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相親時代》第六章

準確地說,陳絨一共堅持了80分鐘,4800秒,一共喝了六瓶啤酒。當曹丹妮扶著離開酒吧時,生氣地說:“陳老師,我以后再也不拖你來這些地方了,你怎麼見了酒就不要命啊!”

上了出租車后,司機開車開得就像在拍警匪片,幾個急剎車和大轉彎下來,陳絨的胃開始翻江倒海,酸水不停地上涌,實在忍不住了,便一腦兒全吐在了車上。曹丹妮嚇得大起來,一個勁兒跟司機賠不是。

司機也急了,罵罵咧咧的,張口就跟曹丹妮要洗車的錢,曹丹妮也不說什麼,掏出十塊錢就遞給司機。陳絨頭疼得厲害,但并沒有醉,只是惡心。吐了以后覺得舒服了很多,但是一看一車的狼藉,胃里又攪起來。

“怎麼搞的啊,孩子喝這麼多酒,不會是失了吧?”拿了錢,司機也平和起來,問曹丹妮。

“哪兒啊,剛相親回來。”

“哈哈,頭一次看到相親相這樣的。”司機大笑起來,怎麼也停不住。

回到宿舍,曹丹妮幫陳絨換服,洗臉。一直嘟囔著:“早知道這樣就不讓你去了。”

陳絨索裝醉,不再理,躺在床上任由擺布,不過頭疼和惡心也的確讓不想再作任何解釋。

陳絨本來想打個電話告訴丁恪相親的事,想想覺得說不說都無所謂,說了倒讓丁恪覺得自己矯。于是干脆沒有打電話給丁恪,澡也不洗就蒙頭大睡起來。

一覺睡到天亮,陳絨打開窗戶,天氣預報說今天要降溫,但外面太很好,暖暖的,沒有一降溫的痕跡。

到辦公室時,曹丹妮已經來了,看到陳絨,趕忙迎上來。

“酒醒了吧?”

“嗯。”陳絨低了聲音。辦公室里有幾個學生在補作業,陳絨可不想讓學生們知道醉酒的事,對曹丹妮使了個眼,小丫頭吐吐舌頭,不再說昨天晚上的事

中午飯的時候,們坐到一起,曹丹妮開始問對十個男人的印象。

“我都沒看清,酒吧里那麼暗,時間又那麼短。”

“第一印象啊,第一印象總有的吧?”曹丹妮鍥而不舍。

“都不錯。”陳絨開始敷衍

“有沒搞錯啊,你這麼不負責任,這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嗎?”開始給陳絨的敷衍上綱上線。

陳絨實在被不了,就隨便說了幾個,一聽倒也同意,說這幾個是不錯。

要是不結婚,陳絨也覺得天底下的男人都不錯。

“那你選誰了啊?可別我們倆選同一個啊。”曹丹妮有些興

“我一個也沒選,把機會都讓給你了。”

今天是三節課連在一起上,因為昨晚鬧騰得太厲害,今天還是有些氣短,最后一堂課陳絨就留了半節課給學生寫作業。

坐在門口,陳絨看著西下的太,想起了丁恪。

昨天沒給他打電話,他也沒有打過來,現在心里覺著空落落的。

陳絨撥通了丁恪的手機,卻總是接不通,不想打電話到他家里,害怕聽到丁丁的聲音。自從證實丁丁就是歐海洋的網上人后,陳絨的心里總有點芥,怕自己一沖會犯下什麼不可饒恕的錯誤。

丁丁是陳絨的朋友,青春里一半的時的痕跡,陳絨不想失去,但是又不知道怎麼去面對

幾天后,陳絨卻接到了丁丁的電話。陳絨并不知道那是丁丁的電話,那是南方一個城市的電話號碼,接了,卻傳來丁丁的聲音。

“親的,你怎麼把手機號碼換了?我找你半天了!你猜猜我現在在哪里?”電話有些不清楚,可丁丁的聲音卻很真實。

陳絨語塞,半天說不出話來。

“親的,我現在在廣西,這里漂亮極了,有空你也來玩吧!”

