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花開》第四章

4-1

余樂樂被嚶聲吵得睡不著,索躺在上給許宸發短信:睡了沒?

沒多久,手機屏幕就亮了:沒有,有人在我們宿舍打撲克,我在觀戰。

——哦,白天沒來得及給你回電話,找我有事麼?

就是想說對不起,我最近太忙,真的忘了。

沒關系,反正過一個生日老一歲,不過也罷。

今天盧遠洋還說要我把自己打包郵寄過去給你做生日禮,你意下如何?

EMS規定寵不能打包。

一邊呆著去,我才幾天不在你邊,你就忘了誰是主子誰是丫鬟了?

切,你這個自狂。問你哦,你想我麼?

拜托啊,昨天才在大庭廣眾之下回答過你的。

我麼?

丫頭,別盡問些沒營養的問題。

什麼問題有營養?你營養一個給我看看啊!

比如:太為什麼是恒星,月亮為什麼繞著地球轉,許宸為什麼這麼聰明,余樂樂為什麼這麼笨?

因為太太懶,地球很漂亮,月亮很好。不過余樂樂是夠笨——如果聰明的話怎麼會喜歡一個許宸的自狂?

太囂張了!這孩子不拾掇是不行了!拖出去,斬了!

……

這樣聊著天,那張微笑的臉似乎就在自己眼前。閉上眼,腦海中依稀都有他站在那里,故作兇悍地看著說:太囂張了!這孩子不拾掇是不行了!拖出去,斬了!

想:他笑起來的樣祖是好看,角微微翹起來,目里都是溫緒。他似乎從來沒有說過“我你”,從來沒有送過自己哪怕一束,從來沒于公共場合有過除牽手之外其它任何親的舉止。隨時隨地,他都是斯文的、儒雅的、彬彬有禮的,甚至,還有點充滿戒備。也只有和在一起的時候,他才放下所有的盔甲。他把攬在懷里,一低頭,笑聲就在耳邊,漾一片馥郁的海洋。

這個笑容,這個所見過的最好的笑容,哪怕傾盡全力,一輩子都要看見這個笑容。

可是,在心里,又多麼希他能說句“我你”,每天都說一次,讓自己堅信一些力量的存在。

在最孤獨的時候,至還知道,你在我邊,始終都在。

孤獨是種很矯緒,余樂樂想,可是它卻又那麼清晰地存在著。

余樂樂知道,如果告訴別人自己很孤獨,恐怕很多人都不會相信。因為在中文系,是那樣意氣風發的孩子,每天都翱就班地學習、寫作,生活規律而乖巧:按時上課,從不遲到;歸宿,拒絕通宵;績全優,門門拔尖……

可是,很孤獨。

上大學后,孩子們按照宿舍、家鄉、格、家境等等的因素自然而然劃分為無數的小圈子。常常圈子里的人彼此知無不癬言無不盡,卻與圈子外的人只保持淡淡的、客氣的往。就好像在206,四個人之間和睦溫馨,可是出了門,遇到其他人,會打招呼,課間偶爾會聊天,卻始終無法走得更近。

當然,之所以孤獨,也或許并不僅是這個原因。

比如有時和同學聊到未來的出路問題,常常會聽到人說“余樂樂你專業那,干嗎擔心找不到工作”或者“余樂樂你如果找不到工作那我們怎麼辦”,聽上去似乎是種恭維,可是偏偏好像豌豆公主幾十被子下面的那粒豌豆——無傷大雅,娶不好

就連常坐在余樂樂后的連海平都說:“余樂樂爽快,做朋友不錯。可惜也只能做朋友,因為這種生太強勢,拇做朋友需要一定勇氣。”

強勢麼?余樂樂想不明白:自己要做的都是自己很想做且不妨礙到別人的事,許是因為從中學時代起就很自卑的緣故,進了大學依然做人很調,拿了獎從不炫耀,彩奪目的榮譽也從闌爭不搶。覺得自己還是當初的那個余樂樂,在中學有瑯瑯書聲的校園里,貌不驚人、技不眾地走來走去。似乎還可以記得高中時代自己寫的那篇文章,題目“普通班的學生不普通”。現在,終于不普通了,可是,為什麼依然不快樂?

