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這樣》第七章
三年了,我們彼此著又彼此傷害,看不到方向找不到出路,不知道怎樣去接,也不知道怎樣去付出,想有個好結局,又怕最后萬劫不復。
祁樹禮獲悉我在山里迷路差點兒喂野時,倒吸了一口涼氣,“你為什麼不給我打電話?”
“手機丟了。”我說。
當時是在醫院門診大樓,我掛了皮科的號準備上樓,被蚊蟲叮咬過的地方因為被我撓破皮有發炎的跡象,本來說好耿墨池陪我到醫院看皮科的,可他臨時有事我就一個人去了。謝天謝地,幸虧是我一個人去的,因為冤家路窄我剛好在醫院見了祁樹禮,前呼后擁的,聽他說自己是準備投資建一座綜合大樓,今天是過來考察的。我們站在一樓大廳的電梯口說話。
“你怎麼想到要給醫院投資的?”我沒話找話。
他溫文爾雅地瞅著我笑,“我不給醫院投資,怎麼會在這兒得到你呢?”
我白他一眼,佯裝不高興。
他倒也識趣,見好就收,于是又問我怎麼突然來醫院。聽我說完在清泉鎮遇險的事,他一邊慶幸我險,一邊又對耿墨池英雄救頗不以為然,“換了我本不用找上十個小時。”得知我弄丟了手機,他又道,“難怪那天早上打你電話是耿墨池接的,回頭我送你個新手機。”
我以為他是隨便說說的,沒想到第二天他就人把手機送上門了,是最新款的iphone手機,米蘭幫我收的,臉自然不大好看,說了幾句不太中聽的話,我也不客氣地回擊了,兩人鬧得很不愉快。當天晚上做完節目回家時,我一進門就看見米蘭正在收拾行李,看樣子真的要搬走了。“米蘭,一定要這樣嗎?”我有些后悔,想挽留。
“早就該搬走了的,”米蘭看也不看我,忙著把一件棗紅大往行李箱里塞,“打擾你這麼久,真是不好意思。”
“米蘭,我覺得……”
“什麼也別說了好嗎?”抬起頭,眼中出的冷冷的堅定讓人心底發,“各人有各人的路,我跟你本就不是一條路上的人。我想要的你未必看得起,你想要的我也看不上,所以還是各走各的路吧,也許你會最終得到你想要的,我也未必得不到我想要的。”
我張著說不出話了,那一刻我知道說什麼都已經無濟于事。我從來不知道米蘭跟我有如此深的隔閡,一直以為是個沒心沒肺簡單快樂的人,卻沒料到早已將我踢到了的對立面。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啊?十幾年的友!
“祝你好運!”
這是米蘭出門時丟給我的最后一句話。
我看著決然離去的背影,忽然覺得我做人真是失敗,什麼都留不住,婚姻、、友……到如今我還剩下什麼?我真是難過極了,很傷心,晚飯也沒吃。櫻之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正在沙發上黯然神傷,說已經答應搬去跟米蘭同住了。
“考兒,”說了一大堆安的話后忽然說,“我怎麼有種不好的覺,我總覺得你跟米蘭……唉,怎麼說,就是覺很不好,你們怕是……”
“完了是嗎?”
“恐怕比這更糟。”
我說不出話了,更糟是什麼呢,難道還有比現在更糟的嗎?
第二天耿墨池約我吃飯,說是有禮要送給我。我心頓時好了許多,盡量不去想米蘭的事,想也沒用,反正事已經這樣了。
見面后我正要追問耿墨池送我什麼禮,他卻一眼瞄到我手中拿著的新手機。
剛進門的時候我出來看了時間的,還沒來得及放回包里。
“你買手機了?”他皺起眉頭。
“呃……”
我想將手機藏起來已經來不及了,他朝我手一,“給我看看。”
沒辦法,我只好把手機遞給他。
他接過手機看似漫不經心地在屏幕上點啊點的,然后臉就垮了下來,我頓時忐忑不安起來,祁樹禮不會在手機里藏了炸彈吧?
果然,耿墨池將點開的通訊錄示意給我看,“這個你該怎麼解釋?”
我湊上前一看,頓時兩眼發黑,通訊錄上只存了一個人的電話,此人就是祁樹禮。我收了這個手機后原本是打算還給他的,所以就沒看里邊,沒想到這渾蛋竟然這麼自,招呼都不打就把自己的電話存了進去,最崩潰的是,他還特意存為“樹禮”,唯恐別人不知道跟我有多親近。
耿墨池黑著臉看我,“說啊,怎麼解釋?”
我一臉委屈的樣子,弱弱地說:“你誤會了,這個手機不是我買的,是他送的,我準備還給他,不是沒來得及嘛……”
耿墨池明顯不信任,但可能是之前在落日山莊的大吵讓他多吸取了教訓,他沒有立即翻臉,只是將手機往桌上一摔,然后從隨的一個紙袋里拿出一個新手機給我,“拿著,用這個!”
我恍然大悟,原來這就是他送我的禮。
我拿起手機,“謝謝。”
不想他又將手機從我手里拿回去,練地縱屏幕。我看得很清楚,他將祁樹禮的號碼拉黑名單了,我在心里直咂舌,這位爺也不是省油的燈啊!
好吧,為了討他歡心我故意當著他的面將他的號碼存為“我的他”。耿墨池佯裝沒看見,但臉明顯好了很多,然后點了一桌子菜,都是我吃的。
男人其實好哄的。
至于祁樹禮送的那個手機,我后來郵寄還給他了。耿墨池將他的號碼拉黑名單之后,他打不通我的手機,于是半夜將電話打到了我家里,先是問我為什麼電話打不通,然后又問我為什麼把手機還給他,沒辦法,我只好實話實說了。在聽明緣由后他在電話那端愣了一下,然后呵呵兩聲,沒有多說什麼。我想他也說不了什麼,畢竟我和耿墨池的關系他也知道,任何一個男人都不會高興別的男人送自己友手機,還在手機里存對方的號碼。
我覺得這事挑明了也好,希祁樹禮知難而退,別再給我惹麻煩。耿墨池這人可是不好惹的,他要不高興了,首先就把氣撒我上,這位爺我真是惹不起!好在他終于答應到電臺做節目,我各種招都使盡了,打電話,請他吃飯,給他戴的高帽子都可以從地球碼到月球了。他雖然答應得很不愿,但到底還是答應了,還提醒我,“下不為例啊。”
大腕駕到,臺里自然是最高規格的接待,而我跟他的關系這時候已經是公開的(阿慶無疑是功不可沒),所以每個人瞧著我的樣子都怪怪的,一個個眉弄眼,笑得極其詭異,我只當是沒看見。耿墨池這人真是惡趣味,以前我們好的時候他跟我都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公共場合甚與我有親舉止,可是現在當著我同事的面,一會兒攬我肩膀,一會兒摟我的腰,好像生怕別人不知道我跟他有一,最不了的是那眼波,在旁人看來淹得死人,我卻起了一的皮疙瘩。
進了直播間我瞅準一個機會跟他小聲說:“拜托你別這麼看著我,我不了。”
耿墨池湊到我耳回答:“這就不了了,晚上怎麼辦?”
我橫他一眼,如果不是在眾目睽睽之下,我肯定會踹他一腳,這家伙存心的!
