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第59——61章

第59章

莫離并未與我多說一句,只帶我出了大堂,青均在外頭候著,還有莊其他部屬,他開口,卻只了一個人的名字。

“青風。”

青風當然在,聽到自己的名字一蹦老高地跳過來,袖管子都卷了起來,“青風聽令。”

出一手指,點點我,“帶到枕水閣。”說完再看我一眼,瞇了瞇眼,又補了兩個字,“鎖了。”

青風“啊”了一聲,臉上彩立時褪了個干凈,我也跳起來,出聲,“又要鎖我?”

莫離已經回面對眾人,不再理睬我,青風不敢不從命令,拖拖拉拉走過來,手推我,“走吧。”說話間還回頭眾人所在之,無限留與傷懷。

我才傷懷呢!好不容易了枷鎖,居然又要被關到另一個地方去,青風手來推,我又怎會讓他如愿,提氣之后一個縱,只想讓這啰啰嗦嗦的小子當眾出個丑,不曾想眼前黑影一閃,我腳尖還未離地,一道烏黑的影便在我與青風側一閃而過,堅青石板地面上明晃晃的一道白痕。

……

我倆同時往莫離那邊看了一眼,他正聽青說話,沉默的一個側臉,鞭梢垂落在腳邊,也是靜如止水。

頭上盤旋著黑影,我與青風同時咽了口口水,同時回過,默默地往回廊上走去,背影哀怨。

唉,老大就是老大,威脅都做得那麼徹底,您的命令,不敢不從啊……

一路上青風都在無聲抱怨,滿臉哀怨之,我更是怏怏不樂,非離莊回廊九轉十八彎,含無數迷宮八卦,沒有青風,我是無論如何走不出去的,他雖然哀怨,但好歹還是識得方向,帶著我左穿右轉,不多時眼前就有了水

“到了。”他指指前方,沒好氣地說了一句。

我抬頭,果然,飛檐小閣就建在一潭碧水中央,名副其實的枕水之閣。

我與青風走小閣之中,天氣冷,閣安靜,四面紗帳垂地,隨風微,我略一哆嗦,卻見青風已經從懷里掏出細長的玄鐵鏈子來,上前就要給我扣上。

我怎肯被他鎖住,輕輕一躍就上了梁。

“喂,你下來!枕水閣是什麼地方?怎容你像個猴子似的跳來跳去?”青風又開始聒噪。

我對他做鬼臉,“什麼地方?就算是皇宮院,我也照樣想待哪兒就待哪兒,有本事你上來。”

突然有風聲,就在我耳邊響起,隨即是一團白從我眼前掠過,我一驚之下向后掠出,小閣并不大,我怕落進水中,只好半空中折腰落回青風邊,卻見一個白小婢緩步走出來,臂上纏著寬長的白條,聲音清冷。

“這位小姐,此乃先生靜修之地,請勿如此喧嘩,青風,你還站在那里做什麼?”

這婢梳著兩只包包髽髻,年紀與我相當,說起莫離卻與其他人不同,也不稱尊上,只先生。

青風像是有些怕,小心翼翼地解釋,“小未姐姐,我是奉尊上的指令送過來鎖在這兒的。”

“鎖在這里?”反問,目中微現訝異之

“誰同意讓你們鎖了?”這兩人一問一答,視我如無,我在一邊翻了翻眼。

“是,尊上囑咐下來的,我正要辦,正要辦。”青風說著又舉起鏈子,對著我小臉一板,我忍不住笑了,“你還想抓住我?”正要提氣再躍,不防背后“啪”的一聲,被一樣中帶的東西擊中,整個人都往前跌了下去,隨即腳上一涼,穩住子再看,已被那條黑的玄鐵鏈子鎖了,另一頭繞在小閣邊的柱子上,扣得死

青風叉腰笑,“哈哈,看你還往哪里逃?”

