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相親時代》第七章

王濤倒是真的幫了陸鳴凱一個大忙,因為那一次的偶遇,陳絨和陸鳴凱了朋友。不是人,只是朋友。

七點檔的新聞里經常會出現陸鳴凱的影,陳母每次見他都特別興,一會兒說他長得好,一會兒說他采訪得多麼辟。真是應了那句話:丈母娘看婿,越看越順眼。

陳絨好奇地問:“你消息靈通的嘛,怎麼知道陸鳴凱的啊?”

“你老媽一顆心都擱在你上了,你稍微有點風吹草的,你媽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陳母一臉的得意。

“你不會整天都監視我吧?我可不想走到哪都有雙眼睛盯著我。”

“何止你媽盯著你,盯著你的人多呢。你都快30了,單人不好過啊。”父親在旁邊

媽媽非常贊同父親的話,對于兒的婚姻,他們是不謀而合地一致。

在陳絨眼里,父母的婚姻應該是幸福的,他們很吵架,爸爸對媽媽是百依百順。可是,總覺得,父輩們溫吞水一樣平淡的婚姻多有點乏味。像他們這樣,幾十年對著一個人,連架都不吵,哪來的激覺。

陳絨晚上又照例打電話給丁恪,丁恪的嚨更加嘶啞了。冬天的西藏,又冷又燥,雖然有暖氣,但是因為訓練時要喊口令,丁恪還是把嗓子弄得“慘不忍聽”。

“你自己注意點,別弄壞了聲帶。”

“你自己也要小心點,聽說老師的職業病就是咽炎,你聲音這麼好聽,可別弄壞了嗓子。”

“什麼時候也會奉承人了呀!”

丁恪呵呵地笑起來,這笑聲純凈得如一潭水,總讓陳絨到舒暢。

“我想你了,你來吧。”丁恪低低地說,這是他第一次提出這樣的要求。以往,他總是克制著自己,不讓陳絨覺得自己被兒長拖累住。

“我也想你,可是我走不了。你找一個人吧,我總不能一直拖累你。”說出這樣的話,連陳絨自己都吃了一驚。讓丁恪找一個人,這是的心聲嗎?

“你這麼想啊?其實,現在倒有人在給我介紹呢。”

“是嗎,你們見面了嗎?”陳絨心里一

“被政委押著見了一次,可是總找不到和你在一起時的覺。一個人帶了一個兒,不容易。”他緩緩地說,陳絨安靜地聽著,忽然覺得和丁恪的快走到盡頭了。丁恪是實在的,他需要一個實在的人,一份實在的生活。

“長得漂亮嗎?”陳絨問他。

“西藏的人,就這個樣子。能干,很實在。是我們部隊醫院的軍醫,丈夫是我的戰友,在執勤的時候犧牲了。”

“戰友的妻子?是不是有階級在里面啊,不會是為了戰友吧。”

“你胡說什麼!我和他是戰友,他犧牲是為了誰?他的妻子和兒,即便我沒有這個意思,我也應該幫助的!”丁恪的聲音告訴陳絨,他真的生氣了,他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別人他的戰友和他的部隊。

“那你就幫吧,別把自己也搭進去了。”陳絨明知道錯了,可是還,不愿承認自己小心眼。

那頭竟然兀自掛了電話,陳絨愣了一下。這是他第一次掛電話。我做了什麼?聽著電話里的忙音,陳絨的心也沉了下去。

陳絨愣了半晌,再打過去,接電話的卻是雷雷。

“雷雷,還沒睡覺嗎?”聽到雷雷的聲音,陳絨立刻沒了火氣。

“你是誰啊?”雷雷天真地問。

“我是你小絨阿姨啊,你聽不出我的聲音了啊?”陳絨有些失,覺得雷雷有點辜負的心。

“小絨阿姨,你在哪里啊?”雷雷聽到陳絨的名字,緩過神來,聲音變得歡喜雀躍。

“我在南京。阿姨想你了,你來看阿姨吧!”

