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思凡的，第一陣冷風吹到臉上的時候我突然清醒，又轉過去，一瞬間腦海里冒出無數個念頭。

我想沖回去，抓著們每一個人問們為什麼；我想回到南希張面前，對說我不能就這麼被冤枉地離開；我甚至寧愿警察來，把這一切都查清楚！

但是就在我轉的一瞬間，肩膀被人拍了一下，耳邊是男孩子輕快的聲音。

“你可出來了。”

是袁宇，我未及回答他就先倉促低下頭去，從沒這麼不希他出現在我邊過。

我怕他看出我臉上的異樣，但已經來不及了，他驚訝。

“常歡，你怎麼了？”

“沒什麼。”我別轉頭，用手了眼睛。

“沒事你哭什麼？”他繞到我前頭來。

我沉默，他頓了一下，終于沒再繼續提問，只說，“我剛在邊上逛了一下，正巧你出來了，一起走吧，時間差不多了。”

“你先走吧，我自己過去。”我只想一個人待著。

他一把拉住我，“你還有什麼事兒？都這個點了，上車吧。”

我想掙扎，但他手勁很大，還補了一句，“這兒可不好停車啊，快上車快上車，一會兒有人來開罰單了。”

我一下沒掙開，轉眼就被他按進了車里。

車子起步的時候我最后看了一眼思凡，隔著鐵欄，隔著冬日的花園，隔著棕木框的大幅玻璃窗，我看到那一排排的酒架，角落的落地鐘，還有那些孩兒的目。

們太過分了！我真不甘心自己就這樣離開這個地方，即使我一秒都不想再看到們，但我不甘心！

我不說話，車廂里就只有袁宇的聲音，他好像忘了剛才的一幕，指指車窗外對我說。

“這條街上居然有家黑膠唱片店，喏，就剛才過去那家，我剛才在那兒淘了兩張碟，你相信嗎？那店里居然還有一張85年的eagles。”

我搖頭，原本不想回答的，但是怕他滔滔不絕，想了想直接說。

“我沒聽過黑膠唱片，也不知道eagles是什麼。”

他被我噎了一下，終于安靜片刻，車子繼續向前，轉過一個街角，研究所所在那棟小樓遙遙在。

停車的時候他對我說，“常歡，高興點兒，笑一下。”

“為什麼？”

“你要哭喪著臉見教授？”

“我沒哭喪著臉。”

他沒搭腔，把副駕駛座上的那快擋板翻了下來，打開那面鏡子對著我。

我的臉一下子在自己面前暴無，眼角還有點紅，鼻尖也是，臉頰卻是白的，一點都沒有。

確實不像話，我自己都看不過去。

我在上樓前先進廁所將自己整理了一下，用冷水洗臉，又用力自己的臉頰，直到出些紅暈為止，我還對著鏡子里的自己笑了，一開始角有點僵，真的翹起來了也就好了。

出來的時候發現袁宇居然還在轉角等我，我對他笑了笑，說，“謝謝，我好了。”

他打量了我一眼，然后對我比了一下拇指。

進門的時候發現其他人都已經到了，教授與視頻中一樣友善，說話的時候帶著笑容，記得我們每個人的名字。

他已經看過我們之前整理的所有數據，不吝贊揚，談到我所負責的那一部分時還特別說了一句，“常歡的分析做得很細致，特別是在利潤盈虧方面還將這些企業的非主渠道投資收做了附加詳表，相當有想法。”

他把我說得太好了，其實與其他人所負責的部分相比，我所做的只是最簡單的那一部分，我低下頭，覺得之有愧，但被自己所尊敬的人表揚，總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尤其是其他人也沒有流出異樣的眼，每個人都表自然地看過來，對我微笑。

如果不是之前發生的那一切，我一定會覺得快活不已，可惜現在的我實在興高采烈不起來。

但我還是保持了笑容，希大家不要覺得它很勉強。

接下來葉小姐將之后計劃與實施步驟詳細講解了一遍，參與課題的大部分企業已經確定下來，因為這個項目是由外經貿部牽頭的，所以江浙兩地的商會都非常配合，有許多家企業主接洽了我們，年后我們就將與他們開始實質的合作。

尤其提到了何琳所在何氏集團，說他們不但提供了旗下所有分支機構的數據，還對此課題進行了贊助，說的時候多看了一眼袁宇。

袁宇保持笑容，但并沒有回應的目，我想到他平日里在這個項目上所花的努力，覺得他也不一定樂意葉小姐多看他這一眼。

這天晚上我并沒有與袁宇一起回學校，他問我我只說有事，所有人都散了之后我獨自走出去，找了一個最近的公站，獨自從終點坐到起點，又從起點坐了回來，一點點從車窗外褪去，我在車上發呆，奢侈地用掉本該用來賺錢的時。