我一回頭,白小未就站在我后,手臂上的白條仍未收回,逶迤垂地,無風自

我“哼”了一聲,“你們二打一,背后襲,算什麼好漢。”

小未仍是冷著臉,“我已提醒過小姐,此乃先生清修之地,如再如此喧嘩,莊規矩,須得掌。”

青風在一片拍手,“對,小未姐姐,就是要讓吃吃苦頭。”

我氣極,“你敢!”

那小未目一寒,不發一語,眨眼欺而至,我唯一下過苦功的便是騰挪縱躍的輕功夫,怎能讓靠近,急速后退,只是腳上纏著鐵索,雖未被打中,但退避間已是繃到極致,“嗆”一聲響。

我看出這小未武功高強,遠比青風厲害,真被掌打中了,以現下莫離對我的態度,又我向誰訴苦去?好漢不吃眼前虧,這幾年我能屈能得習慣了,當下落地開口,“好啦,我待在這兒就是,懶得跟你們多說。”

青風心滿意足,笑嘻嘻地謝過小未往外去了,小閣里只剩下我與面對面,小未一張素臉,清秀雪白,很是漂亮,但我氣對我不善,撇過臉去不想理,閣冷冷清清,連桌椅都不見一張,我站得無趣,索坐了,催力,氣運一周天。

想想真是悲哀,自我了江湖便人欺負,早知如此,這三年在慶城山上,我怎麼都該將文德所教的那些功心法好好研習一番,不過亡羊補牢,為時未晚,基礎基我還是有的,現在開始努力應該還來得及。

“原來你是慶城的人。”耳邊聲音清冷,我一張眼,小未就立在我面前。

我不理,繼續運功。

“我教與慶城素來井水不犯河水,先生將小姐帶回,必有因由,是否與定海金家一事有關?”

我聽到金家二字,心下稀奇,忍不住張開眼,“你怎麼知道我從金家來?”

“我教卷定海金家一事已在江湖上傳開,這位小姐可是在金家與先生相遇?”用句倒也客氣,只是聲調平直,冷冰冰的,總讓人聽著不舒服。

我想到平在堂上所說的話,看來平雖為我而來,但其他人卻另有他圖,說不定就是為了金家來尋仇的,只是不知這些江湖中人消息怎會這樣靈通,非離莊地如此蔽之所,居然這麼快就能尋上門來了,要說是跟著我與莫離而來,莫離行蹤如此詭,想也無此可能,那麼……難不有人給他們通風報信?

我這麼一想,就有些頭疼,再想到那位在定海便亦步亦趨纏著我師父的金小姐,不知與那些所謂的青年才俊,是否也跟著一起來了,還有我師父文德,那日與莫離手所的傷不知好些沒有。

文德雖然對我不算太好,但怎麼說都收留了我三年,又是因我而傷的,我雖然不如大師兄他們那麼時時把尊師重道放在臉上說在里,但每想到此事,心里總是不好

小未仍立在我面前,雙眼一眨不眨地等著我的回答,眼瞳黑白分明,幾乎能一眼看到底下去,我沉許久,也不催我,耐甚好,我便覺得也沒之前那麼討厭了,開口答了一句。

“我是在金家遇見莫離的。”

至于我是怎麼遇見他的,你別問了,我也不想說。被人用鞭子甩來甩去,這樣的經歷,誰遇上都會想沉默的。

“原來如此。”小未自顧自地下了定論,“這位小姐定是目睹事經過,先生帶你回來是為我教作證的吧?”

