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池澄的住，旬旬隨便給自己泡了碗面。他在的時候總覺鬧得慌，恨不能躲著他耳清凈些，現在不見他人影，這屋子的陌生氛圍才一下子凸顯出來。老貓適應環境能力還不錯，半天找不見，原來靠著池澄床上的枕頭在，雖然池澄老奚落它，但也不妨礙它逐漸將這里當了自己的地盤。在這點上貓比人強，它永遠不會對任何的人過分在意和依賴，只要有足夠的糧食和清水，沒了誰都能過得很自在。

閑著無事，靜坐時心里發慌的旬旬決定手收拾屋子，拒絕承認自己有從這屋子里找到蛛馬跡的念頭，然而當忙了一，沒有發現任何可以為自己解的私人品，不住失。

掃去了角落里的蛛，可心里的困卻慢慢地結了一張個更大的網。

快到十點，池澄還沒有回來。旬旬打算去睡了，卻意外又接到曾毓的來電，說自己在某某KTV，讓趕帶著錢來江湖救急。

旬旬本想問清楚究竟出了什麼事，無奈電話那端明顯可以聽出曾毓喝高了，吐字含糊不清，只會催快來。

曾毓今晚難道不是去赴的“浪漫之約”了嗎？旬旬搞不清狀況，但事關急，怕出事也不敢耽擱，忙忙出了門。幸而曾毓報給的那個地點并不生僻，旬旬只是對出租車司機一說，對方已知要去什麼地方。

找到曾毓的時候，正靠在沙發上不醒人事，旁邊站著個一臉無奈的侍應生，旬旬一問之下才知道曾毓和幾個朋友來唱歌，買單的時候大家都走了，只剩一個人爛醉如泥地被扣了下來。

旬旬坐過去搖了搖曾毓，剛勉力睜開眼睛就做出嘔的表，旬旬連忙攙著去洗手間。大吐特吐過后，用冷水洗了把臉，看起來似乎好了些，至能認出扶著的人是誰，但依然腳步不穩，神智恍惚。

坐回沙發，曾毓倒在那里有氣無力地回答旬旬的問題，大致上和侍應生說的差不多。和新男朋友下班后一道共進晚餐，飯后，對方提出上兩人的朋友一塊去K歌，于是一行人到了這里，喝夠唱夠，友人們各自散去，只剩下他們兩人。曾毓結賬時被告訴系統故障刷不了卡，可錢包里的現金又不夠，幸而拼著最后一清醒，還知道在侍應生的提醒下給朋友家人打了個電話，旬旬這才被召喚了過來。

“你沒帶夠錢，你男朋友上也沒有？”旬旬很是不解。

曾毓喝了口旬旬讓侍應生倒上來的熱茶，笑得差點被嗆住。

“我看還差幾百塊，本來也打算讓他先墊上，誰知道剛聽說我錢不夠，那家伙就說臨時有急事要先走了，跑得比兔子還快，把我一個人晾在這里，你說好笑不好笑？”

“一點都不好笑。”旬旬誠實地說。“你那是什麼男朋友，有他這樣做事的嗎？你挑男人的眼不但不長進，反而倒退得不行，都不知道從哪里忽然冒出個莫名其妙的新男朋友。”

“不是莫名其妙冒出來的，是我的健教練，教普拉提的，人長得真帥，聲音又好聽，還會哄我開心。姑我年末掃貨的時候遇上商場收銀臺排長龍，他是給我排了一天一夜的隊，所以我就想，行吧，就他了。平時出去我掏錢也沒什麼，吃吃喝喝，一個人該花的不也得花？哪知道這才幾百塊，他就現出原形了，就這點出息，我真是瞎了狗眼。”曾毓還在笑個不停。

旬旬說：“我看你是瘋了。”掏出錢，替曾毓把帳給結了。

曾毓的胳膊重重地搭上旬旬的肩，大著舌說：“男人都不是東西，還是你好，旬旬，我正式宣布你是我的好姐妹！”

