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雖然齊總沒發紅包給我，雖然一點也不為我著想，雖然走時連菜都不給我買些放家里，可是一想到們今天就要回來了，一想到這個寬大、空寂的屋子里馬上就會有人的聲音和氣息，我還是不住激萬分，因為一個人太寂寞了。

我把家里上上下下都收拾得整整齊齊、一塵不染，就開始走過來走過去，等待門鈴響起。雖然我不知道它什麼時候才響起。

我往齊總的大衛生間去看看，看還有哪兒沒妥當。想起梳妝臺下有一臺電子秤，拿出來往上一站。只有一百一十五，我減了，減了三斤。一快意沖上心來。這兩年，我重直往上躥，就沒停過。這下好了，一不小心就掉了三斤了。要麗哪有不付出代價的。心好的時候，什麼都往好想，甚至把齊總不善待我都給忽略不計了。

齊總們真的回來了。我向們問好，接過們的行李。齊總吩咐我把帶回來的服取出來掛好，小心一點，全是上萬的。昂貴的價格把我弄得膽戰心驚，不敢。

雯雯坐在我得清澈亮的地板上鞋，邊嚷嚷，媽媽，我的柜都塞滿了，那些服擱哪兒呵，你把我不穿的拿去送人行嗎？

齊總說，寶貝兒，你那些服那麼貴，你都沒怎麼穿，還是新的，送人不可惜嗎？

雯雯說，不管，你給我拿走，別擱在我柜里，放不下了。

齊總說，行吧，呆會兒林阿姨和你一起清理一下，揀一些實在不穿的擱我那邊吧。

屋子里又是生機的了。

過了兩天，雯雯開學了，屋子因為雯雯走了而冷清下來，空的。空間的空闊能讓寂寞的人彼此親近。我和齊總因為有了對話而熱乎起來，心都放松了。我問齊總晚上吃點啥？

齊總說，不，做點疙瘩湯吧。

我說，好的。

換了服上廚房，不一會兒就做好疙瘩湯，炒了倆菜端出。齊總吃了。

我收拾了碗筷進去，自己吃完了。幾個碗，洗了就沒事了。干完活兒，如果齊總心不壞，我現在可以自己打開電視看看了。在這兒干還是好，折騰什麼呀。

邊想著，就聽到客廳里傳來一陣妙的聲音。是那首我最喜的《人們我咪咪》。

來齊總家這麼久，我總算聽到放音樂了。呵，多麼又甜的傾訴。多年了，忙于生計，我都沒閑適的心來聽這些音樂了。我懷念起音樂老師來，懷念我們一起有過的青春歲月。在那些無憂無慮的日子里，音樂老師用也發音不準的意大利語天天教我唱普契尼這段最著名的詠嘆調，好像就在昨夜夢中。我心起伏，難以抑制，想走出去和齊總一起分、傾訴，我也熱音樂，我也熱天底下所有好的事。

走進客廳，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來是齊總，邊彈著鋼琴邊唱著。那些優的聲音和旋律竟然是從的嗓子里，手指間流淌出的。是那麼專注，儀態高貴，神端莊，像圣母一樣圣潔無比。那一刻，我心中的驚撼真是無與倫比。

