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我看到的是嚴子非，一個人立在車邊，已經看到我了，對我一笑。

他像是瘦了，更是廓深刻。

我沒走過去，不確定地了他一聲。

“嚴先生？”

他我，“常歡。”

我終于確定他是真的，走到他邊去，抬起頭，“嚴先生，你怎麼會來？”

“我來找你。”

我愣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腦子里一片混，萬千枝蔓，沒有一理得到頭緒，心臟怦怦地跳著，像是要跳出來。

然后我聽見自己的聲音，低得找不到那樣，“為，為什麼？”

冬天暗得早，他的臉在黯淡的線中廓模糊，看著我說話，卻讓覺得連目都是暖的。

“常歡，我的書上周接到一個電話，是思凡的張小姐打來的，說們工作失誤，賬單上多簽了一瓶酒。”

我突然僵住，之前在腦海中瘋狂滋長的枝蔓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錯雜翻騰的尷尬、難堪還有委屈，說不清道不明的難過。

他看著我，聲音忽然低下來，很溫和，“對不起，我沒有想到會讓你被人誤會。”

我低下頭，不知道怎麼回答他。

“我回國才得到這個消息，今天與張小姐聯系過了，已經明白那瓶酒確實是我買下的。”

“不，你不明白，還有別的事……”我沒法再瞞了，索托盤而出。

“與你有關嗎？”

我對著他的眼睛搖頭。

他一笑，“我知道。”

我的鼻梁突然酸了，我不期全世界都對我微笑，但他相信我，這就夠了，而且他這樣專程前來，就是為了告訴我，事弄清楚了，這讓我。

“有時間嗎？”他突然問。

“啊？”

“要不要一起去吃點東西？”

“一起去吃東西？”

我反問是因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耐心補充，帶著點兒笑，像是解釋，“之前我在會議室里待了八小時，到現在都沒有吃過一點東西，如果我們要繼續站在這兒說話，真有點寒迫的覺。”

我還能說什麼，當然是好，而且能和他相的時間長一點，這讓我快活。

我們去了一家外表非常普通的小館子，藏在弄堂里，走過居民區的小鐵門才找到口，而且很明顯是由民居改造的，第一進居然在天井里，散放著五六張小桌，天冷，當然沒什麼人，上兩級臺階才進了室，那里面更小，靠墻左右才放了四張桌子，已經有兩桌人在吃飯了，一個背對我們的孩子，喝一口湯就滿懷地吐一口氣。坐在對面的男人看到我們進來，眉梢一揚，開口先對著伴說了一句，“曼曼，好喝等下問老沈要菜單子就是了，不用那麼慨。”然后才轉過臉來，對著我邊的嚴子非打招呼，略帶調侃，眼里有笑。

“這位大人，好久不見哪。”

嚴子非也笑了，回答時口氣稔，“是啊，好久不見。”

那孩兒轉過臉來，大概剛才被男伴說得有些不好意思，一張蘋果臉紅紅的，襯著圓溜溜的一雙眼睛，說不出的可。

介紹之后他們又聊了幾句，說的一定是中國話，但我聽了竟覺得不懂，再看旁邊那姑娘，倒像是很習慣這種況，一點奇怪的表都沒有。

其實他們都已經吃得差不多了，幾句話之后便對我們告辭，門很小，他們一前一后走出去，開門的時候一陣風把那孩兒的頭發吹了起來，用手去，那男人笑起來，也不幫忙，反用手了的腦袋，惹來一陣小聲抱怨。

明明是很簡單的作，但就是這樣看著，我都覺得甜。

老板材巨大，冬天都穿著短袖，看到嚴子非就點了點頭，然后直接上菜，本不用他點，明顯是老朋友。

東西果然好吃，簡單的一個山藥燉排骨湯都鮮得能讓人把舌頭吞下去，我原本還想保持矜持，但一口下去實在忍不住，不自滿足地吁了口氣，跟剛才那孩兒一樣。

他看著我笑了，雖然說了，但并沒有筷子，忽然說了一句，“常歡，看你這樣吃東西，真是開心。”

這個……到底是我吃得開心還是他看得開心？這里面的差別未免也太大了。

第26章

我們邊吃邊聊，他問我，“這個時候還不回家？”

