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小姐的今生今世》第十章 靠岸
1.旗袍
胡一旦打定了主意,日常生活就變得輕快起來。馬特那一掌打醒了,使明白了這場說到底是沒有的,不會有結果的。
馬特打了一掌之后,也很后悔,鼻涕一把眼淚一把地跟道歉。他一天之發了100多條短信,每一條都寫得真意切,比如說,“打你是因為太你了。對不起,寶貝。”又一條短信寫的是“,我現在越想越后悔,我離不開你,沒有你我不能活。”“快回來吧,我難死了!”
胡對馬特發過來的“嘀”一下、“嘀”一下的短信置之不理。第一次沒回電話和短信,心里還有點虛,手指的,第二次第三次直到第十次的時候,就自然了,電話“嘀嘀”地響,眼都不眨一下。父親不斷提醒“有電話”,只是笑笑說“沒關系”,然后像個大兒似地左手拉著爸爸,右手拉著媽媽,沒頭沒腦地穿梭在人群中,逛街購。
在幻覺中,不斷地小、小,從“大兒”小“小兒”,穿著一件小紅子,左手拉著爸爸,右手拉著媽媽,聲氣地說著話。在記憶中,從來沒有這樣天真無邪的一刻,從小就跟著媽媽學會了唉聲嘆氣,皺著眉頭,用手托著下頦,活一個小怨婦。
母親顯得特別高興,的臉都在放,仿佛用一生換來的這一刻,終于贏了,而當年那個“校花”最終還是被打敗了。一想起這些就到揚眉吐氣,心里說老天有眼,終于讓丈夫又重新回到邊。
父親也很開心,拿著一張卡讓母倆隨便刷。母倆盡地在鑲滿鏡子的服裝店里試服,父親笑瞇瞇地坐在沙發上等。這是一幅圖畫式的場景,兒都希有個有錢的爸爸,笑瞇瞇地坐在沙發上看自己試服、買服,表不要是心疼的表,而要充滿就———胡的父親此時此刻正是這樣的,充滿就。
“爸,你看我穿這個好看嗎?”
胡手里拿著一款綢旗袍,月白的底,鑲著深紅的滾邊。胡第一眼看見它,覺到這件麗的旗袍不是現實中的件,它在燈下泛著珠寶的澤,幽幽的,靜靜的,就像人的皮,極了。
把旗袍比在前,在鏡前扭來扭去地看。父親說:“進去試試看!”
在試間里激地拉著拉鏈。想,除了老武之外,沒有一個男人陪買過服,遇到的每一個男人幾乎都是小氣鬼。馬特表面上看起來大方,細想起來全都是他在花人的錢。每回他陪胡出來買服,總是他要買兩三件,然后象征地給胡買上一件,他的心思全都在他自己上。他總是提出這樣那樣的要求,比如說上次那條子沒有上配啦,再比如說他出去談生意沒有什麼服穿啦,沒有面服見面人啦,等等。反正他渾上下都是理由,他的占有在購買中得到釋放。
現在終于明白,在這個世界上除了自己的親爸爸,沒有一個男人會真心實意對自己好。穿上那件滾邊旗袍出現在父親面前的時候,父親忍不住擁抱了:“你真!我的兒。”此時此刻,從鏡子里看到,母親眼睛里飽含淚水。
“幸福是什麼呢?”胡著鏡中自己,自問自答,“幸福就是胡。”
父母在一旁說“穿著吧,穿著吧,別下來了。”胡回過頭來,對著爸媽甜甜一笑。然而,這甜的覺并沒有持續多久,令人憎惡的一幕就在胡他們走出商場大門那一刻上演。
2.突然襲擊
馬特在商場門口等了很久。這一回,他打算豁出去了。他知道胡跟他父母在商場里面買東西,他躲在暗看著他們進去的,現在他決定“嚴防死守”,就站在這等他們出來。他要掏心窩子給他們看,他要讓胡知道他有多。
他準備好了那個下跪的姿勢,在他還沒有跪下來之前,他的就已經了。商場門口人來人往,他迎著往外涌的人群逆而立,手里拿著個牛皮紙袋,里面裝的是他中午的午餐,一個又干又的面包。
一家三口的影很多。有好幾次,馬特都看錯了人,以為那“左邊一個媽媽,右邊一個爸爸,中間夾著個漂亮兒”的一家三口就是胡跟爸媽。
他咬了一口面包,又咬一口。面頰兩側的咬在下顯得格外明顯,仿佛他在咬牙切齒地恨著什麼人。當他咬到第三口的時候,商場里又出來了一家三口,這一回馬特看得真切,他迎了上去,不顧眾人的眼,大了一聲“胡”便當眾跪下去。
他手里那只面包滾了出去,滾到很遠的地方,仍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馬特的手已經揪住新旗袍的一角,剎那間,胡想起武紀凡揪著子的一角跳樓那一幕,兩個男人驚人相似的舉,讓胡倒吸一口涼氣。
胡覺得到了莫大的污辱,丟下父母奪路而逃。父母愣在那兒,不知發生了什麼。
一小時之后兩人通了電話。胡開口便罵:
“你什麼意思啊?讓我當眾丟臉,你這混蛋!”
