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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正在探討"男人會不會"的大問題，云珠的媽媽回來了。

宇文忠急忙起打招呼："阿姨下課了？"

云珠媽看到他似乎并不驚訝，很熱地說："坐下，坐下，站起來干啥？我家不講究那些。"然后問兒，"你爸爸呢？一直躲在書房里沒出來？"

"我沒他。"

云珠媽不滿意地"哼"了一聲，親自走到書房去把丈夫驅趕出來見客人。云珠爸其貌不揚，戴著眼鏡，兩鬢斑白，看上去比妻子至老個十幾二十歲，而且相當靦腆，貌似比兒帶回來的客人還局促不安。看他從房間走出來的樣子，不知道的人肯定以為他腰上頂著一把上了膛的手槍。

云珠媽介紹說："這是我丈夫歐謙，這位是云珠的朋友宇文忠，馬上就到國留學去了。"

兩個男人握了個手，云珠爸就尷尬地站那里起手來。云珠媽把丈夫按到沙發上坐下，無可奈何地說："他就是這樣的人，只適合在實驗室擺弄他那些瓶瓶罐罐，一出實驗室簡直就像嬰兒一樣，完全不適應。"

宇文忠聽說"實驗室"幾個字，很興趣地問："歐伯伯是搞化學的？"

"紡織化學。"

云珠媽驕傲地說："他是七七年恢復高考后的第一屆大學生，中學是老三屆的，基礎很扎實，一考就考上了，像我們這樣中學階段只跳舞的人，本考不上。"

"歐伯伯這麼早就退休了？"

"哪里是退休啊？是廠子垮了，人都遣散了。"

"沒到別去找工作？"

"怎麼沒找呢？"云珠搶著說，"但像我爸這麼不擅際的人，又一把年紀了，哪個單位愿意要啊？現在超過35歲就沒人愿意要了。"

云珠媽說："其實他們廠里也不是每個人都遣散了，有些跟廠領導關系搞得好的，都跟著廠領導到別的單位去了，但是像他這樣不會搞關系的……"

"這真是太不珍惜人才了。"

云珠媽問："你看像云珠爸這樣的，在國外能不能找到工作？"

他如實匯報："紡織化學我不知道，但我聽一個在國讀博的老鄉說，我們這個專業能找到工作，但大多是做博士后，工資很低，也許紡織化學跟我們的這個專業差不多吧。"

云珠媽說："其實工資什麼的，都不是最重要的，他就想能夠繼續干他自己的本行，像這樣待在家里，真是度日如年，我真怕他憋出病來。"

云珠說："等你出去之后，幫忙留心一下，看看有沒有適合我爸的位置。"

他雖然覺得這事太玄，但還是答應下來："好的，我一定留心！"

那天晚上，還是云珠開車送他回校。但不知為什麼，他沒有邀請到校園散步，也沒有邀請上樓坐坐，兩個人就在樓下道了別。

他怔怔地看著那輛白的車消失在夜幕里，恍然覺得車里坐的是《魂斷藍橋》里那個漂亮的主，耳邊響著云珠的提問："男人會不會真的上一個？"

他發現自己看了兩遍《魂斷藍橋》，但從來沒有像云珠這樣過，當年的林芳菲也沒這麼，看完之后跟他討論的都是英語方面的問題。他那次都沒怎麼意識到主做過，一是片中似乎沒有主接客的節，二是因為看的是英語片，他本就沒怎麼搞懂。這次如果不是云珠問起男人會不會的事，他仍然沒怎麼意識到主做過，是云珠一問，他才猛然把前前后后的劇串在一起了，原來主是因為做過才覺得配不上男主，因而自殺的。為什麼這部片子讓云珠這麼呢？他真是很難把云珠與""二字連在一起，但他同樣也很難把《魂斷藍橋》的主跟""二字連在一起，們看上去都是那麼清純，那麼高潔，完全不像是做皮生意的樣子。

他尤其搞不懂的，就是這兩個人到底是被什麼樣的生活所迫，《魂斷藍橋》的主自始至終都打扮得漂漂亮亮，抹著口紅燙著頭，從來沒有衫襤褸、食不果腹的鏡頭。云珠也一樣，雖然住的房子沒王慧敏的高級，但也沒窮到家里揭不開鍋的地步。如果說小羅是被生活所迫，他還勉強能同意，但這兩個人怎麼能被生活所迫呢？難道現在"生活"二字已經是"富豪生活"的代名詞了？

這事一直煩擾著他，使他終于斗膽向王慧敏打聽起來："你怎麼認識云珠的？"

"旅游的時候認識的。那次我跟我家先生去旅游，不想搞得太張揚，也不想去那些太大眾化的地方，就選擇了云珠那家旅游公司，剛好是帶的那條線。我們兩個一接，就很談得來，后來就一直保持聯系，了朋友。我先生對我朋友很挑剔的，但他也很喜歡云珠，說很懂事，為人世很有分寸，所以不反對我跟往。跟你也是旅游的時候認識的吧？"

"嗯，做導游一定能掙很多錢吧？"

"要看是做哪方面的導游吧。我聽云珠說要做外語導游才賺錢，小費很好。會講粵語的也不錯，可以帶香港那邊來的團。但云珠這樣說普通話的導游，可能賺不了什麼錢吧？"

"那哪來錢買車？"