“通好了嗎?直播馬上開始了。”導播大在導播間用耳麥提醒我們。導播間跟直播間僅隔著一道玻璃窗,我們在這邊的一舉一他們都瞧得見,顯然我們剛才的樣子被他們誤會間的竊竊私語了。我打了個手勢,示意可以開始了。
首先是節目前的廣告,趁這工夫我叮囑他:“拜托你配合點兒,別讓我出丑。”
“當然,這麼好的機會我怎麼能錯過呢?”他語意雙關,我來不及深究他話里的意思節目就已經開始了。剛開始他確實還很配合,很得地跟觀眾打招呼,跟我寒暄。到底是見過世面的人,對付這種訪問對他來說簡直是小兒科,任憑我提出的問題有多刁鉆,他總能不聲地化險為夷,而且最讓人嘆服的是他看似有問必答,其實又什麼都沒回答,還讓你挑不出破綻。
好吧,我承認我邊坐著的是巨星,即便只是通過聲音,他的魅力仍隨著電波變電流激在城市的夜空,所以在后來的觀眾提問環節上,一大群花癡樂迷爭相打進熱線,因為太過激,接通熱線的聽眾基本上都語無倫次,倒是有一個很鎮定,問題相當尖銳:“您好,耿先生,我一直是您的忠實樂迷,我想問的是自從您太太葉莎士去世,為什麼您沒有新作品問世了,是不是因為失去您太太這樣的創作伙伴令您的藝生涯到了影響?當失去摯與事業伙伴,您對詮釋LOVE系列曲又會有什麼新的理解呢?請回答,謝謝。”
我背心沁出涔涔的冷汗……
我在心里罵大,怎麼把這樣的電話接進來,可是又不能怪他,因為這種熱線電話都是隨機的,人為難以控制。我下意識地向旁邊的耿墨池,出人意料,他面很鎮定,看不出毫的緒波。他沉片刻,回答道:“謝謝這位朋友的提問,我想我應該說明的是,我的藝生涯跟有沒有新作品問世并無太大關系,我是鋼琴演奏者,不是作曲家,至于我太太,很抱歉,我私人的話題不方便在這里談。”
“那我還有個疑問,聽說LOVE系列并非葉莎士創作,真正的創作者另有其人,請問這是真的嗎?”
我趕搶過話:“這位聽眾朋友,很抱歉,請不要在這里議論一個亡者。不好意思,因為時間限制,今天的熱線接聽到此結束,現在請聽眾朋友們欣賞一首耿墨池先生最廣為流傳的LOVE主題曲。”說完我迅速事先準備好的音樂,沒有任何停頓,反應之快連我自己都到驚訝。當音樂通過電波緩緩流向城市的各個角落時,我旁白道:“是這世上永恒的主題,無論是生者,還是亡者,神不滅就不死,謹以這首曲子獻給所有心中還有的人們,謝謝。”
其實事后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做出那樣的舉,完全是出于本能。是的,我恨那兩個人,我當然不會忘記如果不是他們,我不會承那樣的恥辱和傷痛,可是他們已經死了,活人再如何指責他們也聽不到,沒有意義,也沒有道義。
直播間靜得只剩下音樂。
大他們在導播間都傻了,因為現在本還沒到播音樂的時間。我的余瞟到,耿墨池呆坐在一邊凝神靜思,剛好有一束燈自他頭頂打下來,讓他的側臉看上去仿如一尊雕像,出夢幻般的芒,令人目眩神迷。只是他眉心蹙的樣子讓人心里很不好,我知道在這之前他從不接公開的訪問,尤其是像這種直播的訪問更是絕無僅有的。他不是害怕面對傷痛,而是害怕傷痛暴在眾目睽睽之下。我忽然很自責。
我從直播臺下出手握了握他,低聲問:“你沒事吧?”
他搖搖頭,“沒事。”
“對不起……”
“說了沒事。”他側過臉看向我,角溢出笑意,“謝謝你。”
我一時有些發愣,不明白他謝我什麼,“還有十分鐘就結束了,你再忍耐會兒,下了節目我請你到火宮殿吃臭豆腐。”我覺得我像在哄孩子。
他笑出了聲,“一頓臭豆腐就想打發我?”
“那你想要什麼?”
他湊到我耳,“你明知道我想要什麼。”我頓時臉發燙,直播間可是明的,外邊都看著呢,我輕咳兩聲,“別鬧了,別人都看著。”
“看就看唄,其實我蠻喜歡坐這兒的,覺這個世界就剩了我們倆。”
“你能不能正經點兒?”
“你知道我一向不正經,尤其在你面前。”
“所以我的名聲都是壞你手里的。”
“我不介意讓你的名聲更壞,這樣才配得上我。”
“提醒你啊,這是在做節目。”
“別人又聽不到,你不是把麥關了嗎?”
“……”
我傻了,我,我把麥關了嗎?我抖地向直播臺上的儀,頓時猶如五雷轟頂,直播主機的儀仍然在閃著信號燈,而大那邊又沒有切斷我們的信號廣告,這意味著剛才我們的談話一句不地全部通過電波傳了出去!
我慌忙扯下耳麥,沖導播間的大喊:“大,你是死人啊!”大這才反應過來,趕切廣告。我跳起來沖出直播間,就要找大算賬,大嚇得忙往側門溜了。阿慶一把扯住我,“考兒,節目還沒做完呢,你冷靜點兒……”
“大你個死豬,你的魂跑哪兒去了,我沒關麥你不曉得提醒啊,你看我今天不剝了你的皮!”我氣壞了,這回丟臉丟到姥姥家了,如果不是老崔聞聲趕過來,場面不曉得啥樣。老崔聲俱厲地斥責道:“白考兒,你先把節目做完!”
老崔也是播音員出,那個洪亮的聲音一下就把我震住了,我愣愣地看著他,這才意識到節目還沒完,現在正是廣告時間。這回我闖禍了,再扭頭看直播間,我們千辛萬苦請過來的嘉賓耿墨池先生正若無其事地瞅著外邊看熱鬧呢,好像這事跟他沒關系似的。
我著臉走進去,這時廣告剛剛結束。
我戴上耳麥繼續用得變態的聲音說:“好,現在繼續回到節目時間,剛剛我們接通了部分聽眾朋友的熱線,大家很熱地跟耿老師做了互,非常謝耿老師。”
天知道這“老師”從我里說出來有多風,這渾蛋也配當老師?遇上他我真是倒了八輩子霉,我都不知道接下來是怎麼把節目做完的,完全沒了印象。做完節目我虛弱地問阿慶:“咱們電臺的覆蓋面是多大?”
阿慶充滿同地看著我,回答了兩個字:“全省。”
我子一,幾乎癱倒。阿慶又補充一句:“而且這檔節目是我們臺收聽率最高的,比其他友臺同時段的節目收聽率都高。”
好,這下真好,全省人民都有幸聆聽了著名鋼琴家耿墨池在節目里調戲主持人的現場直播,我要不要這麼衰啊,我從廣電大樓上跳下去算了!