自說自話地向陳絨描畫著廣西的景的心,說完了,又告訴陳絨:“我哥集訓去了,要一個月呢。那是盲區,電話打不通,你要耐心等我哥哦。”

電話里傳來的笑聲,接著就是“嘟嘟”的電話聲。

丁恪去集訓了,要一個月,于是每天晚上,陳絨都往他郵箱里發點什麼。要麼是一些思念的話語,要麼是一些牢。實在懶得寫了,就從網上摘一些笑話,自己大笑,也希丁恪看到后能大笑。陳絨喜歡看丁恪的笑。

曹丹妮開始和10號正式約會了,10號倒真的是個警察,和曹丹妮在一起顯得很般配。

曹丹妮一,讓同一個辦公室的周桐和陳絨都有些惆悵。周桐自從遭遇了網絡相親的騙局后,對網上的征婚有了戒心。暑假里,認識了幾個男朋友,現在倒也想開了,像這種年紀的人,不能再把所有的寄托在一個男人上,于是干脆普遍撒網,然后再重點培養。周桐家庭環境不錯,父親是省里的領導,退休后仍在銀川一所大學做特聘教授,母親也是中學老師,弟弟也事業有,周桐是家里唯一一個讓家人放心不下的人。

很多事周桐不便和家里人講,既怕他們擔心又怕自己丟了面子,而陳絨是唯一能夠傾訴的對象。陳絨雖然比周桐小十歲,但是對某些問題的看法和倒是一致。

下課的時候,周桐和陳絨漫步在校園里,學校的楓葉紅了,一片片飄落下來,告訴人們秋天到了。

“周姐,你覺得什麼是?什麼是婚姻?”

“我也弄不明白。我和我老公,哦,不,應該是前夫,剛認識的那會兒,最的事就是待在一起聊天,什麼事也不做,就是聊天。他博學多才,講任何事都栩栩如生;他寫詩,還出過詩集;他還喜歡歷史、文學、篆刻,寫得一手好書法。在我眼里,他簡直是十全十的。”

“我最幸福的時刻就是讀他給我寫的詩,他寫書法的時候我給他磨墨,他篆刻的時候我靜靜地在旁邊看。那時我覺得我找到了世界上最完人。”

“后來,我們有了孩子,他還是喜歡這些,我卻不一樣了。我在洗尿布他卻在寫書法;我在哄孩子睡覺,他卻把篆機弄得吱吱響;他參加書法培訓班花了2000塊,是孩子一年的錢……的浪漫在這個時候然無存了,是不食人間煙火的東西,婚姻卻是實實在在的東西。”

“是啊,相容易相守難啊,是需要經營的。”

周桐在前夫的影響下,擇偶的標準自然不低。在的朋友中,往比較頻繁的是一個律師和一個公務員。雖然這兩個人的條件不錯,但周桐又有些顧忌。律師比小兩歲,公務員一直想要個孩子,而周桐已經有個十歲的兒,不想再婚后又重復原來的生活,也不想再落尿不的包圍中去。這樣一來,周桐的結婚計劃仍然提不到日程上來。知道陳絨和歐海洋分手后,更加覺得失。聽完丁恪和陳絨的故事后,唏噓不已:“小絨,其實你是很幸福的,歐海洋和丁恪都那麼你,雖然這些有些沉重,但是若干年后,再回過頭來想想,真的會有不同的。”

陳絨當然想不到若干年后那麼長遠,在乎的只是現在的覺。

王老師又來催陳絨去相親了,曹丹妮在一旁著樂。已經和那個10號警察打得火熱,陳絨原來以為10號男士會選5號士,不過,他最終還是選擇了曹丹妮。曹丹妮嚷著要請陳絨去喝酒,陳絨連連推卻,讓曹丹妮覺得既尷尬又無趣。

陳絨再一次敷衍王老師,王老師顯然有些生氣,覺得被駁回了面子。

“小絨,我可是看著你長大的,你這樣可不行,整個人都快頹廢了。我和你父母也聯系過多次,他們對你現在的狀況也很擔憂。”

