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墨國太子看到我倒是一點都不驚訝，沒說話，笑了，卷曲睫在深陷的眼窩上方一，漆黑眼珠潤潤的一層。

原來這個人除了黑一點，倒是不難看，只是他看著我的表很是奇怪，第一次見我那麼稀罕，目回轉在我上，怎樣都不移開。

我被他看得有些莫名起來，皇兄卻一提腕，將我的手送了過去。

“墨斐，平安有些累了，你扶進殿吧。”

我手指一，吃驚地回皇兄的臉，他卻沒有看我，握著我的手沒有毫放松。

墨斐一點都不客氣，手過來扶我的腕子，我原來也不是白得耀眼的那種，但與他一比，活像是雪坑里爬出來的，一片慘白，全無。

他與我距離并不遠，手可至，我原想退后，但皇兄捉得，我一掙不得，旁邊突然傳來嘈雜人聲，有人斜刺里撲出來，撲在皇兄腳前，邊哭邊哀。

竟然是蕊貴妃，哭得涕淚縱橫狼狽不堪，平日里的妖艷風流全不見蹤影，聲音凄厲，我好不容易才聽明白，原來是求皇兄不要讓去陪葬。

我對蕊貴妃向來沒有好，但這時卻對激到極點，趁此機會后退了一大步，差點跌倒在季風上，當然他的反應比我快得多，我與他的只是輕輕一便被他扶住。但我心中驚，因為就算是隔著厚厚的宮服，我都能覺到他渾繃。

臉慘白的太監們上來將蕊貴妃拖了下去，旁邊那排趴在地上的先皇嬪妃們每一個都在瑟瑟發抖，我不想再多看一眼，轉頭就往側殿去，走得太急了，第一腳就踩在自己的裾上，差點栽在地上。

墨斐一，但是有人先他一步將我抱了起來，是季風，沉默地與墨斐對視了一眼。

蕊貴妃已經被拖走，皇兄回過臉來看我們，我在這一瞬間驚惶到極點，幾乎要尖起來，但皇兄竟然一笑，聲音溫和，對著季風說話。

“你倒是忠心，不離不棄，好得很。”

直到進了側殿我才發現自己已經冷汗流了一，太監侍在門口立著，水滴銅在窗邊發出單調的聲音，平看著我，眼神古怪。

我嘆口氣，心里明白他想說些什麼。

他一定想說，知道你們家的人變態，沒想到那麼變態。

季風一直都沒有放下我，我也沒有離開他上的意思，他懷抱溫暖，是我這世上最貪的地方，我其實至今都不能明白他為什麼要和我一起回來，但是剛才皇兄用了一個詞——不離不棄。

多好，皇兄雖然變態，但遣詞用句方面，一向都比我強。

我有一個壞習慣，一旦覺得手指就喜歡在挲面前的東西，現在面前只有季風，我當然在他上上下其手，他服下有寬闊的纏繞，一定是為了那些傷口，我著著又覺得心中酸，怕自己失態，只是輕輕哼了一聲，問了一聲，還怕被其他人聽到，在他的肩膀上，聲音到最低。

我說，“你們什麼時候走？”

他們兩個都沒有反應，過了一會季風才很輕地回了我幾個字。

“當然是一起走。”

銅又是“滴答”一聲響，門外有人一路小跑過來，太監尖銳的聲音響起。

“大典開始，請平安公主上殿。”

我咬咬牙，從季風上爬下來，寬大的袍袖掠過立在一邊的平，手心突然一涼，我趕攏起袖子，兩手握住那東西。

起步的時候我我終于清楚那是什麼。

是一把連著鞘的小刀，我小心出來了一下，輕輕斯便覺得指尖微痛，鋒利非常。

我將它好，邊走邊不著痕跡地看了一眼平，流汗了。

他未，聲音卻在我耳邊響起，詭異到極點。

不過他說的話，倒是如平時一樣直接。

他說，“這是給你自保的，別用來自殺。”

