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人》第2節

人的風萬種或是拙笨樸實在男人面前有時有異曲同工之妙,只要合適的地點,合適的時間,遇上合適的人。

自卑的人往往無法準確為自己定位,但旁人的眼神或言語若用得恰當就足以給一種力量,支撐著暫時去修復失衡的心,李釗這些話真實暫且不考究,但何韻真的被了,也好像從這些話里間接證明了自己暗藏多年而未展示的價值。就好像丑陋的蚌里的珍珠,突然間被人發掘出來擺上臺面,顯得格外彩奪目。不由自主地和了,更深地陷進對方的懷里去。李釗一激,忍不住去吻何韻,第一次,何韻沒有生地抗拒,慢慢地迎合他的,蕭瑟的寒風中,那冰冷了近兩年的第一次有了一人所特有的溫和的氣息。

“你知道嗎?我們認識這麼久,雖然常常牽手散步,相擁,可是直到現在我才覺到你對我有一些意,之前我總是覺你不太喜歡我,就算有一點點喜歡,也沒有上我。現在我不擔心了,我覺到你接我多了許多。”這個小男生像電視里的主角般在的耳邊呢喃細語,雖然無的冷風吹過來,把他的話吹得微微發抖變調。

何韻在心里輕嘆了一下,這個敏而細膩的傻男孩兒,如果他知道當聽到自己深多年的男人被自己友像踢臭蟲般踢下床并讓他在地毯上睡一夜后的心是多麼無奈凄涼,對他的暗藏期待的有可能回報的了一種鄙視和惡心的而報復地找尋其他安時,他會不會轉走開?會不會還像現在這樣耐心對待?可以一個電話便讓他從凄風中飛奔而來?一個不耐煩的眼神便讓他立刻轉離去?

那時候,沒想到過自己的老公,而是那個靜靜占據自己心靈多年的潘淵的男人。閉上眼,眼淚莫名地流了出來,開始主瘋狂地吻他,像垂死的病人拼命地呼吸保命的氧氣。在狂的吻中,的眼看到各種叉飛舞的畫面,赤被踢下床的潘淵;在學校圖書館里的一角靜靜欣賞劉雪婷的潘淵;在校門口醉癡癡裝作看花實則等待劉雪婷路過的潘淵;在深圳同學聚會中眼總是不自跟著劉雪婷的潘淵;在火石山那頭這頭和同學們說笑的劉雪婷的潘淵;在校園的名人紀念亭裝作等人實則為了看一眼經過的劉雪婷的潘淵;在公共課上時不時轉劉雪婷的潘淵;在假期同學們組織短期旅行總小心翼翼地守著劉雪婷的潘淵……當李釗的手終于抖地索著到達部時,何韻不自了一下。李釗狂熱的聲音帶著極力的抖著說:“我不了了,到我宿舍去吧,今天只有我一個人。”

“我不。”面紅耳赤心跳得厲害,但還是這樣回答。

然后,在小湖旁滲著遠曖昧燈的幾棵樹的影下,在四周可能有的人的眼里,在何韻腦海中千萬幅來回錯著潘淵的影里,在李釗集聚已久難自控的中,在大年初一的寒冷的荔枝公園,在這個被許多人為了理想沖進又懼怕人冷漠而奔出的做深圳的城市里,他們互相占有或者說擁有了對方。

“你到底想要什麼?”

當大年初三送走了范之勛回到自己的家里,看著手里致的LV包,舒適的VERSACE上,聞著CHANEL.NO.5在自已約散發的香味,劉雪婷著自己莫名其妙焦燥的心理,不住地追問自己!

稚園的時候,想要鄰座胖姐姐漂亮的頭飾,回家向媽媽哭,得到了;初中的時候,想要裝的《紅樓夢》和全套的紅樓夢人畫,爸爸在北京的同學幫寄來了;高中,夢想考上自己向往已久的全國聞名的大學,不懈的努力和刻苦用功后,接到了錄取通知書;大學時,校藍球隊的第一帥哥讓了一個月,還沒來得及向他開口,他就向表示意了;臨畢業時,在一次閑談中說自己想去深圳,一個幾乎沒有任何往的學長帶順利地進了深圳一家知名公司;上班后,在同齡人還在為是租房還是住公司宿舍而苦惱時,離婚后各自組織了家庭的爸媽聽說想長留深圳便不遠千里每人湊了十多萬元送來深圳為付了首期和裝修款。

“你到底想要什麼?”