“嗯,可是我要和丫丫玩,不能來看你啊。”雷雷為難地說。

陳絨忍俊不:“丫丫是誰啊,是雷雷的朋友嗎?雷雷有好朋友了啊?”

雷雷很高興有人把丫丫說是他的朋友,他自豪地說:“丫丫是我的小妹妹,是金霞阿姨的小寶貝,也是我的。”

金霞阿姨?人的敏讓陳絨把雷雷里的金霞阿姨和同丁恪相親的人自然地聯系在一起。丫丫是雷雷的妹妹,那金霞是什麼人,是雷雷的媽媽,丁恪的妻子嗎?陳絨固執地把他們的關系扯在一起。

陳絨的淚水奪眶而出,丁恪在此時接過了雷雷的電話。

“小絨嗎,剛才我脾氣不好,不該掛你電話,你不要生氣。”他已經后悔剛才的沖,向道歉了。

“哥哥妹妹的都喊上了,還藏著掖著干什麼?!你還是和你的金霞過日子去吧!”人固執的時候,什麼也改變不了,陳絨完全不理會丁恪的道歉,開始沖他歇斯底里地喊。

“你又怎麼了?”他愕然,又有些不平。“小絨,不要把我想是腳踏兩只船的男人,我是一心一意對你的,絕不會和金霞有任何關系。”

“算了吧,你和我有什麼關系?只不過上了一次床而已。還是別讓我耽誤你了,丁團長。你還是和你的金霞哥哥妹妹去吧!”陳絨被嫉妒沖昏了頭腦,胡言語了一通后,砰地掛了電話,把自己狠狠地摔在床上。

這一夜,陳絨徹底失眠了。的腦海里不停盤旋著自己究竟該怎麼辦?去西藏,和丁恪結婚?離開丁恪,讓他和別人結婚?這兩種選擇都讓不寒而栗。去西藏,就等于近十年的努力白費了。學生、父母,該給他們怎樣的代?可是,一想到丁恪和別的人結婚,陳絨又被妒火燒得難

第二天,丁恪就發來手機短信,是求和的短信。陳絨知道昨天是自己不對,早就原諒了他,可心里還是多了些芥

下雪了,這是今年冬以來的第一場雪。雪下得不大,但雪點子夾在雨點子里,地砸在臉上,生疼。陳絨用力地蹬著自行車,迎著風雪,忽然覺有點凄涼。一輛小車小心翼翼地從陳絨過,車主是個孩,不算很漂亮。看看車,是一輛馬自達6,陳絨喜歡的車型。

陳絨忽然羨慕起那孩,覺得有車真好,有車的生活就是優雅和便捷,像廣告里說的那樣,有車改變生活。有一輛奇瑞QQ也好啊,無論怎樣,四個子的總比兩個子的強。

歐海洋有車,王濤有車,ET也有車,不過,自己為什麼不屑呢?陳絨反省了一下,覺得還是比車重要。

路過電視臺的時候,陳絨忽然想起陸鳴凱。他肯定又去采訪了,這種風雪加的晚上,是是非最多的時候,他跑得肯定比兔子還快。

陳絨的臉被雪珠子打得生痛,就停了下來,鉆到路旁的酒吧。酒吧還沒開始營業,只有幾個服務生在打掃衛生,見有客人來,也沒拒絕。一個個子小小的生讓陳絨先坐下,又端來一杯水,熱騰騰的。“今天真冷,你先暖和暖和。”甜甜地說。陳絨握著水杯,聽著孩善解人意的話,一暖意從手里傳到心里。從落地的大窗戶看外面,匆匆的行人,斜織的雨雪,陳絨竟沒了剛才的懊惱,反而多了些唏噓。其實自己并不是落魄的一個,只是普通的一個而已。

拉薩已經下過好幾場雪了。丁恪告訴,雪大極了,草原變了白茫茫的一片,像鋪了一層厚厚的棉絮;部隊的營房也變了白的了,屋檐上還掛著冰棱子。不過屋子里倒不冷,暖氣熱要命,晚上睡覺時熱得想奔。