現在的,似乎更相信另外一個道理:普普通通也是生活。

或許是這樣的:每個人都在長,每個年紀都會對人生有新的理解,每個階段都會對未來有不同的期冀。就像當年那麼希自己能神采飛揚卓爾不群,因為那時候面臨高考的競爭,獨木橋上多人都要落水,卓爾不群是幸存于世的前提。可是現在進了大學,就好比進了一個小社會,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強調的不再只是學習績的好壞,還有為人世的方法。

是新的挑戰,可是向闌服輸。

雖然很疲憊,雖然很多時候覺得很失敗,雖然看見同學們那客氣的寒暄與若有若無的距離會覺得很難過,可是強迫自己不去想,不去干擾自己業已平靜的生活——自己的家庭已經從風雨飄搖到和煦溫暖,自己的前途已經從一片霾到燦爛,自己一定要開開心心的生活,要把不開心的事放下,不可以太牽掛……

這些,是反復告訴自己的。可是也知道,這些是治標不治本。

可以讓自己置于那些人際關系的困擾之外,自己的真誠可以被大家理解和接一向是以善意度人的孩子,期待人與人的關系可以親熱誠——然而,或許這一切不過是的一廂愿。

究竟,是自己不夠好,還是自己想要的這一勤這個環境中就不可能得到?

第二天一大早上心理學課,心理學老師是個四十多歲的,齊耳短發,說話的樣子總是嚴謹肅然。心理學本就是很艱深的一門課,同學們的積極不高。心理學老師又極喜歡放幻燈片,上面是大片大片的專業名詞和筆記,上一堂課就好像打一場仗,抄筆記都能把人徹底抄暈掉。所以上心理學課的時候總是有一些人曠課,余樂樂不用去很早也能找到合適的座位坐。

所謂合適,就是不太往前,不至于被老師那親切又犀利的目屢屢籠罩;也不太往后,不至于在想要抄筆記的時候炕清幻燈片上仄的小字。余樂樂通常會選擇第四排靠窗邊的位置——適中,并且在偶爾走神時還可以一覽樓下附屬兒園里孩子們玩梯的景象。

這一天,心理學老師講的是“自卑心理與從眾心理”,余樂樂有一搭沒一搭地抄筆記,旁邊的徐茵在給高中同學寫信,后的連海平正在翻報紙,不知道看見了什麼,正在與旁邊的同學小聲嘀咕。

講臺上的老師顯然有良好的心理承能力,不管有沒有學生聽課,都講得津津有味。余樂樂剛從觀察樓下小朋友們如何做課間中回過神來,就突然聽說:“從心理學的角度來說,人們對于自己邊不完的事有天然的接近,可是對完的事只有小心翼翼的張。”

心里被牽了下子。

余樂樂抬頭,看見講臺上的心理學老師神平靜,然而臉上的篤定讓人沒來由地趨從于的判斷。

只見掃視了一眼臺下諸生,看見了臺下學生的昏昏睡、不以為然或是嗤之以鼻,笑了:“我現在這樣說,你們未必能理解。但是你們自己反省一下,如果你們邊有特別優秀的同學,尤其還是生,你們愿意和做知心朋友的,有多?這當然是有很多原因的,比如生更加敏一些,較之男生而言計較的東西會比較多。但更重要的原因是,任何人對完的人與事都有天生的排斥,覺得這種人就是放在遠看著的,可以表示敬佩,但不能放在邊作為依靠。甚至慢慢的心理會發生一點變化,比如一旦聽說這種很優秀的人在什麼事上不順利了,就會覺得有種舒暢的滿足。這種心理雖然有點狹隘,但是還是可以被理解的。因為以你們現在的年紀,想要學得對周圍的一切都抱以寬容和客觀的態度,也的確是很難。所以我的觀點就是,既然無法改變環境,就要學著適應環境。也就是說,如果哪位同學因為太優秀而到了這種被孤立,那沒妨反省一下,讓自己的不足更鮮明一點,不然總有一天你會失去所有的朋友的……”