劉雪婷把LV包拎起來狠狠地看了一眼又狠狠地扔到沙發上,沮喪得不知如何是好,思緒像怒濤般在腦海里翻騰。難道我要的是這些嗎?問自己,和一個莫名其妙的所謂的好男人結婚,生一個莫名其妙的兒子或兒,天天早上九點上班下午五點下班,按月計算著多久可以把房子按揭還清,哪一年可以去買車子,做著三年或是五年計劃以便看起來生活得更像個幸福的人,然后在日漸蒼老而模糊著明天和昨天的日子里慢慢老去慢慢聞著死亡的氣味直到生命結束。

焦燥不安,像只困般地在屋子里轉來轉去,這不是自己想要的,可是不這樣又能怎麼樣呢?所有人都在過著這樣的日子,進取,攀爬,播種,收獲,生兒育,買房買車存款,和同階層的人比較,或艷羨或鄙夷跟自己不在同一個階層的人,心安理得地過著屬于自己的日子。在這之前,準確地說,在見到范之勛之前,對一切都無所謂,那些該怎麼樣活才算不枉來這世上,人活著到底為了什麼的問題偶爾也會煩惱,但很這樣對自己說:雖然沒有目標,跟著大家走就不會有大錯誤。

然而,現在,在范之勛面前,在他拔的影邊,在他淡定的笑容里,在他幽默睿智的談話里,在他和來電話的朋友輕松而風趣的對話里,在他優雅吐出的煙圈里,在他細心地吻的甜里,在他開心地幫選擇服飾誠懇地給意見大方地幫付錢的作里,在他若有似無地說起自己的夢想里,覺得自己是那麼貧窮而庸俗,低下而平凡,想起了張玲形容初見胡蘭的心時說,覺得自己很低很低,低到泥土中去,卻又從泥土中開出花來。便是!在這之前,從來不知道自己可以用這樣的一種姿勢看著一個男人,從來不知道自己原來還可以如此害,如此害怕又喜歡看一個男人的眼睛,更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在跟多個沒有覺的男人上過床之后而在這個自己很有覺的男人面前矜持起來,和他同居酒店兩個晚上,沒有做

然后,像突然被針扎了一下似的跳起來,翻出自己的幾張銀行卡。在這之前,從來沒關心過自己的錢袋。在范之勛隨意陪逛西武或地王或友誼國際名店時,跟著氣定閑的他走得心驚膽戰,以前從來沒覺得名牌有什麼重要,但走在這些名店里,只有一個覺,自己是個窮人。但為了證明自己不是窮人,只有把頭抬得更高,裝作對這些名牌不屑一顧。當他輕松地刷卡為付了LV包八千多的款子時,就開始為回報他什麼而頭疼,他好像什麼也不缺,錢夾,皮帶,領帶,公文包,這些能想起送給他的東西一樣一樣看起來都那麼老土又惡俗,最后咬咬牙買了一條BURBERRY駝格紋圍巾送給他,聽售貨員說是限量版的,品牌不錯,價格當然也不壞,8880元人民幣,不想給他留下一個不懂回報貪圖錢財的印象。

卡里面的錢算出個大概,一下子沮喪起來,這些漂亮氣派的銀行卡里面,有的只剩一千來塊,有的甚至本只有五十塊錢。可能誰也不信,月薪八千單居然到現在存款不足一萬。每月按揭要去掉二千六,水電等要去掉一千,午餐和全月打的去掉一千,和朋友泡吧以及有時吃飯買單的錢最兩千,用在服裝和化妝品上的錢倒是不多,但平均每月也要花一千,而過年的獎金和雙薪,從來都是為一年一兩次的國旅行準備的,上班這幾年來,已分別去了杭州、上海、海南、西安、廈門等幾個城市。

想到答應在人節去北京看他的事,又想想自己癟癟的錢包空空的卡,劉雪婷哀嘆不已!恨不得蒙上面去搶銀行。

何韻輕輕出鑰匙推開門,用眼角瞄了一眼曾家遠,后者坐在沙發上看碟片,面前放著一杯白水,和他并排坐著的是幾本香港出的《便利》雜志,雜志上照例是那些千但卻惡俗的靚照,進門,他連眼皮都沒眨一下,就好像沒有進來一個大活人一樣,何韻進門前的愧疚心理瞬間煙消云散,不知道為什麼,一看到他這副樣子就來氣,可是有氣也沒發,不聲不響地換上拖鞋進房間,輕輕地拉開梳妝臺前的屜,三千五百塊人民幣。分文不多,分文不,跟六年前第一個月他給的家用一模一樣。這些錢里的每一塊錢都會好好計劃,八百塊用來水電等等費用,七百塊用于兩人一個月的伙食費,或者有時候兩方面哪一方面失算,就在另一方面去收平衡開支。其他兩千塊,就算死了人都會每月五號去銀行定期存起來,是一個極其節約又會打算的妻子。對于一個年輕的大學生來說,勤儉持家是多麼可貴的一種品質,對于一個嫁給家鄉人人羨慕的香港人的人來說,在深圳一個月用一千五百塊開支出家庭所有費用是一件多麼不可思議的事啊!有時候也會因為從來不在同學聚會或是朋友聚會中買單而有一些難為,但更多的時候,會為自己而自豪,為自己擁有這種居安思危未雨綢繆的想法而自鳴得意。