陳絨嗤嗤地笑,羨慕極了。南京真冷,而且沒有暖氣,屋里和屋外一樣冷。丁丁在南京的時候,一到冬天就苦連天。

丁丁,現在應該在南寧了。南寧不冷,舒服的氣候,該不會苦了。陳絨腦子里浮現出暗夜里丁丁那張麗的臉,濃厚的眼影,重重的睫,鮮艷的……一樣樣在腦海里浮現。

這個冬天沒有了丁丁,沒有了丁丁對冬天的埋怨,好像變得空落落的。

酒吧終于營業了,陳絨點了一小杯酒,名字很古怪,“藥”。小小的一杯,竟要50塊錢。酒碧綠的味道很淡,淡淡的苦,淡淡的,咋舌之后卻是酸酸的甜,幾種味道融合后讓人有種奇妙的覺。

陳絨撥通了陸鳴凱的電話,在這樣的雪夜,有一個朋友陪著在暖氣里喝酒,是一種不錯的覺。和陸鳴凱認識三個月了,在心底里,陳絨已經把他當做朋友。陳絨沒有幾個朋友,但陸鳴凱算一個。和他在一起陳絨好,可以不用化妝,不用留意自己的言語,想說就說,想不說就不說,從不需要刻意制造話題。陳絨把這歸功于他的記者份,而他總是能恰如其分地打破沉默或保持沉默。

電話接通了,“喂,小絨?”隨著陸鳴凱的聲音,一起傳來的還有火車的轟鳴聲、人聲、警車的鳴笛聲等,嘈雜得要命。“我在采訪,剛結束。”他大聲地喊,生怕聽不見。

“我聽見,你小聲點。我這邊特安靜,你不必這麼大聲啊!”

“嘿嘿,我怕你聽不見。你在哪里啊?”

“你們電視臺旁邊,你要沒事就過來吧!”

一個小時后,陸鳴凱才匆匆地趕過來,夾帶著一寒氣涌到陳絨邊。他的臉已經給凍得紅紅的,鮮艷的工作服還沒換下,腳上還帶著一層泥,一副風塵仆仆的樣子。

他一坐下就跟陳絨說起今天的采訪,竟是一個孩臥軌自殺。很年輕的一個孩,不是很漂亮,但真的很年輕。是為自殺,臨死前還寫了一封書給男朋友。當他們找到那個男人的時候,他正在和妻子兒逛商場。那男人聽了孩自殺的事后,只是木木的,也沒有什麼傷心的表。陸鳴凱反復地說:“死得很慘,而且不值得,很不值得。看多了這種場面,別人都說麻木了,我卻越來越難。生命太脆弱了,一線間啊。我有時真的想在節目里大聲呼吁那些人,千萬不要再漠視自己和他人的生命了。”

陸鳴凱有些激。說實話,看到他這樣,陳絨有些。現在很能看到熱的男人了,陸鳴凱算是一個。

服務生問他喝什麼,陸鳴凱竟然說想喝一杯白開水。在外面跑了一天,他喝了很多礦泉水,現在胃開始不舒服,就想要一杯白開水,或者能喝上一碗湯,最好是咸冬瓜湯。他吸吸鼻子,咂了咂,一副很的樣子。

陳絨笑起來:“這麼想喝啊?哪天有空,你求求我,我倒是可以做給你喝。”

“干什麼要哪天啊,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了。”他拉著陳絨,急不可待地走出了酒吧。外頭雪已經停了,但很冷,路上行人不多。看了看手機,竟然已經11點了。

“11點了,還做冬瓜湯?”陳絨疑地看著他。

他點點頭,很認真地說:“是啊,因為你把我的饞蟲勾上來了,所以今天不吃就睡不著了。”

