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意外事件

胡跟著馬特坐上火車那一刻，聽到心里“咚”的一聲，一塊石頭落了地。想，馬特既然肯把帶去見他的家人，一定是真心實意地認定了，至于網上那些人，過不是玩玩罷了。男人喜歡在網上聊天，也不是什麼新鮮事，正像阿哲說的那樣，可能是因為“在乎”吧，他才那樣鬼鬼祟祟到后半夜才溜出去上網聊天。

他倆好像跟火車特別有緣。

第一次見面就是在火車上。胡常常在想，為什麼他倆就會坐在同一節車廂，并且面對面？一切都像電影里安排好的那樣，只是因為那一眼，他倆從此就有了扯不斷的關系。

胡和馬特好起來的時候好得要命，恨不得兩人的隨時隨地粘在一起。壞起來的時候又吵得很兇，每一句話都可以蛋里挑骨頭，挑出病來。

在火車上他倆就大吵了一架。吵得胡恨不得跳下火車，從此再也不見馬特了。其實也沒什麼大事，就是因為辦公室里那幾個的被馬特時常掛在邊上，他不就說：“白一朵這個的不錯，長得漂亮的。”

胡聽了就很嫉妒，說：“怎麼啦，你喜歡呀？給打一個電話，我給你的手機號。”

“我說你這人無聊不無聊啊，我只是提了一下，瞧你急的那樣兒！”

“瞧瞧你自己吧！還男人呢，買杯可樂都要我付賬，你算什麼狗屁男人啊！也就是我這樣的人能容忍你，換個別人，換個白一朵你試試看，人家得跟猴似的，你別想從人家上蹭到一分錢。”

“我蹭什麼錢啦？我沒有給你錢啊？那天還給你八千塊呢，你不記得啦？把我說的跟個吃飯的似的，我現在就是手頭，我將來能掙得著大錢。我不是那種靠人吃飯的男人，我告訴你胡，你還別把人看扁了，說話也別那麼難聽，我是帶你回老家去見我爸我媽的，你要是這種態度，咱們別去了。”

“不去就不去！你嚇唬誰呀？”

正說著，火車居然到站了。這是一個不知名的小站，但不知怎麼下車的人很多，他們大包小包地拎著東西往外，生怕下不去車。胡忽然從座位上站起來，跟著那幫人往外。馬特一下子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但等他再抬頭的時候，胡已經站在車廂外了。

在人群里，正倔強地抬著頭，朝車上著，好像在向馬特示威似的。

“！！你回來！”

馬特站在車窗口臉著玻璃大喊大。他的姿勢實在是有些尷尬，再說外面也聽不到，他就是破嗓子也不會聽到的。他只好下車，著頭皮往外。往下的時候他腦袋里想了一下，萬一回不去怎麼辦？但就在他一猶豫的瞬間，車子已經轟隆而去，帶走了他們的全部行李。

他們站在空的站臺上發愣，不知怎麼事就弄了這樣。他們兩手空空。站臺上的人已經走得一干二凈，胡一開始還撐著，不跟馬特說話，過了會兒忽然扭過臉對馬特說：“噯，錢包在上吧？”

馬特點點頭，胡輕輕嘆了一口氣，兩人別別扭扭往外走。天已經有些晚了，朝著火車站外面張，最后一抹晚霞已被遠山吸了去，剩下的天空已變了和山同樣的，灰蒙蒙的一片。這陌生的地方讓胡到恐懼，忍不住拉住馬特的手，攥得的。

那天晚上，胡經歷了最完的一夜。和馬特手拉手走出火車站，在那個陌生的小地方找旅館。馬特一邊走一邊跟胡說笑話，他說你看咱倆像不像私奔的人啊？還說這地方的人為啥都看咱倆呀？是不是因為我長得太帥了。

“呸！臭吧你！”

話是這麼說，可胡還真覺得周圍有不人在看他倆。周圍的街市很熱鬧，每個店鋪都大敞著門做生意，里面放著“你你”的流行歌曲。大概是這里的人看他倆眼生的緣故，都用那樣一種眼好奇地打量他倆，仿佛他倆是天外來客。

胡可不管那麼多，是個人來瘋。挎著馬特的胳膊，趾高氣揚地在街上閑逛。這時候，有一句歌詞飛進他們的耳朵，“忘記你我做不到，不去天涯海角，在我邊就好……”這歌詞寫得太好了，好像就是在說他們兩個的，胡和馬特同時扭過臉來，相視一笑。