嫁給曾家遠六個年頭,存了十七萬多,這些錢里不僅有每月家用里存起的兩千塊錢還包括其他方式斂聚來的人民幣,比如說有一年回老家,曾家遠給了一萬塊,回去只用了兩千五——當然,會告訴曾家遠了;有一次把舊手機賣掉而告訴曾家遠去市場買菜手機被小了,曾家遠給了三千塊,買了一只一千五的手機,把剩下的一千五和賣舊手機的八百塊一起存起來了;有一次本來強壯無比的爸爸打電話給,而憂傷地告訴曾家遠爸爸病得奄奄一息而弄到五千塊的“看病費”。

生活中不乏意外的智慧和驚喜,就看你有沒有心。對于這些小智慧,認為自己用得恰到好且靈活非凡,對于劉雪婷的高薪,也會羨慕,但更相信各人有各人的命運。自從初來深圳求職打擊,這些年在曾家遠的庇護下,連去工作的想法都很冒出來。知道自己太平凡,不適合在競爭激烈的深圳找工作,只適合做曾家遠的妻子。做這個老男人的妻子。不需要年輕,不需要化妝品,不需要漂亮的服飾——所以直到現在,穿的依然是五年前曾家遠新婚前后為買的那些服,也不需要激——就算曾家遠九個多月不跟說一句話,就算千方百計也本弄不懂曾家遠為什麼九個多月不跟說一句話。

然而,到了這個初五,沒有存錢,確切地說還在猶豫,在照鏡子的時候看到了自己眼角幾條已有些明顯的皺紋,需要買一瓶眼霜——雪婷早就好好地護自已,但從來不置可否,現在看來它那麼目驚心;還要合適一點的潤霜或晚霜什麼的,這幾年一直只用價廉量足的大寶,的皮看起來又黃又糙;還需要一套或兩套合,雪婷跟的幾百塊錢一套的都是穿了一個半月就要扔掉的——因為的正常壽命是兩個月,洗變形的容易使材變樣,而從來都是在夜市的地攤上買的,不超過十五塊錢一件的罩,兩塊到三塊錢一條的,而且從來都是在穿過一兩年之后變形變得慘不忍睹才買新的來代替。李釗說穿子肯定好看,因為非常勻稱又修長;李釗還說的指甲非常漂亮,如果凃上那種明的亮亮的指甲油,當出手來時一定非常人。而自己更想買一對漂亮的鞋子,除了兩雙五年前買的皮鞋因聚會的需要偶爾穿出去,只穿拖鞋和一些地攤買的便宜家常鞋。

所以,初五那天,了小區一樣狀態的一個小人要打麻將的要求,在銀行門口猶豫了一下,坐公車到了華強北商業圈。在創景名店坊轉了轉,只是暗暗地咋了下舌頭又出來了,到紫荊城也走了一圈,但比到創景名典坊待的時間更短。到華強路的商業一條街走了走,因為價格的不可承而兩手空空,然后到了人世界,那里的攤主開價之高嚇壞了,雖然有一兩件看著順眼的服,終因一件砍價太低被人罵另一件因覺上當騙而臨時拒付款又被人罵而逃之夭夭。最后,在自已家附近的海雅百貨為自已買了一瓶小護

士潤和一瓶眼霜,并暗下決心,第二天一定到東門去買兩套合適的和漂亮的外套。如果價格可以承,鞋也是要買一對的。

劉雪婷的公司是從事通信系統集、計算機件、信息服務的高科技公司,的職務是產品總監。新年第一天上班,市場部經理師景明正在給他的手下發利是。看到,張大笑:新年好啊!

也笑答新年好!用眼瞟了一眼一個員工的辦公桌,發現有三封利是,不用說,其中一封是董事長會計發的,一封是總經理的,一封就是師景明剛剛發的。關于發利是的事,

有些尷尬,自己被老總挖過來,是因為對行業的過人覺對產品的獨到眼以及對市場的一份把握。初來公司,只管產品策劃,名為市場部經理而實管一切的師景明管了信息部的所有部門。對于此,本無意爭權奪名,甚至可以說是極滿足于這種輕松愜意、逍遙自在的日子。后來因為產品構思、技開發、平臺測試、銷售廣告……等等環節的僵死和通不力以及師景明的重外(市場部)輕(策劃和技開發)而導致公司在幾個大產品上的失利,劉雪婷忍無可忍終于在一次會議上與師景明發生口角,當著董事長的面爭得面紅耳赤。公司的人當然知道誰對誰錯,可是師景明是總經理的心腹,跟他汗馬多年,誰也不好為了一黃丫頭得罪一個在公司固的人。好在董事長也不是老糊涂,在那次爭吵后把信息部的權力分了兩半,指出:為了更好及時有效地推出新產品,策劃部、設計部、技開發部、廣告部都要配合劉雪婷的工作,客服部、運營部和市場部還是歸師景明來打理。實際上,按道理來說,劉雪婷應該像師景明一樣給這幾個部門的人發利是,可是,怎麼可能在這種有實無名的況下做這種傻事?這不是明擺著把自己擺上臺讓人宰割和玩笑嗎?