陳絨忽然覺得回到了初中年代,因為某次考試不及格而承著老師的責難。

點點頭,說:“好吧,我這終大事就給您了,我聽您的還不行啊。”王老師這才又對陳絨出了笑臉。

相親安排在星期天晚上。陳絨沒有化妝,穿著一件灰的夾克衫。王老師一見裝扮,氣就不打一來,三下兩下把的灰夾克剝了下來,拿了兒的一件紅衫給陳絨換上。

“王老師,我這樣肯定不自在,您就讓我穿自己的服吧。”陳絨央求

王老師不理,又讓兒幫忙,鐵了心要讓陳絨改頭換面。小丫頭熱心得很,又是找服,又是拿化妝品的。現在看來,不論是18歲的孩還是48歲的人,對相親這件事都是很熱心的。

不過老話也說得好: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誰都愿意做紅娘,不當絆腳石啊。

王老師親自陣,在珍寶坊,晚上七點見面。

陳絨喜歡吃中餐,對漢堡牛排之類的興趣遠遠不及對一塊油炸臭豆腐的興趣大,所以,陳絨就抱著大吃一頓的好心和王老師去相親。

半路上,陳絨的心沉了下來,忽然覺得自己有點對不住丁恪。人家在大西北集訓,自己卻到相親,還想著花天酒地。

陸鳴凱,28歲,高175厘米。大學畢業,電視臺記者。有一個姐姐,父母都是退休干部,有穩定的、頗高的退休工資。有住房,有一輛吉普車。

這就是陳絨此次相親對象的全部資料。

他們到的時候,陸鳴凱已經到了。說實話,要不是王老師指點,陳絨是很難在人群中發現他的。他沒有歐海洋的帥氣,沒有丁恪的引人注目,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個人。們進去時,陸鳴凱朝王老師打招呼,告訴王老師他在哪里。

王老師幫忙相互介紹了一下,然后跟陳絨一起去點菜。王老師讓陳絨做主,自然不敢一下子敲人竹杠太多,只是象征地點了些。王老師看著陳絨別扭得,就自己點起來,一會兒,小桌上就堆滿了菜。

吃飯了,陳絨松了口氣,開始專心致志地吃飯。

陸鳴凱跟服務生要了一雙公筷,幫王老師和陳絨夾了一些菜。

“我自己來,你不知道我喜歡吃什麼。”陳絨制止他的作。

陸鳴凱自我解嘲地笑笑:“也對啊,其實夾菜有時候是滿煩的,好心辦了壞事。”

這頓飯在王老師和陸鳴凱的談中結束。陳絨所說的話不超過十個字,無非是“好”、“很好”、“不錯”之類無關痛的話。吃完飯,陳絨以為可以差了,可是王老師卻把整個兒推給了陸鳴凱。王老師回家了,只剩下陳絨和陸鳴凱站在夫子廟的大街上。

陳絨看看陸鳴凱,他也正看著,說:“原來相親這麼尷尬啊!我們可不可以放輕松點,不要把自己當來相親的呢?”陳絨笑笑,不置可否。

夫子廟外地人最多,一個個旅游團在夫子廟著所謂的秦淮風。其實,夫子廟已經什麼也沒有了,只有大門口的一家戲院,整天有一群跳艷舞的郎在那里吆喝,還有一群民工圍在那里發呆。發黑的秦淮河水被清理了一遍又一遍,但過幾天又恢復了老樣子。河兩旁所有的青樓都變了賓館和餐廳。孔廟就在這當中,在吆喝著的商販的包圍中。

陳絨和陸鳴凱走在夫子廟熱鬧紛雜的街頭,圍著夫子廟走了一圈,實在無聊就逛進了麥當勞,一人買了一個冰激凌。期間陸鳴凱打了幾個電話,安排明天采訪的事

陳絨提出回家,他攔了一輛車,兩人并排坐在后面,良久都沒有話說。陳絨的嚨有些發,幾次想咳嗽,又不好意思放肆地咳,弄得自己很難。快到家的時候,陳絨趕和他打了個招呼,急急地要走。他頓了頓,卻拿出一支筆,拉起陳絨的手,不容分說地在手上寫下他的手機號碼。

陳絨有些驚訝,看了看他,他的眼神同樣不容分說。陳絨不由自主地握了手掌。

下車的時候,他喊住了陳絨:“你不要介意,我們可以做朋友的,有事沒事都常聯系。”

