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離歌》第十六章

YOYO吐吐舌頭:“沒有。”

“那你還不趕快畫去,明天不是要給老師?”

“我要和桑離一起畫,”YOYO很認真地解釋,“老師說的,要和爸爸媽媽一起畫。”

馬煜聽到這個稱呼很高興,點頭贊揚:“真是好老師啊,還搞親子活呢。”

看他笑得開心,桑離指著馬煜問YOYO:“YOYO,他不就是你爸爸?快讓他陪你畫畫去。”

“他好忙,他從來不陪我畫畫。”YOYO控訴,用哀怨的眼神看著馬煜。

桑離同地看看YOYO,摟在懷里親一親,看著眼睛說:“可憐的YOYO,咱們不要這個爸爸了好不好?”

YOYO歪歪腦袋想了想,很鄭重地搖搖頭:“不好。”

馬煜聽到很得意,給兒一個贊許的表:“YOYO好乖!”

話音未落,便聽到YOYO對桑離說:“爸爸說今天晚上要帶我去吃好吃的批薩,等我們吃完了再不要他,好不好?”

說完便用哀求的眼神看著桑離,桑離沒忍住,終于哈哈大笑。

而蹲在旁邊一臉挫敗的馬煜,終于知道日本漫畫里的“三道黑線”是怎樣的心理效果了……

A-2

晚上睡覺前,桑離坐在YOYO的床頭,看YOYO展示今天的繪畫果。

A4白紙上,紅蠟筆畫了一個長條若香蕉狀,一端翹起來,上面頂著一朵小紅花。

桑離問YOYO:“這是什麼啊?”

YOYO端坐在自己的小床上,很高興地解釋:“這是大公。”

“哦,”桑離恍然大悟,指一指那朵小花,“這是什麼?”

“這是大公的帽子,”YOYO穿著可的小睡手在自己頭頂比劃一下,“冬天天冷,大公要戴帽子。”

桑離指指圖畫:“那大公為什麼沒有尾呢?”

YOYO想想,點點頭,跳下床找來藍蠟筆在“大公”尾的部分畫了幾道弧線,高興地再爬上床獻寶:“畫好了。”

桑離再認真提意見:“大公的翅膀呢?”

YOYO又開心地畫兩個半圓在“大公”上,得意地端詳。

這時候馬煜洗完澡走過來,看著YOYO手里的畫,納悶地問:“這是什麼?香蕉和蘑菇?”

桑離哈哈大笑,YOYO氣憤地看著馬煜聲明:“這是大公!”

馬煜點點頭,誠摯地道歉:“爸爸錯了,爸爸從小就不會畫畫,也不會欣賞。”

YOYO噘起不理他,過會兒才扭頭問桑離:“桑離,你會給我做媽媽嗎?”

馬煜和桑離都一愣,可是馬煜很快就再次贊許地YOYO的頭,和并排盯著桑離看。

桑離哭笑不得地問YOYO:“你很想我給你做媽媽嗎?”

YOYO很高興地點頭,小腦袋一晃一晃的,很可。桑離忍不住笑著YOYO的頭,YOYO干脆鉆進桑離懷里,仰頭問:“桑離你快點給我做媽媽吧。”

馬煜大悅,心想還是兒和爸爸心。

沒等高興完,就聽YOYO繼續說:“那樣我就可以有兩個媽媽了。”

桑離很好奇:“你很想有兩個媽媽嗎?”

YOYO鄭重地點點頭:“蘇諾飛說我會有兩個媽媽和兩個爸爸哦!我很高興啊,因為如果有兩個媽媽兩個爸爸,那就可以一個媽媽陪我畫畫,一個媽媽給我講故事,一個爸爸陪我去游樂園,一個爸爸給我買批薩吃!”

桑離笑著的臉蛋:“那你還缺一個爸爸呢。”

聽到這話,YOYO轉頭看了看站在床邊一臉苦笑看著自己的老爸,沉思一下,迅速以極其親昵地姿態撲到桑離上,無比熱地懇求:“桑離,那你再給我找個爸爸吧!我還差一個爸爸!”

桑離一愣,繼而笑著看向旁邊已經明顯石化的馬先生。

這一次,馬煜連日本漫畫里“烏從頭頂飛過呱呱呱”的心理效果也會到了……

言無忌的YOYO所賜,這個晚上,桑離才沒有時間去悲傷。

可是,這不等于已經忘。

YOYO睡著后桑離準備回家,出門的時候天降大雨,馬煜便順理章地勸桑離:“別回去了。”

“不是還可以走地下停車場?”桑離站在玄關穿外套,淡淡地答。

是突然,在正準備穿鞋的時候,手腕被馬煜握住!

桑離一愣,回過頭,看見馬煜有些忍無可忍的表

他皺著眉:“桑離——”

然后頓住了,似乎開了口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本想說“桑離你不能總是逃避”。可是,桑離逃避什麼了呢?逃避和自己住在一起,逃避自己的求婚,還是逃避別的什麼?

他垂下眼簾,手里的力量也漸漸減弱。終于,他松開桑離的手,嘆口氣,手拿外套:“算了,我送你回去吧,地下停車場也不安全。”

桑離卻仍然愣愣的。

站在門口,看著馬煜穿外套、換鞋,越過邊打開門,回,表平靜地說:“走吧……”

突然覺得恍如隔世。

下,馬煜的臉部線條很和,有些像向寧,又有些像沈捷……可是不對,再仔細看看,馬煜就是馬煜,比向寧滄桑一點,比沈捷高一點,神倒是一樣的溫和,總帶著一種溫暖的氣息。

其實,和自己相比,這個人又何嘗沒有痛苦的過往?可是他比自己豁達,比自己更懂得“好日子在前頭”的道理。他也比自己勇敢,敢于在年輕的、還來得及的時候,去牢牢把握自己能夠把握的東西。

他的確是給了自己那麼多無微不至的關懷……可是,晚了。

為什麼,總是無法在合適的時間遇上合適的人?