這是什麼跟什麼?我頭回見到一個人能夠這麼慢條斯理卻興高采烈地瞎猜,默了。

果然,非常人的老大邊,沒一個是正常人。

小未自認找到答案,滿足地走開了,臉上還是冷冷的,我看古里古怪,也不想多搭話,過了一會兒取而復返,卻是給我取了個碩大的墊子來,還有熱茶干點,一同放在我面前。

有鐘聲,不知從莊里何傳來,小未眺了一眼,對我道,“小姐請自便,我去去就來。”說完轉走了,水榭長廊里款款而去。

我想問問又出了什麼事,但轉眼消失,本未作停留,我只好悻悻地把手放下。

又剩我一個……

我環顧四周,孤獨油然而生,這天下雖大,怎麼我待的卻都是沒人的地方,真真無趣。

枕水閣四面風,紗帳隨風而,眼前只有靜水微瀾,我一個人發呆良久,最后咬咬牙,扯過那張墊子坐了,將那些干點熱茶一并吃完,然后盤繼續我的氣運一周天。

沒人理我就算了,我正好趁此機會繼續我的絕世高手之路。

慶城功心法講究一個靜字,枕水閣悄然無聲,周圍只有流水潺潺,果然適合清修,我靜下心來默念心法口訣,漸漸我兩忘,也不覺冷了,也不知過了多久,忽有聲音如從天外傳來。

“平安。”

我猛睜眼,連著水榭的長廊那頭突現一條人影,朦朧暮中白飄飄。

是文德。

我呆住,險些走岔了真氣,整個人都是一震,倉皇間只想捧住自己的腦袋哀一聲。

老天,我知道自己難得用功,但你也用不著這麼快就讓我走火魔到幻覺叢生吧?

第60章

“平安。”文德又喚了我一聲,我一個激靈終于回神,整個人從墊子上跳了起來。

“師父,真的是你。”

文德為我的反應微一皺眉,我這師父素有潔癖,還清凈,最不喜歡邊有人大呼小,有次小師兄不知他經過,從崖上縱下時一時得意長嘯不止,被他袍袖一拂摔出去七八丈遠,鼻青臉腫爬起來還被大師兄訓了一頓,說我慶城門下怎可如此失態喧嘩,說得小師兄著師父已經遠去的背影兩眼淚汪汪。

我在慶城三年被同門師兄姐們耳提面令,早已條件反,這時立時閉,規規矩矩站好,重新了聲師父,低眉順眼,不知有多乖。

他微一點頭,只說,“過來,跟我走。”

我抬頭看他,不知文德是怎樣到的這里,但我師父一向神乎其技,能人所不能,不到我來考慮這個問題,我只是奇怪,莊里的人呢?

枕水閣再偏僻,我師父也不可能從天而降,總要經過他,這莊里奇宮八卦無數,人也不,但現在回廊外寂寂無聲,莊里的人仿佛突然間煙消云散,那些人呢?難不我師父真的神到已經能夠瞬間移的地步了?

我這麼想著也不敢說出來,只好腳,出腳下“嗆啷”有聲的鐵鏈子,指著說了一句,“師父,我被鎖住了。”

文德目一掃,聲音里略有怒意,“你的輕功到哪里去了?”

我……

我一肚子苦水無訴,只好扶著柱子做懺悔狀,額頭抵在柱子上,為了加重效果,砰的一聲響。

文德舉手一揚,數帳之外一道白飛過來,正擊在我腳踝前的鏈子上。

我記得之前在起火的左廂房,莫離劍一揮便斬斷了鐵索,滿以為師父這一下也能其利斷金,沒想到那道白與鐵索相,“錚”一聲響過之后便被彈開,轉眼落水中,沉得無聲無息。

我驚住,低頭再看那鏈子,只有最外層的一小段黑被削去,里金閃爍,非銅非鐵,竟像是金絞起來的。

文德遙遙注目,微瞇了眼,“金索,他竟用這東西鎖你。”

“金索?”我聞所未聞,但聽師父的口氣,必定不是什麼簡單的東西,當下扯著鏈子往前走了一步,做孝順狀。

“師父,您在此地久留可有危險?師父的安全要,要是為了平安涉險,我心里會過意不去的。”

