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小姐的今生今世》第九章 逃避

1.紅

走到樓下的時候,看到酒店門口圍了許多人。有個開的窗口,放著巨大聲響的音樂,是那種最歡快的“扭舞曲”,而圍觀的人臉上分明寫著悲苦的表。這種悲與歡的對比,讓胡的心一陣陣收知道,有什麼不同尋常的事發生了。

撥開人群朝里,耳邊聽到責罵聲一片,但已經顧不了那麼多了,有一種強烈的預,里面被圍觀的那個人約與自己有關。

進去一看,只見酒店門口的那片水泥地上,臉朝地趴著一名男子,全,只穿一條紅,右手地攥著一縷角的碎片。胡一眼就認出,那是角!

的胃一陣絞痛,沒有認出那條紅只是認出角。那是剛才夾在門里的東西,是生生地把它拽斷的,現在上還缺了一角,風吹在上面,格外地涼。

所有人都在看,仿佛他們都看出了什麼。

“你認識他吧?”

有人在問。聲音甕聲甕氣,聽起來別有用心。

拼命搖頭,把腦袋都快搖下來了,還在拼命地搖。說:“不!不!我不認識這男的!”然后沖出人群開始快跑。銀高跟鞋十分的不跟腳,覺得腳疼極了,可沒有停下來,稍一停下來就會被人認出來。

奔跑的時候,眼前一直跳著那條紅不記得武紀凡了,在的記憶里,武紀凡從沒穿過那種有些僥幸地想到,也許那個從樓上跳下來的男人不是的老武,而是一個跟完全沒有關系的男人。但愿只是虛驚一場,想。

可是,回到家就開始張起來。先是那條缺了角的子,下來之后不知如何置。著那條輕飄飄的子,那種沙沙的質地的手心,令想起兩個男人,一個年輕氣盛,謊話連篇,一心想做大事;另一個生命正壯年,是人生的最好年紀,卻因而癡迷,想要放棄一切來追求。他們的手都曾過這條子,而胡真心著的,是年輕的那一個。

“你這兩天怎麼啦?聲音聽上去怪怪的。”馬特就在這時打來電話,他仿佛隔好遠都能看到似的。

“……其實,也沒什麼,就是有點不舒服。”

“什麼?不舒服?你生病啦?”

“沒有。你干嗎呢?”

“我還能干嗎呀,待在家里,想你唄。”

“生意上的事,談得怎麼樣?我可不想聽你說‘這次又夠嗆’。”

馬特在電話里有點懶洋洋地說:“這個……還可以吧。”

馬特又說:“你這兩天怎麼不來找我?我聽別人說你打算跟你爸媽一起出國,移民加拿大,是真的嗎?”

“你聽誰說的?”

“這你就別打聽了,反正我都知道。,跟你說句實話吧,你到現在還在騙我,讓我覺得非常失。”

說:“我沒有騙你,我從來都沒有騙過你。”

“但出國的事,確有其事吧?”

“他們是他們,我是我,你不會稚到以為我是個任憑父母擺布的小木偶吧?”

“你的意思是———不跟他們出國?”

“你別問我,我現在心里很,這兩天不能來看你了,你自己好好的,別闖什麼禍。”

說完就趕切斷電話,生怕再跟他多說會說點什麼。父親和母親在另一個房間悄聲低語,他們說話的方式很奇怪,永遠是的。母親以前是大聲說話的人,現在卻完全變了,胡疑心老武跳樓的事是不是已經傳到父母耳朵里,而且傳話的人把話說得很難聽。

趁父母睡著之后,躡手躡腳地出了門,手里拿著那條被撕掉一角的子。要燒掉那條子,把和老武的最后一點聯系消滅掉。

樓下廣場上的燈已經滅掉一半了,大概是利用了什麼學原理,時間越晚線越暗。找到一個沒風的角落,蹲下來,用力著火柴,點著手子,然后把那條子丟到地上去。

突然,有人手執小型滅火沖過來,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地上的火澆滅了。

“你這是干什麼?”胡問那陌生人。

“我還以為著火了呢,所以我……”

“神經病!”

“你在這里點火是非常危險的,萬一風助火勢燒了整個市民廣場,你的罪過可就大了,幸虧我及時發現,幸虧啊!”

“我今天怎麼這麼倒霉啊。”

上我是你的運氣,”陌生人說,“看,把我車里的一罐滅火劑都用完了,待會兒我還得花錢去買。”

“你活該!你有病!”