“你說什麼意思?我也是沒辦法———讓你的!”
“你到底要怎麼樣?”
“怎麼樣?不怎麼樣。只想你,只是因為你。“
“你我?問題是我很苦,你知道嗎?”
“可是我心里更苦,誰知道我心里的苦?在這座城市里,我舉目無親,我之所以留在這里,是因為你。沒有人知道我有多你,我恨不得把心挖出來給你看。當眾下跪算什麼,我當時就是想跪在你面前,跪到膝蓋磨破,跪到眼淚流干……”
“你不覺得你說這些話惡心嗎?”
“我不覺得惡心。我覺得我很真誠。你不要因為你找到了一個有錢老爸就了不起,沒什麼了不起的!你那點錢我看不上!”
兩人在電話里一句來一句去地吵架,胡眼看著手機上的電一格一格地消失,直到“嘎”的一聲徹底沒電,胡也吵累了。想,這個國還非出不可了!我沒事待在這鬼地方,跟這瘋子吵什麼架呀!
“胡,你要跟你父母出國可以,看在往日的分上,咱們見最后一面怎麼樣?”電話再次打進來的時候,馬特說了這樣一句話。
3.花水
胡是穿著那件水亮的旗袍去見馬特的,不為別的,就是增強自己要出國的信心。旗袍是父親買的,父親代表著國外生活,代表著胡未來的生活方向。
“看在往日的分上,咱們見最后一面怎麼樣?”
“可以,但你從此不要再糾纏我。你能做到嗎?”
“嗯。”
兩人達了同識。胡開始梳妝打扮。把頭發梳起來又放下去,梳妝臺里映出麗的臉。母親問要去見什麼人嗎,這麼用心打扮。說,一個老朋友而已。
母倆的對話像百合花一樣清淡。
父親回來之后,母親的焦慮癥消失了。時常會買些花來放在窗臺上。最喜歡的花是香水百合,有時買來兩支在花瓶里,家里到都彌漫著花的清香。母親的著也比從前漂亮許多,以前在家里從來不舍得穿好服,現在卻打扮得優雅無比,致無比,角和袖口布著細細的蕾,極有人味兒。
胡坐在梳妝臺前刷睫,從鏡子里看到站在窗簾旁的母親正在用手擺弄那些百合花,父親恰好在這時走進來,看到父親很自然地親了母親一下,到心怦怦直跳。
父親似乎并沒有看到坐在角落里化妝。母親用手推擋了一下,父親好像明白了什麼,兩個人出去了。胡化好妝,拎起小包出了門。在家門口攔出租的時候,胡腦海里突然跳出個不祥的念頭:你走不了啦!
出租車在街上“刷刷”地開,但是卻有一種“刷刷”倒退的覺。不知道這種“倒退”意味著什麼?旗袍的下擺輕輕地掩著膝蓋,兩邊稍一不留神,側面大就會出來。
“你走不了啦!”那個聲音還在頭頂上打轉。然后,進了他的房間,房間里依舊有千奇百怪的服,徑直穿過那些服來到沙發跟前,馬特的兩只手就按到了旗袍兩側的開衩。
“剛才我在出租車上聽到有人對我說‘你走不了了’,真可笑,我手續都快辦好了,怎麼走不了呢?這幾年不像前些年了,出國千難萬難,現在出個國就跟回姥姥家一樣容易,為什麼有人跟我說‘你走不了了’呢?”