最終回到學校之后我前所未有的筋疲力盡，考試已經結束，取績的時間在下周，寢室里其他人都已經回家了，我獨自坐在床上，翻出皮箱里的存折看了很久，最后忍不住出手指，了那上面沒有溫度的名字，輕輕地了聲媽媽，然后眼淚就下來了。

我太累了，雖然知道不可能，但從未這樣想再見一眼——即使是一眼也是好的。

第24章

袁宇來寢室樓下接我的八卦讓學校著實熱鬧了兩天，我進出寢室或者走在路上的時候都會有人指著我竊竊私語，但幸運的是寒假即將開始了，家在這個城市的學生早早回去，外地的也開始大包小包準備著撤離，再勁的八卦沒了傳播土壤也無法長久，更何況就連我本人也沒時間去關心它。

我開始尋找新的兼職，但是一時沒有結果，麥當勞里有我悉的朋友，之前打工的時候認識的，說現在沒空位，不過過年的時候肯定缺人，讓我等一等。

幸好課題組依舊繼續著，還因為教授的回來任務更加繁重，多分散了一些我的憂慮緒，而且我拿到了第一筆實習助理的津，雖然不多，但已經足夠我的日常用度。

只是我必須得讓自己保持忙碌，不這樣，那天下午所發生的一切就會翻騰上來，一直在我眼前徘徊不去，南希張的話，小貝的紅眼眶，還有莉莉冷漠的目，這一切都讓我心低落。

我想做一個快活的人，但為什麼總有這樣那樣的事過來，將我到角落里，怎麼都找不到出路。

第二個周末我接到爸爸的電話，他我回家，我沒答，我們在電話兩端長久沉默，然后“卡嗒”一聲，電話從那頭被掛斷了，很輕的一記，像是打在我的臉上。

我頭暈腦脹，很久沒有緩過來，宿舍樓的阿姨用一種憐憫的目看我，好像我是一只在地上獨行的鳥。

我繼續去研究所，但是即使是這份工作也將近結束，小鄧提前買到飛機票回家了，里和羅比商量著利用假期火車旅行，袁宇倒是家在上海，還問我假期怎麼打算，我一直記得那天從思凡出來之后他對我的耐心，再不能像從前那麼無視他。

我說，“我打工。”

他這天沒開車，跟我一起走在路上，他穿一件漁夫扣的藏青大，白的領子在外面，我把雙手在外套的口袋里。

他笑著，“常歡，你這打工還沒完了啊。”

我不想告訴他其實我還沒有找到下一份工作，袁宇對我不錯，漸漸我已經有些把他當朋友了，但是再好的朋友都不是該著你什麼的，特別是對于條件懸殊的雙方來說，太多的抱怨就了討要。

所以我只笑著點了點頭，沒再多說，幸好他也不追問，我們在路口等紅燈，有車開過來，就在他跟前停下了，雖然這兒行人不多，但是在十字路口這樣堂而皇之泊車的人，我真是第一次看到。

后車窗落下來，出一張悉的臉，天有些，車廂里是沒開燈的，那張臉在暗背景中更是雪白，對袁宇微微地笑，他小名。

“小宇。”

我記得，上一次看到，是在那個小小的電視屏幕上，再上一次，是在研究所辦公室的大門口；最早的一次還是在秋天，立在思凡的花園里，樹影燈火中的一抹秋香。

唯一相同的，是每一次在邊，我都看到了嚴子非。

袁宇跟打招呼，看我，微笑但是不肯定地，“常歡？”

我點點頭，，“何小姐。”

仿佛笑了一下，但天太暗了，我不確定。

袁宇立在車邊與說了幾句，我覺得人家親戚說話自己站得那麼靠近不好，開口告辭，轉的時候袁宇了我一聲，我回頭看他，眼里有問號。

但他又不說話了，只對我招了招手。

我回學校，因為太冷了，下了公車之后一路小跑，校園里非常安靜，幾乎可以聽得到自己腳步的回聲，我漸漸覺得暖和，又看到大草坪上聚在一起的麻雀被我的腳步驚飛，哄地散了開來。

運讓人忘記煩惱，我越跑越快，最后竟覺得愉快起來——能夠看到其他人看不到的景，也是不錯的。

然后我在寢室樓門口看到了不可思議的景象，停下腳步，著氣，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