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客,匆匆》第四章 前塵往事

世間哪來的這等好事,要,又要自尊,要關懷,又要自由,全部好都占盡。我們總只能選擇有限的幾樣,要拿得起,放得下,萬萬不可犯傻。

——沈安若的Blog

沈安若剛畢業就進正洋,最初是在正洋的產業公司,一年后便被調總部。

那時正洋的集團化運作剛開始,總部公司也剛正式立,所有人員皆司齡越過三年,經驗富,只除了沈安若。并且是唯一的子。

那時原先的部長張效禮已被調至總部,力排眾議要將一起帶走。張效禮說:安若雖司齡短,經驗,做事卻是條理漂亮,再多的頭緒從不見雜慌忙。最難得對任何人員皆一視同仁,對職位高者不卑不,對職位低者亦有禮有節。

幾年后沈安若升職,人力資源部照例調人員進行考察。臨時項目組的同事說,沈安若有見解,無鋒芒,肯尊重他人意見。清潔工說,沈小姐待人和氣,不張揚,這麼多年,從未見發脾氣。的現任上司批語:安若工作努力認真,格沉穩平和。

沈安若自己知道,自己火氣明明很大,只是甚人前發作。

兒時的不好時,曾點過蠟燭燒自己的頭發與手指,看著幾頭發嗤嗤幾下,在燭火幾厘米便蜷一團了灰,而手指則到灼熱的微痛時,心里的郁悶就漸漸地散了。

后來年紀漸長,便不再這樣傷筋骨。賀秋雁給沈安若總結三條發泄方法:剪頭發,待胃,浪費錢。

沈安若留長發,但總是沒有特別長,只因為常常在心不好的時候自己拿了剪刀,咔嚓一聲便剪下一寸。有時候剪得過狠,便不得不去理發店請人重修。平常吃得不多,常常一頓飽一頓,但是抑郁的時候,便跑去最喜歡的店里,一直吃到撐。后來看《瘦》,那些男人人因失將自己吃巨胖,忍不住冒汗,似乎見著自己未來寫照。在外念書時大多時候一個人逛街,總是坐到公車的終點站,離學校遠遠的,在舊書舊貨市場轉一天,買回大堆好看不實用的東西。有時候也買服,并不貴,一下子買一包,大多扔進柜里,連穿的機會都沒有。于是出門盡量帶現金,因為總會花。有一回,只給自己留了公車路費,卻不想已經沒有公車,只好打車回校,在樓下打電話請室友送車費下來。

賀秋雁說:沈安若,你貌似平靜,其實骨子里有一種毀滅因子,真是可怕。

沈安若其實從小便不與人惡,與人客氣,讓人三分,印象里幾乎從沒與同學或者小伙伴們吵過架。同樣的,也便沒有特別心的朋友。閨也算有幾個,但也甚互抖私。聚到一起,大多是因為有共同好,比如同喜歡一位作家,同喜歡一部電影,或者同是運盲,育課總要補考。

賀秋雁是個例外。兩人并無太多共同喜好,但兜兜轉轉,每次回首,不管哪個方向,這人總是在那里,從小學、中學、大學一直到踏社會,于是便默認了這緣分。

賀秋雁總說,沈安若,像你這樣明明有脾氣卻忍著不發作的人,最是自,早晚窩出病來。不如學我,雖然有失淑風度,但是多麼爽。那時候剛結束一段。還在僵持中時,男方這邊尚未分手,那邊已經另有別人。們倆恰在餐廳與那姿態親昵的一對個正著,賀秋雁端了杯子過去,禮貌地打過招呼,然后將酒潑了男方一臉,又一個掌甩過去。

直到幾年后安若想起當時的場面,仍是笑到發抖。賀秋雁說,笑什麼,我還有更英武的事跡你沒親眼見到。安若帶一點敬意說,我十分慶幸你沒去潑那位士。賀秋雁一臉認真:我當然分得清是非,欠的是男人們,我們子同胞定要互相珍重關懷,為何要訌。

安若在這一點上十分崇拜賀秋雁,因為換作,打死也做不到。想,只會裝作沒看見,安靜地轉頭走掉。或者躲不掉時,便落落大方地上前打招呼,然后回家自己將這個心結慢慢消化。

其實這種況也真的有過,很湊巧地親眼見了妙齡子對江浩洋投懷送抱。真的什麼都不問,安靜地走掉,反而是江浩洋沉不住氣:安若,你為什麼都不問?問是誰,問我們是什麼關系。

你若覺得有必要解釋,自然就會主說。如果沒有必要,我又為什麼要問。沈安若答得心平氣和。

那個時候,兩人已經完全鬧僵,就如蜘蛛網,明明細細糾纏不清,偏偏看起來那樣脆弱,仿佛被風吹一下都會破,死撐著一天算一天。有一陣子江浩洋被派到下面鄉鎮去鍛煉,這樣兩人便整整幾星期都不見面,沈安若竟有一種解覺。

