道,別打岔,說下去啊。”明白明白,只要看看希音小姐在婚事上的自由度,就可以明白孔家早已從封建時代大踏步邁新世紀了。

“好,我說完。”話雖如此,他卻開始停頓不語。

又是什麼聳人聽聞的?靜言安靜等待。

們回來幾年后,二夫人又有了孕。”終于再次開口,他眉頭皺,表冷下來。

“弟弟?妹妹?”口問,突然想到孔家目前出現的只有他和易群,靜言收聲。

側頭不看,孔易仁加快語速,“沒有,當時況復雜,父親還要靠我母親的家族作為經濟后盾,外公知道這事以后,擔心引起第三代資產糾紛,就向父親施,拖了幾個月,終于拖不下去,最后還是讓二夫人引產了,六個月的男嬰,沒有了。二夫人引產后大出,也沒有了。”

從剛才到現在,心里已經做了上萬種猜測,但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是這個答案,靜言倒吸一口冷氣,驚呆了。

典雅的圖書室,陳舊的油畫和照片,父親在遠沉默凝視,母親低著頭,永遠年輕安靜,一切仿佛時倒流。捧著隆起腹部的溫婉子,在他面前淚流滿面,“易仁,弟弟不會跟你搶任何東西的,為什麼連活下來的資格都沒有,為什麼?”

沒有人回答,就連父親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到了最后,過多的慘白臉上,只剩下奄奄一息的哀求。

對不起,我沒有能力幫助你,但是我可以答應你,永遠好好照顧易群,永遠讓傷害。

是,當著易群的面,他就是這麼說的,這麼答應的,這麼多年了,自他年之后,已經將兩家勢力合并,這世上再沒有什麼外來的力量,可以影響到他的決定。

“易仁,那些都過去了。”上一暖,是邊靜言出手來,給他溫暖的擁抱。

是,那些都過去了,閉上眼睛回抱。心里卻仍舊翻騰,世事難料,那麼多年過去了,為什麼最大的傷害,總會來自最親近的人,這反復回的影,究竟什麼時候才能完全消散?

第二天,也就是盛大婚禮前一天的傍晚,大家長發話了,今天的晚餐,他要與新娘單獨用。

安靜地跟著他走過上行的長廊,盡頭有窄小通道,推門而出,半圓的寬闊臺正對湖面,致的桌椅放在臺正中,一切已經布置妥當。立在一邊的仆從看到他們倆個出現,一同彎下腰來致敬。

圓桌上鋪著雪白的桌布,四角垂落,正中鮮花怒放。平靜無波的湖面,倒映著絢麗多彩的晚霞,微風拂過,波絨般起伏閃爍。橙黃的落日,以無比優雅的姿態,在群山掩映中緩緩溫落。

自走下飛機就開始告誡自己,再怎麼樣都要在這幾天里保持端莊矜持的風范,可實在忍不住,靜言快走幾步到矮矮的圍墻邊,扶著花崗巖的糙平臺,深深吸氣,花香陣陣,夾雜著晚風送來的遙遠的樹木味道,蘇格蘭著名的綠原野,綿延起伏直到目力所不能及之,與瑰麗的天空遙遠相接,得驚心魄。

孔易仁立在后微笑,“喜歡嗎?”

“震撼。”

“可以常來。”

手去牽他的,臉頰進他的手掌,“不用,哪里都很,在一起就好。”

仆從很安靜地上菜,這頓晚餐費時漫長,從彩霞滿天一直吃到夜暗沉。起送到臥室門口,門被推得半開,靜言回他。

詹姆斯太太在不遠候著,這時低聲提醒,“夫人,明天就是婚禮。”

“我知道,傳統。”昨天詹姆斯太太就開始念了,按照傳統,婚禮前還同居一室,會招來不祥。當時沒有回答,早晨與母親通電話,抓機會提問,婚前不能同房是哪個國家的傳統?回答,是全世界的傳統!白白招來一頓教訓。

臥室里暈黃的燈,均勻地灑在的側臉上,模糊暗影,依稀看到在嘆氣。

孔易仁笑了,低頭親吻的額頭,“早點睡吧,明天會很累。”

既然是傳統,那就寧可信其有吧。點頭答應,靜言目送他離開。

回頭看到詹姆斯太太還立在原,“夫人,還有什麼需要嗎?”

“不用了。”擺手進屋,好了,別看了,最后一天,很尊重傳統的。

看著低頭往里走,詹姆斯太太一貫嚴肅的表,終于破功,忍不住笑了一下,但還是盡職盡責地繼續提醒,“夫人請放心,明天一早我就會帶著人過來的。”

“好,”回頭看了一眼憋笑的臉,笑吧,英國人!靜言慢慢回答,“詹姆斯太太也請放心,我不會晚起的。”

綢的睡水一般上,躺進的被褥里,仰頭就看到屋頂上致的浮雕。

沒有他在,這里真的是很空曠啊。閉上眼睛,仿佛又看到那寂寞華的一墻照片。

睡不著,睜眼發呆。

這怎麼行?難道要失眠整夜,然后明天上演熊貓新娘娛樂觀眾的荒誕劇?

強迫自己手去按熄床邊的臺燈,還是睡吧,明天一定很漫長。

熄滅,黑暗轉瞬淹沒整個臥室,一片安靜中,古老的座鐘的走針聲被無限放大——

“啪!”燈再次被按亮,靜言腰坐起,抱起枕頭,著把臉整個埋進去。好吧,承認,是個膽小而沒用的人。

鈴聲突響,驚跳了一下,回頭瞪著床頭柜上的電話,手接起。

“靜言,你還沒有睡。”低而溫暖的聲音,清晰地傳了過來。

“易仁。”難得拖長了聲音。

“睡不著?”平穩的聲音,約有笑意。

笑吧,你們都笑吧。垂下頭,靜言咬咬牙,“就睡,沒事我掛了。”

“靜言,要不要過來?”

“明天就是婚禮。”沒好氣。

“是,明天就是婚禮,所以我讓所有人都早些休息了。”微笑的聲音。

——“孔先生,請尊重傳統。”

“好,那你也早些休息,晚安。”不再多說,他道晚安。

一秒也不遲疑,靜言立刻回應,“晚安。”

擱上電話,整個城堡都安靜下來,幾分鐘后,厚重的臥室大門被悄無聲息地推開,暈黃的燈一點點漫出來,轉眼就被再次掩沒,赤腳跑在平的木制走廊上,長長的睡質下擺隨風飄起來,好像一朵盛放的花。還沒奔出幾步,走道盡頭的大門就開了,暗夜里拔修長的影被燈拉得綿長,轉瞬便落到的足下。

“別急,不要跑。”得非常低的聲音,笑意滿滿。

子已經撲進他懷里,反手合門,靜言閉著眼睛板臉,“我已經睡著了。”

“是是,能夠迎接到夢游的公主,我覺很榮幸。”

他懷里溫暖,覺心滿意足,靜言終于笑出聲,“記得醒我,詹姆斯太太一早就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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