愣愣地抬起手,上馬煜的臉頰,馬煜愣住了,不明白地看著桑離,稍頃才握住的手,聽到輕聲說:“馬煜,對不起。”

馬煜的臉一僵。

而桑離輕輕出手,低下頭出門。馬煜暗暗嘆口氣,在后關上房門,隨走進電梯。

窄小的電梯里,他們再也沒有說一句話。

那天之后,有相當長一段時間里,馬煜都沒有去過桑離的店,連帶著YOYO也消失了。桑離的日子終于又變以前那樣簡單——看書、上網、曬太、發呆。

只是,在發呆的容里,又多一樣,便是想:沈捷,你現在在哪里,你還好不好?

終于不得不承認——當命運的齒轉到不得不離別的這一環,才知道,在自己二十歲之后,屬于一個人的最麗的時里,在對向寧的與緬懷之外,真的曾經和這個沈捷的男人齒相依。

可是,總是在來不及的時候,才知道自己有多麼不舍得。

總是在自己已經做出或者幾乎就要做出別的選擇時,才發現這個人、甚至這個名字,都變心底里韌而不屈服的草,時刻呼啦啦地抖葉子,用悉悉簌簌的聲音告訴:桑離,你不可以忘記,你不可以放棄……

午后里,終于疲憊地閉上眼,依靠在沙發的角落中,沉默。

馬煜再出現時是個黃昏。

漸漸暗下去,桑離卻仍在“你我咖啡”的角落里發呆。馬煜推門進來時幾乎沒有察覺,直到馬煜坐到面前,才如夢初醒般驚訝地看著他。

的目里含著太多的驚訝,馬煜看一眼便知道了在想什麼,便無奈地笑了。

他敲敲面前的桌子,吁口氣道:“好了,不要再用這樣驚訝的目看我了。我承認我的確有些生氣,可是總不能一直一個人生悶氣吧。不管怎麼說,大家都是年人,自然會選擇適合自己的道路去走。是你我愿的一回事,誰也不能強迫誰。”

他握住擱在桌上的手,他的手還是那麼溫暖。

他看著桑離的眼睛,鄭重地問:“桑離,我只問你一個問題,你和我在一起的時候,開心嗎?”

桑離點點頭。

馬煜似乎悄悄松口氣,再握一下桑離的手,繼續問道:“那如果,你、我、YOYO,我們三個人組一個家,每天生活在一起,你愿意嗎?”

桑離猶豫了。

愿意嗎?

或許,會愿意的——喜歡YOYO,也喜歡馬煜,和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可以安心。

長久以來,太累了,也需要一個家、一個溫暖的港灣、一個能夠被信任的男人,一起走下去,走剩余的大半生。許多次想過,自己這樣的人,如果馬煜不嫌棄,已經是自己的福分,憑什麼還瞻前顧后、畏首畏尾?

可是,不能騙自己:再信任他,再喜歡他,那也不是的人,一個去了天堂,一個躲到天邊。前者,用了前半生去后悔、去緬懷;后者,還要用后半生去后悔、去緬懷嗎?

真的躊躇了。

A-3

因為不是周末,“你我”很安靜。幾個服務生在吧臺后好奇地看向這邊,馬煜還在靜靜看著桑離,等的一個回答。而,只是沉默。

過了很久很久。

久到馬煜已經準備放棄所有的期待,起離去的時候,終于聽見桑離說:“馬煜,我想去看看向寧。”

馬煜愣住了。

他直直看著,聽見說:“我想去看看他,回來后,我就給你答復。”

幾秒鐘后,他說:“好。”

他似乎也多了很多的決絕,對說:“我也去。”

桑離有些愕然:“你也去?”

馬煜點點頭,微笑道:“其實我一直覺得,我們是同路人。”

他沒有說下去,然而桑離聽懂了他的意思。

他是說:我們是同路人,所以要一起在這條路上重新走一次。

記憶從哪里失落的,就要從哪里找回來。

那是青春的告別式,我們總要完,才能重新上路。

馬煜的速度比桑離所預想到的還要快很多。

幾天后,馬煜快速解決掉手邊所有重要工作,帶上YOYO和桑離一起登上了去G城的飛機。YOYO自從回國后還沒有什麼機會出去玩,于是一路上都興得不得了。

結果機艙里就出現這樣的場景——

“YOYO,你安靜點,你不累嗎?”男人拽住企圖離開座位的兒,無奈地嘆氣。

“爸爸,他手里拿的是什麼東西,”YOYO顯然對別人手里的PSP更興趣,長了脖子嘟囔,“讓我看看,讓我去看看……”

看著懷里不斷掙扎的小孩,男人對旁邊的人抱怨:“早知道就不帶出來了,你說孩子哪有這樣的。”

人笑起來,手攬過小孩,把的小子嵌到自己懷里,招招手向隔壁座位的乘客打招呼:“先生,不好意思,能不能把您的PSP側一下,讓這孩子看一眼。”

的笑容溫暖又好看,隔壁座位的小伙子反倒有些臉紅,干脆遞過來:“給小朋友玩吧。”

“謝謝您,”人回報一個激的微笑,接過機攥在自己手里,展示給小孩看,“喏,YOYO,只能看不能哦,如果你給弄壞了,你爸爸要賠人家的。”

孩便很乖地不再掙扎,瞪著好奇的眼睛,出小手按鍵。人幫小孩按幾下,里面的畫小人就開始踢足球,小孩眼睛瞪得更大了。

不過小孩子的好奇心總是很短暫,過了沒多久小孩就蜷人懷里犯困,人歸還了別人的東西,再把小孩抱在懷里,輕輕拍著的背,看睡著。邊的男人則始終都在看航空雜志,不在小上多費心。

旁邊的乘客艷羨地看著人說:“你們……真是很幸福的一家啊。”

男人從航空雜志里抬起頭,禮貌地笑一笑,回過頭去看邊的人。

人輕輕拍著小孩,聽到這話似乎愣了一下,然后抬頭微微一笑,沒有說話。

而男人若有所思地看看邊的人,也沒有說話。

旁邊的乘客微微覺得有點奇怪,卻不方便再說什麼,只是再看一眼那個漂亮的人與懷里同樣漂亮的小孩,便低下頭繼續玩游戲了。

機艙里終于安靜下來。

一個多小時后,飛機抵達G城機場,在出口迎接他們的是管桐和顧小影,顧小影一看見桑離就舉高了手臂喊:“這里這里!”