旬旬苦笑：“你饒了我吧，好姐妹就是在你尋歡作樂的之后買單的那個。”

曾毓笑嘻嘻地說：“趙旬旬，人不能忘本，這事我也替你做過。”

“盡胡說。”旬旬臉一陣紅一陣白的，拿下曾毓的手，問道：“還能不能走？我送你回去。”

“不要說走了，讓我飛都沒問題。問題是急什麼呀，考驗你的時候到了，你不能再像嫁給謝憑寧時那樣老在家等他，該學會適當地讓男人嘗嘗等你的滋味。聽我的，再陪我坐會。”曾毓說著，當著旬旬的面打了個電話，先是問對方的“急事”辦好了沒有，繼而又語溫言地告訴他，系統早正常了，買了單又想換個地方喝幾杯，想看看他還要不要過來。

想必是對方給了肯定的答復，曾毓笑道：“你的急事真是來得快去得也快。”笑夠了，換了口吻大聲嘲弄道：“不就是幾百塊的事吧，你就算是沒錢也拜托拿出點見識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什麼東西，那點錢就當老娘用來包了你！現在我對你沒興趣了，從今后有多遠給我滾多遠！”

罵完，對旬旬說道：“真解氣，我的日歷又撕下了一頁，可惜沒來得及給你辦張打折的健卡。”

旬旬說：“你還惦記這個，我都多年沒去了，結婚后我發現做家務比什麼都能鍛煉。你找這個男人，不就是給自己添堵的？”

曾毓靠回去，自我解嘲之余又有些失落。“我原本以為再怎麼樣我們都可以過了這個冬天。”

忽然又聽到這個說法，旬旬頓時又想起了池澄，心中一，也翻出自己的電話，果然，那上面已有四通未接電話，除了一通來自于艷麗姐，其余都是池澄打來的，周圍的音樂聲太大，以至于竟沒有覺察。

旬旬給他打了回去，好像才響了那麼一聲，就聽見池澄大聲道：“原來你還活著啊？”

旬旬哭笑不得地向他說清楚緣由，他這才口氣緩和了些，一聽還和曾毓在KTV里，當即表示自己過來接。

旬旬本想說不用了，但考慮到曾毓現在半醉半醒的狀態，想了想，還是決定不能死要面子。放下電話，只見曾毓短暫的過后，又回到了人事不知的狀態。剛才旬旬接電話的時候，還一直在擺弄手機，現在歪倒在沙發上，手機從垂下的手中跌落到地板上也渾然未知。旬旬給曾毓撿起手機，不小心看了眼屏幕，那里正顯示寫信息的狀態，但上面一個字都沒有，看來剛才按了半天按鍵，又把打出來的容通通刪掉了，而收件人那欄的名字果然是連泉。

旬旬了解曾毓，說不在乎，其實是太在乎。害怕失去，所以足不前，大聲說自己不想要。只是不知連泉是作何想法，明明外人眼里一看即知彼此有的兩人，偏偏作繭自縛地猜著心。年人明白的事越多，心里容納勇氣的空間就越小，不太容易做錯事，但也往往錯過了“對的”幸運。

池澄路上用的時間并不長，一見到旬旬就埋怨道：“我回家不見你，打電話又沒人接，還以為出了什麼事，特意去了趟你媽家，又撲了個空。原來你在這快活。”

他還是旬旬印象中那個池澄，沒有任何偏差，但謝憑寧和周瑞生的話猶在耳邊，讓旬旬一再懷疑自己的判斷。

“你干嘛用那種眼神看著我？”池澄狐疑地問，“難道是小別勝新婚？”

旬旬笑笑，沒說什麼，示意他過來幫著扶曾毓一把。

池澄將曾毓從沙發上拉起來，這一下力道不小，曾毓跌跌撞撞，險些撲倒在茶幾上，幸而旬旬及時將抱住。

“你小心點。”旬旬瞪了池澄一眼，“喝醉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池澄不以為然地說：“孩子喝這樣像話嗎？”