一個說：“唱得真好聽。”

另一個說：“是啊，在唱咱們兩個呢。”

許多人用羨慕的眼看著他倆，仿佛他倆是從電影里切取下來的一個片段，燈影里到都是恩的影子。

胡跟馬特進一條街，里面到都是賣小紅燈籠的。燈籠的形狀特別好看，有橘子，有荷花，有神話里的，也呈現出各種各樣不真實的澤，因為源在里面，過絹照出來，綠不再是綠，而是帶著珠的綠，紅也不再是紅，而變了寶石一樣的澤，讓人心。

胡說：“咱們買個燈籠吧？”

馬特說：“咱買兩個。”

他說話的時候，眉一挑的那個樣子讓胡心里“噠”地了一下，心想，這男人說話的覺真是朗啊。“咱買兩個，”這朗爽氣的一句話把胡心中對馬特的所有偏見一筆勾銷了。

一直以來，對馬特充滿懷疑，對他又恨又，有時甚至覺得，馬特在邊就是為了騙錢。母親的話或多或也對產生了影響，母親堅持認為，馬特是個騙子，聽到這話，當然很氣憤，但是“騙子”這詞兒聽多了，潛移默化也會這麼想。“騙子”是一個很傷人的字眼兒，特別是用在人上。

他倆拎著兩只燈籠往回走。出來逛之前，馬特已經訂好了酒店，說是“大酒店”，其實條件也一般，不過可能是當地最好的了，用馬特的話說“就湊合吧”。他說話的語氣真的很像個有錢人，而不是一個只會從人上刮錢的“小男人”。

2.“新婚之夜”

回到房間兩人玩了“拜天地”游戲，那兩只小紅燈籠一直亮著，照著靜謐的房間，有一種很特別的氣氛。兩人拜過天地之后，到還有說不完的話，就躺在床上聊起天來。馬特說：“從今天開始，我們就算正式結婚了。”

說：“那你從此再也不能離開我了。”

“說得什麼話！我怎麼舍得離開你？”

說著話一只手已經從的領口進去，著的Rx房，讓覺得一陣。

“我為什麼會遇到你呢？”表天真地說。

“因為這個，”馬特一邊一邊說，“我的手是為你的而生的。”

“你好會說話呀。如果不是那趟火車，我們可能一輩子都不會見面。”

“如果不是這趟火車，我們可能一輩子不會來到這里。有時候，我覺得天意難違，火車開走是天意，讓我們暫住在這里是天意，買了兩個小紅燈籠是天意，我們現在躺在這間屋子里也是天意。”

“那以后呢？”胡支起子問。

“什麼以后呀？”馬特一臉狡黠的表，用手的劉海兒，“你呀，小腦袋瓜兒里一天到晚不知想什麼呢。”

說：“還說呢，你上回消失得無影無蹤，我還以為你再也不會回來了呢。那時我很絕，以為全世界都在騙我，真沒想到你還會回來。親的，以后別再這樣了，大起大落的，讓人不了。”

“別再說了。”

馬特開始吻，吻得十分。這是有生以來接的最銷魂的一吻，他的舌尖靈巧而又，被他親吻真是一種。這一夜胡醒了幾次，借著微弱的線看看馬特的臉，然后再次睡。

3.雪國

胡來到馬特的家鄉雪國。

天地萬都被白雪覆蓋著，讓人驚訝。馬特的家在東北鄉下，從火車站出來還要坐三小時的長途汽車，沿途的風景讓胡舍不得閉眼睛，坐在窗口，睜著一雙忽閃忽閃的大眼睛，盯著這晶瑩剔的奇妙世界，每一寸雪地都讓覺得喜歡。

馬特坐在胡旁邊，一只手摟著，時不時地在耳邊說句親熱的話，說得臉熱心跳。

馬特說：“寶貝，我終于把你帶回老家來了，我做夢都盼著這一天呢。我要讓家鄉父老看看我的漂亮媳婦，我要風風地帶你去見所有親戚。”

胡推開馬特湊過來的臉說：“你不覺得你們農村人很俗嗎？”

“見親戚就是俗啊？那我要是把你掖著藏著那才不對勁兒呢，噢，你想啊，回去以后我就把你往屋里一關，白天陪著你吃飯，晚上摟著你睡覺，誰來都不讓你見，那你可就慘嘍！我肯定在什麼地方還有另外一個老婆，所以不讓你見，不讓你見親戚，誰都不讓你見。”