“嘿,我倒被你這位小姐氣樂了!我救了你,你怎麼反倒這麼兇地罵我呀?”

“你救了我?你憑什麼說你救了我呀?我又沒自殺又沒干嗎,我只是把一條我不喜歡的子燒掉,你管得著嗎?咱們兩個人,到底誰有病啊?不是你有病,就是我有病。”

男子收起笑容,搖頭嘆氣,一副大孩子了委屈的可:“是是是,我有病,不過你也病得不輕,不如我們兩個‘病人’一起吃點消夜怎麼樣?”

“吃就吃,誰怕誰啊?你的車呢,車停在哪兒了?”

男人帶著胡上了他那輛得锃亮的別克車,里面寬寬大大,散發著香水的味道。胡這才想起,自己本不認識這個男人,但已經來不及了,男人把車開得飛快,像是要帶去一個不可告人的地方。

“停車!讓我下車!”胡忽然不地說。

開車的陌生男人看了一眼,說道:“你怎麼啦,不是說好吃消夜的嗎?怎麼?還怕我害你呀?前面很快就到了,我們到‘芙蓉華天’去吃小吃,吃完了我就送你回家。”

“可是,我們兩個本不認識,我為什麼要跟你一起吃飯?”

“認識歸認識,吃飯歸吃飯,這是兩碼事。”

陌生人停住車,“嘎”的一聲拉手剎的作竟讓胡有些心。想,這個男人倒有幾分小小的瀟灑呢。

2.陌生人

“芙蓉華天”燈火通明,里面正熱鬧著,各種小吃一路排開,令人看得心里的,不知該吃什麼才好。胡心就像這千奇百怪的小吃,各種形狀、滋味都有。

他們坐下來。陌生人去挑吃的,胡說坐下來就懶得。“隨便挑點兒什麼吧。哎,你還沒告訴我你什麼呢。”

“隨便我什麼,‘撲火人’什麼的,都。”

“好,撲火人,那你總得有個大名吧?”

“我姓韋,如果你喜歡讀武俠,大概知道有個韋小寶的吧?”

“對不起,沒聽說過。”

“好吧,那就不談武俠,談點別的。我姓韋,名韋來,妻子剛剛離我而去,心苦悶,所以沒事開著車在大街上轉悠。轉著轉著就看到了你正在燒什麼東西,我一急就沖上去把火撲滅了。”

“韋來?好名字。”

“你喜歡?”

“還可以。”

兩人相視一笑,有了一點默契。

韋來一個人過去點了些吃的東西,有小籠包,有炒,還有七七八八幾碟小菜。跟一個陌生人一起深夜兩點在外面吃飯,對胡來說還是比較特殊的經歷,想,整個餐廳大概沒有一對人像他倆這樣,是幾分鐘前才認識的。

韋來坐在胡對面,目不轉睛地看著。他說胡長得很像他認識的一個人,胡問他什麼人,他說是高中同學。略微有些失,心想不過是高中同學啊,我還以為是什麼重要的人呢。

那盤炒做得很不錯,米寬寬扁扁,炒黃燦燦的,上面的蔬菜黃是黃、綠是綠,一看就有食。胡吃那盤炒的時候才想起,自己一整天沒吃東西了。

“慢點吃,別噎著,你怎麼搞的,這樣?”韋來問。

“這一天發生了太多的事,沒想起來吃飯。”

“失了?”

“何止是失,有人為而死。”

“死啦?不至于吧……”

這話一旦開了頭,就有點剎不住車了。那天晚上胡跟韋來在一起待了整整一夜,坐在他車里訴說人為跳樓自殺的事,心極度恐慌,雖然這事也不能怪,但畢竟是最后一個見到武紀凡的人。

“我看到那角,我很害怕,那是我的子……”

反反復復說著這樣一句話,最后竟然哭起來。他們畢竟是陌生人,韋來有點尷尬地把手懸在半空中,猶豫了足足兩分鐘,才把有力的手掌按下去,按在胡發抖的肩上。

跟陌生人哭了一場,聊了一夜的天,胡有所改善,車子再開到昨夜燒子的那個地方,看到水泥地上有一片明顯的黑印跡。

“喏,”男的說,“那是昨天的你。”

“啊?你說什麼?”