節后一般公司都不會太忙,坐在辦公室不過是裝裝樣子,大家忙著談最近流行的禽流,異國他鄉的腦炎,假借正義之名的莫名其妙的戰爭。劉雪婷坐在電腦前發呆,思緒恍惚,尤其想到范之勛,心里既甜又期待,想到人節去北京的事,忍不住給對方發個短信:Missingyou。

對方很快回:Metoo。

劉雪婷看著短信,忍不住笑咪咪地親了手機一口。

這是一個多而迷人的時節,雖然見的寒冷籠罩住了年輕的深圳,卻無法帶走快樂的劉雪婷那麗的心在路邊的報攤買了一本《瑞麗》雜志,打的回家,哼著歌兒掏出鑰匙把門打開,剛一放下公文包,看似守候多時的彭一峰滿臉神帶笑地問:“雪婷,你猜我有什麼要送給你?”

劉雪婷看了他一眼沒說話,后悔不該在去年把家里鑰匙給他,這個長得好看工作不賴的公認好男人,此刻看來讓如此郁悶。彭一峰也并不真的等的回答,已快步進書房拎出一只漂亮的筆記本,臉上帶著那種劉雪婷一表現出驚喜和回贈他笑容他就裝作不在意的矜持表。沒想到劉雪婷看了看,無于衷地說:“筆記本啊?很貴吧?”

彭一峰的表有些意外,也有些傷,用錢一向小心謹慎的他對于花近一萬四千塊錢買的IBM5GC筆記本還是很痛的,雖說深圳的公務員薪水最近又提了一點,但畢竟不同于做生意或是暴發戶類的。公務員培訓的時候培訓曾講:“在深圳,像你們這樣的公務員如果不能一次貪污賄五百萬,那就千萬不要嘗試出這只手,因為已經有人計算過,你們這樣的一個公務員一輩子領的薪水及福利補七八糟加起來可值五百萬左右。”對于他這種行事謹慎靠拿月薪生活暫時也沒機會貪污五百萬的人來說,這真不是一筆小數目。

而這次,要不是劉雪婷年夜時不聲不響地把他丟在家里走掉,要不是連續幾天找不到的人讓他抓狂,要不是這幾天的思來想去讓他明白自己是極喜歡劉雪婷這個事實,他是不會痛下決心去買這玩意兒來討好的。這幾年來,他送給劉雪婷的禮僅限于鮮花、卡片、巧克力、服等等,也就是說他還從沒送超過一千塊的禮,當然,這跟劉雪婷自己的自立和高薪也很有關系。

“謝謝你了,你自己拿去用吧,我不要。”劉雪婷說。

“你不要?你不是一直想要買這樣一只筆記本嗎?我要來干什麼?我家里有,上班辦公室里也有。”他詫異地說。

“我也是啊,我家里有電腦,公司也有電腦啊!你退回去吧,要不送給別人。”劉雪婷

依然淡淡地說。

彭一峰熱臉了個冷屁,極其失,本來買這筆記本是想讓自己和的關系有一個質與量的飛躍,沒想到這副表,很是讓他郁悶,他氣呼呼地說:“反正我是買來送給你的,你不要就扔掉吧!”說完到門口穿上鞋,用力關上鐵門和防盜門,走了。

劉雪婷坐在沙發上呆了半晌,想想還是自己不對,不管怎麼說,人家的父母都見了,自己是他公認的未婚妻了,大年夜半個字沒留像扔抹布一樣把他一個人丟在家里,他也沒生氣,新年幾天不開機他也沒說自己,反過來買了這麼貴重的東西送自己,對于這樣一個條件不差的男人來說能表現得這樣還是不易的,于是迫自己給他發了一個信息:你吃過飯了嗎?

