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相親時代》第十章

丁丁是在離開南京一年后的某個早上獨自一人回來的。當敲開陳絨宿舍的門,滿面微笑地站在門口時,陳絨驚訝極了。陳絨不敢相信,停頓了幾秒鐘后,才神經質般地驚呼起來,一下子擁抱住了丁丁。

丁丁的頭發已經長過了腰際,詭異的紫眼影讓的眼睛看起來大得出奇。更瘦了,黑下的子弱不風。因為是黑服的緣故,的臉顯得愈發地蒼白。

“你怎麼忽然回來了,也不事先和我說一下。”陳絨把帶進了宿舍,給遞了一杯水。

丁丁喝了一口水,聳聳肩,笑嘻嘻地歪著頭:“要是告訴你,你哪有這麼開心啊!”

“壞蛋,我不開心!我都快被你嚇出心臟病了。你神出鬼沒的老病還是沒變。”

丁丁開心地大笑,笑著笑著就咳嗽起來,越咳越厲害,讓陳絨看得心驚膽戰。

“你生病了嗎?怎麼咳這樣?”等丁丁平靜下來,陳絨看著紅的臉,有些擔心。

“沒事啊,可能是涼了。我來南京可能住不了多長時間了,想好好地玩玩。”

陳絨雖然很想陪,但是即將來臨的期終考試讓不了。丁丁就借了陸鳴凱的車四閑逛。陳絨把丁丁安排在陸鳴凱的住,因為要陪丁丁,自己也只好每天來陸鳴凱這里。陸鳴凱當然滿心歡喜,每日擁著心人睡覺是件無比愜意的事。

丁丁很看好陳絨的這段覺得陸鳴凱是個可以托付的男人。不是說終,只是說目前。世上沒有永遠這個詞,能抓住現在,已經很不容易了。

丁丁白天百無聊賴地在街上逛,拿著的攝像機到攝像。還花了一天的時間在大學里閑逛,坐在丁香樹下的石凳上,看著大學里年輕的影在眼前晃,然后淚如泉涌。

走過漢府街的時候,走進了那家咖啡屋,坐到那個座位上。一年前,和歐海洋就這樣面對面地坐著,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而歐海洋臉上的疲憊和悔恨讓失去了所有的勇氣。把自己的深深地埋在了心底,像一只蛹,等待著破殼而出的一天。

這幾天,每天中午都到這里來,正午的過波西米亞風格的窗簾,斑駁地照在上。咖啡屋里空調開得很足,覺不出一點夏天的煩躁來,待久了,就忘了外面的炎炎烈日。

丁丁覺得上天還是眷顧的,在咖啡屋守候了幾天后,歐海洋終于出現在的面前,見到他的那一刻,丁丁覺得自己是在做夢。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腕,生疼。

歐海洋看著,眼神有些混的眼睛大而明亮,和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一樣,死死地扣住他的心臟。他的心跳也減速了,時間仿佛凝固在了一年前的那一刻。

歐海洋挨著坐下,本來他是坐在對面那張椅子上的,可是丁丁卻示意他坐到自己邊來。歐海洋遲疑了一下,還是坐了過去。

“還好嗎?”

“好!”

“結婚了,覺不一樣嗎?”

“不一樣,但是也沒什麼變化。”

“去過蘇州嗎?”

“去過,經常去。還住過那家酒店,那個房間。”

“呵呵,特意要的嗎?”

“是的,特意要的。”

“為什麼?”

“說不清,就是想這麼做。打開門,躺在那個房間、那張床上的時候,覺很好。”

“如果我們是在以前或以后認識,會是什麼樣呢?”

歐海洋和丁丁談著這樣的話題,咖啡的濃香彌漫在空氣中,讓歐海洋覺不到一的真實。他今天是和同事一起來的,走進咖啡屋,第一眼見到的卻是丁丁。的照耀下,子發出虛幻的芒。歐海洋有一剎那以為自己眼花了,但是,丁丁確確實實坐在那里,讓他忍不住靠近

他們在一起吃飯,丁丁要了個牛排,煎好的牛排發出吱吱的響聲,牛油的香味夾雜著洋蔥的香味,撲鼻而來。

吃完東西,丁丁的臉明顯好看了很多。笑嘻嘻地看著歐海洋,看著這個男人真切地坐在自己的對面,心在這一刻和窗外的一樣燦爛。

“下午你做什麼?”