桑離還沒做出反應,YOYO已經沖過去,里喊:“甜點阿姨!”

幾個大人皆愣住。

稍頃,桑離和顧小影同時笑出來,顧小影鄭重向管桐介紹YOYO:“這是我的甜點搭檔YOYO小朋友,我們一起吃過二十六種甜點,每人一半。”

桑離和馬煜笑著看管桐,卻聽到管桐松口氣道:“太好了,有在,今晚上我就不用吃另一半了吧?”

桑離和馬煜看著管桐如釋重負的表,愣一下,也忍不住笑出聲。顧小影邊笑邊拉住YOYO的手往停車場走,小姑娘乖乖地跟在一邊,樣子乖巧又可

馬煜無奈地跟在后面嘆氣:“YOYO,你就裝吧,一見到人就裝乖寶寶,也不知道你這一路上是怎麼大鬧天宮的。”

YOYO從顧小影邊扭過頭看看馬煜,突然扭頭沖桑離喊:“媽媽,爸爸他欺負我!”

顧小影和管桐一起回頭看桑離,卻見去YOYO鼻尖上的汗水,順手一下,笑道:“乖,我桑離就好。”

說這句話的時候表淡定從容,然而顧小影分明看到,有失緒迅速從馬煜眼底過。

管桐也有點納悶。

他給顧小影一個眼神,似乎是好奇于桑離與馬煜的關系,可顧小影只回給他一個白眼,什麼都沒說。

接風宴安排在一致的私房菜館,管桐顯然是這里的常客,甫進門便有穿黑的領班迎上前,微笑著說:“管長,這邊請。”

桑離牽著YOYO,隨顧小影走在后面。看見這幅景,桑離笑著捅捅顧小影:“可以啊,管大哥很有派頭嘛。”

顧小影很不領地“哼”一聲,扭頭做語重心長狀:“親的,你可要知道,這種派頭都是用你妹妹我每天晚上的獨守空閨換來的。”

再盯著自家男人的背影咬牙:“有本事他就別回家!再這麼把自己家當旅館,總有一天我得讓他在樓梯上睡!”

桑離同地看看正和馬煜聊天的管桐,嘟囔:“愿主保佑管大哥。”

顧小影笑得很賊:“主就是我,我就是他主子,你知道不?”

桑離翻個白眼,決定不再理

說話間進了包廂分頭坐下,等上菜的時候管桐和馬煜一見如故地聊天,聊著聊著就聽到管桐有些驚喜地嘆:“咱們居然是校友?”

他高興地扭頭對顧小影說:“真是巧啊,他比我小兩級,管理學院的。”

“真的?”顧小影也驚訝地看著馬煜。

馬煜點頭,看著管桐:“真的。我們那時候還聽說過師兄你,我進學生會那年你大三,剛調去學生自治委員會做主席,咱們肩而過,不然一定認識。”

這樣一說,管桐也覺得馬煜有些似曾相識起來,于是越發覺得親切。兩人的話題從曾經的老師到舊日的餐廳,逐漸綿延開去,延續了整整一餐晚飯。顧小影時常幾句話,企圖套出管桐大學時代的糗事或者緋聞,結果兩個男人要麼是太清白,要麼是太狡猾,總之一直沒有讓得逞。

桑離只是笑著聽,不怎麼說話,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照顧YOYO吃飯上。大概的神和態度都實在太賢惠、太出人意料,于是令顧小影不停地嘆:今非昔比啊今非昔比……

賓主盡歡,其樂融融。

所有的變故都出現在飯后喝茶聊天的時候,還是顧小影先嘆:“省大就是好啊,你們學校的本科畢業生都可以到我們學校做老師。”

管桐不信:“怎麼可能?大學老師至要是研究生學歷,好像現在都要博士了。”

“真的,沒騙你,”顧小影瞪管桐一眼,扭頭問桑離,“哎,桑離,艾寧寧是不是就是從他們省大本科畢業分過來的?”

“轟”地一聲,馬煜整個僵住,桑離也愣了,一瞬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顧小影看著他們的表,有些納悶:“桑離你不會是想不起來了吧?就是教咱們英語的那個老師,很年輕、很可的那個。哎我不是跟你說過嗎,我去參加的追——”

話音未落就被桑離猛地打斷:“我知道!我知道!”

指著馬煜打岔:“他們是大學同學,同一級的。”

“哦——”顧小影恍然大悟。

一邊的馬煜卻完全失語,他就那麼定定地看著顧小影,過很久才問:“還好嗎?”

還沒等顧小影回答,桑離便拍拍馬煜的胳膊,笑著遞過去一只剝好的蝦,轉移話題:“我忘了告訴你了,艾寧寧曾經是我的英語老師。”

馬煜難以置信地看看桑離:“怎麼會?畢業時不是去了戲曲學院?”

“后來戲曲學院和我們藝學院合并,就一邊給那邊的學生上課,一邊給我們上課,”桑離低頭剝蝦,不再看他,“人很好,很學生歡迎。”

“是啊,”顧小影慨著追憶,“還資助了六個貧困地區的學生,直到很久以后我們才知道。”

“你們說的艾寧寧,是不是那個全省十大杰出青年?”一直沒說話的管桐終于遲疑著開口問。

“是,”顧小影攤攤手,終于還是把桑離最害怕的話說出口,“可惜,英年早逝。”

“咚”!馬煜手邊的湯匙落在地毯上,發出一聲悶響。

所有人都驚訝地看著他,而他瞪大眼看著顧小影,聲音突然有些抖:“你說什麼?怎麼了?”