說這段話的時候,余樂樂的心里,有什麼東西轟然倒塌。

那節課上,心理學老師還說了很多話,從自卑心理的因到從眾心理的危害,可是余樂樂都沒有聽進去。只是呆呆地、牢牢地想著這段話,這里面句句都如刀槍劍戟,飛一般地向來。雖然沒有人在聽課的時候真的看向自己,可是余樂樂知道,說不定就有人在拿余樂樂往這段理論里面套。說不定當他們發現恰恰就符合這種現象的時候,作為悲劇主人公的還會引起別人心滿意足的微笑。

他們沒有惡意,余樂樂知道,可是,他們也決不會把自己當朋友。

想到這里,余樂樂終于明白長久以來那些讓自己想不明白的地方究竟是怎樣的淵源了。原來,不是自己做的不好,而是因為自己把每件事都做得太好。自己忙著學習,很和同學們一起出去瘋。又因為是本地人的緣故,周末總是回家,和同學們相得時間自然不多。漸漸的,大家一定覺得自己很清高,很擺架子。所以有一次連楊潞寧都說:“余樂樂要忙的事太多了,學習啊寫作啊參加比賽啊,哪有時間和我們一起混?”

至于男生,雖然都很贊賞余樂樂不糾纏小節的格,卻也都很贊連海平的“強勢”理論。有一次連海平還很好奇地問余樂樂:“你們家英雄長什麼樣子?”余樂樂不明白,反問:“什麼英雄?”連海平笑了:“敢找你做朋友的,不是英雄是什麼?”當場被余樂樂拿一本《文學概論》課本揍到眼冒金星,還哀號著《竇娥冤》里的唱詞:“我不就是說了句實話嗎!天啊,你不分好歹何為天,地也,你錯勘賢愚枉做地!”周圍一群男生笑得東倒西歪。

而那些師弟師,他們不了解,也不需要和朝夕相,所以在他們心里,師余樂樂就是擺在遠口口相傳甚至以訛傳訛越傳越神奇的一個偶像。他們對恭敬而禮貌,雖然這些恭敬與禮貌同樣只能讓人覺得欣而永遠無法覺溫暖。

如果不是這節心理學課,余樂樂是真的沒有想過:自己這種曾經因為太普通而沒有朋友的孩子,有那麼一天,居然會因為太優秀而再度失去朋友!

也終于明白,師弟師對自己那毫無戒心的崇拜與同班同學對自己那客氣周到的敷衍都是因為同樣的緣由——你太優秀。

塞翁得馬,焉知非?

4-2

那天晚自習,余樂樂泡在教室里學英語。白天的心理學課刺激太大,整個人都有點呆呆的,學英語的效率無限低,過了很久課本還沒有翻頁。連海平路過余樂樂邊的時候隨手拋個筆頭過來,準的打在余樂樂的課本上。

余樂樂一抬頭,看見是連海平,目:“干嗎?”

“,半小時了,你還看這一頁?”他撇撇:“怪不得你英語期末考試才60分,這效率,嘿。”

余樂樂瞪他:“你怎麼知道我半小時沒翻書?”

連海貧一下,頭,有點被抓現行的尷尬。想了想才說:“我要出去轉轉換換空氣,你要不要一起?”

余樂樂看看他的表,很真誠,又看看手中真的是半小時來卻依然潔白如初的單詞表,終于嘆口氣,站起,隨連海平出門。

校門口的市一向很熱鬧,賣盜版DVD的小販聲并茂地吆喝“國外大片,槍戰黑幫電影了啊”,連海平扯扯余樂樂:“哎,現在電影都能明目張膽地賣麼?”