笑笑,沒等他上車便徑自上樓去了。

剛走進辦公室,王老師就沖著陳絨大喊:“小絨,昨天怎麼樣啊,幾點回家的啊?”接著,同事們的注意力都轉向這邊,很希能聽聽主人公的親口陳述。可陳絨覺得自己沒興趣滿足他們的探知,僅點點頭,就算是對王老師的回答。

同事們有些失,王老師也頗失當然希陳絨能給一個肯定的答案,好好贊陸鳴凱幾句,這也是的面子。即便不好,向抱怨幾句,也算得了個代。像這樣一句話也不說的,著實讓有些失,甚至有些埋怨。

連著幾天,王老師的熱都減退了很多,陳絨也樂得清凈。直到有一天,王老師突然又恢復了友善和熱心。

“陸鳴凱打電話過來了,他說對你印象很好哦,還特意謝謝我呢!”

陳絨和王老師并肩走在校園里,梧桐樹瑟瑟的,飛舞的落葉提醒陳絨,已經是深秋了。聽著王老師向轉述陸鳴凱的覺,陳絨的腦子里卻想著丁恪。

丁恪集訓應該回來了吧?陳絨的郵箱里已經有40封來自他郵箱的自回復,看著那些冰冷的客套話,陳絨多麼希能看到他自寫的只言片語。

這麼想著,就加快了往宿舍走的腳步。匆忙中,王老師向提出第二次見面,陳絨本沒在意的話,只是敷衍地點點頭。王老師很高興,以為陳絨默認了和陸鳴凱的關系。看著興沖沖離去的背影,陳絨哭笑不得。

打開郵箱,還是那40封自回復,冷冰冰的郵件,讓陳絨好一陣失

半夜的時候,枕頭下的手機響了起來,把陳絨從夢里驚醒,睡眼蒙?地拿出手機,藍的屏幕上,赫然閃爍著丁恪的號碼。陳絨一下子清醒開來。

“小絨,我剛回來,嚇著你了吧?”丁恪的聲音,嘶啞的嗓音略帶著激

他的聲音飛越了千山萬水,如一暖流,在這略帶寒意的深秋午夜,給陳絨帶來最溫暖的藉。這個男人,在遙不可及的遠方鼓舞著堅守對的承諾,即便虛無縹緲,即便沒有結果,也讓陳絨覺得著就是幸福。

陳絨的淚水隨著丁恪那一聲輕輕的呼喚奪眶而出。他在那頭不知所措,繼而沉默。他們的對話總有大半的時間在沉默,因了這種沉默,平時回憶起與丁恪的通話,陳絨總是有種不真實的覺,沒有主題的談話讓人沒有一可供回憶的東西。

陳絨和丁恪開始用手機做,陳絨不知道這算不算做。他在電話那頭說:“我想要你了。”于是說,那就要吧。

開始自,用手的覺不好,有種屈辱。可電話那頭卻傳來丁恪的。他們就這樣做。陳絨始終找不到覺,莫名的痛苦和屈辱讓放棄了和他共達高峰的幻想。

躺在床上,看著窗外漸白的天,陳絨再也睡不著。男人和人畢竟不同,陳絨再怎麼丁恪,靠這種隔靴搔的辦法,非但覺不到快,反而還覺得很痛苦。

丁恪的,他結實的膛,奇異的香,溫的手指,都是的東西。可是,現在卻只能靠自己的手指來完這些想象,可對這個幾乎沒什麼興趣與經驗。

折騰了一個晚上,陳絨覺得全乏得很,除了睡覺還是想睡覺。

期中考試,陳絨的班考得不錯,得了全區第三名。校長很高興,開教研會的時候特意表揚了陳絨幾句。

中午去食堂,前面已經排了很長的隊伍,陳絨實在沒有心排隊,就到學校外面去吃餛飩。

遠遠地,陳絨看到餛飩攤上幾位初二年級組的老師也在,背對著大街,嘻嘻哈哈地鬧一團。陳絨跟老板要了一碗餛飩,再加了一個蛋。不想摻和進去,可想想覺得不摻和進去又不好,于是走近了們。

考得好不稀奇,又沒男朋友,孤家寡人的,不上課還能干什麼?”