“你哪來那麼多話？”

曾毓迷迷糊糊間似乎聽到了一字半句，嘟囔道：“誰不像話？誰不像話！”

在池澄和旬旬一左一右的攙扶下出了包廂，到了池澄的車邊，剛拉開后排的車門，冷風一吹，再次顯出了幾分清醒，一只手撐在車窗上，茫然地環顧四周，問：“我們這是去哪？”

旬旬安道：“你上車，我們送你回去。”

曾毓的視線不經意掃到了池澄，眨了眨眼睛，夸張地換著角度打量他，忽然出手指著池澄的臉，了一聲：“噢！我想起你是誰了！”

旬旬和池澄俱是一愣。

“什麼？”旬旬撐著曾毓胳膊的手不經意收。

曾毓指著池澄，點著頭說道：“你是……你大爺！”

旬旬幾暈厥，池澄已沒好氣地將曾毓塞進了后排座位，曾毓一坐進去，就順著倒了趴臥的姿態，里還念叨了幾次“你大爺”，然后繼續陷昏睡。

“喝多了，你別介意。”旬旬面紅耳赤地向池澄解釋，也不知道自詡新時代英的曾毓怎麼會莫名其妙指著別人鼻子。

池澄掉頭也上了車，咬牙道：“要是敢吐我車上，我就把剛才那句話還給！”

旬旬訕訕地也上了車，剛倒出車位，不消停的電話又來了，這次卻是池澄的。他不耐煩地拿起來，看到來電提示上的名字，這才換了神，一邊推門下車，一邊對旬旬道：“你等我一會，我接個電話就來。”

他一直拿著電話走到幾十步開外方才接起，如此小心，回避的想來不是酣然睡去的曾毓。其實早在他拿起電話下意識側背對著那時起，旬旬便猜到這是通不能讓聽見的通話。

池澄果然有事瞞著，雖然旬旬早有預期，可當這疑一點點被證實，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如果事的走向不能被左右，那麼蒙在鼓里要比知曉真相更好些。

池澄接了一會電話，人還沒有回到車上，可停車場里又陸續有車開了進來，一輛七座車本想倒進他們旁邊的車位，奈何被池澄的停車的位置阻擋，倒了幾次都進不去，見他們的車里有人，燈又亮著，那車主索走過來拍他們的車窗問怎麼回事？

旬旬面皮薄，本想池澄一聲，無奈他站得太遠，下車他又恐落下聽的口實，只得連聲向對方說抱歉。好容易等到池澄回到車上，迅速將車挪開。

送曾毓回家的路上，池澄見旬旬一路看著窗外發呆，便問是不是剛才那輛車上的人欺負了，旬旬搖頭說沒有。

“那人倒車技太爛。”他隨口說。

旬旬道：“也不能怪別人。下次如果有這樣的電話，我下車回避就好。”

“什麼意思？”池澄扭頭開了一眼。“你有點不對勁，從今晚我看到你開始，就搞不懂你在想什麼。”

“從我遇到你那天開始我都沒弄明白你在想什麼，不也這麼過來了？”旬旬笑了笑說道。

池澄滿腹疑，“你是每個月那幾天還是怎麼？

“我是更年期。”

“懶得理你。”

他于是冷著一張臉專心開車，故意把音樂聲調得很大。旬旬也不再多說一個字，閉著眼睛養神，直到池澄一個急剎車讓被安全帶狠狠一勒。

“到了，你說的是不是這里？”池澄面無表地問道。

旬旬點頭，“沒錯，謝謝你。”

他有些惱火，本想出言激兩句，但又恐不但不回擊，反而得越來越客氣。

池澄這個人不吃，你對他諂，他看不起你，你對他來狠的，他更與你勢不兩立。怕就怕遇到旬旬這樣不不的，他咄咄人，后退，他退避三舍，又不追，冷著他，晾著他，讓他渾招數沒施展，徒然恨得牙。

“我到底哪招惹你了？”池澄用力關掉音樂，陡然的靜寂人心里一空。

“說什麼呢？”