他們在超市里買了冬瓜和咸段,又買了幾個饅頭和一包泡椒爪,陸鳴凱很興,一直嚷嚷著要吃。

陳絨第一次來陸鳴凱家,房間很整潔,看不出是單男人的公寓,客廳桌子上的花瓶著幾支百合,水靈靈的。

“干凈吧,我媽和我姐的功勞,們隔三差五地來幫我收拾,別人來我家,還以為我有潔癖呢!”陸鳴凱帶陳絨到廚房,廚房里也一應俱全。陸鳴凱打下手,陳絨當大廚。很快,高鍋里就傳來咸冬瓜湯的濃香。

午夜12點,陳絨和陸鳴凱就著冬瓜湯和爪,啃著大饅頭。陸鳴凱吃得噴香,三個饅頭下肚,又喝了兩碗湯。完了,他捧著肚子站起來,在客廳里踱著:“這就是幸福吧,喝著喜歡的人做的冬瓜湯。”

這個雪夜,陳絨和陸鳴凱坐在沙發上,聚會神地看著影碟。他們看了三部片子,隨著劇一起嘆息,一起狂笑。陳絨哭的時候,陸鳴凱一個勁兒地往手里塞紙巾;陳絨笑的時候,陸鳴凱也笑得樂不可支。

天就這樣亮了,隨著第一縷進客廳,陳絨才覺到徹夜未眠之后的疲倦。

“我們睡覺吧。”他站起來,走進房間。

“進來啊!”他在里面喊

陳絨有些迷,不明白陸鳴凱為什麼會發出這樣的邀請,憑現在的關系和他的為人,無論如何他們也不會到了同床共枕的地步。

陳絨困著,他卻抱著枕頭和被子走了出來;“你睡床,我睡客廳沙發,不許看我哦!”陳絨不嗤的一聲笑了出來。

當陳絨躺到陸鳴凱的床上時,全都放松下來,輕松極了,但卻沒法立刻睡著。躺在床上,看墻上掛著的全家福,耳邊傳來陸鳴凱的鼾聲,陳絨心里一下子踏實極了,有一種落地的覺。

想回憶一些自己與丁恪在一起時的片斷,卻怎麼都想不起來,腦子里一片空白。

周末周桐打電話給陳絨,約出來吃飯,陳絨到了飯店,卻見周桐和一個男人在等。陳絨見過他,是那個律師劉宜宣。

三個人坐下,點了幾個菜。周桐要了一瓶啤酒,和劉宜宣倒滿了,又給陳絨倒了一小杯。周桐喜歡劉宜宣,劉宜宣長得帥,人也不錯,可陳絨覺得他們并不般配。男的太年輕太帥,讓人沒有安全,特別是對周桐這種人而言。

劉宜宣和周桐談著一些嚴肅的話題,比如社會弊端、報業發展等,陳絨聽著聽著就犯困,索倚在沙發上,閉起眼睛打起瞌睡。周桐有些臉紅,覺得陳絨在劉宜宣面前比自己還隨意。周桐保持著端莊,暗地里捅捅陳絨。陳絨笑笑,說:“你們談吧,我實在太困了,你們可以當我形。”劉宜宣笑笑,周桐見他不介意,心里還輕松了一點。耳邊聽著周桐和劉宜宣胡侃,陳絨的腦子里卻想著丁恪。丁恪現在就像的影子一樣,走到哪就跟到哪,這讓陳絨想起一出印度電影里的一段對白:“我只在做一件事的時候才想你,那就是我呼吸的時候。”陳絨為此至極。

丁恪生病的消息是在當天晚上傳到陳絨那里的,沒有緣由,丁恪病得很重,打針吃藥都不管用。短信發到陳絨手機上后,陳絨立即回了電話,接電話的卻是一個人。對方告訴陳絨,丁恪剛睡著,已經退燒了,讓不必擔心,等他醒了他給回電話。陳絨謝過,然后故意問到:“您貴姓啊?”“我姓金。”對方爽快地回答。“哦,謝謝你。”陳絨明白了一些事,想掛電話。