胡看了他一眼，說道：“另一個老婆？你有那麼大本事嘛！”

馬特更加用力地摟說：“好了，好了，回家一大堆親戚等著你見呢！”

到家的時候，天已經黑了。黑漆漆的村子，差不多可以用手不見五指來形容。胡的緒一落千丈，心想，怎麼被這個騙子帶到這個窮山里來了？見過馬特的父母哥嫂，胡地拉了幾口飯之后，胡提出頭疼想要睡覺。一家人都變得躡手躡腳的，生怕弄出個什麼靜來，讓這個南方來的小姐委屈。

馬特給找了個單獨的房間睡下了。火炕很熱，胡迷迷糊糊地鉆進被窩，很快就睡著了。做了一個夢，夢見一個白子抱著個孩子站在一棵樹下等。

不認識這的，但知道人在等。

繞過這面無表的白人繼續往前走，然而在下一個出口，白人再次出現，依舊是那種表，手里抱著個孩子。

胡被一陣胡的弄醒了。半睜開眼睛看到馬特的臉，這張臉在微弱的燈下變得凹凸不平，有些猙獰，胡都有些不敢認了。有一種奇怪的覺，這個男人時而陌生、時而親切，有時躺在他懷里，你仍會覺到離他很遠，仿佛有另一個存在，在另一重現實空間里并行存在著。

馬特把手進的睡里不停地著，胡低頭看見自己上穿的服竟是那個白人的———一模一樣的心領口，一模一樣的馬蹄袖，口綴著無數麻麻的小顆粒珍珠和白亮片，被嚇壞了，因為從來沒有見過這件服。

馬特幫掉的時候，覺得頭昏沉沉的，整個過程都不像他倆在親熱，而是馬特在跟另一個人親熱，就連做的姿勢也不一樣了。在上面（這是以前從來沒有過的），穿著那件白襯衫。襯衫很寬大，下擺著兩人的皮，發出沙沙的響聲。想起了那個抱孩子站在樹下的人，發出了驚人的尖聲。馬特急忙翻起來把在下面，并用手捂住的。

“你瘋了嗎？你以為是在家里呢！你這麼床，明天讓我怎麼見人啊？親戚們還不得把我笑話死！”

看到馬特臉變了，越發覺得這個男的肯定還有深藏不的一面。覺得剛才真是不可思議，好像靈魂出竅似的，變了那個白人，而馬特所有的恩全是沖著來的。

第二天早晨，胡見到馬特家的所有親戚，有大姨二姨三姨四姨，還有大叔二叔三叔四叔，他家人特多，好像村里所有人都沾親帶故似的。馬特帶著胡見親戚的舉，那麼熱，那麼肯定，好像他們的婚事已是板上釘釘，不可能有什麼變化。

4.人的心是易碎品

從雪國回來，胡就像吃下一顆定心丸，逢人便說：“哎，就快要結婚了，自由自在的日子到頭嘍！”這次回到長沙，胡還新添了一個病，就是見到那些賣家居蕾飾品的小店，就走不路。那些致的相框架、小熊筆架、沙發墊、紙巾盒，每一樣都能吸引的目。在這些小東西上看到了自己的未來家的模樣。胡隔三差五地買兩樣回家，家里花里胡哨的紙盒子很快就堆了小山。

“你最近得了購狂病吧？”

馬特用腳踢踢地上的紙盒子，有些不屑地說。

胡立刻跳起來，“哎呀，干什麼呀你？這些東西都是易碎品。”

“里面裝著你的心吧？”

“什麼我的心啊？”

“易碎品呀。都說人的心是‘易碎品”，里面裝的不是你的心是什麼？”

這樣開玩笑的話，倒使胡的臉一下子變了，說馬特你要是敢變心的話，出門讓車撞死。

馬特也變了臉，他說胡你這人怎麼這麼狠呀，我出門讓車撞死，對你有什麼好啊，我是你老公我又不是別人，你下這樣狠毒的咒語下在我上，萬一要是靈驗了……

胡沖上去捂他的。

胡說：“老公，我錯了。”

兩人又纏在一起說了一會兒甜的話，馬特的手機就響了。馬特說：“你別說話，啊，我接一下電話。”胡撅著坐在馬特上，很想聽到電話的容。

馬特推開胡，躲到屋子的一個角落去聽電話。“嗯嗯，好好……”一聽到馬特說這類話，胡的神經立刻張起來。胡現在得了一種病，最怕馬特離開，哪怕是離開一小會兒，都擔心他再也不會回來了。讓這個神出鬼沒的男人鬧的，已經鬧出神經來了，以前是那麼風風火火潑辣開朗的一個人，現在卻變得疑神疑鬼，稍有個風吹草，就以為天要塌下來了。