馬特仍坐在沙發上,兩手放在旗袍兩邊,不言不語,隔著服著。這時候,仍有想走的意思,心里說我是來跟你告別的,可不要對我太溫了啊。但這時候,心和已經了節,站在那兒像一塊綢包裹的木頭,這塊木頭被溫的手一點點地吞食著,他的遍及的全,讓無可逃。
服是自掉的,卸下這件水的武裝之后,胡就全面投降了,重新回到馬特懷里。他們來到床上,馬特一邊跟做一邊問:“還走嗎?”
“不走。”胡搖頭。
馬特就更加用力一些,讓快樂來得更猛烈些。
“胡,我知道你的另一個男人死了,現在你就只有我了。過去的事,我也不多問了,但從今天起,你是我唯一的人,你哪兒也不要去,我也不離開你,我們就好好待在這座城市里,你守著我,我守著你,我們像所有平常人一樣,好好過日子。”
窗邊的百合花開了。胡剛才進來的時候,并沒有注意到窗臺上的那只明花瓶。
“喜歡你在被潤那一刻。”
“那是什麼?”
“分泌,我它花的水。”
“你說話好。”
“這就是一個男人的本事,有一張好比有一個聰明頭腦更重要。”
“難怪有那麼多人喜歡你。說實話,你從這個城市奔到那個城市,不是去談生意,而是去采花的水去了,對吧?”
“這個……怎麼說呢?其實我對每一個人都是真心的。”
“廣西那個林小姐呢?”
“我們已經斷了呀?不信你上網去查,在QQ上給我留了那麼多言,我一次都沒理過。我們真的徹底斷了呀!”
“拆東墻補西墻?”
“什麼意思啊?”
“這都不懂?從我這里借了錢,兩萬或者三萬,帶到廣西去,對那林小姐說,錢是你在長沙掙的。兩個月之后,又問林小姐借了一些錢回來,跟我解釋說你是到廣西談生意去了,雖說賺得不多,但也小有收,于是你把八千塊畢恭畢敬給我,哄我開心,說你在外地一直想著我。”
馬特的臉很難看。他再次抱胡說:“都是我的錯,我以后一定改,只要你不出國,我干什麼都行。”
胡推開他,把自己的罩拿起來穿上,然后又穿旗袍。那綢的亮一閃,馬特立刻著了慌,忙把那件服往下拉,胡聽到綢被撕裂的聲響,與此同時,的心也被撕兩半,一半隨父親飛向遙遠的另一半球,另一半被囚在這間借來的房間里。房間不大,卻有花香,有一個讓又恨又的男人,他撕壞了的旗袍,也撕毀了去國的心。畢竟,這個“來路不明”的父親在遙遠的異國他鄉究竟能帶給怎樣的生活,心里沒底。
裂開的綢中間出一只圓潤的Rx房來。馬特說,別,我給你拍照吧。說著就把放在床頭柜上的數碼相機舉起,在還沒來得及反應的況下,一道銀一閃,胡的那只在旗袍外的Rx房就被記錄在案了。
“刪掉刪掉!好的。”
“那有什麼?在數碼相機里,又不會溜到別的地方去,你就放心好了。你的子都是我的,我相機里存一張你的照片又怎麼啦?等我們老了以后,回過頭來看你年輕時的樣子,多有意思啊!”
“等我們老了以后”,這話對胡有所,畢竟他是想一生一世跟自己過啊,言語間流出的這種天長地久的覺令人陶醉。說:“那好,就存著吧。問題是我現在穿什麼服下樓去吃飯呢?旗袍破了,你看這個地方著……”用手托了一下自己的左,那樣子好迷人啊,馬特呆呆地著,和后的百合花重疊在他的瞳孔上,變一幅永恒的圖畫。
4.國,國
這一陣子,歐果香興致地購買服,沒有太多地關注兒整天干什麼。既然答應隨父母一起去國,班自然不用正經去上了,歐果香甚至想到,這孩子也不容易,這個夏天就讓足玩吧。
歐果香這輩子經歷可謂富,談過不,接過不男人。做夢也沒想到,自己會是這樣大團圓結局,原裝老公在積累了一定財富之后,繞過大半個地球又回過頭來找。那個當初足的人遭到了報應,早早死掉,讓心里平衡許多。
“喂,是我啊,歐果香。啊,對呀,我要去國了,在電話里跟你告別一下,對對,沒錯。那就再見了?”