顧小影的職業敏終于在這時候發揮了作用,張張,卻沒有說出話來。扭頭用求援的眼神看著桑離,氣氛在那幾秒鐘瞬間降到冰點。

桑離終于嘆口氣,握住馬煜的手,看著他的眼睛,緩慢地說:“馬煜,對不起,我一直沒有告訴你。艾寧寧,在四年前,因為淋癌去世了。”

馬煜的臉瞬間變得毫無

顧小影大氣不敢出一口,在管桐邊,直到管桐從桌下握住的手,勻一口氣。

桑離則始終低著頭,過好久才抬起頭,苦笑一下,看著馬煜:“明天,去看看吧。”

的聲音漸漸變得干:“艾寧寧和向寧,他們都葬在永安公墓。”

馬煜愣愣地看著桑離,再看看顧小影和管桐,過了很久,終于長吁口氣,彎腰撿起湯匙放到一邊。

他的臉上漸漸恢復之前的平靜神,略點一下頭,對管桐和顧小影說:“對不起,失態了。”

他深深嘆口氣:“艾寧寧是我以前的朋友,也是我這輩子最對不住的人。”

一室空氣,瞬間凝固。

第二天,管桐駕車,一起去往永安公墓。

一路上,桑離都不說話,只是沉默地看著窗外。顧小影坐在副駕駛座位上,也沉默一路。

就連YOYO都似乎看懂了大家的沉重,不再吵鬧,而是安靜地看看桑離,再看看馬煜,終于忍不住了才問:“爸爸,我們去哪里啊?”

桑離回過頭,看見YOYO好奇的目和馬煜沉痛的表,努力笑一笑,把YOYO攬進懷,回答:“我們去看一個已經不在了的叔叔和一個不在了的阿姨。”

“他們去哪里了?”YOYO很疑,“他們不在了我們怎麼找到他們?”

“是啊,他們去哪里了呢……”桑離喃喃,抬起頭看著周圍的幾個人,“你們相信有另外一個世界嗎?”

馬煜沉默,沒有說話。

顧小影想了想,回過頭,點點頭說:“我信。”

桑離微微一笑:“你不是唯主義者?”

“我是,”顧小影鄭重地答,“可是,這樣會令我們覺得欣。”

轉過來,用鼓勵的目看著桑離:“其實,每個人都經歷過親人離去的痛苦,可是只要我們覺得他們能夠在某個我們看不見的地方看著我們,就會不至于太痛苦。會努力生活得更好,這樣才能讓他們放心。”

看看YOYO,再看看桑離和馬煜:“帶YOYO一起去給向寧和艾老師看看吧,他們會替你們高興的。”

桑離眼眶一酸,扭頭看向窗外:綠的原野、快速倒退的樹木,在朝映照下,變暖洋洋的金約有的霧氣浮起來,籠住遠的天際,帶一點淺淺的灰,漂浮著,若有若無。

在那樣的遠,或許,真的有個天國?

的眼圈漸漸變紅,低下頭,把臉埋在YOYO背后,而YOYO安靜地懷里,居然是史無前例的乖巧。

半小時后,他們抵達永安公墓。

很巧,在艾寧寧墓前,他們看到了那個丈夫的男人。

他個子不高,頭發也略略有些稀,從背影上看,他并沒有馬煜拔帥氣。

然而,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他有多麼他的妻子。

他用一塊布一點點拭墓碑上的每一個隙,站著累了就蹲著,偶爾湊近上去吹口氣,好像一定要把那深灰的墓碑得纖塵不染。他的神那麼專注,好像聽不到外界的聲音,也看不見不遠幾個人關注的目,他只是認真地,一邊一邊和他的妻子說話。

風吹過來,甚至能聽到一些片斷。

他說:“寧寧,天涼了,要記得加裳……最近當然很忙,畢業班了嘛,去年那些孩子考得都不錯,前幾天他們回來看我了……那是啊,高三就是煉獄,學生總能熬出頭,老師卻要熬一輩子……”

他邊說邊微笑:“你還記得謝揚麼,小孩還有朋友了,你猜是誰……呵呵,是不是很有意思?那時候你總是不讓我批評他,我要是不批評他,他能考上大學嗎……是啊,早是不能一子打死,可……謝揚那小子,腦容量有限,絕對不可能一心二用……”

說著說著,漸漸有些哽咽:“……我去看爸媽了,不錯,你放心就行……我答應過你的,給他們養老送終……”

顧小影第一個忍不住,轉跑遠,蹲在一棵松樹下“嗚嗚”地哭。管桐跟過去,把拉起來摟進懷里,攥住管桐的服,努力想抑住哭聲,可是不住。

YOYO吃驚地看著顧小影,再仰頭看看桑離,小心翼翼地問:“阿姨怎麼了?”

桑離努力干眼底的淚水,蹲下,把YOYO攬在懷里,溫地說:“阿姨想念的好朋友了。”

YOYO點點頭,很認真地說:“我也想蘇諾飛了。”

桑離親親YOYO,握住的手站起,扭頭看向馬煜。卻發現,馬煜的眼神那麼溫而寬

他認真而仔細地看著不遠的那個男人,看了很久。直到顧小影漸漸止住哭聲,YOYO也小聲說“桑離,我冷”,他才轉抱起兒,準備離開。

桑離不明白,問他:“你不過去看看?”

馬煜卻搖搖頭,他居然微笑了。

他看著遠的太,瞇起眼,用難得的欣語氣答:“現在,我終于放心了。”

他一邊抱著YOYO,一邊低頭看著桑離:“去看向寧吧。”

略頓一頓,他又問:“我陪你過去?”

桑離抬頭看看馬煜,猶豫一下,還是搖搖頭說:“我自己過去就好,麻煩你們稍等我一下。”

雖然早就料到是這個答案,可是在真正聽到桑離這樣說的時候,馬煜還是忍不住有些許失

然而他沒有表現出來,只是笑一笑,說:“好。”

桑離點點頭,回頭看一眼顧小影,看見眼睛,長胳膊往不遠指一指,有些哽咽地說:“D區207號,我在那里遇見過郭蘊華老師。”

聽到這個悉的名字,桑離的心臟驀地一。然而沒有說話,只是快速回過頭去,再抱一下懷里的百合花,便往D區走去。

臺階并不長,可是隨著越來越靠近207號墓碑,的呼吸居然越來越張。

近了,更近了……終于看到那個陌生墓碑的剎那,桑離,臉瞬間變得蒼白!

墓碑上,照片里的那個人,那樣悉的模樣——向寧,時至今日,我終于相信你不在了,不在了啊!