“你呢?你做什麼?”

“我不知道。你下午不用上班嗎?”

“可以不去。”

“那我們做點什麼吧?”

兩個人站起來,一起往屋外走去,推開門,熱浪涌過來,又回到了現實。

歐海洋開車,丁丁坐在旁邊,已經過了很多個十字路口,歐海洋不知道該在哪里停下。他看看丁丁,丁丁只是注視著前方。

經過一家酒店的時候,丁丁說,在這里停下吧。

車子一個急剎車,進了酒店的停車場。兩個人一前一后地下了車,歐海洋拉著丁丁的手,一步步走向酒店。這一段路程顯得那麼長,歐海洋簡直是在用腳丈量著地面一步步前進的。他想了很多,想到小樂,想到陳絨,想到蘇州的那一晚。當他想著這些的時候,已經走進了酒店。

這些日子,歐海洋了丁丁的影子。歐海洋原本以為那一次的出軌以后,再不會和丁丁見面。可是,當他離開的時候就已經想著和下一次的見面了。

他陪丁丁四閑逛,他有一種覺,錯過了這次,他和丁丁就永遠不會見面了。丁丁就像這個城市的過客,匆匆地來,匆匆地去。

這種覺讓歐海洋罷不能,明明知道現在這麼做是錯的,明明知道自己和丁丁沒有結果,可他還是迷,可能越是無有凄迷的吧。

他們去了一趟蘇州,住進了第一次見面的那個賓館。歐海洋覺得,這一次,丁丁和以前有些不一樣。以前的丁丁做任何事都是漫不經心的,不管是玩還是說話,都是率而為。可是,現在的丁丁無論做什麼事都表現出一瘋狂的執著來。看東西時,眼神里總是先顯出初見時的好奇和驚喜,繼而又是絕的留。歐海洋笑,不要這樣刻意地盯著它看嘛,它又不會飛走。丁丁笑笑說,它不會走,可我會。

的時候,丁丁卻顯得異常地溫、平靜。他們靜靜地做地擁抱對方,深深地吻著,好像分別了十年之久的人。原來不是驚濤駭浪,細水長流也別有一種風味。他們似乎不是在做,而是在

的時候,丁丁蒼白的臉上顯現出桃紅,烏黑的長發散地鋪在雪白的床單上,有一種奇異的很瘦,雪白的皮下是跳的藍經脈。

歐海洋看著子下的人,一強烈的負罪涌上心頭。他不知道自己,他甚至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跟上床。這種覺讓歐海洋很不舒服,他就像一個吸了海因的人,罷不能。

陳絨本來在和一個學生談心的,可是當無意間向學校外的馬路上看去時,卻看見了丁丁和歐海洋。顯然是歐海洋送丁丁回來的。他們面對面地站著,幾分鐘后,歐海洋吻了吻丁丁的臉,丁丁擁抱住了歐海洋。陳絨覺得這個擁抱非常漫長。幾乎是屏住呼吸在看,聚會神,忘記了旁邊站著的一頭霧水的學生。

“陳老師,陳老師!”學生輕輕地喊才驚覺,讓學生回了教室。再回頭看時,歐海洋的車已經走了,丁丁正向學校走來。

陳絨再也沒有心思上課,叮囑了班長幾句,把語文課改了自習課,就匆匆地朝寢室跑去,非常想聽聽丁丁的解釋。

到寢室門口的時候,陳絨看到丁丁蹲在門口,臉有些難看。雖然化了濃的妝,但疲倦和虛弱還是無可抵擋地顯出來。

陳絨把丁丁扶進寢室,看著丁丁這個樣子,本來還想興師問罪的陳絨一下子沒了剛才的勢頭。坐在床邊,看著丁丁。

丁丁大口地呼吸著,這種呼吸方式讓陳絨覺得非常不舒服,忽然覺得自己的呼吸也別扭起來,每吸一口氣都極不自然。

“你到底是怎麼了?你哪里不舒服?”