“我是歐果香,我要走啦。去哪兒呀?國。”
這樣的電話歐果香一天之要打四五個,跟以前各個時期的男友告別,說是告別,也有要氣氣他們的意思,因為當時都是因為這樣那樣的理由鬧別扭分手的,現在告訴他們要去國,等于挽回了百分之八十的面子。歐果香曾經說過一句名言,說“男人都是戴著帥哥面的吸鬼”,從這句話就可以看出,胡的媽對男人是頗有研究的。
花了很多錢給自己置辦,倒不是國那邊沒有,主要是買東西上癮,買來買去連自己兒都忘了,歐果香本沒有意識到,兒已經有兩天沒照面了。
這天,正在購中心閑逛,拿著一條價格不菲的子到試間去試,手機響了,里面傳來的聲音:“媽,你在哪兒呢?我有點急事想跟你商量。”
“什麼急事呀?在電話里不能談嗎?”
“不能。”
“,你不會是懷孕了吧?”
“媽,你想哪兒去了?我絕對沒有懷孕。是別的事,事關重大,我們必須面談。”
“可是我在買服啊。”
“你哪天不買服啊?”
“要走了嘛,多帶點總是好的。”
“我們已經有兩天沒見面了,你不覺得有點怪嗎?”
“怪什麼怪?以前你一個人在長沙住,我們十天半個月不見面也是常有的事啊,好了好了,晚上回家再說吧?就這樣,啊?”
“媽———”胡還在說話,試心切的歐果香已經把電話掛了。胡只好給母親的手機上發了條短信,約在購中心的咖啡店見面。
母親披著明亮的披肩,大步流星地走進來。胡略略欠了欠子,心里想著怎麼把自己的打算跟母親說。下午的咖啡店里人很,只有一個打扮得很妖的子獨坐窗旁,地吸著一煙。
“媽———”
“什麼事呀,這麼火急火燎的,我正試服呢。”
“是出國的事。”
歐果香立刻警覺地睜大眼睛:“你可不要跟我說,你又不想去了?這可不是鬧著玩,這是去國,可不是到云南去玩一趟,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去國的機會多難得啊,多人削尖腦袋都去不了呢,你可倒好,今天說去,明天說不去,開什麼玩笑呢你!”
“我還沒說話呢,你就火了。”
“你還用說嗎?你一眨眼睛我就知道你腦袋里想什麼,你是我兒,我太了解你了。你很容易被所困,這點是媽傳給你的。不想多說什麼了,這回去國,你同意不同意都得跟著我走。留在這里跟那個姓馬的小混混胡混,你這輩子就完了!”
“他不是小混混,我他。”
“哼!他?這玩意兒我見得多了,在這個世界上是本不存在的,不過是男間互相欺騙的借口罷了。互相看夠了、玩膩了,就會誰看誰都討厭,不要說了,睡在一張床上都覺得勉強。”
母親的話對胡來說,太刺耳了。談得一波三折,兩人分分合合鬧了多回了,這回兩個人好容易不吵不鬧要安安靜靜過日子了,母親又說這樣的話,還拿國來。“國有什麼了不起?不就是國嗎?國跟比又算得了什麼?”
胡跟母親大吵了一架,母親說“糊涂”,說母親“勢利”。窗邊吸煙的那個妖艷子側過臉來斜了倆一眼,吐出長長的一口煙,調過臉去繼續看窗外。胡是鐵了心不想去國了,現在一心只想跟馬特結婚,過的小日子。想,我的生活我做主。現在,已經到了刀槍不的地步。
5.靠岸
歐果香終于放棄了帶一起出國的想法,跟著父親飛走了。胡沒到機場去送他們,不想看到“生死別離”那一幕。母親給留下一筆錢,房門鑰匙放在鄰居那兒,再次回到家的時候,家已經空了,多還是有些傷,從此在這座城市里,就將孤單單一個人了。
不想想太多,一個人的時候坐在房間里煙。馬特近來對還不錯,生意上也小有進賬。一切似乎都在往好里走,沒有什麼可抱怨的。但是,這就是想要的生活嗎?還是不清楚。開始用“花水”這個名字上網和人聊天,聊到最多的話題就是“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嗎”。發現自己是個永不滿足的人,沒有的時候,想要,有了,還會覺得很空虛。人啊,這一輩子究竟想要什麼?