從直播間出來,迎面就看見老崔背著手站在走廊上,那臉拉得跟長白山似的,我知道,這回板子不了。雖然行以來大大小小的“事故”也出過,但像這次這麼烏龍的還從未有過,要命的是這是耿墨池在湖南接的獨家專訪,不是樂迷和聽眾關注著這期節目,很多同行都虎視眈眈地盯著呢,我丟自己的臉就算了,連帶把臺里的臉也丟了。
我耷拉著腦袋,眼睛盯著鞋尖,就不敢看老崔和其他主管領導。我就看到大站在導播間的門口,兩在哆嗦。
“你們兩個,到我辦公室來!”老崔一聲令下,怒氣沖沖地轉就走了。然后還不忘了吩咐其他人,“好好跟耿先生道歉,把他送回酒店。”
……
這回婁子捅大了,我跟大因注意力不集中造工作嚴重失誤被老崔狠狠地批了頓,后邊的形還指不定咋樣。老崔訓完我們就召開急會議,把有可能出現的狀況一一進行應對部署,特別是第一時間跟各個通氣,希可以下這件事。但是堵得了的,全市這麼多聽眾怎麼堵,網絡怎麼堵?所以說,我真是衰到了家。
開完會回到家已是午夜,我拖著疲憊的回到住時,連上樓的力氣都沒了。老式的公寓沒有電梯,等我爬上四樓,赫然發現門口杵著一人,雙手抱臂,靠著墻壁站得筆直。不知道站了多久,他的樣子看上去比我還疲憊。
“你,你還嫌我不夠鬧心是吧?”我搖搖晃晃,眼皮直往下耷,本沒力氣跟他吵架。他并不作聲,走到我跟前,出手臂將我圈懷里。我生氣,想掙,他卻抱得更,在我耳邊呢喃低語:“讓我抱抱,就一會會兒。”
他上悉的植的清冽氣息很好聞,有種蠱人心的力量,我的頭更暈了,氣若游,“拜托,你先回去,讓我好好睡一覺,我都要死了。”
“考兒,我們別鬧了好不好,我就想這麼抱著你。”他的聲音莫名地發啞,“我很怕一個人待著,我怕孤獨,我怕第二天早上看不到太升起,我怕再也看不到你……你不會懂得,每一分每一秒對我來說都好比世界末日,我不想把時間浪費在吵架上,我只想跟你在一起,哪怕什麼也不做,靜靜地抱著你你的存在就好。”
“墨池?”我在他懷里呼吸著,以為是在夢里。這樣的話縱然是在夢里他也未曾對我說過。我戰栗起來,終于緩緩出手臂回抱住他,“你太累了,回去早點兒休息吧。”
他我的臉,挲著,聲音輕輕的,低微的,像是夢囈一樣,“我就想跟你在一起,哪怕是吵架,也好過見不著你。咱們分開三年,我原本以為我可以一直就這麼渾渾噩噩地過下去,偏偏在上海又遇見你,你一下子又把我拉到了現實。有時候我都搞不清楚自己是鬼還是人,白天對你說鬼話,故意氣你,夜晚才敢吐心聲,可是又沒有勇氣當著你說,只能對著浴室的鏡子,對著臥室的臺,一個人念念不休到天亮……”
我心里泛起陣陣酸楚,“墨池,你別這樣。”
“剛剛在直播間,你幫我解圍的時候,我忽然覺得很悲傷。那兩個人都死了三年了,我以為我再也不會為這事悲傷,可是在聽到你放那首曲子的時候,我才知道我們都還沒有從那樣的傷痛中走出來,我們還陷在那樣的悲劇里,所以我才悲傷,他們死了的都可以在一起,為什麼我們活著的卻不能在一起?”他戰栗著輕吻我的額頭,像個無助的孩子,聲音幾近哽咽,“白考兒,我們為什麼不能在一起?”
早上,我被床頭的電話吵醒,是阿慶打來的,通知我不用去上班了,因為臺里已經停了我的職。“等風聲過了再說,這兩天你就老老實實待家里,哪兒也別去,怕那些記者蹲點。”阿慶事無巨細地一一在電話里代,“昨晚的事目前看還沒什麼靜,報紙上也沒有,至于網上,要過些時候再看了。你別急,老崔會理好的,他停你的職也是保護你……唉,說起這事啊,耿先生如果只是單純地在音樂界有名倒還好,偏偏最近娛樂圈的也盯上了他,據說是有個這兩年風頭很勁的明星剛跟男友分手,猜測是有第三者介,而這個人被猜測是耿先生,我當然不信,但是耿先生上次在北京演出時,那個明星不僅親自捧場,還被拍到跟耿先生在酒店用餐,所以你小心點兒,千萬不要跟耿先生同時出現在公共場合……”
掛了電話,我著天花板,不能同時出現?可是這家伙現在就睡在我床上呢,昨晚我像是著了魔,也不知道怎麼就……
“吵死了,誰打來的電話?”這個不知好歹的,我好心收留他,他竟然還抱怨。我沒好氣地說:“都怪你,同事剛打來電話,說我被停職了。”
耿墨池翻了個,赤著上坐起來,睡眼惺忪地問:“那你會被開除不?”
“如果事鬧大了那就保不準了。”我懊惱地把地上的服撿起來扔他上,“趕穿上,滾回你的酒店去,這段時間我們不要再見面!”
我忽然很生氣,細想好像又并不是單為昨晚的事生氣。
“大清早的你干嗎呢,不能好好說話?”我大概忘了,耿墨池一向有起床氣,甭管多晚起來,他總是有子無名火,所以早上千萬別惹他,否則他跟你沒完,摔東西砸杯子的事常有。果然,他惱了,一邊穿服一邊板起臉,“昨晚那點激上哪兒去了,瞧你這樣子,跟個怨婦似的。”
我本來想跟他吵,但一想隔壁鄰居也許聽得見,阿慶都代了我要收斂的。我只得咽下這口氣,噘起了,“我還不是哀怨我的工作也許快沒了,我一個人,一不傍大款二不當二,要養活自己談何容易,你一點兒都不諒我,還橫挑鼻子豎挑眼的,嗚嗚嗚……”我居然給號上了,連我自己都驚訝,我什麼時候這麼哀怨了?
男人一般是見不得人眼淚的,要麼是厭惡,要麼是心疼,而耿墨池卻兩類都不是。他會覺得很好玩,所以我一號,他倒樂了,起床氣也沒了,站在床邊居高臨下地抬起我的下頜,嘖嘖直搖頭,“瞧瞧你這樣子,哭個什麼勁兒啊,沒工作我養你,又不是養不起,所以我才會問你會不會被開除,如果開除了……”
“怎麼樣?”
“那就跟中彩差不多,你正好可以跟我去上海。”
我氣得話都接不上來了。
“我說你這什麼破床,我骨頭都快斷了。”耿墨池全然不顧我黑著臉,皺著眉頭又是捶腰又是脖子,“我睡慣了床,睡你這兒簡直是遭罪。”他走到窗戶邊上唰的一下拉開窗簾,“咦,你樓下怎麼這麼多記者?”
我嚇得一愣,本能地撲過去看,上當了,哪有什麼記者,只有兩個老鄰居在樓下花圃邊練太極。我踹他一腳,借題發揮,“怎麼著,你這麼怕記者,是不是被拍到了什麼香艷的照片,你害怕了,有損你音樂家的輝形象是吧?”
“你別聽那些人胡扯,八竿子打不著的事你也當真?”
原來他還知道我所指。
“那照片是怎麼回事呢?”
“跟朋友吃頓飯而已,剛好就被拍了,我還莫名其妙呢!”
“那瑾宜呢?瑾宜也是你朋友?”我一下又把話題跳到瑾宜的上。我承認我是個小心眼的人,有些事憋在心里,不說出來就是不痛快。
耿墨池斜睨著我,“你想知道什麼?”
我聳聳肩,“隨便問問而已,你干嗎這麼敏?”
“是你太敏吧,我跟只是……”
“只是什麼?”
“算了不說了,我去洗澡。”說著他就朝浴室走,到門口了還問我,“要不要一起?”
我抓起一個枕頭就砸過去,“滾!”
我當然不相信耿墨池會跟那個明星有什麼,因為我也是做的,無中生有、夸大其詞、捕風捉影是這個行業的特,如果那種八卦小報上登的東西也當真那也太污蔑我的智商了。就算真有點兒啥,肯定也是方主,以我對耿墨池的了解,他并不是個至上的人,相反他對無關的人除了必要的紳士風度,一向冷淡得可以。除了何瑾宜。
但我不能問得太急表現得太心切,否則弄不好又會被他嘲弄。他想說自然會說,他要不說,你吊死在他面前他也不說。
何況我現在也顧不上管這事,雖然班是不用上了,但我在家里真是如坐針氈,就怕那晚直播的事會給他的演出帶來什麼負面影響。還好,負面的影響還稱不上,就是我又好好地出了一次名,因為正如老崔預料的那樣,幾家紙相繼刊登了那晚直播的事故,不是頭版頭條,卻占據了娛樂版整版或大半的篇幅,標題大致為“著名鋼琴家耿墨池電臺專訪驚現意外”“是意外還是炒作——耿墨池與電臺主播借節目公然調”“史上最彪悍的電臺直播”等等,不僅紙,甚至還有網友截取了當晚節目的音頻發到了本地門戶網站和相關論壇,隨后就被其他網站迅速轉載,于是乎,耿墨池說的那句“我不介意你名聲更壞”為最新的網絡流行用語,大肆傳播開來。用阿慶調侃的話說,“考兒,你真是天生當名人的料,足不出戶就名滿天下。”
更有甚者還在某論壇上搞了個投票,“大家猜猜那晚節目后耿墨池和白主播會去做什麼?答案A:去火宮殿吃臭豆腐;答案B:耿墨池去白主播香閨共度春宵;答案C:白主播去耿墨池所住酒店房間繼續‘訪談’;答案D:什麼也沒做,各回各家各找各媽。”結果,答案B占據投票總數的半以上。我不得不承認,這些網友太有才了,怎麼就猜得那麼準呢?