我其實怕師父與莫離又面對面遇上了,雖然明日一戰貌似在所難免,但現在文德這樣只莊,總讓我提心吊膽。

說到底,我也不太想在這時離開莫離,無論他將我擄來所為何事,只要他一日沒想起我,我便不會放棄努力,說不定跟在他邊再多幾日,我就能弄明白事始末,現在我放棄,我又怎會甘心。

“你也會過意不去嗎?”風里傳來文德的回答,短短一個反問,讓我頓時又有了些幻覺。

這是我師父文德嗎?我師父冷臉冷心,說話丁是丁卯是卯,從來不浪費一個字,更別說重復與反問,我略有些吃驚地看過去,暮漸濃,回廊里并未亮燈,但之前的薄霧已經散去,文德一,暗背景中反襯得益發清晰,眉眼間不若平日里的淡然,有煞氣。

我忽覺詭異,又有些惶恐起來,忍不住再仔細看他。

文德雖然不喜多言,但行力卻厲害十足,否則之前在那十佳樓也不會只上來卷了我就走,可現在他已經隔著水榭長廊與我說了半天的話,一直未向前邁過半步,就連斬斷我鐵鏈時也只用了一柄飛刀,難不這長廊有鬼?

我開始驚惶,拖著鏈子再要往前走,卻又不能,只能隔空再問一句,“師父,你沒事吧?”

文德不語,一邊忽有聲音飄落,“文先生,平安問你是否無事,你不答嗎?”

這聲音嘶啞低沉,耳驚魂,我猛地抬頭,果然是莫離來了,就立在回廊盡頭的影中,負著雙手,面猙獰,說話時卻像是帶著笑的。

“右使別來無恙。”文德并沒有太多作,只緩緩轉過頭面對他。

“文先生好功力。”莫離悠然抬手,回廊里瞬間亮了燈,一盞一盞綿延開去,放眼整個莊子都像是落在星海里。

風里傳來略帶甜膩的香味,我走進枕水閣時便已聞到,此時益發濃烈,我遙一眼莫離,想不通他一個大男人用來清修的地方,為何要弄得如此膩香浮

文德抬手放在邊,咳嗽一聲。

我立刻又把注意力放回師父上,“師父,你著涼了嗎?”

有笑聲,是莫離在笑,但聽在耳里卻一點笑意也無,“文先生,離魂燈會加重瘴氣的毒,你還撐得下去嗎?”

瘴氣?!我吃驚地瞪直眼睛,哪里來的瘴氣?

“你將平安困在瘴氣布之,難道不怕也中毒?”文德開口,聲音中煞氣漸濃,雙眉間漸漸有黑氣凝聚。

“平安藏神,百毒不侵,文先生做了年的師父?難不一無所知?”

藏神?我聽不懂他在說什麼,但雙手已經慢慢掩住口,后退一步,只是不敢相信。

“右使好算計。”

“也是文先生掛心平安,不如此,怎有機會候得貴客來此?”莫離舉步,慢慢向文德所立之走來,腳下輕緩無聲,回廊兩頭忽然間暗影憧憧,許多人迅速掩至,像個口袋般包圍住文德。

我低了一聲,“師父快走,我沒事的,你快走。”

文德又看我一眼,目暗沉,突然地拂袖而去,他輕功絕頂,縱云之已趨化境,躍出回廊后飄搖而起,被風托起一般。

有人張弓,我驚恐地對著莫離尖,“不要傷我師父!”

莫離背對我立著,不如山,箭雨劃破長空,文德半空中再次提氣,竟憑空再升高數丈,那些箭雨著他的腳下飛過,看得我呼吸都忘了。

弓箭手一不中,青在廊一揮手,后排立時張弓補上,眼看著就是另一箭雨,文德之前避得艱險,此時形已飄落至遠樹梢之上,夜濃重,虛飄飄的一道白影,揚起手來,便是一道火影。

是火霹靂,莊眾人識得厲害,莫不驚呼一聲,莫離飛而出,長鞭如靈蛇飛出,鞭梢卷住火,那點星火在夜空中炫亮劃過,照亮白墻青瓦間的翠樹冠,再飛到水面上,波中瑰麗無方。

我眼睜睜看著那火水中,渾,耳邊聽到一聲喝斥,“趴下!”