有一個人的出現,又讓對這個東西更加糊涂了。不是別人,正是父親的昔日友———校花吳娜娜。
事是這樣的。有一天,一個陌生人打電話到胡的辦公室,說自己是一個“故人”,想跟見上一面,聊聊父親當年的事兒。
“父親說你三年前得癌癥死了。”
“誰說的?”
“我爸呀,還能有誰?”
“……想不到他這樣說我。”
人在電話里沉默很久,然后說出江邊一茶樓的地址,約胡明天下午3點在那兒見面。顯然是有備而來,事先跟別人打聽好什麼地方比較安靜。那是一家新開的江邊天茶樓,就連玩熱鬧的胡都沒去過。是怎麼知道那里的呢?在長沙讀大學的時候,那里恐怕還是一片平地吧?
晚上,馬特約胡到湘江上的一條船上去吃飯。船屋很小,只能放下兩張桌子,但那種順流而下的漂流讓他倆覺得很浪漫。他們推杯換盞地喝著紅酒,推心置腹地說著話。
馬特說:“還記得第一次咱倆是在什麼地方見面的嗎?”
胡夾了一塊魚給他:“那還用問嗎?第一次是在火車上,我們坐的是16號車廂,你和我坐在正對面。”
“天意啊!”馬特舒舒服服地抿了一口酒,再夾一口菜放到里,滿流油,“這些都是天意。我相信老天爺早把一切安排好了,要不我怎麼不坐15號或者17號車廂,偏偏坐上16號車廂,坐到你對面。這都是上天的安排,你逃是逃不掉的。”
胡撒地說:“要不是因為你呀,我早就飛到國去了。”
馬特一把抓住的手說:“那可不行,你不能走,咱們這輩子都要在一起,永不分離。”
“好了好了,別酸了。噯,你說我明天下午到底去不去呀?”
“去呀,干嗎不去呢,沒準兒那的還會給你一筆錢呢。”
“你呀,就知道錢。”
“開個玩笑嘛,那麼認真干什麼?,你知道嗎,你這個人什麼都好,就是不知道什麼玩笑。”
胡忽然板起臉來說:“玩笑?你對我的,不會也是個天大的玩笑吧?”
“哼哼!”
“你冷笑什麼?”
“笑你這個傻瓜,到現在還不相信我。”
“你讓我怎麼相信你,你一次又一次卷了我的錢,連招呼都不打一聲就跑了,一連兩三個月沒有消息,你我怎麼相信你?”
馬特的表變得出奇的嚴肅,他的臉漲得通紅,只見他“啪”地把筷子一丟,站起來,整個人一節節矮下去,最后“咚”地一聲跪在船板上。
他的下跪驚得胡不知如何是好。
月亮高懸在空中,江水如明鏡一般平靜,這時,岸邊的人看到這樣一幅景象:一艘順流而下的木船上,一個男人跪在月下,向月亮、向天地、向人發誓:,一生一世永不改變。
船靠岸的時候驚訝地發現,他們走了一條老路。馬特突發奇想要帶到別墅式酒店住一夜,他們沿著林間小徑靠近那家酒店的時候,這才認出,原來這地方有人帶來過,那人就是已經死去的武紀凡。
很害怕再想起武紀凡,自從這個男人跳樓之后,差不多夜夜做噩夢,那個全赤、只穿一條紅的男人,手里攥著的一綹角,從黑暗中蹣蹣跚跚地走過來,里不停叨念著兩個字“———”、“———”
“你到底怕什麼?”
馬特扭亮床頭燈,看到胡赤站在床前,眼睛直勾勾的,沒有。馬特被的表嚇壞了,以為中了什麼邪,神錯了。他出五個手指在眼前晃,看有沒有反應。
“你到底怕什麼?”他說,“我是不會走的。”說著,一把抱住,發現的已被過足的冷氣冰著了,就像一尾剛從冷凍箱里拖出來的魚,又又冷,沒了知覺。他抱,用盡全力氣要把焐熱。從一開始沒反應到一點點被化,這中間花了點時間,直到胡“哇”的一聲哭出來,馬特一顆懸著的心才放下來。
胡這一哭就停不下來,伏在他肩頭哭啊哭,眼淚把馬特的脖子都打了。“你別走!你發誓這輩子都不離開我!”