而耿墨池這家伙,除了每天忙演出的事,他最關心的是,“你還沒被開除?”
他就是不得我被開除,然后好拐我去上海。
這人的心真是壞了!
至于霸道總裁祁樹禮,這陣子忽然銷聲匿跡,聽說是去國了。本來我并不關心他去哪兒了,去火星都不關我的事,但那天他突然登門拜訪,拎了一堆的禮,讓我措手不及。這位先生見我不是很熱的樣子,還笑呵呵地解釋:“沒辦法啦,我又打不通你的手機,只好登門了。”
這事得怪耿墨池,本來之前祁樹禮若要跟我見面還得先電話約下,現在好了,自他的號碼被耿墨池拉黑,此君連電話都省了,直接登門,讓人防不勝防!
祁樹禮進門后噓寒問暖,我又不好下逐客令,只好跟他東拉西扯。
“春節回家嗎?”他和悅地問。
我搪塞,“不知道,要看電臺的值班安排。”
事實是,我已經答應了耿墨池跟他回上海過年的,為此我還跟媽媽撒了謊,說要在電臺值班,春節回不了家。我媽媽心知肚明,數落我眼里已經沒有了父母,也不管自己的名聲,跟著“那個男的”瞎混,早晚要吃大虧。我善良的媽媽難道不知道兒早就視名聲如浮云了麼?當然“那個男的”名聲也好不到哪里去,以類聚,這是沒辦法的事。
祁樹禮聽我這麼說,想了下,似在思忖措辭,“如果你不回家,我在這邊陪你過年怎麼樣?反正我是一個人,我們可以作個伴……”
“你不回家跟你母親過年嗎?”
祁樹禮遲疑了一下,笑笑,攤手道:“我母親,你知道的,我不太習慣跟相了,在我的覺里,你更像我的親人。”
“因為我像你們的那個什麼小靜?”我冷冷地扔出一句。
祁樹禮顯然沒料到我會這麼說,長久地凝視著我,嘆氣,“你多心了,考兒,想跟你在一起,需要那麼多的理由嗎?跟你過年,在覺上跟阿杰一起過年并沒有太大的區別,當然如果你覺得不方便,我也不勉強,反正這麼多年了我都是一個人過,習慣了。”
“謝了,我男朋友會陪我。”
他微怔,又是那樣斜睨的表,角勾起笑意,“考兒,你用不著這樣的,我又不是洪水猛會吃了你,你拿他當擋箭牌毫無意義。”
“那你認為什麼是有意義?”
“考兒,明知沒有結果還要一意孤行就是沒有意義,白白付出而已!可能我說這些話你不聽,但這是事實,得不到祝福的只會給你帶來厄運!”
我頓時就翻臉了,“祁樹禮,你憑什麼這麼說?”
“不是我這麼說,是你自己不愿面對這個現實,他老婆是誰你不知道嗎?阿杰跟他老婆明明發生了那樣的事,你跟他在一起又算什麼?考兒,我知道阿杰對不起你,我們祁家對不起你,所以我才會想要千方百計地彌補你……”
“祁樹禮!”我打斷他,霍地站起來,“誰稀罕你的彌補,祁樹杰對我的傷害誰都彌補不了,我跟誰在一起跟你跟你們祁家一點兒關系都沒有!你別自作多了!”
祁樹禮這時也從沙發上站起來,目直視著我,氣勢人,“就算阿杰做得再不對他已經死了,亡者為大,你可以恨他,但你不能讓他泉下蒙,不能給我們祁家蒙!”
“什麼,給他蒙?”
“是!你跟耿墨池在一起就是給他蒙!”
我瞪圓了眼睛,大聲嚷起來:“他死都死了,難道還要我一輩子活著給他陪葬嗎?他明明對不起我,憑什麼要我搭上一輩子?”
“NO,你理解錯誤,我不反對你再嫁,你嫁給任何人我都沒意見,你就算嫁給街頭混混也沒人干涉你,但你想跟耿墨池在一起,Sorry,我沒你想的這麼寬容!”
他終于出真實的臉,我像看外星人一樣地看著他,兀自發笑,“你這個人真是有意思,我干嗎要你寬容啊,你以為你是誰,你是上帝嗎?我們的命運要你來主宰?笑話,真是天大的笑話!”
“你不用這麼激,既然我們已經把話攤開了講,那我也不必藏著掖著了。我可以很明白地告訴你,只要你跟他在一起,我保證他不會好過,我相信阿杰泉下也一定不能接,你們會被詛咒的!這樣的最后是什麼結果,你可以試……”
我氣得都快接不上氣來了,手朝門口一指,“你出去!”
我沒說滾,已經是很客氣了。
祁樹禮并不怒,竟然還笑了笑,好風度地跟我點頭頷首,“好,我走,但你不妨好好想想我剛說的話,你會想明白的。”
“出去!”我板著臉,如果手邊有把掃帚,我一定拿掃帚轟了。
祁樹禮這才不慌不忙地開門出去。
我砰的一下摔上門,覺整個人像是在烈火上烤,噗噗的心跳讓我完全靜不下來。難怪我一直覺得祁樹禮捉不定,原來他是藏著這樣的心思,他竟然認為我給他們祁家蒙了,什麼邏輯!我早該看出這個人心理暗,虧我對他還一直這麼客氣!
但是夜深人靜時我一個人躺在床上細想,抱有祁樹禮這樣想法的人可能不止他一個吧,我父母至今無法接耿墨池,我媽不就是那個男的那個男的,連名字都不愿意,很顯然他們也是這樣的想法,覺得我們在一起是有辱門風,是丟人現眼的事,包括米蘭和櫻之在,邊的人也沒有一個是看好我們的。想到這里我忽然就不安起來,得不到祝福的真的會給我們帶來厄運嗎?還被詛咒……祁樹杰他憑什麼詛咒我!憑什麼!
我跟祁樹禮是徹底翻臉了,翻臉就翻臉,我唯愿這輩子都不再跟他有集。這期間櫻之做東,請我和米蘭吃飯,顯然想當和事佬,化解我們之間的矛盾。
飯桌上,我和米蘭都有些尷尬,櫻之語重心長地說大家都是這麼多年的姐妹,一個寢室睡過四年,有什麼事不能好好地通,非要弄得老死不相往來。我覺得櫻之說得對,我反思自己這段時間緒不穩可能無意間傷到了米蘭,我當然也知道問題的癥結在哪里,于是很誠懇地跟道歉。
我邊說邊給米蘭斟酒,“米蘭,我知道你的心思,但祁樹禮這樣的人真不值得你惦記,這人深不可測,心理暗,你還是惹他為妙。好男人多的是!”
櫻之也接過話,“是啊,米蘭,你這麼漂亮,邊的好男人怕是挑都挑不完吧?”
米蘭沒接茬,端詳著我,“你為什麼說他心理暗啊?”
“我跟他鬧翻了!”我放下酒杯,一說到這個人就心里來氣。
米蘭和櫻之面面相覷,在們的追問下于是我將事的來龍去脈大致說了下。米蘭瞅著我直搖頭,嘆氣道:“你自己都說他這個人不好惹,你干嗎還跟他翻臉?我跟你說,他這個人還真是不好惹,你最好別得罪他,他收拾你是分分鐘的事!”
“我怕他啊!”
“不是怕不怕的問題,關鍵在于你們現在已經撕破臉皮,他可以毫無顧忌地對你和耿墨池下手。他這個人手段很厲害,最后吃虧的一定是你。”
我眨著眼睛看著米蘭,不以為然,“他能把我怎麼著?”
米蘭聳肩,一針見,“他可能不會把你怎麼著,他畢竟還是維護你的,何況對你還有那種心思,我覺得你應該擔心的是耿墨池。”
“為什麼?”
