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小諾著窗外。連接幾天都是沉細雨的天氣，老天也不想給人好心。

怎麼是那般的虛空覺啊！毫無了。腦袋里是片黑，或者空白。一天的時間被拉很長。什麼都不想做，可又發瘋地想做些事打發時間。很孤單，但是又不想有人在邊煩……

有時候也會回憶起那個夜晚，想努力弄清楚究竟是怎麼回事。拿一句話說，死也要死個明白，不然自己的就是白斷了，家琪的脾和腎就是白摘了。要搞清楚罪魁禍首是誰，可是，真要靠近一點點那一晚的記憶邊緣，又痛得不得了……不能想，一想就會傷心地流淚。

這段時間里小諾流的眼淚已經超出了以往26年的總和。小諾媽媽心疼地說：你再哭下去，眼睛要哭瞎的！

小諾覺得眼睛是快瞎了，現在看東西，都是朦朦朧朧的。以為是洗臉沒洗干凈，媽媽拿干凈巾仔細眼睛，再看依舊是朦朧的。小諾媽一聽，嚇得當天就帶著小諾去看眼科，一查，眼升高，視力下降，角發炎。醫生給配了眼滴水，然后說要多休息。

休息……休息有用嗎？

躺在病床上，給家琪發短信。現在他們兩人是殘病加，惺惺相惜。

"老公，今天去看了眼科醫生，醫生說要特別注意保護眼睛。"

"你不要再出事了，老婆，我不想你再出事。"

"我知道的。"

"我還好，今天喝了湯，待會爸給你送些過來。"

"我不用，我媽給我熬了，在外面飯店熬的。"

"我知道，你只是不想見我媽而已，我爸送來。"

"你多想了。家琪，我心疼你，非常心疼你，你知道嗎？"

"我能到的。"

"你另一個腎再出問題的話，我一定會把我的一個切給你。"

"謝謝你，老婆。不過我不會出問題的。"

"所以你不用怕，我是你的后備。"

"我不怕，老婆。"

"很想念你。"

"我也是。"

"從沒這樣想你過。"

"因為我們從沒這麼無助過。"

"要我來看你嗎？"

"不用了，你坐椅搖來搖去也不方便，萬一再出點事，我會不了的。我現在的承力已經到了極限了。"

"嗯。不出事的話多好。過年了呀。"

"我們以后再補過年吧。"

"好的。我們以后好好活。不要再出事。一直這樣到老。"

"好的。只要不出事就好了。"

"嗯，現在，我們對生活的要求就是不出事。不出事多好呀！"

"老婆，你不要再哭了。"

"好的。"

"老婆你不要發短信了，眼睛要累了。"

"好的。你多休息。抱抱你。"

"也抱抱你。"

……

病房新搬來一位病人，三十來歲的樣子，也是摔傷的，也要手，只是沒小諾那般嚴重。

小諾沒心思過問別人的事，沒心思，沒力氣，沒。

但是那病人生熱，主問及小諾的況，小諾出于禮貌簡短地回答。

若不是兩天后的春節，病人的熱心給了，小諾都差點要煩厭。

004

除夕了，家琪爸和小諾媽商量怎麼過。其實沒什麼可選擇的方案：小諾不想去大婚房同家琪爸媽過，家琪媽不想去夫妻小福利房同小諾母過，這樣的話雖然沒明說，但彼此心知肚明。于是，春節就在病房過。

當天上午，同病房的病人要被家人帶回家，臨走時小諾問，可不可以讓自己也住院著的老公在病床上留宿一夜。病人爽快地說，沒問題啊。

下午，家琪打完吊針后就來到小諾的病房，再接下來，家琪爸媽從家里帶了很多吃的東西來，還有一瓶酒，把兩個小小的床頭柜占得滿滿的。小諾瞟了眼家琪媽，穿了件普通的黑大，神憔悴，眼睛沒澤。小諾看著，但沒正眼看小諾。估計心里并不愿來，是家琪爸勸著來的。