“我知道了，是那通電話讓你不高興！”他皺著眉，“你在懷疑什麼，你對我這點信任都沒有？”

旬旬一陣默然，想了很久才說道：“你讓我信任的基在哪里？我的底細你一清二楚，可除了你口口聲聲說的，我對你一無所知。”

池澄說：“那還不夠？要不要我寫個自傳給你！不然我跟你調換位置，我讓你把老底都翻出來，換你熱臉冷屁地來說聲我？”

他說著把電話扔到上，“不就是電話嗎？你想看就看個夠！”

旬旬心一橫，調出通話記錄，心里有太多謎團亟待解開，一條路走得越深，就越需要知道路盡頭的答案。

出乎意料的是，最后打來的是個極其悉的號碼，通話時間正與池澄在停車場接到的那通電話吻合。

這下旬旬更納悶了。

“我媽找你干什麼？”

池澄冷著臉不答。

“的電話你為什麼要躲著我來接？”旬旬不安地追問，但池澄的回避和對自己親媽的了解讓很快悟到了答案。“哦……找你借錢了？你借給了？”

此時他的沉默無異于默然。

旬旬用抓著電話的手推了他肩膀一把，又氣又急。

“你給錢為什麼不跟我說一聲！你們把我當什麼人了？”

池澄這才郁悶地搭腔：“我算是知道什麼里外不是人了。今晚我去你媽家找你，說手頭有點，問我方不方便。你說第一次開口，要的金額又不大不小的，我好意思答個‘不’字嗎？”

“要錢能有什麼好事？你以為你是大善人，這是在害我！”

“你媽都挑明了說不是自家人，給錢都不要。什麼意思你還不懂？難道要我說我不是你的什麼自家人。我是吃飽了撐的給自己添？”

旬旬絕道：“問你要了多？”

“五萬，還千叮萬囑不要告訴你。”池澄老實說道：“剛才那個電話就是打來問錢到賬了沒有。”

“氣死我了，讓你不說你就不說？”旬旬捂著臉哀嘆。

“我不告訴你不是因為不讓，是怕你知道了反而不好，就像現在一樣。你活該，自找的煩惱！”

“我……”

“你要是想說還錢，現在就給我滾下車去。”,

旬旬手一，池澄立馬探捂住那邊的門把手，其實只是想把手機還給他。

池澄見狀，有些尷尬地收回手。旬旬想著什麼，竟一時也出了神。

“為什麼對我那麼好？池澄，你能不能告訴我，你說的到底從何而來，又是什麼時候開始的？”

“我明明說過，從我第一次看到你開始，怎麼，你不信？”

這個回答顯然不能讓旬旬滿意，“你第一次看到我是什麼時候？”

他不懷好意地笑道：“一次知道答案多沒意思，要不這樣，你每天可以問我一個問題，我一定會好好回答你。否則，你要清我的底細，就只能自己手來‘’。”

“你個頭。”

池澄見雖沒好臉，但已不復之前的疏離，心中也放下了大石。見低著頭，借了閱讀燈的線，飛快地拔掉了頭頂的一白發。

“嘶……”旬旬朝他怒目而視。

他看了一眼那頭發，笑著說：“是黑的，我看錯了。”

旬旬從十幾歲開始，頭頂偶爾會長出幾白發，每當思慮過甚的時期尤其如此。知道池澄說拔錯了只是哄開心，從他手里搶過來，扔到車窗外，說道：“拔什麼，說不定過不了多年我就滿頭花白了。”

池澄滿不在乎地說：“那我就慢慢拔，冒一，拔一，直到把你變禿頭老太太，日子長著呢。”

旬旬不說話，竟然真有那麼一霎，仿佛看到了他描述的黃昏，不住角出了一微笑。

這時，兩人座椅的間隙忽然冒出一張痛苦的臉。

被忘了許久的曾毓半夢半醒道：“既然日子還有那麼長，麻煩現在先出一點點時間先把我弄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