第36章

大典進行得很順利，殿外立滿了全副武裝的將士，看上去更像是大戰之前的檢閱，數天前還對著父皇說忠心可昭日月的大臣們照原樣祝頌新帝，一點磕都不打，流利得很。

我獨自坐在桌案后，不想也不敢多看坐在最高的皇兄，只好目不斜視地看著那些流上前跪拜新帝的員，漸漸覺得佩服。

怪不得皇兄這麼想早登皇位，本朝有這麼多疾風勁草的朝中棟梁，確實難得。

沒有了皇兄與天恒，桌案后空空的，但是季風就站在我后，我想著他對我說過的每一句話，漸漸也不想再看其他人了，眼觀鼻鼻關心，心里很是安靜。

只是那莫名其妙的墨國太子不斷將眼投過來，總是讓人討厭，我換了幾個姿勢都躲不開他的目，后來索由他去了，反正看也看不掉我一塊。

鐘聲再響，皇兄換上龍袍，冠冕金奪目，珠簾落下，遮去了他的臉。

他立起來走向大殿中央，經過所有人都向他匍匐下去，萬歲之聲連綿不絕。

殿外軍隊也在這鐘聲中發出整齊的“萬歲”之聲，萬人高喊，聲若雷鳴。

典禮費時長久，天已經黑了，所有的燈火在這一瞬間同時亮起，照得皇城亮如白晝，有炮聲，從遠城墻上傳來，一聲一聲遞次炸開，我一開始驚了一下，以為又有什麼事，卻聽皇兄突然大笑，只說了一聲，“好！”

他一開口，所有的聲音頓時消失，殿外整齊排列的軍隊在燈火中肅立，四角大旗風聲獵獵，萬千盔甲寒閃爍，看得殿跟出來的那些常年養尊優的文與侍面僵。

我也被簇擁著出了大殿，皇兄回過來，目落向我。

皇兄與我向來親厚，他也是現在這宮中唯一與我有緣的親人，但這一刻他隔著珠簾過來，我竟怕得厲害，只想轉頭避開他的眼。

后來我發現自己錯了，皇兄看的并不是我，而是從我后走來的另一個人。

是墨斐，帶著他那個巨無霸一般的黑人侍衛，從我邊走過時回頭，對我微笑了一下，然后筆直走到皇兄邊，與他并肩立了。

皇兄對他點頭一笑，然后對底下的一片肅靜開口。

“墨國太子遠道而來親賀大典，我朝與墨國現已立下盟書，從此兩國好，守互助，朕今日即特許平安公主與墨國太子永結秦晉之好，以示誠意。”

四下寂靜一秒，然后無數的“萬歲”之聲響起，此起彼伏，萬千張臉表各異，但我凝固，眼前模糊，竟沒有一張臉是看得清的。

冰涼的刀鞘已經被我的手握得發燙，我想說話，但說不出來，腳下卻了，用力地往前了一步，但是上一麻，我現在已經很悉這種覺了，有人點了我的道，阻止我的行，順便讓我睡一會，或者是暈一會。

暈吧，我悲憤地倒在悉的懷抱里只剩這個念頭，這世界太黑暗了，比墨斐的臉還要黑，這樣的世界還有什麼值得看的？我寧愿就這麼永遠暈下去，再也不醒來。

第37章

我在一個搖晃的世界中醒來，子躺在的錦繡堆中，四下華麗，只是搖晃不休。

我怕自己是魔怔了，怎麼看出去一切都是著的，但有一團金忽然湊近我，我近來對金敏，被嚇得一閉眼，再張開那金仍在，看清了，原來是我皇兄。

皇兄居然沒帶冠冕，沒了珠簾，他的臉恢復了平時的樣子，如果不是龍袍上金線織就的五爪金龍芒刺目，我幾乎要以為是我的皇兄回來了。

可惜不是的，我心里明白得很，那悠閑淡定笑得春風拂柳的皇兄已經沒了，現在在我面前，只是個皇帝而已。

不知道怎麼稱呼他，我只好直接開口，“這是哪里？”說著又習慣地左右看，可惜除了皇兄，邊一個人都沒有。

“車上，已經出城了，皇妹頭回遠嫁，為兄心中甚是不舍，送送你。”