我說，“研究所那兒的工作還沒結束呢。”

他點頭，“我知道。”

“你知道？”

“之前我撥電話到研究所，莎莉說你已經走了。”

“今天嗎？”

他點頭，“我昨晚才下的飛機。”

我吃驚了，昨晚才下飛機，然后八小時的會議，這樣的工作強度，他居然還撥冗理了關于我的那件事。

我由衷地，“對不起，我給你添麻煩了，還讓你等我。”

他一笑，示意我繼續吃，“也沒有很久。”

“你很忙。”我說事實。

“也還好，比起過去好多了。”

“過去？你過去做些什麼呢？”

他并沒有回答，沉默了，目從我臉上移開，下繃起來了，這讓他的臉變得陌生。

我本能地覺得這樣的停頓是令人不安的，故而立刻問下去，“這麼忙，會不會覺得很累？”

他一瞬便恢復原樣，又抬起眼來看我，點頭，“偶爾會，特別是飛得太頻繁的時候，都忘了腳踏實地的覺。”

我好奇，“有多頻繁，三天繞地球一圈？”

他大笑，“那得是軍用飛機，中途還有被擊落的可能，危險系數太大了。”

我也知道自己問得稚，低下頭，臉紅了。

吃完以后我們在冬天的街道上走了一會兒，四下安靜，兩側的霓虹都像是睡著了，沒一點閃，地上只有影斑駁。

“放假怎麼打算？”他問我。

我在他面前只說老實話，“打工啊。”

他挑眉，“Petric沒給你們假期？”

“有假期，不是在研究所里打工。”我聲音低了一點兒。

他沉了一下，“思凡嗎？”

“也不是，我已經不在那兒了，也不想再回去。”我回答得很快。

“或許你應該回去一次，聽們對你道歉。”

我搖頭，“不過是一句對不起，也不一定是甘愿的，還是算了。”

他“呵”一聲笑了，“那你去哪里打工？”

這次我不得不解釋了，“我在找工作，實在不行，就去麥當勞，我有朋友在那兒，說過年的時候一定缺人。”

我們又向前走了兩步，他忽然問了一句，“常歡，你的爸爸媽媽呢？”

我沉默數秒，然后說，“我媽媽已經去世了，爸爸在老家。”說完抬起頭來補充，“不過我在這兒過得好的。”

他正低頭看我，燈下溫暖的一個剪影，漸漸目溫，出手來了我的頭發，說，“是，我看到了。”

我從未被一個男這樣溫地對待過，他掌心溫暖，我仰起頭來，無限留這一秒的時。

然后我聽到他說，“常歡，如果可以，請讓我幫你。”

我愣住，與他對視半晌，心里萬千滋味，漸漸有些惶恐起來，且一發不可收拾。

我突然聽到自己說，“嚴先生，我不是失學兒。”

這句話出口我就后悔了，其實我該有更好的表達方式，我只是不希他同我，他已經幫我良多，再多下去……

我倒不是怕別人誤會，我只是怕自己誤會。

現在日子是有些艱難，但盡我全力，也不見得撐不下去，接他的幫助，一次，兩次，然后更多……我與他之間……我憑什麼？

他被我說得兩眼睜大，看到這樣一個男人臉上出驚訝震之是令人驚的，尤其是我，我在這一刻幾乎是害怕起來，張想解釋，但第一個字就開始結。

他沒等我說出來，眼里的震一閃即逝，然后“呵”了一聲，竟笑出來，“常歡，你這可的小孩，你在想什麼？”

我沒想到他驚訝之后是這個反應，松一口氣之后又覺得愧難當，一下面紅耳赤。

他解釋，溫和地，“我只是想給你再介紹一份工作，不過一定是在你能夠接的前提下，我喜歡你的努力，也希你能夠接我的好意，更何況，我覺得我們已經是朋友了，你說呢？”

我漲紅著臉，雙手絞在一起，無限，還混雜著因為自己之前反應所帶來的愧與后悔，最后才有一道藏的褶皺，非常小，小到幾近于無，打開來看，原來是失。

我吸口氣，在心里罵自己。

常歡，你這個十九歲的，別扭的，后青春期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