眼淚無聲地滾落下來,桑離呆呆地看著照片里那英俊的臉孔、那溫和的笑容,那永遠凝固住的二十九歲。

照片里的向寧,永遠都不會老去。

微涼的風里,桑離呆呆地看著墓碑上始終微笑著的那個人,空氣中漂浮著松針的香氣以及山野間泥土的味道。突然想:難道,就是這樣的泥土下,永遠深埋著那些我們曾經刻骨銘心過的人?

寂靜的墓園里,桑離吸吸鼻子,蹲下,輕輕放下懷里大捧的百合花。過很久,才有些抖地出手,輕輕上冰冷的墓碑,再一點點上照片里的那眉眼、那笑容、那個已經永遠離開的人……

在心里說:向寧,你好嗎?

你那邊,也是秋天了嗎?

風涼嗎?

有人陪你說話嗎?

你低下頭,看得見我嗎?

你放心,我很好。

我現在生活得很簡單。

偶爾也唱歌,聽眾雖然多了,可是很快樂。

向寧,對不起。

我沒有看見你的最后一面,也沒有來送你最后一程,甚至在這三年里,我都沒有來看過你。可是,我真的很想你,你知道嗎?

我不來這里,不是不愿意,而是不敢。

我怕看見你躺在花叢中的樣子,怕看見這冰冷的墓碑,我看不到這些,就可以騙自己說你還在,可以告訴我自己你永遠都沒有離開。

我這樣騙了自己三年,你可能不信吧,曾經,我真的想過為你守孝一輩子。

“守孝”,是古老的一個詞了吧?可是我真的曾經這樣想過。我想我總要做些什麼,來贖罪。

可是后來,有個人對我說:我們總要在還來得及的時候,讓我們過的人,看見我們的幸福。

馬煜。

你能看到他嗎,就是不遠抱著一個小孩的那個男人。

他說他很我,因為我們有相似的經歷,相似的惦念,相似的放不下,相似的孤獨。

可是,我拿不定主意。因為我知道,我的人不是他。

那麼,你能不能告訴我,我要怎麼做才是對的?

哦對了,忘記給你介紹了,馬煜懷里的那個小孩,YOYO,是馬煜的兒,如果我選擇和馬煜在一起,就會是我的兒。

對不起,向寧,我沒有保護好我們的孩子,沒有保護好你在這世上最后的骨。我真的很后悔,可是再后悔,也回不去了……

十年生死兩茫茫——落日余暉中,滿山松柏的環繞里,桑離看著照片里那張微笑的臉,終于淚流滿面。

B-1

還記得,那天早晨醒來的時候,向寧已經醒了。

沿窗簾的隙灑進來,在恍惚的影里,看見向寧正目復雜地盯著看,發現醒了,他,卻什麼都沒說出來。

他只是用手攬的腰,地把帶進懷里,擁住

沉默著,順從地回抱住他。那一刻,安靜地房間里,只聽見彼此的呼吸聲,以及有力的心跳聲。

過了很久很久。

向寧終于松開手,用臂肘撐住,俯視著的眼睛說:“小離,回來吧。”

在那一瞬間,桑離險些要掉下淚來。

可是沒有。

只是在心里深深嘆口氣,出手,輕輕過他的額頭、他的眉、他的眼睛、他的顴骨、他的鼻子、他的……要記得,曾經的這一夜,用盡了的一輩子。

說:“向寧,我回不去了。”

說這話時聲音沙啞,可是多麼奇怪,說完這句話的剎那,剛才還想要呼嘯而出的眼淚便奇跡般地消失,只留下酸麻木的疼痛,讓不敢眨眼。

向寧的表瞬間變得憤怒,他狠狠瞪著,狠狠說:“桑離,你瘋了!”

只是那樣定定地看著他,似乎有些失神地說:“向寧,對不起。”

抓住的肩,越來越地收手指,似乎要把碎。

他的眼睛紅通通地盯著:“桑離,兩年半了,我不敢回國,我怕看見你,更怕空氣里都有你的影子。這樣說很麻是不是?其實連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可是,我就是這麼賤,居然還會找上你!”

他絕地看著:“我錯了,我真是不該對你抱一點希!你放心,我走,我永遠不回來。不管哪個國家,我這輩子就是死在國外,也不會再回來!”

那天,對他最后的記憶,就是這樣痛苦的眼神、絕的表,還有惡狠狠的毒誓!

那時,只是在心底努力克制那些翻滾著的不舍與不忍,不會想到,這個世上真的有個詞,做“一語讖”。

那天,只是沉默著,面無表地從向寧家離開。一路上都有些恍惚,可是為什麼會覺得恍惚,自己也不知道。

只是約覺得,有什麼結束了,又有什麼才剛剛開始。

到團里的時候已經接近中午,團長看見的一瞬間如釋重負,一把抓住,又又恨地說:“小祖宗,你忘了今天下午要跟團出去演出嗎?全團都在找你,你干嘛關手機啊!”

桑離這才恍然大悟地拿出忘記開機的手機,手忙腳地問團長:“怎麼辦,他們都走了嗎?”

團長是個人,人到中年卻仍然氣質很好,看見桑離這個樣子,只是恨恨地一下桑離的額頭,轉拖出桑離的行李箱:“都在這里,我找人幫你拿來的,你現在馬上出門,坐地鐵,不要坐出租車,半小時趕到火車站,他們在候車大廳等你。”

“好!”桑離答應一聲,拎起行李箱往外沖。

只聽見團長在后面喊“慢點跑,小心點……哎你這孩子別那麼躁,穩著點”,可是桑離顧不得了,只能努力往前跑,漸漸地便聽不見團長的喊聲。

趕到火車站的時候桑離幾乎已經快要虛,遠遠地看見候車大廳里已經開始檢票,桑離撥開人群就往里面,突然被后的人拽住,惡狠狠地回頭,猛地就看見梁煒菘的臉!