米蘭挑眉,“你說呢?”
這陣子我都很見到耿墨池,演出迫在眉睫他忙得不可開,我當然不便去打攪他,聽說他吃飯都是由服務生送到房間的。我去酒店看過他一次,偌大的套房進進出出的人那個多啊,我連話都跟他不上。米蘭的話讓我頗有些不安,第二天我特意挑了中午的時間去酒店看耿墨池,順便給他帶點吃的。一進房門我就覺氣氛不對,每個人都沉著臉,耿墨池坐在沙發上一語不發,他的經紀人韋明倫不停地在打電話,心急如焚的樣子,像是出了什麼事。
我詫異地打量他們,“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耿墨池沉著臉,沒說話。
韋明倫一屁在沙發上坐下,嘆氣,“我們的演出被停了。”
“啊?”我嚇一跳,“你說什麼,停了?”
韋明倫點點頭,一臉懊惱,“說是我們的手續不全,可我們明明拿到了批文的,所有手續都符合程序,走流程都走了好幾個月,突然就說不行了,莫名其妙!”
“怎麼會這樣?”
“誰知道呢?”韋明倫急得直撓頭,“演出沒幾天了,現在突然停而我們的票早就售罄,如果退票我們將面臨巨額賠償,主辦方可以起訴我們,我們是違約方!”
“賠就賠吧,反正事已經這樣了。”耿墨池起,心很不好。
“墨池!賠錢是小,關鍵是信譽損失那是金錢挽回不了的,如果這次演出泡湯,我們以后很難再贏得公眾信任,這才是最麻煩的!”韋明倫想死的心都有了。
我愣愣地看著他們,完全是一種本能,腦子里飛速旋轉,瞬間就意識到可能跟某個人有關系,除了他,我想不出還有誰有這樣的本事可以讓好好的演出突然停,明擺著是要耿墨池栽跟頭!我心里頓時得不行,唯愿這只是我的猜測。我故作輕松地安他們,“沒事,估計是哪個地方搞錯了,我托人幫你們去問問,文化這口我還是比較的。”
明知道這樣的安沒有作用,我還是想緩和下氣氛。沒想到耿墨池還不領,不耐煩地跟我擺擺手,“你回去吧,這事不上你管,我會理。”
“哦。”于是我不再多言,這個時候他心煩,我還是惹他為妙。
回到電臺,我越想越不對,想給祁樹禮打電話,卻發現號碼早前被耿墨池刪除,我聯系不上他。沒辦法,我決定親自去問問。我尋到祁樹禮公司的寫字樓,在他辦公室等到天黑也沒見著他的人,我只好打道回府,不想剛下樓就看到祁樹禮的座駕緩緩駛來,我忙上前攔下車。
祁樹禮果然在車,我敲車窗,“你下來,我有話跟你說。”
沒想到祁樹禮紋不,放下車窗,表顯出有的冷酷,“找我干嗎?”
“你下來!”
“Sorry,我還要趕個應酬,現在沒時間。”
我索直接問了:“耿墨池的演出被停的事是不是你干的?”
祁樹禮呵呵一笑,態度倨傲,“這個問題我拒絕回答。”
那就是他干的了。
但這個時候我不能跟他鬧僵,激化矛盾于事無補,到時候倒霉的又是耿墨池,我只好下滿腔的怒火,好言好語地說:“Frank,你有什麼不滿沖我來,耿墨池跟你無冤無仇,你犯得著這樣嗎?”
祁樹禮冷笑,“無冤無仇?他跟我是無冤無仇嗎?我弟弟是被他老婆害死的,這個仇還不夠嗎?”
“你這是悖論,那他也可以說他老婆是祁樹杰害死的!”
“那你還跟他在一起?”
“Frank!”
“我現在沒時間跟你扯這些爛賬,你讓開!”
“我不讓,有種你從我上過去!”說著我就繞到了車前,擺開了魚死網破的架勢。
僵持的局面已經形,過風擋玻璃,我看到祁樹禮跟坐在副駕的助理低聲耳語了幾句,助理點點頭,掏出手機在打電話,然后祁樹禮冠楚楚地下車來,繼續跟我說:“你這個樣子沒用的,我這個人最不怕的就是威脅,你越威脅我,事越麻煩,我勸你還是回去。”
“你到底想怎麼樣?”
“離開耿墨池,否則沒得商量!”
“如果我不答應呢?”
祁樹禮聳肩,“耿墨池的麻煩會一個接一個,他不讓我好過,我就不會讓他好過!”
“他怎麼讓你不好過了?你們井水不犯河水,他沒有招惹你,現在是你在招惹他!”我的暴脾氣一即發,但我只能忍,忍得我肝疼。
祁樹禮說:“他跟你在一起就是跟我過不去!他老婆害死我弟弟,我不會允許他又拉你下水。考兒,你聽我的,他只會給你帶來厄運!”
我嚷起來:“祁樹禮,你才是給我帶來厄運的人!我所有的不幸都是拜祁樹杰拜你們祁家所賜,我的生活已經被毀了,我只想你和你的家人離我遠點兒!”
祁樹禮饒有興趣地瞅著我,“一生氣就連名帶姓,你對他也是這樣嗎?”
“……”
我不知道僵持了多久,大概不到二十分鐘的樣子,兩道刺目的車燈從后打來,然后是喇叭聲。我扭頭看過去,這回是肝兒了,耿墨池來了!
毫無疑問,是祁樹禮要他助理打電話通知的耿墨池。
耿墨池熄火,推門下車。
夜中的他著淺灰長大,朝我走來時有種奇妙的逆效果,仿佛全宇宙的芒都在他上,說不出的瀟灑從容。這個男人從來就是芒四,即使是在暗夜的街頭。
耿墨池走到我跟前,拉下臉,聲俱厲地呵斥我:“你來這里干什麼?”
“我……”
“回車上去!”
我站著不,祁樹禮在邊上嘖嘖咂舌,“對這麼兇干什麼,有脾氣沖我來嘛。”
“原來是你干的。”耿墨池似乎什麼都明白了。
“是我。”祁樹禮一點兒也不推諉。
“行啊,背后捅刀子是你們姓祁的干的事。”
“就事論事,請不要扯上我弟弟,他是亡者!”祁樹禮彬彬有禮,氣場一點兒也不輸給耿墨池。這是我第一次看到兩個男人正面鋒,我站在邊上都不知道勸誰,本不上。
耿墨池冷笑,“誰愿意扯他!我連名字都不愿意提,一提就讓我惡心!”
“那你還跟我弟妹在一起?”
“誰是你弟妹?”
“墨池……”我拉耿墨池,被他甩開。
“閉!”他將我推到邊上。
祁樹禮繼續挑釁,“耿墨池,你面對現實吧,考兒是我弟弟名正言順的孀,當然是我的弟妹,我有說錯嗎?既然是我弟妹,當然就是我祁家的人,為兄長,我不會允許你利用來達到你個人目的的,當然你會說你跟是真,你們鐵了心要在一起……”
“廢話,我們在一起怎麼了,我們還要結婚呢!”
“結婚?”祁樹禮嘲弄地一笑,“就算結婚又怎樣,半路夫妻怎麼能跟原配相提并論呢,按舊俗,媳婦即使改嫁,百年后還得葬回夫家,換句話說考兒生是我們祁家的人,死也是祁家的鬼!”
“Frank!”我起來。
祁樹禮轉過臉沖我笑,“這就對了嘛,我還是喜歡你我Frank。”
耿墨池沖我吼:“回車上去!”
“我不!”我也火了,但我并沒有將矛頭對準他,因為祁樹禮才是我們共同要面對的問題,這種時候我必須要表明立場。我看著祁樹禮,一字一句咬牙切齒,“Frank,你聽好了,我白考兒不屬于任何人,生不是你們祁家的人,死也不會做你們祁家的鬼,至于我死后埋在哪里不上你來管,也許我把骨灰撒河里去呢,你管得著嗎?我告訴你,我就是耿墨池,我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這輩子我跟定他了!”