“你又要出去呀？”

馬特剛放下電話，就追上去問。

“你那麼張干什麼？我不出去。”

“我以為你要走，我害怕你要走……昨天夜里我還做了個噩夢，夢見你后半夜上網吧去聊天，聊著聊著，你整個人就被電腦吸進去，座位空著，你的紅羽絨服還在那里，人卻沒了。我去追問老板，老板說可能上洗手間了吧？我就站在洗手間門口等，好多男的從洗手間里出來都瞪我一眼，好像我要沖進男廁看他們小便似的，真可笑！”

馬特說：“我看你也是夠可笑的，做這種夢。”

“做夢又沒有辦法控制，夢到什麼就是什麼嘛。”

“告訴你吧，我不會走，別在這兒瞎擔心了。快去煮飯吧，我了。”

胡聽到這句話，總算放心了。馬特說，等這筆生意做得順手，就去湘江邊買一套最好的房子，他說，他天生是一個“大開大合”、“大起大落”的人，不要看他有時候窮得連手機費都不起，要胡幫他去，但有時候，一筆生意談下來，可以凈賺一百萬。

“等賺了錢，立刻就給你買房子，好好孝敬你。”

他的還真一個甜，反正便宜話不要錢，張就來。胡有時也知道他是拿話哄，可有什麼辦法，這些話就對的胃口。人有時失敗就失敗在聽好話上。晚飯的時候，胡又想起第一次他倆在同一節車廂里相遇的景。“16號車廂，”胡滿臉幸福地說，“為什麼不是15號或者12號呢？而且我們的座位還是面對面，真是太巧啦！”

馬特吧嗒著，很香地吃著面前的那盤胡炒的香干炒芹菜。他“吧嗒吧嗒”的聲音特別大，胡一開始很煩他，后來也就習慣了，“男人嘛，靜大點也沒什麼。”心里說。

馬特用筷子點著胡的鼻頭說：“告訴你吧，我是上帝送給你的禮。”

“說這話也不嫌惡心。”

“怎麼啦？”

“有禮長你這樣兒的嗎？”

“我這樣怎麼啦？還算帥吧？”

胡左右看看：“咱家沒鏡子嗎？”

馬特笑道：“看我不打死你！”

日子就這樣平平常常地過下去，胡白天上班，馬特睡到中午。下午他一般出去談生意，到了傍晚時分兩人通個電話，是回家吃還是在外面吃還是各吃各的，兩人每天都有商有量的，讓周圍的人都羨慕的不得了。白一朵就說：“這回是找對人了，看他倆這個勁兒呀，多恩呀！”

萬紫千說：“胡這次，整個人都變了。”

胡從屜里拿出個小鏡子，側過臉來左照照、右照照，就像容品，的皮顯得特別滋潤，亮汪汪得很有澤。一高興就要請辦公室的幾個同事一起吃午飯，四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人從亮四的寫字樓里出來，一路走著、笑著，擺搖，為街頭一景。

們坐在一起，最聽胡講東北雪國的見聞。什麼雪地里拉車的狗，扔到院子里去凍的餃子，還有睡熱炕、打雪仗，樣樣都讓這幾個南方人聽得目瞪口呆。

“什麼幸福呀？”白一朵說，“像這樣的，就幸福。”

然后，們一起大聲笑起來。胡的耳朵卻有片刻失聰，聽不到任何聲音。玻璃窗外面的人群呼啦啦地快速走過，沒有風，沒有聲音，所有人都奔著幸福的方向快速地走，卻不知道方向到底對不對。

就在滿世界都知道胡要結婚的時候，故事的男主角卻謎一樣地消失了。

5.又是借錢

這次依舊是從借錢開始的。那天馬特回來很晚，喝得醉醺醺的，一回家就說：“借四萬塊錢給我周轉一下，一個禮拜我就還你。”

正舒服地躺在床上，聽到“錢”字，“刷”地一下從床上坐起來，嘟囔著說：“那是我留著咱們結婚的錢。”

馬特有些不耐煩地說：“哎呀，到時我還你十萬、二十萬，好吧？”