齊總停下來，笑著說，氣有點上不來，老了。

我魂魄俱散，說，怎麼會是您在唱，我都不敢相信。

齊總怔了一下，我的熾熱把的眼睛烤亮了，問，你也喜歡音樂？

我拼命點頭，說，我最喜歡這首《人們我咪咪》。

齊總很是驚訝，說，你也會唱？

我拼命點頭。

齊總彈起了鋼琴。我跟著唱起來。不知輾轉了多人的口，最后從我的里出來的意大利語聽起來是什麼覺，我有些怯。

齊總眼里充滿了驚奇，認真為我彈琴的態度鼓舞了我，我漸漸心無雜念，跟著就聲并茂了。

一切變得是那麼好和諧。

如果我不是窮人就好了，就不會對有企圖，就不會失落，也不會由此心生嫉恨。

如果不是富人就好了，就不會蔑視我，就不會優越十足，自以為是站在高，其實很孤單很寂寞。

如果我們不是窮人和富人，如果我們之間沒有遙隔千里、萬里的距離，我們一定會相親相，像我和音樂老師一樣，如姊妹、如人、如朋友。人類所有關系中，我最痛恨主仆。

心中涌起的對、對生命的滾滾霎時淹沒了我。

一曲終了，我倆同時問出。

你從哪兒學來的？

您是干什麼的？

相視而笑。我的心充滿了甜。而，我想也應該是。人和人在瞬間產生的時候，是會忘記彼此間種種差異和差距的。

我說，我讀師時，音樂老師教我的，非常熱音樂，曾有一次差點參加了青年歌手大獎賽，現在年齡大了，我熱，您呢，您怎麼唱得這麼好，在廚房里，我還以為您在放碟。

齊總說，我以前就是歌舞團唱歌的。

真的？我真是太驚奇了，那為什麼沒走下去，為什麼呀？

齊總淡淡一笑，說，唱歌養不活我呀。

不可能，您看，現在那些明星掙多錢呵！

齊總不屑地說，你想為明星就能為明星嗎？

我說，為什麼不能，您那麼麗，嗓子又那麼好，為什麼不能？

齊總說，你太稚了，你只看到明星風，你看不到們背后付出的是什麼。

我對這個話題太興趣了，嚷道，是什麼呀，難道麗和天賦還不夠？

齊總說，麗又有天賦的人多著呢，憑什麼你會名，卡拉OK廳里隨便抓一個出來都比那敏、孫喜唱得好，為什麼名的是們而不是們。

我說，我還想我兒以后走這條路呢，我兒長得特別漂亮。

齊總說，漂亮倒是個好條件，可是憑這一點怎麼夠，還得有人推。

我急著說，我呀，我可以為做我能做的一切，讓踩著我的肩膀上去。

齊總說，你能為做什麼，就這樣當保姆掙這倆錢兒，你只想到你能做的，你想到過有好多你本就不能做，你的力量就想把你兒推出來，不是我的打擊你，趁早死心吧。

我有些激，嚷道，為什麼不能，我明年就給買鋼琴，我的音樂老師會盡心盡力教，我們一起培養，那麼漂亮，就算不搞音樂，從事演藝行業當明星也行。

齊總說，不像你想像的那麼簡單，一個家庭沒有龐大的經濟基礎，最好不要讓孩子走這條路，就算你教會了音樂技能，在名之前，幾乎是無底。最簡單的，不可能不參加演出吧，每一次演出的行頭都是幾千、幾萬，你出得了麼，要不就一點機會都沒有，就算你扛起了，不是我說你，得有圈子里的人推，這就是各人的運氣和造化了，演藝圈是最勢利、最臟的圈子，什麼易都有，有才華的人多著呢，北京郊區幾十萬來自全國各地的，天天等著陪導演睡覺，們都是為藝可以奉獻所有的人，可最終有幾個人走得出來，走不出來的你去看看，們是怎麼生活的，可能比你還不如，你多還可以住在這種豪宅里。

我想起俞小姐來了，那麼麗卻委于一個我都看不起的男人，難道這就是為夢想付出的代價。我倒是從來沒想到過這些問題，這潭水究竟有多深。和所有普通人一樣，我只看到了功的藝人，從未看到過失敗的藝人會是什麼樣子。可我仍舊不甘心，有點愈挫愈勇的味道，辯解道，那您說哪一個圈子里，想功的人不付出代價，只要能就自己，我的兒走到哪一步，有什麼付出，我都能接？