“等等,陳絨。”對方卻在電話里喊

陳絨愣了愣,應道:“是我,金大姐,我是陳絨。”

“你別誤會。丁恪住在我們醫院,他一個人的,現在生病了,雷雷也沒人管,我只是幫個忙,你不要介意。”

陳絨沒想到會這樣說,一客氣,反倒讓陳絨覺得自己小肚腸:“哪里的話,丁大哥就拜托你了。”

和金霞客套了幾句后,陳絨掛了電話,忽然間到茫然失措。

陳絨決定和父母攤牌,要和丁恪在一起。

陳家三口圍坐在客廳的餐桌旁,吃完飯,陳父要下樓去下棋,被陳絨喊住了:“爸媽,你們先不要走,我有話要跟你們說。”

陳父看著兒凝重的表,猶豫了一下,坐了下來,又拉了拉正在一旁忙活的老伴,讓也坐下。老兩口愕然地坐在那里,不知道陳絨的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

等父母坐定了,陳絨便把丁恪的事一五一十對他們說了,然后告訴他們自己的決定:“爸、媽,我要去西藏。我要和丁恪在一起,我離不開他。”

陳家老兩口面面相覷,陳父把茶杯往桌上重重地一摔:“胡鬧!”臉沉得可怕。

陳母的眼淚也流了下來:“小絨,你離不開他,那爸媽就離得開你嗎?你從小到大,什麼時候離開過我們?你要去西藏,我們不反對。可是你走了,我和你爸怎麼辦?我們都這麼大年紀了,萬一有個什麼事的,你我們指誰呢?”

陳絨雖然料到媽媽會來這一招,但即便做足了思想準備,媽媽這一哭,陳絨還是不知所措。

“我不管你和丁恪發展到什麼程度,你要嫁給他可以,但他必須來南京,否則我是堅決不同意的。”爸爸斬釘截鐵地說。

“爸爸,我已經快30歲的人了,我有權利選擇自己的生活。”

“誰也不想剝奪你的權利,可是你考慮過你爸和我的嗎?”陳母已經泣不聲。

陳絨看著頭發花白的父母,不一陣心酸。朝門外走去,說:“你們不要這樣了,就當我沒說過好了!”

陳絨約了陸鳴凱出來喝酒。陸鳴凱還從來沒有見過孩喝酒喝得這麼瘋的,見陳絨一口氣喝到第六瓶時,他一把奪過了酒瓶。

“有話就說出來啊,不知道借酒消愁愁更愁這個道理嗎?”

“我想去西藏,想去西藏!”陳絨勾住陸鳴凱的脖子,沖他喊道。

“瘋丫頭,送你回家!”陸鳴凱不和胡鬧,背起就往外走。

對于這個人,陸鳴凱想不起來,想離開又舍不得離開,他自嘲道:“陸鳴凱,你也有今天。”

開車回到陳絨家樓下,陸鳴凱又背著陳絨爬上了五樓。門打開時,陳母一看這景便傻了眼。

“小絨喝醉了,只好背回來,不好意思。”

陳母連聲說沒關系,幫著陸鳴凱把陳絨送到床上。

“這個人越來越不像話!”陳父氣不打一來。

可能心里不舒服吧,過段時間就會好起來的。”陸鳴凱汗,把一百多斤的東西扛上五樓還真累。

陳母給陸鳴凱倒了杯水,雖然在電視里見過他不回了,可這樣面對面還是第一次。陳母覺得,他比電視上要帥。

“謝謝你啊,小絨雖然年紀不小了,可脾氣還是小孩子家家的,你不要介意啊。”陳母替兒今天的失禮辯解,陸鳴凱笑笑,也不多說什麼,客套了幾句后,就和陳家老兩口告辭。

陸鳴凱下樓了,心里卻還惦掛著醉得不省人事的陳絨。

陳家老兩口徹夜未眠,陳母覺得,必須做點什麼以挽留住兒,即使這對陳絨有些過分。但是,只有兒留下了,老兩口才有幸福的晚年。養兒育不就為了日后有個依靠嗎?這個想法雖然有些自私,可是誰又能保證陳絨去了西藏以后就一定能幸福呢?