“你怎麼知道不干什麼,沒男朋友就不能干什麼啊?”

幾個人開始意味深長地笑。

“你說怎麼還不結婚啊,都快30了吧?”

“是唉,是不是有什麼病啊,不會是不能生孩子吧?”

陳絨的耳發熱,頭皮發麻,不確定們口中那個“有病的人”是誰,可是怎麼派算,這個年紀沒結婚的人除了還有誰?看著幾個平時關系不錯的同事,陳絨不知道是該繼續往前走還是趕逃開。

“喂,小陳老師,你的餛飩。”老板大聲吆喝。

三位同事一齊轉過頭來,看著僵直站在那里的陳絨,三個人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樣子可笑極了。

陳絨看看老板,讓他把餛飩放在那張桌上,似乎能想象出來把一碗餛飩撒向們時那可怕的尖聲。在心里暗暗地冷笑著,但實際上知道自己什麼也不會做,故作輕松地朝們笑笑:“你們也在啊,吃什麼呢?”

三個人如釋重負,夸張地答應著,又互相看看,見陳絨坐下,不知道是該繼續談話還是故作沉默,實在尷尬。其中一位干笑著說:“今天天氣真好啊!”其他兩個便一起附和。陳絨笑了笑,低下頭,用勺子攪拌碗里漂浮的餛飩,熱氣徐徐升起,了眼睛。再抬起頭來,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了。

這些天,陳絨的腦子里老出現一個問題,這29年,我到底收獲了什麼?這好像是個很哲學的問題,以前是從未想過的,現在想著,倒覺得有些稽。

昨天是29歲的生日,媽媽照例給買了一個蛋糕,14寸的蛋糕上麻麻地著29支蠟燭。燭忽明忽暗的,看著有些目驚心。明明有數字蠟燭,一個2,一個9,干干凈凈地上就好,這樣再怎麼也不會引起壽星的焦慮。可是,媽媽非上這29支蠟燭。看著那被蠟燭蜂窩一樣的蛋糕,陳絨實在無法快樂起來。

一支蠟燭就是一道年,微弱的燭就像生命的意義,吹滅蠟燭毫不費力,生命的逝去也在不經意中進行。現在回想起年的事,就像在回憶一部很久以前看過的電影。那個主人公不是自己,而是一個和自己毫無干系的人,的喜怒哀樂已經無法影響現在這個自己的神經了。媽媽里扎羊角辮的孩,也在生命里遠去,不留下一點痕跡。

陳絨忽然想起18歲的那個夜晚,和丁丁坐在宿舍臺上,風兒吹起長發,吹起丁丁角的景。們蜷著,用大一新生的新奇目看著這個陌生的學校,新鮮的世界。

“那時候天總是很藍,日子總過得太慢,你總說畢業遙遙無期,轉眼就各奔東西……”第一次聽著這歌時,們毫不在意。可是,現在想起來,心里竟地痛著。

今天上課的時候,陳絨講的是柳永的《雨霖鈴》,講著講著就把自己的傷了出來。現在的孩子懂得很多,下課的時候,竟有學生傳來字條:“老師,你要堅強些。”這對陳絨來講是個莫大的鼓舞,心里頓時覺好了很多,畢竟邊還是有人關心的。

29歲的第二天,陳絨竟然接到了王濤的電話。這個名字因為歐海洋的離去,已經被漸漸忘卻了。那次聚會以后,陳絨已經有大半年沒有見過他。

“昨天是你生日吧,送給你遲到的祝福,生日快樂。”

陳絨心里有些吃驚,王濤竟然還記得昨天是的生日。陳絨淡淡地說了聲謝謝,不想表現出一丁點的詫異和不平靜。

“我前幾天剛知道,你和海洋分開了。這倒是我沒想到的,其實你和他都是很好的人。”

“你找我有什麼事嗎?”陳絨不想和王濤談論這個話題,就打斷他,直截了當地問。

“呵呵,沒有事就不能打電話嗎?我們的事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我希我們還能做朋友。”

一聽說朋友這兩個字,陳絨冷笑了幾聲。這個浪費了四年青春,讓失去第一個孩子的男人,現在竟然來說和做朋友?陳絨冷冷地回答:“你以為什麼人都可以做朋友嗎?沒事的話我就掛了。”