齊總很驚訝地停住了，想了一下說，也就是說，無論你的兒是什麼樣子你都接？

我說，對，我，無論怎麼樣，我都。

齊總說，得，那就做吧，或許走得出來，我那圈兒里還有兩個朋友，也許可以幫你。

這句話讓我對產生的好和超過了以往任何時候。這不就是我來北京當保姆最大的企圖麼。此時此刻，我下定決心呆在家了，不管多委屈。

26

昨天和齊總聊天聊得很晚。未來在我面前變得如此開闊明朗，我為我的好運氣興不已。吃不著算什麼，得一個紅包算什麼，比起我兒的前途來這些都是渣渣。我決定在齊總家干下去，至于干多久，我也迷茫了。干著再說吧，我自己沒本事，掙不來地位，掙不了大錢，我給兒修一段好緣分難道還不行嗎？

一整夜，我就這麼興著，翻來覆去睡不著覺，剛迷迷糊糊有了夢境，鬧鈴就響了。雖然齊總說了今天起晚點，我還是習慣地爬了起來，把活兒干了，齊總走了我再補補。

我去廚房準備早點。燕窩吃完了，我從瓶里取出兩塊，用水泡了，等中午發開了再蒸。又熬了粥，和面，等著烙餅。一下想起雯雯走了，陶總今天會不會過來。雯雯在家時，他雖然也過來，卻總有所顧忌，放不開。我有個預，他今天會來。多舀了些面。同樣是干活兒，今天的心很不一樣了。昨天之前我還充滿了敵意，這會兒卻變得愉快又周到了。

齊總起得也不晚，說一到時間醒了就睡不著了。問我吃什麼。我怎麼覺到那種神和口氣有點像，又有點像張勝華，是一直都這樣，還是我的心有所不同？我像是對那樣對說，您吃的蔥花餅和大麥粥，快去洗吧。這種語氣營造出的氣氛讓齊總很是用，慵懶又有點膩歪地回自己的屋子里去了。

我的覺沒出錯吧，電話鈴響了，肯定是陶先生。

果然齊總出來說洗澡，呆會兒陶先生來了我去給他開門。想起陶先生憨憨蠢蠢，想勾搭我的樣兒，我就樂。那一次了一鼻子灰之后對我就更是指手畫腳，不是讓我給他刷鞋，就是讓我給他把領熨出形來。得，讓你神，只要擾不到我，我就把我份的活兒給干好，這難不著我。

烙好兩張餅的時候，門鈴就響了。伴隨著濃烈的滅害靈氣味，陶先生進來了。我向他問好。陶先生邊鞋邊大著嗓門說，呆會兒把我這條子給洗了，你看，這兒有一大塊油漬。邊說邊指給我看。

我心里罵道，你家保姆干嗎去了。卻順從地答應道，好的。

陶先生又說，這會兒就洗，甩干之后熨出來，我穿走。

我心里一，他得在這兒呆多久呢，說，干不了吧？

陶先生說，熨干呀。

我靠，他真想得出來。答應道，好的。心里卻想，難道齊總家就沒有一條他的子？這男人可真有心眼，從家里出來穿什麼，回去還穿什麼回去，不讓老婆起疑心，說明他還是很看重家中老婆。我從沒看到他在這里過過夜，不管怎麼玩兒，家是要回的，這男人比我遇到的其它有錢男人聰明，不像他外表看起來那麼蠢。也不像齊總所說的只在乎。

齊總洗了澡出來，松松垮垮套了件浴袍，腰帶很隨意地帶了一下，部的風景半遮半掩、時時現，煞是人，問陶先生吃了嗎？陶先生說，還沒呢，都有些什麼呀？

齊總說，餅，林阿姨烙的餅真不錯。

幸虧我有先見之明，要不我又要弄來沒得吃了。我迅速地把早點和水果端出來。兩人邊吃邊贊賞我餅烙得。我得先把陶先生的子給洗出來。

子洗出來扔進洗機甩著的時候，兩人吃完了，按程序進了臥室，關門。我這才去把剩的面烙了餅，自己吃了，收拾了。雯雯昨兒走了，我得去把的床單被子換下來洗。

雯雯的臥室和齊總的臥室只一墻之隔。墻那邊傳來了一陣陣激人心的聲音，極度快。我呼吸都停止了，張又興莫名，全每發和神經都立了起來，我甚至能看到他們此時的形態和神。

真不知道上兩次們約會時是不是也這麼盡興，雯雯聽到過嗎。我一下想起有次給雯雯整理床被時，在的枕頭底下看到一本小冊子，《我的第一次》，是教孩所有的第一次，包括第一次做。