丁丁沒有回答,只是無力地笑笑,搖搖頭:“沒什麼,只是太累了,歇歇就好了。”說完就閉上眼睛。

半晌,丁丁突然睜開眼睛,問道:“小絨,你說要是我死了,你會想我嗎?”

陳絨愕然,不知該怎麼回答。

下午,陳絨打電話給丁恪。這是丁恪結婚后,陳絨第一次打電話給他。

電話通了,那頭傳來丁恪的聲音,陳絨深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以為自己會很冷靜,可是,聽到他的聲音時,仍然抑制不住心中的激

“近來還好嗎?”丁恪的聲音一如以前般平緩和冷靜。

“很好。”陳絨想對他說不好,不好,很不好。可是,陳絨知道那些話是不能對丁恪說的,說了只能徒增丁恪的煩惱。而且,這一次與丁恪通話,也不是為了自己的這些事。

“丁丁來南京了,你知道嗎?”陳絨問道。

“南京?跟我說去重慶的。到南京多久了?”丁恪那邊也是一頭霧水。

“有一個月了,我覺得丁丁的好像出了什麼問題?總是在咳嗽,而且行為也很奇怪。”

丁恪在那頭沉默著,他確實疏忽了自己的妹妹,他不知道丁丁是不是一直在咳嗽。在他心里,丁丁已經是年人了,他幾乎忘記了在必要的時刻給他這個孤獨而任的妹妹一些關注。

陳絨聽到電話那頭傳來金霞的聲音。金霞在旁邊提醒丁恪,丁丁在離開西藏之前,確實去過一次醫院,在醫院的過道到了丁丁。當時丁丁的緒很不好,當時想問,但被旁邊的護士打斷了。過了幾天,丁丁就離開西藏了。

丁恪囑咐陳絨好好照顧丁丁,一有什麼況就和他聯系。通完電話,陳絨莫名地張起來,覺得丁丁肯定有什麼事瞞著

在電話簿里找到了康漢子多吉的電話,心里祈求他能解開自己的疑團。

多吉的電話通了,接電話的是多吉的隊友,他一聽是南京打來的電話,立刻喊道:“多吉,你的丁丁打電話過來了。”

看樣子,多吉是知道丁丁來南京的,丁丁舒了口氣,好歹有人知道丁丁的行蹤。

多吉氣吁吁地來接電話,一聽不是丁丁,顯然有些失

“丁丁呢?怎麼樣了?為什麼不給我電話?”

“你知道來南京嗎?”

“當然知道!”

“那就好,不好,你也應該知道吧。”

“是的,我知道。”多吉的聲音沮喪起來,他似乎不愿意多提丁丁的

“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丁丁在西藏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你知道,丁丁是個耐不住寂寞的人。剛開始,我們都對對方充滿了好奇和,但這種激沒維持多久,就開始想往外飛。開始往全國各地跑,南方、北方、西北,凡是想去的地方,都去過了。在麗江,認識了一個法國留學生。在西北,和當地一個年輕的支邊教師來往。這些事丁丁從不瞞我。不瞞我,我反倒不知道該怎樣怨恨了。就是這樣一個沒心沒肺的人,和自由是最需要的東西。我,所以我也忍了這些。我和丁丁是不會有結果的,因為不抱著獨占的心思,所以我和丁丁相得很融洽,不像是人更像是朋友。”

“幾個月前,丁丁的變得很不好,我讓去醫院檢查,卻堅持不去。后來我發火了,才到金霞的醫院去檢查了一次。回來后我就發覺不對勁,但卻把病歷丟在了醫院,我也不知道究竟怎麼回事。上個月,忽然跟我說要去南京,說要了一個心愿。我罵,不許用了字。笑了起來,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就答應了。讓我別告訴丁恪,我就沒對他講。如果丁丁有什麼事,你一定要告訴我,我無論如何也會來南京照顧的。”

陳絨無語,掛了電話,只覺得心神恍惚,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丁丁。

晚上,陳絨和陸鳴凱帶丁丁到劇院看昆劇,是丁丁最喜歡的《長生殿》。陳絨對昆曲沒有丁丁那麼癡迷,只覺得曲調委婉聽,詞也是古樸典雅,但太冗長,看著看著就想到別的事上去。回過頭看時,丁丁卻是淚流滿面。陳絨細細一聽,那李隆基正唱到:“煞咱掩面悲傷,救不得月貌花容;是寡人全無主張,不合呵將輕放。”