索響,而我的自發,一瞬便平地面,掌心臉頰地,一片冰冷。

一聲巨響,轟然如山河碎裂,水柱激,白巨墻一般升起,再伴著嘩然巨響向四面下,小閣猛震,我被從頭到腳澆子,那水柱挾帶風雷之聲,擊打在上竟像是有著實的利,疼痛不堪。

我正絕間,子突然一輕,被人從地上提起,打在上的水柱消失,我勉強睜眼,看到莫離,背我而立,就在我前,水柱尚未落盡,湖水激如戰場,而我師父文德已經蹤跡全無。

莫離并不追趕,只遙遙說了句,“文先生,明日天水坪上,恭候大駕。”聲音以力送出,一時天地間都仿佛充滿了幽幽回聲。

彩聲如雷,他仍背對我,形淵渟岳峙,揮手令下,青便帶著那些人列隊離開,一切有條不紊。

轉眼枕水閣外只剩他與我兩人,水面已經平復,夜中波,映出點點紅燈,景,但我冷,被水打衫鐵一樣沉重,心中更是如墜冰窖那般,悲涼無比。

莫離回,臉上面不知何時已經收起,出那張令我刻骨銘心的臉來,對著我的眼睛,角又是一

相隔不過一尺,我看得清楚,他真是在笑,那是我記憶中的眉眼,微折間便是粲然生

但他不是我記憶里的那個人。

我手指輕,腳下金索發出細碎聲響,在他這一笑間已經后退了一步,眼前恍惚,心痛得像是要滴出來。

這個男人,冷酷無,不擇手段,偶爾溫存都只是假裝,他是邪教中人,帶我走,只為了我里所謂的圣,利用我,以我做餌,殺我師父文德,這個男人,怎會是我記憶里的那個年!

我記憶里的那個年,會在春風里蹲下來,向我張開雙手;我記憶里的那個年,會在漫天戰火中丟下手中的長槍,走到我邊,說一聲“我與你一起。”;我記憶里的那個年,會在我已失去一切的時候與我不離不棄,問一聲,“平安,你要跟我一起走嗎?”

他們怎麼會是一個人?他怎會是我的季風!

第61章

莫離見我后退,臉上那些微的笑意瞬間沒,夜幽暗,他目一沉,我頓覺寒意彌漫,更是冷得直打哆嗦。

“過來。”他對我出手。

我搖頭。

他一瞇眼,再不發一語,我眼前黑影掠過,轉眼便被鞭子卷了過去。

我落地不穩,踉蹌著撞在他上,他也不避,反手抓住我,俯下臉來,眼睛對著我的眼睛,“知道怕了?”

他的氣息拂過,暖意讓冰冷戰栗,卻沒有一我的,我掙扎著想推開他,但長鞭如鐵將我箍住,又哪里掙得開。

我已失了清醒,只知全力掙扎,他箍得越我便越是傾力運氣,突然眼前一黑,卻是我自己經脈間的真氣逆走,激反撲,整個人都失去了意識。

再醒來時,我已躺在的被褥之中,床很大,四面雕花圍欄,帳外亮著燈,過垂落的紗帳去看,暖暖的一個暈。

我想翻坐起,上酸,竟是不能,只覺得從頭到腳都是了力的,抬抬手指都難。

有人掠開紗帳低頭看我,我一見他的臉便悲傷難耐,雖不能,但立時閉上雙眼,只是不想看到他。

“醒了?”莫離明知故問。

我閉著眼,心里只顧著泣,哪有神回答他。

他不再說話,屋里安靜下來,我閉著眼,耳力便靈敏許多,但側悄無聲息,最后連他的呼吸聲都仿佛消失在空茫之中。

就像這世上只剩我一個,手再也不到任何人。

我忽覺恐懼,想睜眼,但雙眼沉重,又睜不開了,正掙扎間,眼皮一暖,被人用手輕輕按了一下,這手指如有魔力,將我從黑暗中解出來,我雙目猛然大睜,瞪著近在咫尺的他,口起伏,只是驚

“還要再睡嗎?”他又問,似笑非笑的一張臉。

我雙目酸,又不敢眨眼,怕在這張臉前丟丑,嚨痛得厲害,許久才開得了口,“我認錯你了,你放我走吧。”

他長眉一軒,“你將我認作何人?他與你是否至親?”