祁樹禮的臉僵了僵,對付這種刀槍不的男人只能下狠手。
耿墨池顯然沒想到我會說出這樣的話,他看了看我,眼底掠過的微,手摟過我的肩膀,看著祁樹禮說:“聽清楚沒,你沒戲,這個人我定了。我跟是誰的老婆沒關系,單我也單,現在又不是梁山伯與祝英臺的時代,你也不用把自己當正義的化,什麼兄長,自作多!我和考兒明正大地在一起,不需要得到任何人的同意!”
祁樹禮并未被激怒,他微笑著看看耿墨池,又看看我,“既然你們都這麼講了,我也不好再多說什麼,那我們就等著看好了,看老天爺到底站在哪一邊,得不到祝福的是個什麼結果我們拭目以待!”說完轉準備上車,頓了頓,扭頭又跟我說,“考兒,你會后悔的。”
“人生哪能事事無悔呢,那多無趣啊。”我將某部電影的臺詞拋給他。
祁樹禮搖頭笑笑,上車。
夜已經深了,兩岸的燈火倒映在江面上,江岸長長的景觀道上冷雨飄零,從江面吹過來的風寒意刺骨。我冷得直哆嗦便裹了外套,看向邊的耿墨池,他正上下索,顯然正在找煙。
“要不要我去給你買?”
“算了。”
我于是不再作聲,他迎風站著,也沉默。
大半夜的我們在這兒吹冷風也不知道是為什麼,也許是想讓自己冷靜吧。不管承不承認,祁樹禮說的話極大地刺激到了我,包括邊的耿墨池。
我嘆氣,上前鉆進他的大里,他的口,“對不起,我沒想要讓你生氣的。”
“白考兒,下次再做這種沒腦子的事我一定不會饒過你!”話雖這麼說,他還是用大裹了我。我在他懷里,被他的氣息包圍著,頓時覺得溫暖了許多。
“但是把話跟他說清楚也是有必要的,墨池,我不在乎別人怎麼看我們,得不到祝福又有什麼關系,就算被全世界拋棄只要有你,我就沒什麼好怕的。”
“你真的不后悔?”
“后悔。”
“嗯?”
“我后悔這三年為什麼不去上海找你,后悔為什麼死要面子,我們浪費了三年可以廝守的,一想到這兒我腸子都悔青了!”
耿墨池更地抱住我,“白考兒,這也是我最后悔的,三年來我像個神經病似的守著你的號碼,等著你打過來,卻沒有勇氣打給你,我覺得我們真是愚蠢得無藥可救!”
說這話時耿墨池將我的頭按在他前,用手著我凍得冰冷的耳朵。
“墨池,我你!”
“白癡!我也你!”耿墨池的下顎挲著我的額頭,若有所思地說,“有件事很奇怪。”
“什麼事?”
“你在上海的時候我們并沒有采取措施,你怎麼還沒懷上?”
“……”
“真是奇怪了,我都是算好了時間做的。”耿墨池抱著我,百思不得其解,自言自語,“怎麼到現在還沒消息呢?哎,我問你呢,怎麼還沒消息?”
我不敢抬頭,抑住狂的心跳,“你,你怎麼這麼想要個孩子?”
“我都這麼大歲數了,要個孩子不奇怪吧?而且有了孩子,你就不會跑了,你的注意力也會轉移,不會天找我碴了。”
我弱弱地說:“未婚生子很丟人的。”
幸虧有夜做掩護,耿墨池沒注意到我詭異的神,自顧自地說:“白考兒,我們從認識到現在丟人的事做得還嗎?再說我也沒打算未婚生子,雖然我對你能否勝任耿太太這個份很懷疑,但目前看來還有調教的余地。”
我踮起腳親吻他的,看著他,“墨池,孩子會有的。”
他了下我的鼻子,“所以我們還要努力才行,等演出結束后我們找個地方度假,算是提前度月了,順便進行我們的造人計劃。”
“你這算是求婚?”我朝他出手,“戒指呢?鮮花呢?”
“你還在意這個啊?”
“我為什麼不在意?我可不會隨隨便便把自己給嫁了,我們要舉行一個完的婚禮,婚禮要中西合璧,既要拜天地也要請萬能的上帝做主將我許配給你,并賜予我們幸福。還有,我要親自參與布置婚禮,我要把現場布置花的海洋,從進門到禮臺要鋪上長長的紅地毯,我們的巨幅照片要掛滿現場每個角落,婚禮進行的時候,你要向全世界宣布你我,并且永不反悔。哦,對了,你還要現場為我彈奏一首我最喜歡的曲子,然后請我跳舞……”
耿墨池大笑,“這太丟人了吧!”
“我們丟人的事做得還嗎?而且……”
我的話還沒說完,他就俯上了,用一個綿長雋永的吻封住了我的。我出手臂勾住他的脖子,熱烈地回應著他,刺骨的寒風瞬時變得暖融融的。我腦子里暈暈乎乎,人像是托在云端,我要飛了,我正在飛,渾每神經每個細胞都充盈著快……
也許這就是我要的吧,沒有道理,不分青紅皂白,兩個失去理智的人一旦撞在一起,所有的防備和信念都會變得模糊不清。三年了,我們彼此著又彼此傷害,看不到方向找不到出路,不知道怎樣去接,不知道怎樣去付出,想放縱自己,又怕毀滅自己,想有個好結局,又怕最后萬劫不復。但是就在此刻我決定了,哪怕的代價是焚為灰燼,我也要忘地投奔他而去,了就了,不管對錯,我只是聽從自己的心。
其實就在剛才,我很想把懷孕的事告訴他,可話到邊又吞了回去。演出沒幾天了,我不想讓他分心,我決定等他演出結束后再告訴他,遲兩天而已,不會礙什麼事。我這麼安自己。
可是屠格涅夫說過,“幸福不管明天,幸福也不問昨天;幸福記不得過去,也不去想未來;幸福只存在于現在——甚至不是全天,而是眼前這一瞬之間。”后來想起這句話,我竟有深深的宿命,真的是錯過了,我僅僅遲疑了一瞬間就什麼都來不及了,我還沒來得及奔向他而去,就跌無底的深淵,碎骨……
耿墨池莫名被停的演出兩天后又莫名地通過審查了,想來祁樹禮也知道,拿這事來整耿墨池不僅會加深我跟他的矛盾,也會顯得他很沒度量。他這人相當自負,如果有一百種辦法收拾耿墨池,他一定會選擇明正大而且技含量很高的那種,背后做手腳什麼的太小兒科了,會拉低祁大總裁的高智商,這樣賠本的事他試過一次就不會再嘗試第二次。
謝天謝地,音樂會很功,當紅天鵝絨幕布徐徐拉開時,全場掌聲雷。耿墨池著黑燕尾服坐在舞臺中央的鋼琴旁,一束燈自上而下打在他的上,悠揚的琴聲開始響徹大廳,LOVE主題曲緩緩流淌開來。我相信音樂是有靈魂的,音樂又滲著人的靈魂,而唯有靈魂與靈魂的撞擊才能如此的氣回腸,耿墨池的音樂就有著震懾靈魂的穿力。他不是用手在彈琴,他是用心在演奏,他在傾訴,在表達,在宣泄,每一個音符都是他對這世界的告白。
因為懂,所以痛,我怎能不痛,只有我知道臺上的那個人浮華背后的悲涼。想起他曾經跟我說過的那些話,我終于明白一個藝家莫大的悲哀就是孤獨。我知道此刻的他是孤獨的,即使臺下有那麼多的觀眾,他仍是孤獨的,但他沒有選擇,他那樣的人,生在那樣的環境里,只能不由己地走著沒有盡頭的路。他知道他是走不到盡頭的,因為這路從一開始就畫錯了方向和角度……
我一直在哭,幸虧有米蘭在邊上遞紙巾。
是我邀請的米蘭,似乎也被耿墨池的演奏打,目中充滿欣賞,中場休息時邊給我遞紙巾邊不無慨地說:“白考兒,你為什麼總是這麼幸運!”