陳絨和陸鳴凱面面相覷,陳絨更加擔憂丁丁的狀況了。

散場后,丁丁和陳絨去了新世界的一個小酒吧。酒吧很安靜,沒幾個人。陳絨和丁丁沒喝酒,要了兩杯冰品。丁丁躺在沙發上,一臉倦意。

“你怎麼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陳絨問

“嗯,有些累了,想休息休息。”

酒吧里放著魯蘭斯?查理斯的《黑星期天》,在這樣的環境里聽這首歌,陳絨覺得有一種,看看丁丁,倒像是開始放松,著難得的清凈。

“你說,人死了會有靈魂嗎?為何白的花兒喚不醒你?為何滿載我悲傷的馬車尋不見你?為何天使不打算送回你?難道就是因為我要和你在一起?呵呵,歌詞寫得真好。”丁丁背誦著歌詞,一副向往的模樣。

“丁丁,你到底怎麼了啊?你這個樣子很讓人擔心。”

“你知道嗎?我和歐海洋見面了,我原來還以為再也見不著他了呢。那天,竟然在咖啡屋見著他了。我們去了蘇州,那是我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頓了頓,抬起頭,看著陳絨,一臉憂郁地問:“你恨我嗎?我和他見面。”

“不恨。可是,他結婚了。”

“我知道。他很矛盾。他和我在一起的時候會說起他的小妻子。他的小妻子可真純潔,要是知道歐海洋的背叛,會怎樣呢?”丁丁說這話的時候開始笑,笑得很慘淡。

會恨你的,你們還是停止吧。”

會恨一個死人嗎?”丁丁緩緩地說。陳絨不寒而栗。

陳絨知道丁丁病的時候,躺在病床上的丁丁已經幾乎睜不開眼睛了。的臉浮腫得不樣子,躺在白的床單上的子單薄而瘦小。陳絨從沒覺得丁丁這樣瘦過,的手腕幾乎全是骨頭,仿佛一眨眼就能消失一般。

丁丁只允許陳絨一個人來看,陸鳴凱和歐海洋都被陳絨擋在了門外。這是丁丁清醒時的最后叮囑,不愿意男人看到丑陋時的樣子。

丁丁是肺癌,發現的時候已經是晚期。醫生讓化療,卻拒絕了,不了自己的一頭烏發在化學藥的摧殘下一點點褪盡。沒有告訴任何人的病坐在西藏的高原上,想著自己剩下的日子,浮現在腦海的第一個人竟然是歐海洋,竟然是蘇州河畔的垂柳。自己都不明白了,怎麼會是他呢,他只不過是生命里的一個過客,在錯誤的時間點出現的一個錯誤的人罷了。可是,想到了,丁丁就再也抑制不住這種思念。回到南京,如愿以償地見到歐海洋,和他共度生命中的最后時。丁丁非常滿意自己的選擇,沒有選擇在化療和痛苦中結束自己的生命。

歐海洋是最后一個知道丁丁病的人,當陳絨告訴他這些后,歐海洋放聲大哭。電話那頭的男人號啕大哭,完全不理會旁邊愕然的妻子。他最后才明白丁丁那非同尋常的一舉一,原來丁丁是他的,不過這份來得太遲了。

那天,陳絨從床頭醒來,已經兩天沒合眼了,終于忍不住靠在床頭睡著了。而丁恪和多吉此刻正在飛機上。昨天打電話過去通報了丁丁的病,多吉的反映和歐海洋一樣,那個獷的藏族漢子哭得泣不聲。丁恪立即請了假,他有一種預,這或許是他最后一次和丁丁見面。他記起了丁丁小的時候,第一次進他的家門,扎著兩個細細的小羊角辮,穿著一件紅的小花襖,怯怯地母親后,大眼睛害地打量著丁恪……丁恪一直忘記跟丁丁講,從那時起,他就喜歡上這個漂亮的妹妹了。父母去世后的那年,當那群男孩欺負丁丁時,丁恪躲在旁邊,他看著那群孩子,心底怕得要命,可是當他看到丁丁那蒼白的小臉上掛著晶瑩的淚珠時,他就什麼也不怕了。