嚇一跳,仔細看看,真是梁煒菘,好整以暇地站在那里,手里兩張火車票,似笑非笑地看著

“梁老師,你們還沒走?”桑離興地轉過,看著梁煒菘問。

梁煒菘無奈地嘆口氣,晃晃手里的票:“其他人已經走了,我剛給咱倆換了下個車次的車票。”

“啊?”桑離瞪大眼,失之余才到全的力氣都被了,順勢坐到旁邊的座位上,呆呆地看著站在一邊的梁煒菘。

梁煒菘在旁邊坐下,遞過來一張車票:“傍晚的車,明天晚上到,咱們還要等一個下午。”

桑離疚地說:“對不起梁老師,害你在這里等我。”

“不用太疚,”梁煒菘看看桑離,“我也是有事耽擱了,索就打電話告訴他們要晚點到,結果他們說你也遲到了,我說那正好,咱倆還能做個伴。”

桑離全放松下來,靠坐在座位上,舒口氣:“好久沒跑步了,真要命。”

梁煒菘則打量一下嘈雜的候車大廳,微微皺一下眉頭,問桑離:“要不要換個地方等車?整整一下午的時間,坐在這里,太了。”

桑離不想與他單獨相,便直覺地反對:“不用了,就這里好,萬一再錯過火車就太沒面子了。”

梁煒菘卻沉下臉:“讓你走就走,哪里來的那麼多廢話!”

桑離驚訝地看看梁煒菘,心想這還是第一次看他發脾氣!

可是也不敢反駁,終究還是乖乖地隨他去了他位于南二環附近的公寓。

那是桑離第一次去梁煒菘在市區的臨時住

簡單的兩室一廳,環境幽雅的小區,桑離有些拘束地坐在沙發上,看他打開音響,又拎兩瓶純凈水出來,在邊坐下,一個個擰開瓶蓋。

桑離小心翼翼地往遠挪一挪,可梁煒菘還是覺察到了。

他突然笑了——就是那笑,在逆的條件下,讓桑離驀地一驚!

是突然,就讓想起小時候看過的畫片里,那永遠穿著斗篷、遮住面孔、郁恐怖的吸鬼!

只是在這念頭稍縱即逝的瞬間里,桑離驚恐地看著梁煒菘,眼里的恐懼那麼明顯,可是梁煒菘卻沒有毫的驚訝,他了然于地笑著,看著桑離,眼神里流出若若現的芒!

桑離倒一口冷氣!

就在心驚跳的時候,看到梁煒菘站起,走到落地窗前,“唰”地一聲,便拉上了窗簾!

正午下,厚重的窗簾擋住一些,讓梁煒菘的面孔更加模糊。他站在那里,距離桑離大約兩三米遠的位置上,他微微瞇起眼,似乎是在審視著什麼。

就在桑離準備奪門而出的剎那,突然聽到他低沉的聲音:“掉。”

桑離的大腦瞬間停擺!

看見他笑得風輕云淡,好像在說什麼頂不重要的事,然而又目狠戾,無須置疑。

愣愣地坐在沙發上,梁煒菘看著他,微微一笑:“掉,桑離。”

桑離猛地打個冷,下意識地自己的胳膊,下面已經浮起細碎的皮疙瘩。

他笑了,走到面前,一手,便把拉起來。怔怔地站在那里,任他解開一顆扣、再一顆……

短暫的麻痹后的大腦開始運轉——似乎永遠都猜不梁煒菘下一步要做什麼,可是無論如何去設想,他總會在決定反抗前輕輕松松化解全部的勇氣!

就像這一刻,他在幾乎想要掙的時候低下頭,一邊舉高的胳膊,一邊在耳邊輕輕說:“桑離,不要反抗,你明知道反抗也沒有用的。而且,這對你來說,很不好……”

他的語氣輕輕的,聲音里卻森森的緒,桑離再一哆嗦,下一秒,他已經雙手抓住寬松的下擺,猛地往頭頂上方一,輕輕松松就拽下來!

就在孩子僅著在迷蒙線中的剎那,桑離猛地抬起頭,用清冷的眼神面無表地看著梁煒菘,視線撞的一瞬間,梁煒菘的臉上綻開邪佞的笑容!

他在的注視里出手,輕輕上桑離的眼睛,聲音依然渾厚而富有磁,他說:“桑離,你知不知道自己有多漂亮……”

他微微嘆息,手指從的臉頰流連到頸邊:“每次看見你,我都在想,歌里唱得多好……在那遙遠的地方,有位好姑娘,人們走過的氈房,都要回頭留的張紅的小臉,好像紅太那活潑人的眼睛,好像晚上明的月亮……”

他輕輕地哼著歌,一雙手緩緩下,緩緩地打開的紐扣,緩緩地、不不慢地,用手指在孩子的皮上一圈圈地繞。他的呼吸的皮上,微微帶來的涼意!

在那一刻,室的暖氣分明溫度很高,桑離卻覺不到毫的暖意。有些絕又有些自棄地閉上眼,想:沈捷,你看,你搶了別人的東西,別人也會來搶你的東西,而這東西本又多麼不是東西!它是木頭、是石頭、是這世間最不堪的玩!它不是人,它早就不是人了啊!

心充斥著這樣尖銳刺耳的喊聲,地閉著眼,梁煒菘略帶一點薄繭的指尖在的每一逗留!神已經臨近崩潰,牙關,一個字都不說,想到了,這是自找的,是從最初開始就縱容了的,是現在喊停也已經來不及的!

意志崩潰前的剎那,最后的一個念頭就是:決不能讓沈捷知道,絕對不能!

然而,突然間,房間的門被“嘭”地一聲打開,桑離下意識地睜開眼,扭頭看過去,赫然看到的,居然是趙倩華?!

什麼做“捉在床”?!

桑離的頭終于“嗡”的一聲徹底炸!

B-2

桑離永遠都記得那天的趙倩華。

那是趙倩華從來未曾出現在雜志上、電視里的一面,是一個每每出現在鎂燈下都會雍容優雅的人所不為人所知的另一面。

只是順手關上門,倚在客廳的博古架上,冷冷地看著自己的丈夫,冷冷地說:“梁煒菘,我警告過你的,不要讓我看見你和別的人搞在一起。你怎麼忘了呢,我的脾氣很不好的。”

掃一眼桑離,角噙著笑:“小朋友,你膽子真大,你就不怕這房間會有攝像頭?”

桑離一愣,下意識地四下里張,看見的反應,趙倩華笑了。

說:“穿上服吧,天很冷,凍壞了的話,我要怎麼向沈總待?”