彭一峰馬上打來電話說:我們一起吃飯吧。

周六下午兩點。

“我在威尼斯酒店。”范之勛說。

劉雪婷正和彭一峰在看《羅馬假日》,聽到手機響順手抓起來接聽,本沒想到是他,意外得差點把手機給扔掉。昨晚彭一峰陪去酒吧喝了兩瓶紅酒,半醉半醒地回來把彭一峰當做范之勛親熱良久。這會兒彭一峰正滿面春風地守在自己邊,自己也看他不是那麼討厭,不料范之勛現在來到了深圳,對方輕輕地加了一句:“我想你的,所以沒告訴你就來深圳看你了。”

彭一峰看了一眼劉雪婷驚慌的表,轉過頭去,很認真地看碟。

劉雪婷扣好手機蓋,裝作若無其事地說:上海一個同學來深圳了,我們早就約好一起聚一聚,我現在要出去了。說完裝作甜地親了彭一峰的臉頰一下,出門坐上的士,也沒明白自己為什麼把北京來的人說是上海來的,也弄不明白怎麼會有如此之舉,因為——從來沒有這樣主親熱地吻過彭一峰。

劉雪婷一進范之勛訂的酒店房間,一大捧妖艷人的紅玫瑰便呈現在面前,跟著范之勛從花團邊探出頭來,臉上帶著調皮的男孩那種又邪惡又純真的笑容看著。劉雪婷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接過花想說謝謝,卻被范之勛的吻輕輕封住,劉雪婷掙扎了一下,但很快便消融在他那浪漫而多的吻里。玫瑰花墜落到地上,靜靜地散發著淡淡的香味,看這塵世男如何纏綿匯。

天氣已經慢慢轉暖,何韻口袋里揣了幾百塊錢從人洶涌的東門這頭晃到那頭,從步行街到貿業百貨,依然是一無所獲。不用說,看得上的服的價錢總讓心理難以承,而承得了的實在是看不過眼;適合那些十幾二十歲的小姑娘的服倒是不,花里胡哨,前衛時尚,可是一穿在近三十歲的家庭婦上實在是不合適,也有些失份。買這些服不如穿自己那些雖過時但牌子不錯的舊服,對自己說。正在這時收到劉雪婷的電話,吵鬧的商品市場讓差點暈過去,大聲嚷了半天才弄明白對方的意思:如果彭一峰打電話給,就說和自己在一起與老同學聚會;如果晚了,晚上可能不回家了。

彭一峰收到劉雪婷說和同學們相聚的電話后,極其生氣,可又不敢發作,咬牙切齒卻故意意綿綿地說:“好啊,你玩開心點吧,我等你回來!”

說完他便真的沖澡換了睡,邊看碟邊等劉雪婷,就算哈欠連天也不爬上床,似乎這屋子里有誰在看著他打個什麼極有價值的大賭或是做一個什麼偉大的證明。實在撐不住時便去泡杯速溶咖啡,洗把冷水臉。他就想試試,當劉雪婷在半夜三更回家看到他這副樣子時會是一副什麼表,會不會面心存愧疚。事實證明他這做法是極其愚蠢的,因為直到天亮,劉雪婷不僅沒有回家,甚至就沒想到這世界上還有一個彭一峰的倒霉男人在家等著

真正的同學聚會是在元宵節前夜進行的。同學中在深圳暫時混得最好的要數羅語煙了,剛從國外旅行回來,在同學們眼中很是瀟灑:不僅手上輒十幾萬的鉆戒被是破環子;不僅在一家國際保險公司做部長年收幾十萬;不僅嫁給一個風流倜儻開車行的有錢上海男人做老婆;不僅出國旅行跟到深圳關外一樣輕松平常;不僅是同學中惟一的一個丁克家庭員;還因為和老公在外各自風流而彼此互不干涉且互相欣賞而讓人好奇艷羨。

另外一個常見面的男同學吳崇良,大家喜歡他“沒從良”,自已開了一家貿易公司,整天忙得屁顛屁顛的。他已經正經八百地向同學們無數次字正腔圓地介紹過他的公司業務,大家依然是一頭霧水,并毫不留地打擊他的公司是:騙子公司。不過這人脾氣極好,總是笑呵呵的。其他幾個同學就不提了,因為他們跟所有走在深南路上的一分子沒什麼區別,一句話,活得不好不壞,長得不丑不好,個不張不揚,分開了不想不念。

大家約好到“西湖的春天”,才發現往常積極無比的潘淵不見蹤影,說了半天才想起來以往總是他張羅到哪里聚餐,這次不是他牽頭的,是羅語煙。給他打電話一直關機,大家有些失落,但也不至于影響相聚的緒。何韻說現在深圳的新向已惠及社會最底層人了,保姆與男主人早不是新鮮事,小區保安跟清潔工或是業主的保姆們打得火熱,這也算是好事一樁,起碼門當戶對。