他還記得那個風雨加的夜晚,他躺在部隊的行軍床上,看著窗外的電閃雷鳴,心里滿是丁丁瘦小的影。他不顧一切地跑回了家,敲開門后,丁丁沖出來,一下子把他撞倒在地上。抱著懷里瘦弱的丁丁,丁恪的一顆心才算落了地。那個夜晚,丁丁睡到了他的邊,其實他一開始就是知道的,但不知道該如何應付,所以他索裝睡。看著丁丁小貓一樣爬到他邊,的臉湊得很近,均勻的呼吸撲到他臉上,得難在自己懷里,小手指在他胳膊上有意無意地了幾下。丁恪故意翻了個,背對著丁丁。丁丁卻從后面抱住了他,小小的脯靠在他的背上。

丁恪第一次發覺妹妹已經長大了,不再是那個扎著羊角辮的小丫頭,他的心跳得厲害,額頭上已經汗意涔涔。從那一天起,丁恪再沒和丁丁睡過一個房間,丁恪告訴自己是妹妹,他要一輩子保護,沒有人能傷害,包括自己。

陳絨醒來后驚詫地發現,病床是空的,沒有人,一種莫名的恐懼油然而生。

“你醒了?”丁丁卻從背后傳出聲來。

陳絨驚愕地回頭,丁丁站在后,臉上的浮腫在一夜之間幾乎全褪了。漂亮的臉龐上掛著恬靜的笑容,白的病服空地掛在上。

陳絨幾乎是撲上去抱住了丁丁。

丁丁扶住床,笑著坐下。陳絨扶躺下,不知道丁丁怎麼突然就醒了,突然就恢復了往日的神采。的腦海里瞬間浮出四個字:回返照。這個想法讓陳絨頭皮發麻。

丁丁在護士的服侍下洗了個澡,這是要求的。從浴室里出來,丁丁的長發如烏云一般垂在后。歐海洋在病房外等,這是丁丁跟陳絨說的第一個要求:想見歐海洋。

歐海洋見到丁丁的那一刻恍若隔世。

藏到了烏云背后,天空忽然黯淡了下來,盛夏的南京,暴風雨總是突如其來。

丁丁去世的時間是下午五點二十分,那時丁恪和多吉正在高速公路上飛馳。天空電閃雷鳴,狂風嗚咽。

丁恪把丁丁帶回去的那個中午,陳絨頭疼得厲害,幾乎不能站立。陸鳴凱扶著執意要送丁丁,看著那個檀香木的盒子,實在無法把它和丁丁聯系在一起。

“大不了請你吃飯。不過,你買單!”

“我要是男人,我決不會看上我這樣的人的。我喜歡你這樣的人,特喜歡。”

“我要和他見面了。那片微瀾的海,呵呵,終于可以見到他了。”

……

丁丁說這些話的時候就像在昨天,穿著黑的T恤,扎著高高的馬尾辮。29歲生日那天,穿了件墨綠的吊帶,吊帶很細,懸掛在細長的頸上,領子開得極低,淺淺的無疑,大也半著,腳底是銀灰的細高跟涼鞋,出的古銅像是心修飾過的,均勻細膩,完得無可挑剔。的銀灰眼影在酒吧昏暗而曖昧的燈下熠熠生輝,明的閃著人的澤……

這就是丁丁,像一朵“藍妖姬”在暗夜中怒放。可是這一朵玫瑰現在卻躺在那個冰冷的小盒子里。

陳絨幾乎昏厥過去,看著丁恪的背影一點點消失在自己的視線里。他帶走了丁丁。陳絨一下子癱下來,泣不聲,旁邊的陸鳴凱地擁住

丁丁走后的很長一段時間里,陳絨一直于一種極度萎靡的狀態。和陸鳴凱漸漸地又疏遠起來,不是陸鳴凱不主不積極,可他是剃頭擔子一頭熱,任憑他怎麼積極主,陳絨都像是一塊堅冰,毫沒有被融化的跡象。