“我都發過一百遍誓了,再發誓就假了。”
“不,我就要你發誓。”
“好,我發誓不離開你,永遠!”
“那你把它寫下來。”
“哎唷,你這個人怎麼這麼麻煩。”
他隨手扯了一張便箋紙,開始寫他的誓言。當胡過頭來看的時候,已經晚了,只見那張紙上大大小小寫滿了紅字———用紅圓珠筆寫字是不吉利的,胡尖著去搶那張紙,但那紙紋不,上面的紅字越變越多,多得像。
寫完這張紙,馬特咧開怪笑了一下,隨即關燈睡覺。
6.只陌生人
這天夜里,做了許多夢,夢中反復出現的一頂寬沿的白草帽,在第二天下午3點出現在江邊,那人正是戴著這樣一頂寬沿的草帽走進視線的,依舊麗,就像傳說中的“校花”一樣。
胡坐在茶樓的竹椅上等,看到擺飄飄地向自己走過來。現實與夢境間仿佛有一個看不見的連接點,在下午3點的江邊,“噠”的一聲連接上了。
“父親說你死了。”
“他不我,所以不得我早點死掉。”
沒想到和這個母親的敵之間,談話竟然進行得如此順利。當年的校花吳娜娜因上父親而改變了一生的命運,這個娜娜卻說,說來話長,我今天不是為這事來的。因為我在長沙沒有一個親人,只想找個人說說心里話。
有很的聲音,說話的語氣娓娓道來。
“我和你父親分開之后,又遇到了另外一個男人,華裔,黑頭發,他說他是在海外出生和長大的。不過對于這一點,我有點懷疑,因為這個人說謊話。他腦子有問題,想到哪兒是哪兒,比如說今天想做演員,明天又想到一家著名的網絡公司去上班,結果又去了唱片行做一些雜七雜八的幕后工作,總之他就是這麼一個人,腦子里面一團糟。”
“上這麼一個人,就等于上了一團大麻煩。我們是萍水相逢,在機場候機廳認識的,我們從陌生人到人的過程非常短。我承認我很他,一開始他只是做一些小的投資,從我這里借一些錢。但后來他借錢的數目越來越大,讓我覺得他是沖著錢來的。人被騙都是因為耳子太。當我明白過來這個道理的時候,已經晚了,他卷走了我全部金,從此杳無音信。”
胡突然覺到有些坐不住了,娜娜這個“上陌生人”的故事讓想起了自己。說到金,想起母親臨走時給留下一萬多金,那錢就放在大柜的屜里。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晃晃悠悠從竹椅上站起,目茫然地著煙雨蒙蒙的江面,喃喃地說了句“我該走了”,然后,顧不上禮貌,人就一溜煙地跑下臺階,不見了。
胡用最快速度打車回家,用最快速度跑上樓梯,用最快速度打開家門。一邊跑一邊想,也許這一切都沒有用了,該發生的,早已發生。
大柜的門發出奇怪的響聲,首先出來的,依舊是一只漿黃的袖,那是馬特平時經常穿的一件西服。每次馬特離開,這只黃西服都會有所表示,從柜里不聲不響地出一只胳膊。
胡幾乎無力開那只屜。知道,結果肯定是這樣的:金和人一起沒了。果然,屜里空空如也,放金的那只信封已經不見了,剩下的只有那張寫滿紅字的“誓言”。
“誓言”是這樣說的:“我你,著你,就像老鼠大米。不管有多風雨,我依然陪著你。就像這樣你……”
胡突然讀懂了這份誓言,“老鼠”是終歸要吃掉“大米”的,馬特說的一點都沒有錯,這就是“老鼠”的方式:一口吃掉。胡想到報警,可當拿起聽筒,電話卻打給了正在直播中的電臺節目《都市》。
“喂,你好!”夜空中主持人紫的聲音格外好聽。
胡略帶哭腔的聲音在夜中響起。“紫,今夜我要給大家講述一個故事:《只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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