左右權衡以后,陳母從陳絨的手機里查到了號碼,一個電話就打到了西藏。

2006年的1月1日,丁恪結婚了,但新娘卻不是陳絨。

12月25日,圣誕節,陳絨接到丁恪寄來的結婚請柬。當特快專遞送到手上的時候,的手臂發,幾乎無力接那薄薄的一個信封。

在辦公室里,雖然還穿著厚厚的羽絨服,但陳絨卻覺得自己的溫正被寒冷一點點吞噬掉。這半個月來,陳絨一直于半清醒的狀態,不管是白天還是黑夜,時間替好似都一樣。平安夜的鐘聲在1912廣場敲響的時候,聽到歡樂的人群在歡呼時卻流淚了。最終還是失去了他。

直到打開信封,那大紅的燙金請柬赫然呈現在面前的時候,才醒悟,丁恪終于要結婚了。有一個人給了他自己不能給或不敢給的幸福,而和丁恪那飄在半空中的終于有了正果。的正果并不一定是婚姻,放棄自己全對方的幸福也是其中一種。只是這枚果子太苦,有太多的憾了。

丁恪事先征求過的意見,他希說不,可是還是對他說:“祝你幸福!”他默然,很久才說:“謝謝!”陳絨覺得這是丁恪做過的最愚蠢的一件事。他向他的人征求結婚的意見,這與其說是征求,不如說是侮辱。沒有人會阻擋他的幸福,更何況這種幸福是自己不能給的。只能說祝福,因為除了祝福,一切的話都顯得很多余,很可笑。可是又怎麼知道,做這個決定,讓丁恪下了多大的決心。

塵埃落定后的現實是殘酷的,但卻是真實的。

丁丁執意要發這張請柬給陳絨,說陳絨是最有權利看到丁恪幸福的一個人。其實丁恪的幸福與陳絨無關,今后既不能給予也不能關注,因為的給予和關注是對另一個人的剝奪和漠視。

但陳絨還是決定去拉薩,去參加丁恪的婚禮。看到那一幕,急切盼見到丁恪和他的新娘。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還是丑?和自己比如何?雖然這些問題可笑到了極點,但陳絨還是急切地想知道答案。

12月31日,陳絨來到了拉薩。出了機場,似乎已經聞到了草原上飄來的檀香味和牛羊膻味。和半年前不一樣,拉薩變冷了,冷得讓人不了。陳絨給凍得瑟瑟發抖,不了大,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毅然決然地走出了機場。

丁丁來接,老遠見到就興得大,飛奔過來,抱住了

丁丁黑了,也瘦了,沒有化妝,裹著一塊青灰氈披肩,頭發更長了,直垂到腰際。后站著一個男子,拔得如同草原上的白樺樹,朗的臉部廓讓人看著愉快。

“小絨,還記得嗎?我的康漢子——多吉。”

多吉朝陳絨笑了笑,黑黑的臉上出一排整齊潔白的牙齒。陳絨不想多吉足以去做佳潔士的廣告了。康漢子不洗臉不刷牙的謠言不攻自破。

陳絨當然記得這個把丁丁像小一樣拎上馬背的漢子,沒想到他不但抓住了丁丁的人,還抓住了丁丁的心。

路上多吉開車,丁丁和陳絨坐在后座。一路上,陳絨沒有說話的興趣,一顆心早已飛到丁恪那里。丁恪,我們要見面了,只是這次見面卻是相聚后的永別。

陳絨以為見到丁恪時,自己會淚流滿面地撲進他的懷抱,可是,什麼也沒有發生。打開門的那一瞬間,陳絨有種恍若隔世的覺,丁恪就在面前,可卻實實在在地失去了他。

陳絨看著丁恪的眼睛,對他笑了笑,而他只是看著。那目陳絨曾見過,在丁丁病重的那晚,他就是用這種憐惜責備的目看著丁丁的。

“你瘦了。”他憐惜地說。

“你也是啊,還黑了呢!”