小諾媽勉強笑著與家琪爸搭腔，說帶了這麼多東西啊。說話時也沒正眼看一眼家琪媽。兩個人，不，三個人，各有各的委屈，各有各的怨恨。

也被帶來了，他是第一次來醫院，大大的眼睛四打轉，當看到媽媽時就歡笑著撲上前，說：媽媽，媽媽！

小諾摟過，那一瞬間，又想哭。

看到媽媽上的繃帶，指一指，問：痛？

小諾忍著淚說：不痛。

孩子不知道憂傷為何，與爸爸媽媽玩耍了一陣后很快為自己找到了一個玩：床頭掛著的病歷卡，然后在床上爬來爬去地玩。

外面的鞭炮聲陸續響起。家琪爸說：不管怎樣，辭舊迎新，來，我們要忘記往事，為嶄新的一年而干杯！

幾個人端著一次杯子了，純粹是出于禮貌，眼神里毫無激，里也毫無響應。

只有，樂此不疲地不停喊干杯，然后要一個個地過去。

幾個大人不咸不淡地聊了一陣天，之后，家琪爸小心地問起兩個孩子出院后的打算和安排。

其實這個問題小諾和小諾媽也商量過，只是還沒商量出個最佳方案來。這是個有點棘手的問題，因為出院后兩個大人還有小孩都還需要照顧，尤其是家琪，很虛弱，而照顧的人手，除了家琪爸媽外，就沒什麼其他人了。一來正月里的保姆很難找，二來小諾媽還沒退休。小諾的傷病恢復是很需要時間的，行不便會長達數個月，小諾媽覺得請那麼長時間假不現實。可是小諾又實在不愿意面對婆婆那讓人說不出味道的臉來。對媽媽說：我看著那臉就有種發的覺，其實我不是不敢抗爭，我比年輕，比有能力，比更適應社會，智商商都不輸于，與對抗，無論是文斗還是武斗，都不是我的對手，但是，媽，我就是心里發，看著就不舒服。

小諾媽明白兒的心思，嘆口氣對兒說，會把繼續請假并盡力請最長時間的假作為最后方案。

此時，面對家琪爸主提出的問題，小諾媽問：你的想法呢？

小諾媽心眼不大，對家琪媽始終有怨氣，所以問家琪爸"你的想法"而不是"你們的想法"，以此來表示對家琪媽的不屑和制。

家琪爸說：我和家琪媽商量了，你們看要不這樣好不？出院后把兩孩子都接到我們那大房子去，我們還有阿姨一起照顧小諾家琪和，你們看這樣好嗎？親家，你放心，我們肯定會照顧好小諾的，老家阿姨燒的菜很好吃的。小諾干凈，阿姨做的家務活也是很讓人放心，絕不要小諾半點心。

老家阿姨是家琪媽的遠房親戚，40來歲，與老公離婚，兒子隨老公去了南方，一人閑在家里，很善良本分的一個人，這次特地請來幫忙的。

小諾媽看了小諾一眼。小諾的眼神里有抗拒。

小諾媽說：上一次，小諾生孩子，也是你們照顧的，也是說會把小諾當自己兒一樣好好照顧的，結果呢，小諾生生得了抑郁癥，差一點要自殺……這我怎麼放心？

家琪爸出不快和尷尬的神，解釋道：上一次的事，因為沒注意到產婦心理上的力，這種神方面的關照，確實是疏忽了。

你看這次，小兩口到這樣的打擊，我擔心，小諾的力比上次更大，需要的安更多，而家琪又……反而家琪也需要小諾安。我總覺得不放心。小諾媽說。

這時家琪媽說：其實，我們真是沒虧待過小諾，買什麼東西都挑最好的買，花的心思比花在自己上還多……我們不是在兒媳上舍不得花錢的公公婆婆。說句實話，你們小諾比較難伺候，這也是個事實。

家琪爸趕用眼神阻止了家琪媽。

小諾媽立即回應：你好伺候嗎？

場面有點冷。

小諾和家琪都疲憊地靠在床上。

家琪你的想法呢？小諾媽問。

我沒要求，只要別再出事就行了。

小諾你呢？家琪爸問。

我想媽媽照顧我，但我也需要與家琪在一起。我們一家不想分開。小諾把"一家"兩個字咬得很重。

矛盾出現了。

家琪媽臉上出很不愉快的神。這兒媳就是不省心！剛才說的那句話，"我們一家不想分開"，什麼意思？難道不是何家的兒媳婦？難道不是何家的人？若不是來之前家琪爸多次提醒不要多說話，真要還擊了。

盯著家琪爸。這個問題他們兩人討論過幾次，也有幾套備用方案，等著老公把另一套方案說出來。

家琪爸看著，猶豫了一會，終于說：要不小諾由小諾媽照顧，家琪和由我們照顧？等到家琪好一些了，再和回去照顧小諾？

這話的意思很明顯了：小諾和小諾媽回小福利房，家琪和去大婚房，小兩口一家人分兩部分各自過。

小諾在鼻子里輕哼了一聲。

家琪這時說：拜托別把我們分開，我還沒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