只聽到陶先生怪一聲，像是沖向了終點，那邊瞬間安靜下來。

我放下手中的活兒，輕手輕腳地退了出來。

不一會兒，齊總一個人出來了，輕輕地帶上臥室門，走過來對正在吧臺的我說，我先上公司了，陶先生還在睡，你把他的子弄干，呆會兒他要穿。

我說，好的。送出門。又說，早點回來，我給您拌涼皮。

齊總順從地答應著，哎。出去了。

了門，我才重新去雯雯屋里取床單。墻那邊一點聲音都沒有，估計陶先生睡著了。我把他的子從洗機里拿出來，又塞進才換下的床單。陶先生的子已甩得半干了，這時熨還熨不干，得先用吹風機，就是用吹頭發的那東西烘干一些才熨，我很有經驗，很快就搞掂。

外面的活兒基本干完時，已快中午了。陶先生起來了，拉開門道，齊文英。連喊了兩遍。

我忙走過去說，齊總早走了。

陶先生問，什麼時候走的？

我說，剛才出來就走了。才發現他又只穿了一件跟我說話，很是討厭。

陶先生說，給我泡杯茶。

我說，好的。

陶先生剛來時我就為他泡了茶，這會兒去倒掉涼的，續了熱水端來。臥室的門開著，我站在外面說，陶先生，茶泡好了，您來接一下吧。

陶先生大大咧咧地說，你端進來吧。

我能到他是躺在床上說話的，很不愿，說，我進來不方便，還是請您來接一下吧，再不擱外面了。

陶先生說，沒事，端進來。

門外沒有擱杯子的地方，我真是進退兩難，還在猶豫著，陶先生又在催我端進去。

這架勢不給他端進去好像不可能，只要不讓他覺得有機可乘就好了。我大大方方走進去，陶先生果然躺在床上玩兒他的手機。我把茶放在梳妝臺上，退出。陶先生說，約定的約怎麼拼？我快速地說，英文字母Y-U-E。見我要走，陶先生說，你等一下，哪個是Y。我說拼音是y-u-e。陶先生又說，你等一下，yue。邊說邊拼，又說，怎麼拼的，你過來拼給我看，你過來呀。

我當然不會靠近他，說，您把手機放在柜子上，我給您拼。

陶先生只好把機子放在床頭柜上，我走過去迅速拿了起來，退后一步，很快給他把約字拼出，說，寫上了。將手機放回原地，也不待他再說出什麼，急急走出門去，把臥室門也帶上了。

看吧，我的判斷基本準確，只要我立場堅定，一個掌肯定拍不響。此時此刻我對齊總是那麼敬重，怎麼可能因為這麼個男人來破壞我們才建立起的好、敗壞我的名節？我死事小，失節事大，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千萬不能干。

正暗自得意著，后門又開了。陶先生探出來說，你急什麼，我的子熨好沒有。

我說，熨好了。

陶先生說，給我拿來。

我把子給他拿來。這回他沒躺回到床上。我遞給他。陶先生接過，說，看把你嚇得，我有那麼可怕嗎？

我一聽，想笑，忙忍住，不接他話，轉走了。

陶先生在里面搗鼓了一會兒，就冠楚楚地出來了。我迎上去，說，陶先生不在這兒吃飯了？

陶先生說，不吃了。

我等他穿好鞋，為他打開門說，陶先生走好。

陶先生走到門口，臨出門時，回過來，瞪著眼睛對我說，我還能把你吃了？目和語氣不無挑逗。

我忙將眼睛移開，忍住不做表。待他走出，才輕輕關了門，上。轉開心地笑起來。看起來那麼兇，紙老虎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