接下來,就是沉默。在和丁恪的談話中,沉默是永遠的主題。

丁丁打破了沉默,拉著陳絨進了房間。房子裝修過了,雪白的墻,亮的地板,嶄新的家,玻璃和門上都著大紅的喜字。這是丁恪的新房,著喜氣和幸福。

雷雷從屋里跑出來,見了陳絨,還是怯怯的。陳絨蹲下來,拉住他的手,小手熱乎乎的,胖了。他好奇而熱切地看著,又躲到丁丁后。

“雷雷,我是小絨阿姨啊,你還記得我嗎?”

他認真地想了想,眸子開始閃爍起來,然后探出小腦袋,臉上是和興

雷雷長高了,長胖了,也變干凈了,這或許是金霞的功勞吧。

這一天陳絨和丁恪幾乎沒有時間單獨相。而雷雷終于重新燃起了對陳絨的興趣,時時纏著。丁丁把這半年來的旅游照片給看,講自己和多吉的故事。丁恪則忙著明天的婚禮,大事小事一件件涌來,好像怎麼也準備不周全。

中午金霞打電話過來,應該是和丁恪商量明天婚禮的事,丁恪應著,一副好男人的樣子。穿著軍裝的丁恪是威武的,眉宇間出的是果敢和堅決。現在的丁恪卻是中庸的,居家男人的形象。陳絨在心里問自己:“陳絨,你是喜歡穿軍裝的丁恪,還是丁恪本人?難道你對丁恪的只是你的英雄結在作祟嗎?”

繁雜忙碌的白天終于過去,夜降臨了,如舞臺的帷幕,落下了,遮住了臺上所有的繁花似錦,卻遮不住臺下的千般思緒。

11點,陳絨從床上爬起來,知道丁恪在哪里,這是他們半年來的約定,甚至不用想,就能循著他的氣息而去。

在黑暗中到了丁恪的臉,能看清他,借著雪一樣潔白的月

“我終于失去你了,還是我從來就未曾得到過你?”陳絨偎依在丁恪的懷里,頭靠近丁恪的前。能聽到丁恪的心跳,怦怦怦,越來越快,他膛的起伏,像暗洶涌的海洋。

他捧起陳絨的臉,又扶起,把放到他邊的沙發上。

他看著,用手的頭發,的頭發已經齊肩,這是為他留的。丁丁告訴過,他喜歡長發的孩。

他的手太糙了,手上的老繭著陳絨的臉,把手按上去,讓他的手完全地放在臉上,通過手心他的熱度。

他卻站了起來,走到了窗前,看著窗外的世界,然后忽然轉過來。陳絨甚至能看見他眼睛里閃亮的興

“小絨,我帶你去草原,帶你去騎馬。”

出了東郊,車子在一個帳篷前停下。帳篷里的男子出來,卻是多吉。他跟帳篷里的丁丁打了聲招呼,丁丁出來了,裹著厚厚的軍大

多吉從馬廄里牽來了一匹棗紅馬。在多吉和丁丁的注視下,丁恪一下子舉起陳絨,將放在棗紅馬的馬背上。他則挽著韁繩,朝草原的深走去。

冬天的草原泛著無邊的蒼涼和寂寞,風吹進骨子里,徹心扉地冷。丁恪躍上馬,坐在后,一手摟著的腰,揚鞭向草原飛奔。“啪啪”的揚鞭聲頓時響徹整個寂靜的草原。

陳絨飛了起來,整個人、整顆心都隨著丁恪在草原上飛馳。

如雪一般皎潔,如盤一般碩大的月亮就掛在草原的西天;巨大的山坡像此起彼伏的波濤;掛滿經幡的樹像起航的風帆……陳絨在顛簸中再一次迷失了自己。

紫霞憧憬著至尊寶踏著七云彩來娶,而在陳絨小時候的夢里,也和所有的孩一樣希王子能騎著白馬來接去他的王宮。丁恪以這種方式表達著對陳絨的,還有什麼更能打一個人的心呢?他圓了的夢,一個古老而不現實的夢。