余樂樂白他一眼:“,又不是,西方電影鑒贍選修課你又曠課了吧?”

連海平聳聳肩:“選課那天我遲到了,選這門課的人太多,沒選上。”

又扭頭看著余樂樂笑:“原來你是因為有電影可以顆選課的啊!”

余樂樂手拍連海平一掌:“你這腦袋里都裝得什麼啊,為人師表一點好不好。”

連海平吹聲口哨,笑笑繼續走。逛市的人很多,來來往往一團,連海平手拽過余樂樂,男生高大的影擋在前面,生生殺出一條道路來。余樂樂亦步亦趨跟在連海平后,從人山人海中出來,聽見前面男生回頭說:“人太多,棵你的包。”

下意識把裝著課本和錢包的袋子移到前來,連海平看見了,手接過去:“我幫你拿吧,你這種樣子的生一看就是小關注的對象。”

余樂樂不明白:“為什麼?”

他回頭笑:“你沒發現自己的視線不集中麼?”

“視線不集中?”余樂樂很納悶:“視線不集矚麼會看清路?你惡毒抨擊我!”

控訴。

連海平終于拽余樂樂出喧鬧嚶的市,過馬路,面前展開中一無際的海洋。咸咸的風吹過來,整個人頃刻間變得神清氣爽。余樂樂聽見連海平在自己邊說:“余樂樂你走路時眼睛好象是不聚焦的,目很飄忽,好像隨時都要移到下一個地方。看著你的眼睛,總覺得你好像在看前方,可是又不知道你到底在注視什麼。炕出你在想什麼,但你又想得那麼神,神到有人從你面前經過,你都炕見。”

有麼?余樂樂納悶地看看連海平,他手里還替自己拎著包,目看向遠方的海面。

“余樂樂你都在想什麼?看你每天都很開心,可是又好像每天都很不開心,至,是不夠開心,”他扭頭看:“為什沒開心?”

愣住了。

不知道該如何說,說自己很孤獨?說自己很煩惱?說自己很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與一段朦朦朧朧的未來擔憂?可他分明就是個陌生人,且是個一針見的陌生人。

在今天以前,他們甚至都沒有說過多句話。常常,只是他說,聽;他耍寶,微笑。

其實余樂樂知道,在很多同學眼中連海平是那樣的男生:家境很好,質上也有點小小的講究,偏阿迪、耐克的服,諾基亞的手機及一切外形時尚、能優良的電子產品。為人、明朗、幽默,專業課績尚可,運也還不錯,偶爾有點懶散,但還不會惹人討厭。人緣很好,為人很義氣。算不上是大學里那種風云人,更算不上是多麼優秀的男生,但偏就他上那種無所謂的神氣很能吸引一些低年級小師的目

這樣的男生,習慣了只是欣賞,卻極

兩人從校門口走出來,穿過熙熙攘攘的市,過馬路,走到沙灘上。海風吹過來,皮潤的涼意。他找一干凈的沙灘坐下,愣一下,也隨著坐下。看向遠的海洋,可以看見緩慢移的客船,彩斑斕。是突然的,聽見連海平說:“功名利祿這東西,順其自然就好,你看得重了,就只能其累。”

愣住,過一會才曉得答:“這些東西也不是我想要的。”

他回過頭看看,目里有約的笑意:“我還以為你很在乎,看你那麼拼命的樣子。”

“拼命?”納悶:“我給人這樣的印象麼?”