那聲音里充滿了輕蔑,卻又森嚴得可怕。桑離猛地一哆嗦,手忙腳地開始穿服,而他們兩個,居然就在的面前開始談判?

趙倩華的臉上始終掛著那種晴不定的笑容,說:“梁煒菘,你以為我不知道你那些破事兒?我告訴你吧,只要肯花錢,還真沒有什麼是我查不到的……”

梁煒菘冷冷地看著自己的妻子,沒有說話。

趙倩華“嘖嘖”地嘆兩聲:“梁煒菘,你也別說我看不起你,就你這些年過的小姑娘也有幾十個吧?你倒是使使勁兒,把們都徹底辦了啊!你能嗎?你都廢了這麼多年了,怎麼還不死心呢,你還真以為自己自己能重振旗鼓?”

“你——”梁煒菘瞪大眼,死死盯著趙倩華,卻說不出話。

趙倩華鄙視地笑笑,往梁煒菘上一瞥:“梁煒菘,你可別怪我在你的新歡面前兜你的老底兒,誰讓你到底還是讓我抓到了呢?其實我給過你很多機會的,可你不珍惜。”

扭頭,看看局促而驚訝的桑離,又笑了:“桑離,你有沈捷那麼大的靠山還不夠?還要來惹我?”

看著桑離呆呆的樣子,微笑著從手邊的紙袋里拿出一個裝有淺黃的玻璃瓶,指著窗戶說:“桑離,如果你再被我抓到,那你就只有兩個選擇,一是從樓上跳下去,二是用這瓶硫酸洗洗臉。”

桑離吸一口冷氣,恐懼地看著趙倩華,過了很久才聽到梁煒菘沉聲道:“倩華,不要鬧這麼大,收起來!”

聽到這句話,趙倩華迅速扭頭看梁煒菘,桑離能看見的眼睛里閃著清楚的恨意,眸子好像要冒出火來!

那一刻,桑離想:趙倩華一定是瘋了!

可是桑離沒想到,下一刻,趙倩華突然,高高舉起手中的瓶子,冷笑著看梁煒菘。

趙倩華的聲音那麼冷,說:“梁煒菘,你信不信我現在就讓毀容?”

梁煒菘面無表地坐回到沙發里,看著趙倩華說:“不要鬧,萬一你被送進監獄,公司的票就會大跌,等被別人收購后,你父親的產業可就不姓趙了。”

趙倩華恨恨的:“就算它不姓趙,也永遠都不會姓梁!”

“我知道,”梁煒菘若無其事,“但是如果我和你離婚,它至有一半姓梁。”

“梁煒菘!”

趙倩華咬牙切齒:“我告訴你,是我當年瞎了眼,居然會挑上你!可是既然已經結了婚,那這輩子只能我不要你,絕對不到你不要我!”

扭頭看著桑離,眼睛里已經布滿了近乎瘋狂的芒。

桑離看著那雙眼睛倒一口冷氣,似乎從來都沒想到,一個麗的人被急了的時候也可以像瘋子一樣!

趙倩華晃著手里的玻璃瓶,看看面無表的梁煒菘,再看看滿臉恐懼的桑離,狠狠說:“桑離,你是不是覺得這跟演電影差不多?如果今天我真的讓你選擇跳樓或者毀容,你覺得他會不會幫你?”

桑離已經被嚇到,張張,卻說不出話。

趙倩華看一看窗外,回轉,突然抹去臉上的兇狠,一下子變得笑容燦爛:“我覺得你一定會選擇從這跳下去……因為我太了解你這種孩子了,你的本錢就是你的臉,所以,你絕對不會選擇毀容的!”

話鋒一轉,斜眼看桑離:“我告訴你,桑離,我可是誰都不怕,包括沈捷。你不要再惹我,不然……我會讓你死得很難看!”

桑離瞪大眼,恐懼到極致,連眼淚都沒有!

就這樣,那天,這件事就在趙倩華的威脅中收場。

令桑離意外的是,此后很長一段時間里,梁煒松真的沒有再招惹過

而且,從那以后,他看的眼神慈祥得更像是一個長者!

桑離迷了……甚至覺得曾經發生的那一切都只不過是自己的臆想,是自己恐懼到盡頭的想象!

就在這樣的納悶與忐忑中一天天地過下去,甚至有些意料之外的小欣喜,想:梁煒菘真的就這樣放過自己了?趙倩華也真的不和自己計較了?

可是又有些無法克制的郁悶:如果梁煒菘真的放過,那原本說好了的、明年春天赴國外流培訓的名額,還能拿到嗎?

原來,名利這東西,真的就像罌粟——你中了毒,卻也上了癮!

或許,也正是因為這些矛盾與糾結的存在,導致一個多月以后的某個夜晚,當趙倩華再次出現在晚歸的桑離面前時,桑離自然而然地一驚!

那是在的樓下,趙倩華攔住,笑一笑說:“桑離,我要跟你談談。”

桑離戒備地看著趙倩華,問:“趙總您有事嗎?我今天演出,很累了,我想回去休息。”

趙倩華冷眼一瞥:“桑離,那我就直說了。你應該還記得我對你說過什麼吧?你居然還敢頂風作案?”

桑離有些詫異地看著趙倩華,不明白,為什麼當梁煒菘已經不再找之后,趙倩華卻還會找上?!

不知道,的這種詫異看在趙倩華眼里,卻分明就是一種挑釁!

趙倩華后退一步,冷冷地看著桑離,眼里閃爍著狠絕的說:“桑離,我不想對你下手的,可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惹到我,你讓我很尷尬知道嗎?我真是沒有想到你會有這麼大的影響力,你居然能讓梁煒菘跟我提離婚?”

夜空下,趙倩華周散發著寒冷的氣息,明明已經是春天了,可的目像冰一樣,上那件黑的連在春天的風里呼啦啦的飄,好像巫的魔法袍!

桑離完全愣住了。

過很久,才曉得辯解:“不是我,我很久沒有見到梁老師了……”

“你沒有見到他不等于他不惦記你,”趙倩華惡狠狠地撂下話,“我倒要等著看看,桑離,我看他能惦記你多久,看沈捷能罩你到什麼程度……桑離,這是你自找的,不要怪別人,要怪就怪你自己好了!”