"那我就不知道了，這種事不好打聽，"王慧敏想了一下說，"家里人不可以湊些錢嗎？"

"父母都退休了。"

"云珠開的那個車不貴，田花冠的，大概十幾萬就能拿下。一家人湊吧湊吧，還是買得起的。媽媽辦舞蹈班，應該能賺不錢。一個孩子就算一節課30塊錢，一個班招個三十五十的，也不啊。"

"但說租場地就要用掉一半的錢，媽還雇了個人幫忙，也要開工資吧？"

"開銷我就不知道了。"

"我聽人說那個車是-二車。"

"不會吧？養得起二的都是家底不薄的人，不然干脆算了。連我這種年紀的二開的都是田皇冠的車，如果我是云珠那個年紀，肯定不止開個田花冠了，男人都是好口的。"

他聽王慧敏說自己是"二"，以為在開玩笑："你怎麼是二呢？"

"那你說我是什麼？"

"我覺得你應該是大。"

王慧敏似乎并沒因為他提高了的"級別"而開心："為什麼說我是大？難道我年老衰到那個地步了嗎？"

他沒想到"大"居然了貶義詞，趕聲明："不是，不是，是因為我聽云珠說過你有老公，你自己也說過你家先生什麼的。"

"當然是我家先生，不然怎麼-二-呢？那不小三了？"

他愣了："哦，-二-和-小三-還有這個區別？"

"當然有了，小三要上了位才能二。我和我家先生是正正規規辦了酒的，也在他父母面前挑明了的，連他大老婆都點了頭的。"

他更愕然了："哦，那好的啊。"

"好什麼呀！中國不允許三妻四妾，你再怎麼辦酒挑明，也是枉然。"

"不是有什麼事實婚姻嗎？"

"事實婚姻得是兩個人以夫妻份公開同居，鄰里鄉親都知道都承認的。"

"那你們沒公開？"

王慧敏搖搖頭："他狡猾得很，從一開始就算計好了，從來沒跟我公開同居過，說等我為他生了兒子就離了婚正式娶我，但我這個肚子不爭氣。唉，現在即便我想告他重婚，都沒有人為我作證。"

他越來越同了："那可不可以干脆離開他？"

"離開當然可以，但我就一分錢都得不到了。"

"那就不要他的錢？"

"我當然想這個氣，但是不要他的錢，我到哪里去掙錢呢？再說，我為他把什麼都拋棄了，我的家庭，我的丈夫，我的工作，我的青春年華，難道就這樣空手離開他，讓他再找比我年輕的人？我咽得下這口氣嗎？"

"那怎麼辦？"

"我準備先讓他幫我把投資移民辦好，我去了那邊，如果混得好，那就徹底不靠他了，如果不行，我還得問他要錢。"

"如果他不肯給怎麼辦？"

王慧敏機智地一笑："我會有辦法讓他不得不給我錢的。"

"你要小心。我聽云珠說，你老公很厲害的。"

"我知道，不然我老早就離開他了。"

他愕然地坐在那里，不知道該說什麼，怎麼一切都像網絡八卦一樣啊？生活太沒有獨創能力了！都是你抄我的，我抄你的。

王慧敏淡淡一笑："可能在你心目中，二都是些破壞他人家庭的妖人，但我不是，我跟他是出于真正的。想當初他也是很我的，真的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有一次，我和我丈夫出去旅游，幾天沒見他，等我回來之后，發現他人都瘦了一圈。他那時很浪漫，不管到哪里出差，都會給我打電話，給我帶貴重禮回來。"

"可能剛開始都這樣吧。"

"后來我跟我丈夫離了婚，但是他不能跟他妻子離婚，因為他妻子掌握了他的很多，如果他跟離婚，他妻子可以讓他敗名裂。"

"也許這只是一個不離婚的理由？"

"也許吧。不過我并不恨他的妻子，也是一個可憐的人，知道丈夫包了二，也不敢聲張。但我可沒那麼好說話，現在他又想包三，哼，沒那麼容易！"

他突然覺得那娟秀的臉上似乎有了一殺氣。

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問："如果我給你一大筆錢，你幫我除了他，你敢不敢？"

他嚇了一跳："我是個沒用的人，百無一用是書生，手無縛之力。"

他把凡是能想到的貶低書生的話都用上了，只差說"秀才造反，十年不"了，考慮到實在是不沾邊，才及時打住。

解釋說："不是你殺人，是你幫我寫檢舉揭發信。"

"那個……你……不能自己寫嗎？"

"我文筆不行，再說如果我自己寫的話，恐怕還沒引起公眾的注意，已經引起他的注意了。我活在他眼皮子底下，他要除掉我，真是太容易了。"

"但是我……"

"你不同，你馬上就要出國了，他就算知道是你檢舉揭發的，又能把你怎麼樣？難道還能追到國把你抓回來？他那點兒權力，出了B市就減掉了一半。如果出了國，他就徹底沒權力了。"

"但我還有爹媽在國。"

"你爹媽都是農民，還怕他整治？能整到哪兒去？再說你爹媽也不在B市。"

"但是云珠……我不想連累。"

王慧敏專注地看著他："云珠真是你朋友？我以為裝給我老公看的呢。"

"不管是真的還是裝的，在你老公眼里不就是我朋友嗎？我出國，還在B市，我可不想給帶來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