我強忍了半天,但仍是為他這一句話破功,一滴眼淚突破眼眶,順著臉頰瞬間落下來,落在枕上,“啪”一聲響。

“讓我走吧,你要的東西,我還給你。”

他目往我臉側一落,不知在看些什麼,上卻問,“你愿意說了?”

我一時灰心絕,只勉強抬起手來,指指心口,“你要的不是它嗎?”

他眼中芒一閃,“原來你確實知道。”

我恍惚,送嫁那日皇兄春風拂面的笑容仿佛又在眼前,“那雙蟲子,白在我這里,黑的……不離不棄,永不分離。”我說到這里,心口劇痛,破了嗓子,落耳中的聲音變得嘶啞陌生,全不似是我發出來的。

眼淚停不下來,我不再看,轉過頭去,皇兄的笑臉仍在面前,可即便是那不堪回首的一日,我只需掀開車簾,便能看到季風,馬背上拔的一個背影,回過頭來,平靜溫著我。

即便是那樣的日子,只要能看到他,一切就都是好的。

我在這一刻,突然地思念若狂,心痛得無法言語,仿佛有異在里面蠢蠢,輾轉將我噬咬,

,是莫離手過來鉗住,他的手指修長有力,將我的臉是擰回面對著他,我被迫與他對視,他面不善,長眉蹙,眉間泛出青,下顎抖,我在悲傷恍惚之間,竟不知這輕是來自于我還是他。

他臉上烏云布,正是風雨來之勢,“你不需廢話,只告訴我是誰將圣?此人現在何?”

我看著他,啞聲答了一句,“我不知道。”

皇兄份尊貴,與我自小長在皇宮,想也不可能是他口中所說的祭祀之流,究竟是誰將此我與季風,我確是不知,若要說說出皇兄之名,那也是萬萬不能的事

我皇兄,現已是一國之君,而我只是個已死的公主,文德三年前便說過,世上已無皇平安此人,否則天下大,文德的話雖說得不好聽,但這是事實,過去的一切,已經隨我皇份一同死了。

他眼暗沉如水,已有怒意,臉益發難看下去,“你敢戲弄我。”

我指心口,“你拿去吧,隨你怎麼做,把它拿出來。”

他悶哼一聲,“你以為我不敢?”

我慘笑搖頭,邊笑邊覺得眼淚撲簌簌地落下來,只好舉起雙手去掩,但未及到自己的臉便被他一把攥住,兩只手腕俱都合攏在他掌心里,他指掌用力,我骨骼相覺益發強烈,痛得鉆心,轉眼就要被穿那樣,讓我忍不住出聲。

手上劇了一下,然后鉗制住我的所有力道突然消失,我猛睜大眼,他已后退一步,一手掩,另一手拍在床邊桌案上,一聲悶響,那張堅無比的紫檀桌案已是四分五裂。

我不知發生何事,一時驚楞。

門外傳來聲音,“先生,你無事嗎?”正是那在枕水閣上將我鎖住的小未。

他并未回答,立在那里一,臉煞白,眉間青氣郁結,深長呼吸間竟像是在忍著極大的痛苦。

門外聲音又起,“先生,小未不敬,進來了。”說話間門被推開,小未飄,看到屋中形只是一愣,然后立即躍至莫離邊,一手就要往他后背上抵去。

他一側,沉聲道,“不用。”