馬兒漸漸放慢了腳步,優雅地在草原上踱著,丁恪呵出的氣潤的鬢發。轉過頭去,掠過他的臉,他偏了偏頭,遲疑了一會,最終拒絕了以這種姿勢相

他躍下馬,握著韁繩,牽著馬走。

“小絨,你相信有神靈嗎?我相信!”

陳絨有些吃驚,丁恪,一個軍人,竟相信神靈這種虛無的東西。

“大昭寺的油燈和天上的星星一樣多,可藏民們能一小勺一小勺地把它添滿。為了能在秋天趕到印度聽講經,再年邁的老阿媽也能不停磕著等長頭,毫不氣餒。這些東西,我以前是不相信的。那次我病了,你知道的,病得很重,吃什麼藥也不管用。金霞說我的魯莽了神靈,我不相信,可卻堅持著。到大昭寺,磕了一天一夜的等長頭,從容不迫的姿勢和不停誦讀的六字真言,仿佛把我帶了圣境。第二天,我的病好了,我知道是的虔誠了神靈,也了我。”

“我生長在這片草原,爸媽犧牲在這片草原,無論如何我是離不開這片草原的,這里就好像有我的。雷雷的媽媽不是草原上的人,所以看到的只是草原的荒涼和寂寞。在雷雷周歲的時候,的父親,我的老首長調到了北京,也跟著去了。的夢想,有的追求,所以無論我怎樣挽留,都執意要走。我們都是固執的人,從不肯為對方放慢腳步。到北京后發展得很好,還有了自己的家,可我從不后悔。”

“可是我卻遇到了你,我甚至想過為你放棄自己的堅守。但是,我知道我辦不到。我的在這里,離開了這里,我將得不到片刻的安寧。”

陳絨的心開始痛,一點點地向全蔓延。丁恪,我實在無法來責備你。與你相比,我更像一個的逃兵。我無法停留在這里,我的心總在漂浮不定。我既不能負責又不敢承諾。我不會為一個男人磕一天一夜的等長頭,我只是個等人,只知索取不知回報。

陳絨忽然跳下馬,卻一頭栽在草地上。丁恪嚇著了,一把抱住,陳絨反過來,擁住他。丁恪,這是我給你的最后的擁抱。

“我這一生不會再有第二次的際遇了。”一種強烈的讓陳絨想非非,他的進,最后一次為他的人。

丁恪的開始不能自已,如蓄勢待發的箭。陳絨覺到了,大口地呼吸著寒冷的空氣,開始變得滾燙,著一場轟轟烈烈的。可是,丁恪卻一把推開了跌坐在草地上,呆呆地看著面前這個悉而陌生的男子。

他如籠中困一樣來回地走,終于,他發怒了,沖著大喊:“你知道我想要你的,可是我不能。我要是要了你,我就對不起金霞。我要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我便連禽也不如。金霞是要陪我一輩子的人,我不能背叛!”

金霞,我只能在心底默默地祝福你,你的虔誠真的了神靈,讓他賜予你這麼好的男人。陳絨默默地站起來,向城市的方向走去,真的應該走了,和丁恪的就此真的結束了。紫霞終究沒等到踏著彩云來接的至尊寶,他們各自找到了真正的歸宿。

陳絨沒有去參加丁恪的婚禮。在丁恪的房間,墻上掛著一張大大的結婚照,相片里綠的軍裝代替了潔白的婚紗,兩個英姿發的軍人,依偎著,般配極了。

陳絨已經如愿以償地找到了答案,金霞不僅是個麗的人還是個善良的人,才是丁恪的歸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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