“難道不是麼?”他反問。

余樂樂嘆口氣:“其實,我只是努力去做了一些事,不一定有什麼特殊的目的。只是做的效果還不錯,所以額外得到了一些東西。就好像爬梯子,爬得越高越下不來,你回頭看看那個高度,只能犯暈,早就沒有了下來的勇氣。從頂峰到地面,這個落差太大,氣也太大,我害怕。”

連海平嘆口氣:“是啊,高不勝寒。”

不說話,他接著說:“可是,這個高度,你越不下來,就會越麻,到最后,你撐不住了,就不是走下來,而是摔下來了。早知道這樣,還不如自己一步步爬下來。”

他頓了頓:“不下來,就永遠給人高高在上的覺,很疏遠。雖然,或許這也不是你的初衷,可是,還是走在人群里比較安全,比較舒服,比較腳踏實地。”

余樂樂的心底驀然涌上酸

其實自己又何嘗沒為這些疏遠正原因呢?

上大學后,班里的同學似乎自然而然形了若干小圈子。老鄉和老鄉之間,同寢室舍友之間,男朋友之間,每個人都有自己固定的伙伴,一起吃飯,一起上課,一起上自習,一起四閑逛。余樂樂的伙伴是徐茵,也只有和在一起時可以暢所眩自認不是眼高于頂的孩子,對師兄師們一向恭恭敬敬,對師弟師們也算和藹可親。可是在同班同學面前,始終無法沖破那些炕見的屏障,始終只能和悅地說話,看上去風平浪靜,然過只是另一種形式的非親非故。

始終沒有辦法到真正的溫暖。

就連輔導員老師都要說:余樂樂,你一定要深群眾啊,我們要發展你黨,可是你這麼驕傲怎麼行?

驕傲麼?余樂樂冤死了。

知道自己不漂亮,知道自己不特別,那樣坎坷晦的中學時代,是自己刻意掩埋的記憶,就像泥土中那些深邃的,最好永遠不要出現在太下。事實上,自己不僅不驕傲,反而還是在骨子深有自卑的啊!可是為什麼大家覺得自己驕傲呢?

終于,還是憋不住,斷斷續續,把心底的這些孤獨、這些脆弱、這些委屈,講給連海平聽。

“因為你把自己掩護得太好了。”良久,他說。

“什麼?”余樂樂有點沒反應過來,扭頭看連海平:“我掩護什麼了?”

“你沒有掩護麼?”他直直地看著:“你從闌哭,很發脾氣,你不和任何人吵架,哪怕拿到一等獎學金也不興。你看上去總是那猛悅,你和所有人都很客氣,所以在所有人心里,你都好像一個隨時會飄走的影子,你和大家沒有什麼值得親的關系,你不像個有的人。”

“連海平,你——”頓住了。

瞪大眼看著連海平,心里被狠狠震:難道,這就是自己在大家心目中的形象?

是的,從闌哭,因為經歷的苦難太多,已經沒有什麼苦難可以令哭泣,哪怕是朋友的誤會,生間的小口角,那些口而出的指責不過是轉眼就可以忘到腦后的事而已。發脾氣,因為覺得這世上的事總是可以解決的,只要不致于死去,那還有什麼事是真正走投無路的絕?至于吵架,自知自己口齒尚算伶俐,可是氣勢不夠凌厲,所以對來說就算是辯論賽都比日常吵架還要更加簡單一些。還有一等獎學金,為什麼要很興呢?第一次拿一等獎學金的時候很驚訝,后來就變順利章,再后來發現如果自己績下降就會被老師找去談話,說什麼“你是不是驕傲了,懈怠了”之類的話題。為了能給自己找點麻煩,很努力地保持著自己的學習績——對余樂樂來說,拿一等獎學金是責任而不是驚喜,那麼又怎麼可能興得起來?

本沒想到:自己那沒經意就變老師手中捧著的一個標尺,必須站在高,像榜樣一樣接萬人景仰,包括那些老師、同學口口相傳的贊揚。雖然也有這樣那樣的觀賞者發出不屑的評價,可是這都無法現在已經植于系里的固的位置——人人都知道是何等優秀,并且先為主地認為:這個孩子有太過強烈的,爭強好勝,凡事都力求做到最好,真是個讓人覺得敬佩卻也無法真心喜歡的孩子啊。

然而,自己分明又不是這樣的人。

自己骨子里那些殘存著的弱、怯懦、自卑、焦慮……沒有人能看到,沒有人會相信。

看見余樂樂在發呆,連海平手在余樂樂面前晃晃:“發什麼呆呢?”