陸鳴凱的家人也沒有想到陳絨會來這套,陸一鳴一直以為陳絨能嫁給陸鳴凱是求之不得的,可是現在看來,陳絨本沒把陸鳴凱放在眼里。陸一鳴心里憋著氣,醫院里有很多醫生護士,哪個不比陳絨年輕漂亮。

陸一鳴給陸鳴凱安排了好幾場相親,最多的一天,陸鳴凱認識了三個護士。對于姐姐的這種批量式相親,陸鳴凱是極度鄙視的。但是礙于姐姐的面子,陸鳴凱又不得不整天奔波于醫院和電視臺之間。

陳絨也聽到了一些關于陸鳴凱的消息,有些替陸鳴凱屈。陸鳴凱其實是個很好的男人,可是,陳絨就是不能在他上找到覺。

丁丁和歐海洋的帶給陳絨很大的震覺得要是沒有,丁丁可能會嫁給歐海洋,那丁丁說不定就不會死。陳絨給自己找了很多的麻煩,很多時候,陳絨簡直要把丁丁的死因全歸到自己的頭上來。在這樣的神狀態下,不要說對著陸鳴凱,就是丁恪在邊,陳絨也不會多看一眼。

陸鳴凱也能理解,他除了每周一次的電話以外,盡量不去。偶爾約出來,也只是開著車逛。

兩個30歲的男玩起了馬拉松,這讓雙方的父母都大傷腦筋。

陳絨越來越想離開這個城市。有時走在路上,都會到茫然,到底屬于哪里?小時候走過的路,再走一遍的時候,幾乎找不到悉的覺。這種覺讓很沒有安全

在教育局發的文件上看到招收“支教”老師的信息后,立刻就被吸引住了。倒不是支教回來有什麼好,而是終于找到了一個可以明正大離開南京的理由。

報名、復核、審批,從學校到教育局,陳絨到折騰著去辦手續。的這些舉到了同行們的質疑。周桐是第一個反對的,對陳絨說:“你以為你離開這個城市,生活就會好起來嗎?關鍵不在于你何地,而是你的心在哪里。心里的寧靜才是永遠的寧靜,逃避是沒有用的。”陳絨聽說著這些話,沒有反駁,也覺得非常有哲理,不過,還是要走。走,對來說是唯一的解方法。

陸鳴凱是從王老師那里得到消息的,他聽到后非常生氣,不是因為陳絨要走,而是走的方式。為什麼不告訴自己,如果王老師不告訴他,是不是還打算不辭而別?難道的走是在躲避自己嗎?陸鳴凱一想到這就火冒三丈。這個傻丫頭,如果是躲他,何必要走呢?說一聲,他自然是不會再糾纏下去的啊。

陸鳴凱覺得自己有一肚子的話要和陳絨說。他開車到陳絨學校,把陳絨從辦公室里揪了出來。

陳絨瘦了一些。這些天,的確憔悴了很多。

看著陸鳴凱,等著他來興師問罪。陸鳴凱本來是要沖發火的,可是一見到楚楚可憐的無助樣,怒火被熄滅了不說,還生了許多自責。

“還是自己不好,不能給足夠的保護,不能讓無憂無慮地結婚、生活。我還有什麼資格來要求呢?”陸鳴凱這樣想著,手便不由自主地出去,環抱住了陳絨。

陳絨慢慢地靠近他的懷抱,他的溫溫暖著,給些許的安

“如果是為了逃避我和我們的婚約,你大可不必走,你說一聲,我會自消失的。”陸鳴凱用下輕輕地的頭發,無限溫地說。

“不是,我只是想出去走走,我想我會回來的。”陳絨的聲音寧靜而肯定。

“回來以后第一個告訴我。你要知道,在南京,有一個人在等你。”

陳絨不知道該怎樣回答,有些眷這溫暖的懷抱。把頭埋進了陸鳴凱的懷里,聽著陸鳴凱均勻的心跳聲和呼吸聲。良久,才慢慢地抬起頭,看著陸鳴凱的臉。你會等我嗎?你還會遵守我們的婚約嗎?你真的我嗎?我你嗎?陳絨想問這些問題,但終究還是沒問出來。

蔚藍的天空,有幾只鳥從空中飛過,一字排開,白的羽劃過,但沒有留下一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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