有天晚上同事聚會,在一起喝了不酒,劃拳說笑猜謎語,熱鬧非凡。后來又去唱歌,唱王菲的《催眠》,幾乎把嗓子喊破。那天覺得十分輕松快樂,又忍不住悵然地想,為何與普通朋友在一起相這樣容易,反而是所謂相的兩人,卻是整日里互相折磨傷害。

“不如一切這樣吧,你和我就算了吧。誰都害怕復雜,一個人簡單點不是嗎?一個人簡單點生活吧。”

當時有同事唱《邊走邊唱》,突然便覺得犯堵。那天提前走掉,卻不想在公司宿舍樓下見到了江浩洋。他一臉倦容,仍站得直。

那天本是歷生日,因為這天本是個節日,所以連自己也忘掉。江浩洋一向不去記各種紀念日,覺得十分的無聊,不想幾周未見的今天,他竟然出現了。

本來前幾晚上兩人打電話,已經到了無話可說的地步。安若說:“江浩洋,我們現在這樣子,還要怎麼走下去?”江浩洋的聲音在另一邊也同樣沒有溫度:“你說怎樣就怎樣。”“那好,我們不要再互相折磨,大家都解吧。”電話那邊久久沒有聲音,沈安若的心也越來越冷。其實也只不過要一句話,只要他輕描淡寫一句“不”,或者哪怕他輕蔑地說“你別想”,都覺得那是一種心靈的安。可是本連句話都沒有,天地間幾乎只剩下安若自己的呼吸聲。終于還是先沉不住氣,一言不發掛掉了電話,就這樣一直到今天晚上。

回到宿舍,雖然已經吃很飽,安若還是努力地又塞下大塊的水果蛋糕。兩位室友也有份,于是集倒戈:“安若,你真不像話,浩洋等你整整三個小時。”

那天晚上沈安若在何雙艷的床上睡了一晚,將自己的房間留給江浩洋。何雙艷直推:到你自己屋里去,我們什麼也看不見。沈安若后來想,正是因為心中有那樣的不確定與不安,所以才始終不愿將兩人的關系更進一步。

天還未亮,江浩洋便要趕最早的長途車回他目前的工作地,要兩個半小時的車程。兩人四點半便出門,在路邊攤吃了豆漿油條,安若送他去車站。兩人一路無言,一直到江浩洋的車要開,江浩洋突然打開車窗,探出來:“安若,不如我們重新開始。”

那是《春乍泄》里的一句臺詞,那一年,哥哥剛剛離世,安若覺得有一瞬的傷。當時太剛剛升起,向著安若站立的方向投出萬道雖然沒有溫度卻燦爛奪目的芒,直晃得睜不開眼睛。江浩洋背向著太,安若看不清他此刻的表,只見他被籠在一層暈里,覺得心底又有東西在坍塌,融化。就這樣,總是這樣,反反復復,在左思又想,輾轉難眠后,終于又一次下定決心要離開時,他輕描淡寫一句話,便留住了

這究竟是第幾回鬧,安若也記不清。第一回鬧分手,安若把當時已經幾乎齊腰的長發剪得比赫本當年更短,以為可以干脆利落地了斷,其實到底還是輸。江浩洋后來總短得像男孩子的頭發,又用手指幫梳理整齊,帶點寵溺地笑:“這樣好,顯得神多了。”于是沈安若恍惚覺得,兩人持續多日的僵持,冷戰,似乎從來都不曾有過。

再一回,沈安若自己賭氣去吃了平時雙份的大餐,把胃折騰到險些要去醫院。那一次起毒誓,這樣的拖泥帶水磨磨嘰嘰,完全失了的本。如果自己還走不開,不如下輩子投胎做一只豬。江浩洋一周以后才打過電話來,偏偏三言兩語,又將

那時候,沈安若也十分恨自己,明明居于下風,卻總似自己在無理取鬧。在意江浩洋對的不在意,氣惱江浩洋對不珍惜,卻又每每因為他一點點的在意和珍惜而心其實已經分不清或者不,兩人的相,到了那時,竟為一場競賽,誰先認輸,誰沉得住氣,誰心,誰頭腦清晰。

與江浩洋快要分手的那陣子,電視上每日重播《我本善良》,纏,生死歌。

沈安若年時最迷這部劇集,上齊浩男,罷不能,總以為一個孩的一生,總會有個齊浩男在等著,只是遇上的早晚而已。長大后才明白,即使遇上一個你的石家榮,都是一件難得的事。

那個時候非常不待見齊浩男的前友,一個所謂的楚楚人的淑,優寡斷,舉棋不定,傷人又傷己。這麼多年后,才終于能夠漸漸理解,當年如何的心灰如死,決然離去,明明著他,而他也,但在彼此心里,總是得不夠,抑或得不真誠,心中天平失了衡,終究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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