“別掛,有事。我承包了一家雜志社,最近買了個書號,搞了幾套教輔書,想讓你幫幫忙,做做推廣。”

“我一個普通語文老師能做什麼,你找別人去吧。”

“跟我還見外呢!你不是剛當上你們級語文教研組的組長嗎?再說了,你們校長不是你初中的班主任嗎?以前我還見過呢!你能不能幫忙引薦一下,有人好說話。”他利用起人來還真是一點兒也不含糊。

“對不起,現在‘一費制’控制得很嚴,我是無能為力的。你自己想辦法吧。”陳絨掛掉電話后心里有些發寒,男人真是可怕,事業和前途永遠是第一位,為了這些,他能舍棄所有的臉面。

丁恪卻不是這樣的人,他直率、坦誠,有著男子漢的尊嚴,在他臉上看不到一的諂和虛偽。

王濤的個一點也沒有變,不達目的絕不罷休。兩天后,陳絨接到周校長的電話,讓到學校附近的“上海人家”飯店吃飯。

陳絨有些奇怪,自己不是搞行政的,領導們的飯局基本上沒有自己的份,況且現在是上課時間,周校長怎麼會想到喊自己呢?

陳絨滿心疑地跟數學老師代了一下,就匆匆趕到了飯店。迎賓小姐把引到包間,門一開,周校長就招呼道:“小絨,來,坐這里來。”陳絨朝他的方向看去,周校長旁邊坐的竟然是王濤。

學校的其他一些領導也在,陳絨點了個頭算打招呼,最后也無奈地和王濤點了點頭。王濤紅滿面,穿著一套筆的西裝,袖子卷起來了,眼睛因為酒的作用而發紅。

“你和王濤是老朋友了,今天他做東,你不來可不行哦!”周校長看起來很高興。對王濤的手段陳絨是了解的,他討好別人的本領不比他追人的本領弱。

王濤顯然已經打通了學校領導的關系,他和周校長、教導王主任談笑自如,儼然是多年的老朋友。

既來之則安之,陳絨只好在王濤旁邊坐下。喝飲料,吃菜,只管把自己喂飽。

“小絨,可不能只吃菜啊,你代我敬敬你老朋友。小陳不錯,年輕有為啊。”周校長開始勸酒。

陳絨是最反這一套的,但是周校長讓喝,也不能一口拒絕。陳絨只好站起來,沖著王濤說:“王總,祝你財源滾滾。”

王濤很豪爽地一口氣喝掉,面不改,然后笑嘻嘻地看著陳絨。陳絨是不能喝白酒的,猶豫了一下,還是舉杯要把杯子里的酒一口氣喝完。

這時,王濤卻從手里拿過了酒杯:“我知道小絨不能喝酒,我代喝了。”

“不行,不行!”

“王總真夠憐香惜玉的!”

……

酒桌上的人開始起哄。

王濤對這樣的效果很滿意,笑瞇瞇地一口就把陳絨的酒喝完。旁邊的人又往他酒杯里倒酒,王濤因為這個代酒的舉,被連罰了三杯。

陳絨知道王濤是故意的,他特意制造出一種曖昧的氣氛。陳絨有被利用的覺,心里很不爽。

周校長很高興,王濤一直沒有提書的事,直到散席。

臨走時,周校長卻喊住陳絨:“小絨,王濤喝多了,你負責送他回家吧。”

“周校長,我晚上還有課呢!”陳絨晚上確實有課,為了送這個男人而不去上課,心里一百個不愿意。

“我找人代你上,你先把王總送回去,可不能讓他開車啊!”

王濤的確喝了很多,臉有些白。他是開車來的,陳絨雖然有駕照,但也不敢開車上路,猶豫了半天,還是讓王濤把車停到了學校,然后幫他打了出租車。陳絨站在車外,替他關了門,轉要走,車里卻傳來王濤的聲音:“小絨,我希我們還是朋友。”

王濤來學校的頻率很高,陳絨經常能看到他出周校長的辦公室,有時是一個人來,有時是和教育局的人一起來。聽說現在出版商只有做教輔書才賺錢,王濤當然是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的。在陳絨眼里,王濤是個典型的投機主義者。對于這樣的投機主義者,陳絨是敬而遠之的,偶爾遇見了,也只是點個頭。實在不想和王濤再有一點點的牽連,這個人留在陳絨心里的除了傷害還是傷害。

王濤卻主地來找過陳絨很多次,在他第五次來找陳絨的時候,陳絨幾乎怒不可遏。

“你到底想干什麼?”