韋來輕輕淺笑著,“沒什麼,沒聽見就算了。”

也笑起來,“你說那是昨天的我。昨天的事我都已經不記得了。”

“別再為那個人傷心了。”

“傷心總會有的,可是傷不到這兒。”的胃。韋來看一眼,也不知道什麼意思。

剛剛平復下來的心境,在家門口又被搞了,看到一輛警車,的心“騰”的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兒,無端覺得這輛警車跟自己有關。

韋來送下車,兩人在車門口面對面站著,每人手里都拿著手機,看樣子是在換手機號碼。這時,樓上臺上同時有幾雙眼睛盯著他倆:胡的爸媽,還有兩個戴大蓋帽的警察。

3.武紀凡死因未明

這幢樓里的警察果然是沖著胡來的。

進門的時候,屋里所有人的眼睛都直勾勾地看著的臉,讓很不自在。兩個戴大蓋帽的警察一高一矮,臉鐵青,說話的聲音低沉有力。

高個兒的警察像變魔似的,從腋下變出個塑料袋來。

———這是你的東西吧?

———你和他是什麼關系?

———你這樣拒不說話,可是抗拒法律,對你可沒好啊!

抿得的,一句話也不說。高個兒警察當寶一樣裝在塑料袋里的那個“證據”,胡已經認出來了,那是老武死的時候,手里攥著的角。那條子已經被燒掉了,橫豎他們不能證明這塊小碎布就是上的件,“這是你的東西吧?”他們問了一遍又一遍,胡還是不想說話。

矮點兒的警察說:“武紀凡死得很慘呢,他全,只穿一條紅衩從樓上跳下來,手里就攥著這個。”他用手指指高個兒警察手中的“寶”,目銳利地盯著胡看了三秒鐘,然后把目轉向別

玄想,那件薄紗穿在上的覺又來了,老武把頭埋進子里,用臉的薄紗,他隔著紗修長的雙不釋手。這個作能持續很久,仿佛他已忘了時間的存在。

然后,他又用臉代替他的手,良久。

“武紀凡不是自殺,而是他殺。”

他們不停地說著這樣的話,讓胡的心一陣陣收,“這是你的東西吧……你和他是什麼關系……你這樣拒不說話可是抗拒法律,對你可沒好啊……”

武紀凡跳樓的事其實跟沒有任何關系,但畢竟是最后一個見到武紀凡的人,那天從老武房間里走出來,老武跟著就跳樓了,不要說別人,連自己都懷疑自己。但警察又有一個說法,說武紀凡絕對不是為自殺,他的死因很復雜,很有可能牽扯到一個大的經濟案子,所以要胡好好配合。話說到這兒,胡總算明白了,忽然開口說話,滔滔不絕,把兩個一直說話的警察都說得目瞪口呆。

到一個人的回憶里。

整整一天,頭痛裂。馬特打來的N個電話,統統都給按掉了,一個都沒接。男人就是這樣,你追他越,他越松懈,對你答不理;反過來你對他有一答沒一答,就到他著急了,一個電話接一個電話地追著打,恨不得雙翅膀飛到你邊來。所謂,就是這樣“松松的游戲”。

兩個警察在傍晚時分離開胡的家。母親煮了一鍋飯,簡單炒了兩個菜,父親一聲不吭地放下手中的報紙,去衛生間洗手。他每天洗手的次數極多,是一個極干凈的男人。

“武紀凡不是自殺,而是他殺。”

這句話像釘子一樣釘進胡的腦子里去。一個人躲在黑暗里拼命地想,想武紀凡是不是為了多賺一點錢,惹了什麼人,犯了什麼法,越想越覺得老武可憐。這幾年老武為了確實到搞錢,老武是一個很會討人喜歡的人,他出手大方,又肯為人幫忙,哪個上他真是走了好運,什麼也不用心,有老武做后臺老板,轉手就能掙到一大筆錢。

也許是人害了他吧?

如今這年月,哪有那麼容易就能掙到錢的事?

在他從容大度的背后,究竟藏著怎樣的故事?

也許他的能力并沒有那麼強,他是在打著腫臉充胖子?

也許胡掙到的錢,大部分都是從武紀凡口袋里掏出來的?

莫非他也有他的難言之

莫非他本人也和普通人一樣,掙錢不易?

莫非為了一個人,他干了傷天害理的事?

莫非他的死真是為了逃避什麼?