“沒從良”依然是活躍異常,說起他在福田區買的房子仍是憤憤不平,被開發商的售房廣告轟暈后,激萬分東湊西挪弄到二十幾萬了首期,不料無良開發商先是沒按期房,房后又不能按規定及時辦房產證。更氣人的是當初開發商承諾做大型超市的小區樓改了大醫院,去年“3.15”投訴日,小區業主們組織幾十人穿白頭頂白紙,哭喪大隊般地擁到深圳大劇院投訴現場投訴,收投訴信的一烏黑著臉的老人有氣無力地說:“投訴房屋質量的太多啦,幾千宗啊!有消息通知你們。”那天投訴現場熱鬧異常,電視臺的記者拍這些投訴者的又激又憤恨又凄苦的樣子時,個個一臉包青天外加觀世音。“沒從良”竄來跑去流了不臭汗,收到一大把記者的名片,把上當騙的事重復無數遍,說到激,都差點要與不知在何的無良開發商一決死活。記者們一臉同,聽得嚴肅無比,大家以為有戲,不料,半個月過去,報紙電視本就沒此事的報道,三個月過去,才弄明白開發商有鐵的關系,集投訴事件不了了之。

羅語煙的樂趣是談男人和說黃段子,酒過半酣講了個笑話:“帝見妃愁容滿面,急召醫,醫開出方:壯漢八條。幾日后,帝出巡回宮,見妃容煥發,大喜,忽見殿前瑟瑟立著八名瘦漢,驚問:何人?醫答:藥渣。”

大家笑個前仰后合,問羅語煙現在為止有了幾個藥渣,羅語煙笑而不答。“沒從良”也講了一個:“兩只海在沙灘配后相約來年再聚,第二年公早早來到海灘,見母已在等候,不料母一見公破口大罵:他的你爽完了倒是把老娘給翻過來呀!都他媽的曬一年了!”

大家聽了笑得死去活來,環境還算清靜的大廳,其他客人都往這邊看來,劉雪婷笑得直咳嗽,吃到清蒸桂花魚的時候,也說了一個笑話:“小鯉魚問媽媽,爸爸干啥去啦?魚媽媽憤憤不平地說,“哼!打司去了,挨千刀的廚師請你爹洗桑拿,幸虧你爹眼神好,發現那是油……”

羅語煙看大家笑得差不多了,輕描淡寫地出一新聞:昨天旅游回來帶了自己人和老公以及老公人一起吃飯。

大家安靜下來,何韻忍不住問:你吃醋不?

“吃個P啊?”不屑地笑笑,“那的太,沒去年國慶節時的那個有人味,不過我的那位就比去年國慶節時的要強多了,他剛才跟我電話時就這樣說的。”

基本上大家有這樣一個印象,羅語煙除了簽大筆的保單外,便是出去旅游,滿世界混,而且還有不男朋友。用自己的話說,這是一種生活方式。好像有意炫耀自己的優越行似的,不停地告訴別人認識的那些男人如何如何,甚至拿他們和自己的丈夫作比較。更讓那些傳統本分的同學吃驚的是,居然聲稱自己只有這樣才能讓人的覺。在一旁聽著的劉雪婷不由得面紅耳熱,說實話完全不能接這樣的生活態度,這種把分開的態度在耳中聽起來是這麼刺耳,也不是個守舊的,并不認為羅雪婷的觀念有多麼

只是覺得一個人忠實于自己的和忠實于自己的應該是一致的。

劉雪婷沉浸在自己的思路里,很快有幾個同學發現了的心不在焉,一個男同學打趣說“劉雪婷,想什麼呢?是不是又在為誰牽腸掛肚了?”劉雪婷笑罵道,“去你的,羅語煙幾句話,怎麼就把你這樣?”大家一起哄笑起來。

劉雪婷和同學們散了后回家洗完澡爬上床,已是夜里十一點半了,想起聚會中的葷笑話和同學們的笑臉,不由得莞爾,無意中看到化妝臺前范之勛送的香水,心輕輕地跳了一下,忍不住撥了那一串號碼,在拔出最后一個號碼時,做賊般驚慌地關機了。輾轉返側了半天,數了無數只綿羊,正迷迷糊糊間,聽到彭一峰開門的聲音,趕眼假裝睡著了。

不料這次彭一峰沒鞋,穿著梆梆作響的底皮鞋直接沖進臥室,摁亮吊燈,一聲:雪婷!

雪婷閉眼,假裝睡得很死。

彭一峰見此,“呼”一下揭開劉雪婷上的被子,劉雪婷無名火起,困乏地睜開眼,冷冷地盯著他,刺眼明亮的吊燈照得面孔蒼白。

“為什麼我跟你說話你不理我?”彭一峰氣呼呼地說。劉雪婷看他那樣子,知道他喝多了,把掀開的被子“呼”地扯過來連頭帶腳全蒙住。

彭一峰又手過來掀被子,不料這次劉雪婷有準備,被子沒被他掀開,但這更惹惱了他,用雙手來拉扯,這次用力很大,劉雪婷系了一只蝴蝶結的日式睡也被帶開,白的肚皮都現出來了。被子被掀到地板上,沓沓的一攤,彭一峰順勢坐在上面。