“我的妝花了嗎?”我思維混,噎著問。米蘭瞥我一眼,“都熊貓了!”說著詭異地看了看后邊,湊到我耳低語,“祁樹禮來了。”
我愣住,米蘭示意我看后邊。
我扭頭看過去,果然看到祁樹禮就坐在后面幾排,他見我回頭看他,還微笑著頷首跟我打招呼。我瞪他一眼,轉過頭不再看他。
“誰讓他來的!”一想到之前發生的不愉快,我就來氣。
米蘭酸酸地說:“所以說你就是這麼幸運,有耿墨池這樣芒四的男人你,還有祁樹禮這樣的備胎候著,白考兒,你要說你不幸運天理不容!”
“備胎?”我從來沒想過要把這樣的詞套在祁樹禮上。
米蘭回我一句:“是啊,備胎,含金量超高的備胎!”
我沒有作聲,米蘭掩飾不住的妒意讓我很不舒服。我原以為我和已經修復了關系,但我忽略了,兩個人之間如果有了裂痕,怎麼修復都回不到最初了。我只覺無力,得到卻失去友,這不是我要的,可是我也明白人心是最復雜的,我不是米蘭,我無法理解所想,同樣也不是我,不會懂得我向往的從來就是純粹的,不帶任何功利。兩個人的分歧其實一直就在,只是現在表現得更加明顯而已,我再怎麼表明我的觀,也未必會信,反而會認為我虛偽矯,這樣的話題我已經沒辦法跟深討論了。
很多事一旦失去控制,我本無力阻止。正當我胡思想時,演出大廳掌聲四起,在后臺短暫休息后的耿墨池又回到舞臺上,我這才重整心投欣賞后半場的演出。
無與倫比的演奏,讓人沉浸其中舍不得結束。
但演出終于還是接近尾聲了,司儀最后問耿墨池,此時此刻最想演奏一首什麼曲子。他回答道:“我最想演奏的就是下面這首《心之弦》,這是我個人最鐘的一首私人作品,從未公開演奏,今天我想把這首曲子彈給聽,因為我想在未來的某個特殊時候也彈奏這首曲子,希能喜歡。”
“哦,未來的某個特殊時候是指什麼?”漂亮的司儀問。
“知道。”耿墨池神地笑著回答。
全場響起熱烈的掌聲,顯然觀眾都會意了,司儀也笑起來,“我們祝福你!”
掌聲經久不息。
耿墨池在掌聲中坐到鋼琴邊,深吸一口氣后開始彈奏他今晚最后一首曲子《心之弦》。以前不是沒聽他彈過這首曲子,但在這種公開的場合聽他彈還是第一次,我瞬間淚崩。這是一首天生就應該在舞臺上演奏的曲子,空靈的琴聲仿如天籟,除了音樂,我再也聽不到其他的聲音。
我忽然有種想沖上臺擁抱他的,但我克制住了,只是很沒出息地流淚,到演出結束全場起立鼓掌時我幾乎是掩面而泣了。
我心里很,極了,整夜不能睡。
一閉上眼,他的面孔便清晰地呈現出來,無邊無際的深深的眷和,充滿我心中所有的隙,每個細胞都表達著對他的,我像一樣的著他……但我不能去打攪他,演出這麼辛苦,他需要休息。我只給他發了條短信,祝賀他演出功。我只字未提對他的思念,但人間是有心靈應的,他很快回了短信,只有一句話:“你心似我心。”
我馬上回了過去:“謝謝你為我彈奏的曲子,我也將送你一件禮!”
“什麼禮?”他回道。
“一定讓你驚喜的禮!”
“我現在就要!”他比我還迫不及待。
“明天吧,明天你就會收到這份禮!”我就是這麼告訴他的,盡管他一再追問是什麼禮,還打電話過來問,但我想把這驚喜留到明天。只一天而已,這“禮”是跑不掉的,因為這禮就在我腹中慢慢長,是我們共同締造的呀!
早上我被一陣電話吵醒,是阿慶打來的,“恭喜你,你又上報了。”
我迷迷糊糊的,以為在做夢,“你說什麼呢?”
阿慶在電話里笑,“你上街買份報紙就知道了。”
難道是我被“人”了?
這一嚇不打,我瞌睡全沒了,立馬穿上服連臉都沒洗就直奔樓下。小區門口就有個報刊亭,我拿了份晨報和晚報,謝天謝地,頭版新聞均與我無關,可是當我翻開娛樂版時,我眼珠子都快滾下來了,整版的新聞,嚇死人的大標題:耿墨池街頭激擁吻友。
在標題下方附著的是一張遠鏡頭的擁吻照,背景正是那晚的江岸,耿墨池出的是正面,我出的是側面,謝天謝地,是側面……
“側面而已,你怎麼就認定那人是我呢?”我真是太僥幸了,上了樓又給阿慶打電話,狡辯道,“你憑什麼說是我?”
“哎喲喂,考兒,別人不認得你,我們會不認得?你那個麻袋似的大包包,不是上次在平和堂買的嗎?你天天拎著來上班,我們都認得。”
“我們?”我意識到問題嚴重了。
阿慶嘻嘻笑道:“是啊,現在臺里人手一張報紙,哈哈……”
我隨后給耿墨池打電話,他好像也剛睡醒,我把事說給他聽,他一點兒都不意外,嗯嗯啊啊不知道在說什麼。
“喂,你在說什麼?”我氣急敗壞地嚷嚷。
“哦,我問你這次該被開除了吧?”他在電話那端連打兩個哈欠,“這回連照片都上報了,你們單位還不把你開除?”
“耿墨池!”
中午接到老崔的電話,稱停職已經結束,我可以回電臺上班了。電話里老崔只字未提上報的事,只是旁敲側擊地點了句“要注意影響啊”。我問老崔:“你怎麼沒把我開除呢?”
老崔呵呵笑,“就這事把你開除,你都不曉得被開除多回了。”
這個老崔,說話真刻薄,一點兒也不輸耿墨池。
我給耿墨池打電話,想把我要上班的事告訴他,結果電話一直不通。于是打到他的工作室,被告知他們今天舉行了一個盛大的慶功宴,耿墨池在酒宴上喝高了,現在正在家休息。什麼?他又喝酒?我急了,工作人員說只是喝了點兒紅酒,耿老師主要是太疲勞了,現在他誰都不見。
可我還是不放心,決定親自去看看。
到了酒店,我有他房間的門卡,就直接刷了卡推門進去,發現房間很安靜,但直覺告訴我里面有人。我向臥室走去,一步步,很輕,怕吵醒他。
我推開門的時候還是猶豫了一下的,我開玩笑地想,里面該不會有人吧,但這個想法只是一閃而過,想法剛閃過門就開了,我就傻了,整個的傻了……
耿墨池!我深的男人,我一生的賭注,竟和一個短發的人相擁躺在一起,那人正是他的助手小林,兩人都蓋著厚厚的被子,頭挨著頭,睡得很沉……如果不是靠著門框,我想我會倒。我淚流滿面,不出也喊不出,本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從房間退出來的,整個人都麻木了,就像當年祁樹杰橫尸太平間時的覺一樣,被人擰斷了脖子般失去了悲傷的力氣。
我已經不記得我是怎麼下的樓,又是怎麼回到車水馬龍的街頭的,滿眼都是陌生的人群,冬日的暖明明和煦燦爛,我卻覺像是置暗無邊際的黑夜,腳像踩在棉花上,搖搖晃晃。我費了好大的力氣才辨清自己所的位置,正是小區門口的馬路邊,我似乎要過馬路才能走到最近的地鐵站。我意識模糊地邁向馬路,刺耳的剎車聲此起彼伏,我很快被困在馬路中央彈不得,進或退都是死路一條,我活不了了,我覺我真的活不了了。
“考兒!白考兒!你回來!”我聽到嘈雜的街頭有人我名字。
我迷迷瞪瞪地扭頭循聲去,恍惚間看到馬路邊一個模糊的影子像是米蘭,正沖我招手。后來我才知道米蘭當時是去找耿墨池采訪的,剛走到小區門口就發現我站在馬路中間發愣,不知道在干什麼,用事后的話形容,“像是夢游一樣,怎麼都沒反應。”
我茫然地看著米蘭,潛意識地想往回走,結果剛轉過,尖厲的剎車聲伴隨著米蘭的尖,一輛白面包車直直地剎在我跟前。我估車頭應該距離我不超過十厘米,過風擋玻璃我看見司機嚇傻了,我也傻了。時間在那一刻似乎凝固,我兩眼一黑,猝然倒地。
后邊的形我完全沒了印象,當有覺的時候耳邊只有冰冷的金屬皿聲,腹中像是有什麼被剝離了一樣,從深牽扯出來的劇痛很快讓我清醒。
我虛弱地睜開眼睛,只看到頭頂是手室的無影燈,我分明躺在手臺上,好幾個醫生圍著我,我好像聽到為首的醫生在說:“好了,拿出來了,現在開始清宮。”
于是我知道,孩子沒了。
我再次清醒時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躺在病床上,不是手臺了。我看到的第一張面孔是耿墨池,他站在床邊,面白得駭人,眼中布滿。
“為什麼不告訴我,為什麼?”他竟然還問為什麼。
我哆嗦著,一字一句吐字清晰:“耿墨池,請你從我眼前消失,立刻,馬上!”