……

現在,他死了,永遠都不會有人知道真相了。一個曾經相親的男人,突然離開這個世界,胡覺得自己的某一部分也被這個男人帶走了,帶到另一個世界里去。

4.出國:逃避現實的一種辦法

武紀凡的死,使胡神上了些刺激,開始重新考慮起出國的事來。父親說如果愿意,可以全家人一起辦到國,加拿大那邊雖說也有他的房產,但他認為到國胡還可以繼續上學,那邊的環境更適合

母親每天早上頂著烈日出門,要到晚上才回來。父親白天很跟胡談,他大部分時間都躲在房間里上網,父親的背影使胡經常會想到馬特,男人趴在寫字桌上上網的姿勢差不多都是一樣的,他們眼中另有一個世界,沉醉其中,樂而忘返。

發現自己開始搖,是和父親有一次長談之后。那個下午,母親照例出門辦事,父親敲門走進的房間,摘下眼睛,在沙發上坐下來,嘆了一口氣說:“唉,電腦壞了。”

說:“是電源的病吧?”

父親說:“也許吧?人老了,什麼事也弄不清了。”

“如果我改變主意了,你不會反對吧?”

“你是說想跟你母親一起出國?”

“嗯。”

父親有些興地說:“我當然不會反對,我來的本意就是想把你們都帶出去。”

聽了父親這句話,心里那逆反的勁兒又冒上來。很想說“帶出去、帶出去,出國有什麼好?”但還是忍住了,因為覺得如果話這樣橫著說出來,實在是很無理,因為想出國的人不是別人,正是自己。

父親說他這一生有許多憾,其中最憾的一件事,就是沒有陪在邊,看從小孩一點點長大。胡心中暗想,都現在了,說這話還有什麼用。父親陷在他的邏輯里,一直說著過去的事。在他的回憶里,世界是另一番景象,那時資很張,想買點什麼都不容易。那時什麼都憑票憑本供應,日子過得的,神上也抑之極。

心想,要不是因為你上別的人,日子怎麼會過得那麼艱難呢?當然這話對自己的父親是不好說出來的,只能在心里心眼兒。

父親說:“這些年來,我一直生活在負罪里。你知道嗎?負罪是什麼樣的一個覺,就仿佛背上背了個重重的十字架,這十字架是用鐵制的,又涼又重,著我的脊梁。我一直走在山路上,是上山的路,不是下山的路,路越走越陡,我走啊,走啊,腰都累彎了,卻一直不能卸下我上的重。我很茫然,不知該怎麼辦才好,直到后來一個偶然機會,我跟你媽媽再次聯系上,我突然之間明白,我該做什麼了。”

“這麼說你想接我們出去,是為了拯救你自己?”

“可以這麼理解。”

“爸。”

“嗯?”

“其實你是個自私的男人。我這麼說你不會生氣吧?”

父親把他的眼鏡兒摘掉又戴上,胡注意到他的手在抖。很怕父親突然撒手而去,想把剛才說父親自私的話收回去,又不知該怎麼圓場,就愣在那兒,好像走神了似的。這時候,聽到樓下小販賣臭豆腐干的賣聲,一聲長一聲短,勾起了父親的胃口,就對兒說:“下去買兩塊吧,爸爸想吃。”

“嗯。”答應了一聲,脆脆的,手里拿著個紅錢包就往樓下跑。小的時候媽媽讓下樓買涼買臭豆干,就是這樣手里拿著個小紅錢包往樓下跑的,現在錢包大了一號,人也長大了一圈,過去的歲月已沒了蹤影,日子過得好快啊!

在樓梯拐角到了媽媽。

,你干什麼去呀?”

“爸爸想吃豆干子,我下去買。”

又說:“媽,我決定跟你們一起去國了。”

媽媽聽了的話,得說不出話來。苦心等待了這麼多年,等的就是這一天啊,全家人團聚,一起去國,就像話里說的“從此過著快樂的生活”,這是一件多麼好的事,就連電影也沒有這麼完的結局啊。

一家三口一起吃買回來的豆干子,明小碗托在手里,拿小牙簽輕輕挑起來吃,吃得稀里嘩啦,香死個人啦。胡想:“這才是生活嘛!安定,富足,無憂無慮。”平靜。夾在父母中間,到自己可以做個不負責任的小孩,不用開大腦,什麼都不用想,只需跟著走就好。

5.警察的調查還在繼續

警察的調查還在繼續。

他們說武紀凡的死是“牽一發”,牽扯出一樁大的經濟要案來。胡不敢把這些事告訴馬特,所以總是瞞著他。以前總覺得馬特有什麼事瞞著,這一回正好反過來,是有事瞞著馬特。

有一天,馬特約胡一起到王府井影城看電影。那部國大片報紙上宣傳得火熱,馬特來了興趣,打電話再三約胡一起觀看。電影看到一半的時候,胡調到振擋的手機響了。

“對不起,我得出去接個電話。”胡小聲說道。

“嗯。”

扭過臉來看到馬特的側臉,在五線里,看到一個變幻莫測的男人。線暗淡的放映廳里出來,眼睛一下子不適應,恍惚間竟然看到老武。

“你怎麼會在這里?”