他是那種遇到事喜歡對人連哄帶騙的男人，不達目的不罷休，他的真的很會說，死人都讓他說活了。一想，反正結了婚就是一家人了，就答應下來，明天一早給他取錢去。

這一次，他卷走了存折上全部的錢。沒有一點異常，就像平常一樣，在下分手，一個向東走，一個向西走，車來車往，他們很快被淹沒在人海之中。

6.睡眠丟了

馬特再也沒有回來，他只帶走了存折上的錢和三張份證，別的什麼都沒帶，連都放在老地方，就好像他隨時都會回來。“來路不明的男子”、“三張不同姓名的份證”、“掛在網上的人”……一大堆疑點在馬特離開的第二天夜里，一下子全都涌上來。

胡害怕自己會發瘋，把頭在窗外，讓冷風吹著自己，頭發一團，頭重腳輕，覺稍一松，整個人就會墜落下去，掉進無底深淵。

看到自己的兩只手，牢牢抓住鋼鐵的窗欄，好像自己在跟自己較勁。到了生命的虛無，稍微一想到放棄，手一松就什麼都沒了。有些理解那些自殺的人了，功的自殺往往不是有意為之，確策劃的自殺，常因考慮太多而流產，而一時沖往往能使計劃功。胡此時此刻只要手一松、眼一閉，就什麼都解決了。

甚至可以看到模糊的自己躺在水泥地上，有許多人圍觀。奇怪的是并不到疼，只是自己看著自己在流，的變得越來越白，看上去就像一只塑料的———從服裝店里拿下來隨手扔在地上的那種，他們都在說：“那是誰的呀？怎麼不長在這個人上？”

“是昨天夜里從樓上跳下來的，奇怪……到現在還在氣。”

躺在地上接人們的檢閱，看到許多變形的人臉，聽到有人在的名字，但不想睜開眼睛，不想再看到麻麻的人群。

這個夢醒來之后，胡覺到了生命的虛無，屜里到塞的都是兩個人的合影，櫥里掛著他的西服，可心還是到空，有一種那個人從沒來過的覺。

接下來的幾天，胡發覺自己患上非常嚴重的失眠癥，一想起睡覺就好害怕，好像要去干一件難以完的重活兒似的。為了讓自己能睡著覺，天一黑就開始做準備，早早地洗完澡換上的睡，讓自己的放松下來。

不敢看電視，盡量讓自己保持安靜。

有時，手里拿著遙控小心翼翼看上一小會兒，但時間絕對不敢太長，害怕大腦興，要讓自己平靜下來，不去想那些七八糟的東西，更不能去想馬特。思路一旦走到他上，這一夜的努力算是白費了，滿腦子都是他，他說過的話，他做過的事，和他發生過的爭吵，歷歷在目，簡直跟放電影一樣。

睡在的床上，對自己說：“明天我要上班，現在閉上眼睛，很快就會睡著。”自己騙自己，說快要睡著了，可睡意還在東山坡呢，離自己還老遠。記得睡前本沒喝什麼水，可是尿意頻頻，一遍一遍地起床去廁所，可每次都是白去，尿不出什麼來。被這種況搞得好煩，就扛著，讓一不地著席夢思，連個都不讓自己翻。

結果，失眠更加嚴重了。

清晰地聽到床頭柜上鐘表“滴答滴答”走的聲音。拎起那只小豬造型的電子鐘在屋里轉悠，最后把小豬藏到有三層棉被的柜下面，隔著厚厚的棉被好像還是能聽到“滴答滴答”的聲音。

痛苦萬分。一遍遍地看表。窗外的灑水車一小時來一次，發出嘲笑般的“叮咚”聲，仿佛在說：“看，還沒睡著吧。”暗自數著灑水車來的次數，當數到第三次的時候，絕地想到：這一夜又白熬了。

索坐起來不睡了。在黑暗中，覺得自己披頭散發像個鬼。擰亮床頭燈，找出紙筆來試圖寫下一點東西，結果寫下的全是馬特的名字。寫完之后又在上面打滿了叉。不知道自己要干什麼。忽然覺得了，很想到樓下“一家店”去吃碗牛，可看看時間已是凌晨4點15分，這個時間一個的下樓吃東西，本就顯得不正常。

胡裹被子一個人在被窩里發抖，牙齒都快被咬碎了，可還是睡不著。

已經三天了，睡眠好像被胡在什麼地方給弄丟了，就是睡不著。死活也睡不著。忽然懷念起東北的大炕———馬特老家的那種“床”，那麼大，那麼暖，躺在上面很快就會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