“先生是傷嗎?”小未急問,眼睛往我掃過來,我與對了一眼,滿臉不知所措。

莫離并不與多話,只說,“我沒事,出去。”

“先生,是否是這位小姐打擾您的休息,不如我仍帶回枕水閣……”小未再看我一眼,不知我與他發生了什麼事,一時又無法猜測,聲音遲疑。

“出去。”他又重復了一遍,聲音冷

小未便不敢多說,面對著他退了出去,合門時臉上還帶著些擔憂之,看得住對莫離的異狀很是在意。

屋里再次安靜下來,我之前被驚住,不知不覺已經坐起,莫離背對我立著,沉默的一個背影,我張口卻說不出話來,只知愣愣地看著他,忽覺臉上手去抹,原來滿臉淚痕猶在。

我手起落間他便回,兩人面對,屋里亮著燈,我見他眉間青不知何時已經褪去,臉也已恢復正常,只是雙眉蹙,眼中墨翻涌,看著我的表很是可怕。

我被他的突變一擾,之前痛不生的覺好了許多,兩人相對,沉默令人抑,最后還是我先開口,問他,“你怎麼了?”

一閃,他轉瞬到了床前,倒將我嚇了一跳,子往后仰了仰,不自,“你,你要干什麼?”

“你使妖?”他冷著臉。

這……不是我過去常說的話嗎?

我眨眨眼,傻了。

“是或不是?”他居然追問。

我徹底頹了,之前兩人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煙消云散,再也無力跟他死去活來,只垂下肩膀搖搖頭,“不是。”

“或是你修習過奇詭力?”他說完立刻自我否定,“不會,若你有那等功力,何須拜文德門下。”

莫離難得一氣說了那麼多話,我想他是與我一樣,被之前發生的狀況弄得有些傻了,只是他表面功夫比我厲害,反應沒我那麼大而已。

我想到這里,一口氣全泄了,又躺了下去,看著床頂雕花說話。

“或者是我師父,神功無敵,隔空傷了你。”

他冷哼一聲,“就憑他?”說完一手,如之前一般將我雙腕捉住。

我一驚瞪他,“你做什麼?”

“我便不信了。”他指掌用力,我忍不住痛一聲,但他的手指仍堅定如鐵,沒有,與之前所發生的一切大相徑庭。

我尖,“放開我。”

他并未松手,反將我一把提了起來,我半個子都被帶起,他盯著我的眼睛,反問我,“說,之前你做了什麼?”

我倒吸氣,“我怎麼知道?之前明明是你在刑訊我,我心痛我難過都不行嗎?我痛我的,你捂什麼口?砸什麼桌子?”我說到這里,忽然一震,只盯住他。

他立時捕捉到我的改變,雙目與我相對,冷冷地問一聲,“如何?”

皇兄說過,不離不棄,永不分離,如我不死,他便無事,若我生了死意,那一半無論如何都會破而出,回到我邊。

若我生了死意,他便會回來,回到我邊。

我熱淚奔涌,全力掙扎,他手指一松,我便落回床上,也不顧手腕疼痛,跪坐起來,雙手一探,就要去他的心口。

莫離又怎麼可能讓我到,袍袖一拂,一力涌至,直接讓我摔到床角

我被撞得眼冒金星,但并未放棄,轉頭又往他撲過去,用了全力,只想將他抓住。

莫離一聲冷哼,手已提起,眼看就要出鞭,但我不管不顧地撲過去,就迎著他抬手的方向,明知可能被劈頭到,也沒一點閃避的意思。

火石間,他竟沒有揮出鞭子,只側翻掌,半空中將我兜頭拎起,手法雖然魯,但卻是穩穩地接住了我。

我雙手一張就將他抱住,不顧一切地出來,“是你是你,我知道是你,一定就是你!”

出一個異常古怪的表,只說了三個字,“你瘋了?”

我正要再開口,腰間一麻,被他點了道,頓時失去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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