“這里是哪里?”

“王府井影城。你不是走了嗎?”

“我走了?我去哪兒了?”

接電話。剛才和有短暫對話的男子一下子就不見了。電話里傳來警察的聲音,他說:“對不起,胡小姐,有兩個問題我們還得請你來警察局核實一下。”

“什麼時間?”

“明早8點。”

對方及時收了線,好像不允許胡再問什麼。胡的思路還停留在剛才短暫出現過的那名男子上,那人跟老武長得實在太像了,連聲音都像。世界上為什麼有如此相像的兩個人,胡實在想不明白。

這時,從平安出口的側門閃出一個人來,那人低嗓門兒問胡

“是誰來的電話?”

“一個朋友。”

“是男的吧?”

“是又怎麼樣?”

“不怎麼樣?你最近活頻繁,有什麼事瞞著我吧?”

“我有什麼可瞞著你的。我上次不是告訴你了嗎,我父親從國外回來,有一些老關系要我幫他聯絡。”

“你什麼時候又冒出個父親?”

“我不是跟你說過嗎?他早年間去了香港,后來又走了幾個國家,一生漂泊,這下總算回來了。”

“編的可真像。”

“什麼編啊,是真的。”

“這麼說你打算跟他們走嘍?”

“也許吧。”

話音未落,就覺得有人掄圓了胳膊在臉上“啪”地來了那麼一下子。這耳實在是太響了,和電影院里巨大的聲響形對比,竟把銀幕上的聲音比下去。

過后,胡才看清那人是馬特。胡覺得天都塌了。

從王府井影城出來,胡在慌的人群中沒目的地左突右奔。奔跑的姿勢很奇怪,手提小包,前傾,好像隨時可能倒下去似的。穿著銀白的高跟鞋,鞋跟足有三寸那樣高,走得踉踉蹌蹌,艱難之極,忽然想起上一回在街頭奔跑,掉進無蓋的井中,摔掉兩顆門牙的事來。

總結起來,胡想明白一個道理:凡是與馬特有關的事,總是讓倒大霉。“這場就此結束吧!”聽到自己心大喊大的聲音。

第二天一早,胡去了警察局。

警察的盤問并不復雜,他們只是要胡說出跟“死者”的特殊關系。胡不想瞞什麼,于是吐出“人”兩個字。警察用那樣一種眼,好像在說“你們倆的年紀并不般配”。不過,這樣的事兒可能他們也見多了,一下子就適應過來,拿出圓珠筆和公文紙,有板有眼地記錄下來。

“從明天開始,做一個新人。”

一邊講述自己跟老武的關系,一邊盤算著重新做人。馬特那一掌打醒了知道再跟著這個神出鬼沒的男人混下去,沒好。每次和他在一起,錢包就越來越空,人也越來越瘦,再這樣下去,總有一天,整個人都被他吸空了。

略地算一算,除了他開口向借走的那小十萬塊錢之外,日常開銷馬特也花了胡錢。像什麼銀制項鏈、真皮錢包、數碼相機、電鼠標,只要是他能想得起來的東西,他都能想出各種借口來給他買。

有時候,胡覺得馬特并不,他跟在一塊,不過是為了搜刮上的錢財。他就像一個吸鬼一樣附著在上,用吸管吸上的

他敏,易怒,喜歡穿,打扮。

他心比天高,命比紙薄,總想掙大錢,卻連小錢也掙不來。

心自卑,喜怒無常。

他自私,總以自我為中心。

他自,說到底他只他自己。

這樣的男人真讓人惡心。

為什麼會上這樣的男人?連胡自己也不清楚,并且很擔心這次分手之后,還會回頭。每次都發誓不理他,永遠不見他,可有時候,他的一個短信、一個電話,就能把胡的魂勾走,像中了魔似的,又重新上他,乖乖回到他邊,被他利用,被他吸,被他罵,被他傷害。

心里清楚,只有遠走高飛,才能擺這個男人。所以,決定跟父親去國,逃離眼下這個怪圈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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