“你到底想干什麼?”劉雪婷頭都大了,怒火像倒了汽油的火苗般一下子躥起來,用一種莫名其妙又憤怒的表看著他。

“你到底想干什麼?”彭一峰滿酒氣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一種極力想睜開眼睛看清楚劉雪婷的樣子,可是因為酒的緣故,又讓他的表顯得稽而可笑,臉上有一種故作不屑的笑容,但劉雪婷看得出來他更像是要咧開開始哭。

“把被子給我。”劉雪婷冷冷地說。

“憑什麼給你?你說,你到底當我是什麼?”彭一峰把頭俯下來,面對只穿睡不知是凍的還是氣得發抖的劉雪婷冰冷的臉,酒氣像蒸氣般噴出來。

“你現在醉了,我不想跟你說話。等你清醒了我再跟你說。”劉雪婷推開他,彎腰撿被子,蓋上自己。

“你跟我說話,你什麼時候跟我說話,知道我要來你就走掉,沒經過你的同意到這里來看你,你一見到我就一副不耐煩的表,寧愿坐在房間發呆或者看書也不愿意跟我聊聊天。你從來不問我在想什麼,也不關心我的,那天一個男的電話,你馬上跑出去,騙我說是一個同學,你以為我是傻瓜,王八蛋才是傻瓜……”彭一峰說著說著便真的咧開哭了。

劉雪婷一陣膩歪,生平最痛恨流眼淚的男人。這次,掀掉自己上的被子,飛快地打開柜拿出服到另一間房換上,也不管是夜里幾點,也不管有沒有下雨,抓起手機和錢包及鑰匙便沖出了自己的家。

已婚人的就像了口的火山巖漿,噴薄出來勢不可擋。和老公生活在一起多年,何韻形容兩人的關系是比白開水還淡,甚至干脆連水都不是,因為不流了。至于潘淵,純粹是一人的神之。“地毯事件”之前,如珍寶般把他藏在心底最深最,固執認定他是自己的。他高大,純潔,英俊,聰明,高不可攀而且威風凜凜,隨心所在心里為他的形象添枝加葉,并毫不懷疑他上所有優良品質都是為了而存在的。但在那之后,他變得渺小,齷齪,丑陋,低俗不堪而且猥瑣無能。更重要的是——他是劉雪婷的,而且還是劉雪

婷鄙棄和不屑的。這種古怪的混合起來,不僅可憐潘淵,更可憐自己。

很多時候,人喜歡在心里放一個男人,或遠或近,或真或假,或存在或虛無。潘淵在的心里豎起的偶像轟然倒塌后,把這種想要的覺不知不覺轉到李釗上了,這種神雙依開始有些失控。

李釗長著一雙男人有的溫脈脈的大丹眼和一雙綿綿的人手,是那種大部分中國高等學校教育模子里滾出來的一個七八年生的男孩,很明顯地打上了這個年代人的烙印:沒有信仰也不特別祟拜誰;對人的興趣超過對國家大事的興趣;喜歡樂卻不怎麼去冒險;相信奇跡但不相信會降落到自己頭上;

做不了管理者又不安分低級員工職位;想留深圳看不到發展想回地又有點不甘心。除了偶爾買彩票盼中大獎激一下之外,只好在做好本分工作之余潛心研究武打和上網友,有幾次功哄到幾個妹妹見面,卻不料是一個比一個更有科研價值的恐龍,而不是適合談,這讓他很悲憤。可以說,一離開學校,他的輝歲月就宣告結束,生活更是困擾他的大難題。找吧,一來怕有病二來費錢,這對于一個月薪才三四千塊的年輕人來說可不算妙事;想找個同居友,除了同事沒有任何其他機會,而那些月掙幾千塊錢的同事長得不人形,眼睛卻跑到頭頂去了,非有車有樓的不干,拒絕的理由冠冕堂皇:辦公室不談

一次哥們聚會,幾個大男人說起深圳漂亮人的事,順便也扯到了二,一個臉上像抹了豬油的長發男人一臉得意地說起自己的獵艷經驗:上沙,下沙,新州,沙,皇崗,這些都是有名的二村,這些地方的二姿不差,安全可靠,容易上手;至于湖貝新村,東海花園那邊出的一些二,是真正有錢人的玩,吧嗒吧嗒口水是可以的,但最好真格的,因為惹惱了有錢人,搞不好不是掉老大就是掉老二,就算只是弄個傷殘,也夠嗆的。去年一高級花園區某二和二爺,保安早被男主人買通,得到信號帶了幾個手下趕回家里,二爺急之下跳樓,二十幾層樓扎下去,腦袋摔了個稀爛。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有一天寂寞難捺的李釗甩掉平時像跟屁蟲似的哥們獨自晃到新洲村某去獵艷,心里像揣了只吃了藥的小兔子般,激又興;又像拿了全副家去買彩票等待開獎的賭鬼,期待又害怕。經過一個飯店門口時,一個上抹他帥哥殷勤地拉著他要他進去吃飯,急得他一頭汗。好不容易掙掉那大的手,見到一個穿的頂著滿頭黃卷發的孩子對著他“哧哧”地笑,立馬來了神,鼓起勇氣不不慢地尾隨紅孩到了一家發店門口,孩子站住,睜著大眼看著他:“干嗎跟著我呀?”