我悲傷了，看著皇兄不說話。

皇兄貴為新帝，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讓我出嫁，那肯定是板上釘釘的事，又何必那麼著急，我暈著還沒醒的時候就將我打包往人家手里送。

他看我這樣安靜，很是欣地拍拍我的臉，說了一聲，“乖。”

我嘆口氣，問他，“不去可以嗎？”

他失笑，搖搖頭。

“慧寧也可以啊，比我結實。”我完全沒有罪惡地指出這個事實。

皇兄聽得笑意更深，原本在我臉上的手指移上來，我的頭發，好像我是某種小。

他下聲音，說，“可惜啊，慧寧不是我的皇妹，平安才是。”

我已經很久沒聽到他用這樣的語氣對我說話了，我很小的時候經常覺得寂寞，在宮里到找他，然后跟在他后，扯著他的擺，到哪里都不肯放手，有時候皇兄被我扯的無奈，彎下腰來，用很的調子哄我，就像現在這樣。

真可惜，人都是要長大的。

我沉默地垂下眼，許久才“哦”了一聲。

皇兄的手還在我的頭發上，繼續說話，大概知道以后沒什麼機會再見我了，很是兄妹深。

他說墨國雖在塞外，卻是個極其漂亮的地方，大漠中的都城湖山環繞，且這些年來墨國兵強馬壯，幾乎吞并了大漠上所有小國與部落，疆野宏大，墨斐父王已經老了，他很快便可登基，以后我就是墨國皇后，威風得很哪。

我點點頭，學著他的樣子笑笑，“皇兄說的是，可要是平安子不爭氣，還沒到那兒就見父皇去了，那可如何是好。”

這句話說完之后車廂里頓時沒了聲音，皇兄不再說話，只安靜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收回手，一手指將厚重的織錦窗簾挑開一條。

隙中刺目，但我第一眼便看到自己一直以來都在尋找的人。

是季風，騎著馬，就在車邊，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騎在馬上的樣子，脊背筆直，拔如松，比任何人都耀眼。

我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回頭盯著皇兄，他對著我的眼睛微笑。

我被他笑得心寒，強自鎮定說話。

“我只說可能，又沒說自己一定會出事。”

他點頭，“這便說到點子上去了，你若出事，他早該是個死人了。”

我聽不懂，但聽不懂不影響我被他嚇得渾發冷，說話都不利落了，結結道，“為什麼？是什麼？”

皇兄不愧是我的親兄，我這麼說話他都聽得懂，還笑著附送解釋，抓過一只金盒打開給我看，金盒嚴合，他只開了一條我便聽到令人骨悚然的“吱吱”聲，再看那里面竟有一對小蟲，一黑一白，糾纏在一起。

“這就是不離不棄，喜歡嗎？”

這麼惡心的東西居然有這樣的名字，我額，搖頭。

“你該喜歡的，它們可好，這一只死了，另一只無論如何也要回到它邊，抱著它一起死。”

“那跟我有什麼關系？”我莫名。

“當然有關系。”他饒有興致地指著白的那只給我看，“這一只，現在就在你的子里，那一只嘛……”

我已經明白了，不想再聽下去，的反應更直接，我吐了。

皇兄鎮定得可以，立時抓過側邊小幾上的沉香木缽盂放到我前面，一邊看著我吐還一邊繼續，“放心，白那只懶，就算黑的死了也不會去找它的，你若不出事，它就這麼永世地睡下去了，乖得很。你不是喜歡季風嗎，我保證，只要你不死，他永遠都會在你邊，現在你知道，皇兄有多疼你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