離去,寬下擺的子帶起呼啦啦的風,桑離愣愣地站在原地,看著趙倩華消失的背影,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于是,那晚,桑離睡得很不安穩——總是夢見有個穿黑子的人站在自己面前,手里拿一瓶硫酸,獰笑著看著,對說,你要麼跳下去,要麼就用這瓶硫酸洗洗臉……

B-3

或許,也正是因為這些矛盾與糾結的存在,導致一個多月以后的某個夜晚,當趙倩華再次出現在晚歸的桑離面前時,桑離自然而然地一驚!

那是在的樓下,趙倩華攔住,笑一笑說:“桑離,我要跟你談談。”

桑離戒備地看著趙倩華,問:“趙總您有事嗎?我今天演出,很累了,我想回去休息。”

趙倩華冷眼一瞥:“桑離,那我就直說了。你應該還記得我對你說過什麼吧?你居然還敢頂風作案?”

桑離有些詫異地看著趙倩華,不明白,為什麼當梁煒菘已經不再找之后,趙倩華卻還會找上?!

不知道,的這種詫異看在趙倩華眼里,卻分明就是一種挑釁!

趙倩華后退一步,冷冷地看著桑離,眼里閃爍著狠絕的說:“桑離,我不想對你下手的,可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惹到我,你讓我很尷尬知道嗎?我真是沒有想到你會有這麼大的影響力,你居然能讓梁煒菘跟我提離婚?”

夜空下,趙倩華周散發著寒冷的氣息,明明已經是春天了,可的目像冰一樣,上那件黑的連在春天的風里呼啦啦的飄,好像巫的魔法袍!

桑離完全愣住了。

過很久,才曉得辯解:“不是我,我很久沒有見到梁老師了……”

“你沒有見到他不等于他不惦記你,”趙倩華惡狠狠地撂下話,“我倒要等著看看,桑離,我看他能惦記你多久,看沈捷能罩你到什麼程度……桑離,這是你自找的,不要怪別人,要怪就怪你自己好了!”

離去,寬下擺的子帶起呼啦啦的風,桑離愣愣地站在原地,看著趙倩華消失的背影,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于是,那晚,桑離睡得很不安穩——總是夢見有個穿黑子的人站在自己面前,手里拿一瓶硫酸,獰笑著看著,對說,你要麼跳下去,要麼就用這瓶硫酸洗洗臉……

噩夢真的那天,桑離永遠都記得。

那是晚上,傍晚的時候接到了沈捷的電話,他說周末要來看他,聽見他聲音的剎那,所有的恐懼似乎都有了宣泄的出口。在電話里啜泣了很久,沈捷居然也就耐心地聽哭,隔著電話哄。最后,他甚至把來看的時間提前到兩天后,他笑,說小離你果然是好孩子,看來我也算沒有白疼你……

回家的路上,每當想到沈捷在電話里的笑聲,桑離便覺得的安心。

然而,就在剛剛走進單元樓的大門時,突然,就從后圈過來一只手!在還沒有意識到的時候,那只手已經往塞了一團布,堵住所有的呼

是在尚未來得及反應的時候,的手腳已經被制住,起碼兩個以上的男人死死抓住的四肢,讓無法掙扎,一路拖上天臺!

因為桑離租住的是六層的樓房,所以沒有電梯。漆黑的樓梯上只有幾個人空的足音,不斷地踢、撞,可是的掙扎毫沒有用

當天臺的風吹到臉上時,恐懼在瞬間彌漫了的意識,騰空的剎那,里的布被猛地拖出,伴隨那一聲尖最后的意識竟然就是一個人狂肆的笑聲!

人,穿著黑的長,在看不見的地方,在的腦海深,對宣告:桑離,我要你去死!

短短的兩秒多鐘——只有不到三秒的時間,“嘭”的一聲,世界歸于寂靜!

就這樣,當沈捷急匆匆趕到北京時,見到的,就是他的小姑娘,躺在醫院的重癥監護室里,被無數管子、紗布包裹的模樣。

沈捷驚呆了。

尤其是當醫生說桑離懷有兩個月孕時,沈捷的心臟瞬間,他深深吸口氣,努力平復自己心底的震驚——是他的孩子嗎?可是他們上一次見面不過一頓飯的時間,再上一次見面是三個月前,這不可能啊!

可是,如果不是他的孩子,那是誰的?又是誰,一定要置桑離于死地?

害桑離的人,和桑離肚子里的孩子,有沒有關系?

……

沈捷覺得一向冷靜的自己也思維混了。

他努力平復自己的心,聽醫生待桑離的傷,直到醫生冷靜地宣布“以后桑小姐再也不能生育”時,沈捷幾乎快要炸。

充滿著來蘇水味道的醫生值班室里,沈捷攥住拳,面沉重。

過了很久,他才轉離開值班室,回到桑離的病房。他靜靜站在桑離床頭,看著那個全腫脹、已經面目全非的小姑娘,心里五味雜陳。

他不知道何時會醒來,更不知道一旦醒了,他要以什麼樣的態度來對待

桑離昏迷了很久。

昏迷的日子里,警察說,這是意外。

沈捷一聽到這個說法就沉下臉——他絕對不相信這是一場意外,可是,除非桑離醒來,否則無法指控任何人!

因為,現場找不到任何故意殺人的痕跡。

沈捷找了私家偵探去查找真相,而他自己則在醫院里守了整整三天。

三天后,秦礪中董事長病危,沈捷無奈,只能趕往國。走之前,他終于想起桑離曾經說過有個哥哥南楊,在上海讀博士。他從桑離手機里找到南楊的電話號碼,決定把他的小姑娘付到他認為可以信任的人手上。

六個小時后,他從匆匆趕來的南楊上看到了什麼做撕心裂肺!

那樣的痛苦、那樣的不舍得、那樣的絕……那樣的,恨不得躺在病床上的是他自己!

南楊狠狠把沈捷摁在墻上,紅著眼質問他:“你不是我妹妹的男朋友嗎?你是怎麼照顧的?你怎麼會眼睜睜地看著這個樣子!”

可是,他一個問題都回答不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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