“我?!我想……”李釗沒想到對方這麼大方,一下子滿臉通紅,跟個呆瓜似的。

“別跟著我呀!”紅孩半嗔半怒地說。

李釗不死心,還是跟著那個孩子,想著用什麼辦法把給勾搭上,不料沒走幾步,一個高大威猛的男人出現了,看到紅孩子,牽著的手進了一家飯店。臨進門兩人回頭看了一眼李釗,直看得李釗出了一的冷汗,趕溜之大吉。

還有一次李釗跑到皇崗村的食街,邊吃飯邊捉晚上做些什麼,隔壁桌的幾個濃裝妝艷抹的子圍坐在一起吃煲,旁若無人的笑又脆又響,李釗倒是想過那些是什麼人,但礙于們人多,也不敢下手,吃完飯依依不舍地往前面走。一個剛才在吃飯時就狠命向他拋眼的短發孩子跟過來,爽爽脆脆地問:“靚仔,去‘貓’迪斯科跳舞不?”

李釗的心“咚”地一下子從口跳到嗓子眼,干地說道:“不跳舞,我想去……”

“好啊!跟我來吧!”孩子走過來就挽住了他的胳膊,就像老婆挽老公一樣自然。

李釗開始發,約走了幾分鐘,到了一不起眼的黑糊糊的民房,終于鼓起勇氣問道:“多錢?”

孩子說:“一次兩百,一晚上四百。”

李釗用沒被孩子挽住的手口袋錢包,里面剛好有四百塊錢,于是站住了腳步,說道:“對不起!我不去了!”說完轉就溜了,像后面有鬼跟著似的越跑越快。剛才還跟他親昵得像熱人的人在背后罵罵咧咧地:“丟你老母!”

兩個月后,金錢和膽量雙不足而寂寞難忍的李釗在朋友的朋友的介紹下,和一個在泥崗工業區工作的工廠妹過起了同居生活。這種關系是這樣的,男人租房子并負責兩人日用開銷,工廠妹下班負責做飯洗做家務,定價一般是六百一個月。李釗和一個還算有幾分姿的工廠妹同居了幾個月,后來那孩子懷了孕,要跟他結婚,這讓他很是郁悶,是兩回事,跟老婆更不是一個概念,就算這幾個月出了點,他也不可能下決心娶個初中生做自己老婆。支支吾吾開始就想開溜,沒想到看起來單純的工廠妹也不是吃素的,見結婚不,便問他要高額打胎費和營養費,不然的話就打電話到他家里和公司,讓他好看。這筆錢對有錢人來說實在不算什麼,但對于一個“月族”來說真是件煩心事。李釗本想一走了之,換個公司,但沒勇氣丟掉那份工,雖說那份工不咋的,但突然失去也不是好事,畢竟深圳的工作不是那麼好找,總于僧多粥的狀態。李釗某個晚上和一鐵哥們愁眉苦臉說起這事,哥們說,這好辦,給我吧!

接著一段時間,李釗下班準時回家,像從前一樣跟溫存備至,工廠妹見他沒開溜的意思,喜上眉梢,也就不再營養費和打胎費的事。不料一天不小心弄掉了份證和工作卡,急得不行,幾天后的一個上午被一帥哥送回,帥哥風度翩翩,極力向獻殷勤,十幾個回合的你試我探,帥哥愿出兩千塊包,在金錢和的雙重下,工廠妹義無反顧地奔向帥哥的溫暖懷抱。李釗極力挽留,百般傷,千種意,也打不工廠妹奔向幸福好未來的決心。至此,李釗安全離工廠妹,而工廠妹的帥哥,在揩夠了工廠妹的油以后便人間蒸發了。

那天李釗去南山區看了那位幫自己設計的哥們,心大好,在海雅百貨站等車準備回市區,邊哼歌兒邊四周看,忽聽到旁一老頭子說:“大姑娘,看你的氣,你的生活有很大問題啊!”

此人雖老中氣卻足,李釗不由自主地轉頭看老頭子所說的大姑娘,發現一個打扮老土長相普通面灰暗的婦(說實話,他當時就是這種覺)正紅了臉,眼神慌地躲避著四周好奇看的人,不巧正撞上李釗的眼神,后來K113路車來了,兩人坐在了一排位子上,也可能是太愧——因為老頭子的話,心神不寧的何韻下車忘了拿包,被李釗追著送到,從此兩人有了往,并一發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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