耿墨池瘋了一樣,突然提高嗓門,“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憑什麼自作主張做掉我的孩子!白考兒,我做錯什麼了,你要這樣對我!”
他說什麼,我自作主張做掉了孩子?
眼淚瞬間滾滾而下,我已經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心里在詛咒自己為什麼不死在手臺上,死了就什麼都結束了,不用面對這樣千刀萬剮的結局!我從來沒有不要那個孩子,從我知道孩子的存在開始,我就沒想過要放棄,那是我的骨,與我脈相連,失去他()比剜掉我的心還讓我疼痛,他憑什麼說是我拿掉了孩子,憑什麼!
我大哭起來,歇斯底里地沖他咆哮。我瘋了,我覺得我是瘋了,在床上翻滾,直接滾到了地上。米蘭和櫻之聞聲沖進來,混中耿墨池被米蘭拖出了病房。
“考兒!考兒你別這樣!”櫻之試圖控制我,兩個護士也奔進來,合力將我抬上床。后來病房的人越來越多,我的緒完全失控,腦子也了,那麼多人圍著我,我哭得渾搐,嗓子也啞了。我看不到耿墨池,于是嘶吼他的名字,用最惡毒的話詛咒他,我要跟他拼命,他才是害死孩子的劊子手,我不能原諒他,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他!
后邊的形我已經記不清了,只知道有醫生沖進來給我打了一針,所有的人摁住我,我像只待宰的羔羊彈不得,很快失去意識,陷長久的沉睡。
有一個世紀那麼漫長吧,我覺得我本就不應該再醒來,醫生那一針應該把我打死才對,新聞里經常報道有人輸出醫療事故死掉,我只恨為什麼那樣的事沒有發生在我的上。但是我沒有再哭,一滴眼淚都沒有了,每天瞪著眼睛看著天花板,像是已經覺不到生命存在了一樣。被詛咒的原來是這般慘烈,我飛蛾撲火不過是驗證了我跟他不會有好結果。
來看我的人很多,有同事,有朋友,櫻之差不多每天都來,但很奇怪我只見過一次米蘭,祁樹禮卻是天天都來,有時會跟我說上一會兒話,有時只是默默地在邊上看我一會兒,便轉離去。
那天他又來了,見我醒著,他沒有立刻退出去。
“我沒有告訴你爸媽,怕二老擔心。”他看著我說。
難怪我沒有見到我的父母。我松了口氣,他們不知道是最好的,這點讓我很激祁樹禮。我轉眼珠遲鈍地看向他,他也看著我,眼中滿是疼惜。
“考兒,我知道現在說什麼都安不了你,我只想說雖然我說過那樣的話,但從心來說我并不愿意看到你到這樣的傷害,不論你怎麼看待我這個人,最起碼我是把你當親人一樣的,我心疼你,想保護你,可惜我沒有見到那家伙,不然我真會殺了他!考兒,放手吧,事已經這樣,你總得活下去才行,想想你爸媽,他們那麼大年紀了,你忍心讓他們為你擔憂嗎?”
這麼說著,祁樹禮握住我的手,因為長時間輸我的手冰涼,手背和手腕也腫得厲害,他輕輕挲著我手背上腫起的包,眼眶泛紅,那樣無助,與我平日看到的冷酷狠絕的樣子判若兩人。
我聽見自己啞聲說:“我要回家。”
“好,我送你回家。”祁樹禮溫暖的掌心讓我麻木的手慢慢有了覺,他又手弄我凌的頭發,聲說,“考兒,求你別再這樣傷害自己,我說過那個人只會給你帶來厄運,離開他,你一定要離開他,好好保重自己!”
兩天后,我出院,隨即被祁樹禮送回到湘北。自始至終我沒有見到耿墨池,也沒有見到米蘭,聽櫻之說,去上海出差了。我跟櫻之說,見了米蘭替我謝謝,那天是救的我。櫻之當時的表很復雜,看著我言又止,但什麼也沒說,只囑咐我好好調養。
回到家,我瘦弱不堪的樣子讓母親很心疼,是過來人,大概心里什麼都明白,卻并不問,只天忙前忙后地為我做好吃的補。除夕夜,家里很熱鬧,因為手機一直關機,我用家里的座機給同事一一拜年,阿慶接到我電話連連驚呼:“天哪,考兒,你怎麼才來電話,耿墨池快把我們臺的電話打熱線,他這陣子到找你,你們怎麼了?”
我想了很久,還是覺得應該給他一個解釋,于是我重新把手機裝上電池,給他發了條短信:“你不用找我,我再也不要見你。自那天在酒店房間里看到你跟小林相擁而眠,我就知道我又錯了,我果然是豬腦子,輕易就被你騙。其實我那天想告訴你,我懷了你的孩子,現在孩子已經沒了,你該慶幸。再見。”
發完這條短信我又卸了電池,把用了三年的電話卡扔進了火爐。我后來重新辦了卡,重新上戶,然后挨個給朋友打電話發短信,告知我的新號碼。做這一切的時候我很冷靜,毫未曾想過那個人在接到那條短信后會作何想,因為他怎麼想已經與我無關。
這期間我跟李櫻之和米蘭也聯絡得,櫻之還在為爭奪兒子的養權跟張千山打持久戰,同時也在找工作,好像不是很順利。巧合的是米蘭從上海回來后忽然從雜志社辭職了,現在也在找工作,說是想換個方式生活。春節前倒是給我打了個電話,說已經放棄了,因為不想吊死在一棵樹上。沒說放棄什麼,但我知道要放棄的是什麼,我很高興終于轉過彎了,問:“那你現在有新目標了吧?”
米蘭在電話里哈哈大笑,“考兒,還是你了解我。”
“是誰?”
“也談不上目標,只是我不會為了一棵樹放棄整片森林,你知道的,我的選擇一向多,倒是你,跟耿墨池怎麼樣了?”
“對不起,以后不要跟我提起這個人。”
“好,不提。”米蘭在電話里顯得心大好,我們仿佛回到了過去無話不談的好時,在電話里賣關子,“考兒,我想我知道我的目標是誰了,謝謝你。”
“謝我?謝我什麼啊?”
“不告訴你,哈哈哈……”
“臭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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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往事一杯酒,再愛也不回頭。我叫林韻,一個拼命想要活著的人,我跟了陸澤笙七年,從青澀少女到妖艷女子。我是他床榻上陪他翻云覆雨的女人,也是他用來招攬財富的公關女。陸澤笙給了我一張房卡,“有人很喜歡你,希望你去陪他一夜。”被自己的丈夫親手送上別人的床榻,成為男人之間尋求刺激的對象,哀莫大于心死。愛能感人,也能傷人。絕望縫隙里拼命生存的人,走到絕境,崛起必定能生靈涂炭,可以恨一個人到什麼程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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