“啊?”余樂樂回過神來,苦笑:“原來我是這樣的一個人。”

“你也別有太大負擔,”連海平看看余樂樂:“有些印象一旦扎就無法改變了,你現在就算改變自己,甚至委屈自己估計都沒用了。你還是順其自然吧。再說你在男生圈子里的形象不錯啊,大家都覺得你不會哭哭啼啼地找麻煩,好。何必太在意別人怎麼想?”

“可是,我從小就是個很在意別人怎麼想的人。”余樂樂看著眼前的課本苦笑。

連海平笑:“庸人自擾啊,庸人。”

余樂樂狠狠瞪連海平一眼,也笑了。只是在心里,得承認,聽人這樣直言不諱評價自己,而假設這評價又太犀利的話,滋味的確不好

夏天的海風吹過來,而咸

回校園的路上,余樂樂好奇地問連海平:“誰給你取的名字?”

他老老實實答:“我爺爺。他是浙江人,所以我才有了這個名字,取的就是‘江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生’的意思。”

看見余樂樂笑,他反問:“你呢,誰給你取的名字?”

“我爸。他大概希我每天都快快樂樂的,多余一點快樂還不夠,要比快樂再快樂一點,所以才‘樂樂’吧,”笑嘻嘻的:“不過這個名字的實在是太多了,有次在我們樓下散步,聽見一個老太太‘樂樂、樂樂’,我一回頭,結果看見我旁邊有條小狗也回頭,還‘汪汪’,真沒面子啊!”

連海平哈哈大笑,笑完了才說:“不過你筆名很好聽啊,‘余悅’,簡單又同義。”

“你知道?”余樂樂奇怪地看看他。

他皺皺眉:“我怎麼就不能知道?很機麼?”

“這倒不是,只是刊登我文章的雜志大部分都是生喜歡看的雜志,你……”沒說下去。

“我一直看《中國青年》,”他看看:“我看過你做的專題,關于服裝和的關系,還有是否應該校外什麼的。”

余樂樂臉紅了:“隨便寫的,別當真。”

“別當真?”連海平大驚失:“我記得你專題里寫的是不提倡校外的啊!”

他指著,瞪大眼,一只手哆嗦著:“你……你……你,你這麼開放……”

余樂樂好氣又好笑:“你斷章取義。”

“斷章取義?”他的表開始扭曲:“天啊……這是個怎樣的人啊……原來書上寫的那些都是斷章取義過的?我怎麼認識你這麼放的人……再見!我不認識你了!”

他轉往遠跑,邊跑邊笑,肩膀一聳一聳的,余樂樂追上去,狠狠捶他后背一拳:“連海平你活得不耐煩了?!”

他們在校園里追著,打鬧著,林兩邊的樹很集,樹冠很大,擋住了星星,卻溢出濃濃的草、樹來,浪漫好得不像話。

那晚,余樂樂躺在上,想起連海平,他的一針見,他的旁觀者清,都很溫暖、很踏實的覺。他就像站在邊的一個軍師,告訴一個連自己都炕的自己。

他甚至看過那些自己筆下的豆腐塊,留心自己或記錄或編撰的每一份,那些故事里有自己期待中的模樣,曾一度希許宸也能看到,并因此而知道他的朋友想要什麼,可是他不看。到頭來,看的認真而又用心的,偏又是個外人。

可是,這樣的外人,也就是知己了吧?

想到這里,余樂樂突然記起下個月該是許宸的生日了,他比自己大11個月,所以生日離的很近。想,既然他不肯把自己當禮打包郵寄來做禮,那把自己當禮私省城去好不好?

沉沉中,翻個,終于忍不住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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