“我不想干什麼啊,我來找你只想請你喝點東西。”

“就這麼簡單嗎?好啊,我今天就跟你去喝東西,但你保證,你以后再也不要來煩我。”陳絨近乎歇斯底里。

看著發狂的樣子,王濤非但沒生氣,反而哈哈大笑起來:“這麼多年了,你一點也沒變。”陳絨冷笑著接過話題來:“是沒變,非但沒變壞,還更好了!”王濤笑著,這是他的一貫作,得意時的表現。

在他開車載陳絨到洪武路的一家茶社的路上時,陳絨忽然覺得自己上了王濤的當。他時而看看,臉上全是勝利者的微笑。陳絨轉過頭去不看他,骨子里卻恨得牙的。

下車的時候,陳絨在路上看到了救星。這個救星是陸鳴凱。他出現的時間和地點對陳絨來講,都是再合適不過了。當時,他正扛著攝像機,拿著話筒,和一名記者在路上采訪。看起來,這里剛剛發生了一起車禍。

“陸鳴凱,陸鳴凱!”陳絨下車,在馬路對面喊他。

他終于看到,揮了揮手,把攝像機放到采訪車上,穿過馬路,跑到陳絨邊。這一系列作在陳絨眼里是那麼的流暢舒服,令陳絨的緒一下子高漲起來。

第一次見面時陳絨覺得他再普通不過,但現在看起來,陸鳴凱還是一個很神的男人。

“干嗎呢,不上班,到跑。”他笑嘻嘻的,和車里的王濤也打個招呼。

“有時間嗎?我們一起去喝茶。”

“方便嗎?”他看看陳絨,又看看王濤。

陳絨轉過去,對王濤說:“介紹一下,我男朋友,陸鳴凱。”

陸鳴凱有些吃驚,他看看陳絨,又看看王濤,不明白陳絨葫蘆里賣的什麼藥,繼而好像又明白了什麼,對王濤出手:“你好,陸鳴凱!”

三個人坐到了茶社。王濤斷然沒有想到半路殺出個陸鳴凱來,臉上沒了剛才的得意,灰蒙蒙的,像要下雨的六月天。

陳絨暗自得意,對陸鳴凱的“雪中送炭”非常激。在這種氛圍中,陸鳴凱倒也無所謂,依然談笑風生的,全然不顧王濤的失意和陳絨的得意。

王濤還是知趣的,接了電話后,就找了個臺階下,半途,還大方地替他們買了單,又了些茶點。

“我今天充當了一個什麼角啊?”等王濤走了,陸鳴凱問道。

“呵呵,對不起,今天謝謝你幫忙啊。”陳絨覺得用陸鳴凱做幌子,確實有點對不住他。

陸鳴凱倒樂了起來,說:“沒事,電視里不都這樣嗎?主人公先拿男主人公做幌子,到后來還真的就了,說不定我們也會這樣的。”

陳絨笑了起來:“那是電視。現實生活中哪有這樣的事,今天是個巧合而已。”

“藝來源于生活嘛,我覺得我們還是有可能的。”陸鳴凱毫不放松。

“我有男朋友了。”陳絨喝了口茶,淡淡的茶香。

“哦?那怎麼還來相親呢?”

“一言難盡啊,呵呵。不說我了,說說你吧!”

“我沒什麼好說啊,我倒是覺得你的故事比我多。”他看著陳絨。

“故事多的人,在別人眼里肯定不是好人,你還是離我遠點哦。”

“原則上講,我是希我未來的老婆能單純些,但是緣分來的時候,想擋也擋不住。”

緣分,這個以報道事實為職業的男人,卻跟談起了緣分。他相信緣分嗎?什麼是緣分呢?陳絨看著他,一時竟覺得有種似有似無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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