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這樣第十一章

事到如今什麼都不重要了,也好,恨也好,都抵不上這一刻我們在一起。

那幾天我都在家上網搜索去新疆的資料,瀏覽網頁時,無意中發現一條名為“已故著名作曲家葉莎涉嫌盜用他人作品”的帖子掛在某門戶網站的音樂版首頁,全文不過幾百來字,卻引來上千條跟帖,而發帖時間不超過二十四小時!

帖子全文如下:

近日,有音樂界知人士料,以創作LOVE系列曲名揚海外樂壇的已故著名作曲家葉莎涉嫌盜用他人作品。該知人士稱,葉莎系著名鋼琴家耿墨池之妻,祖籍湖南,十六歲時隨父母移民新西蘭,曾留學法國黎某國立音樂學府,主修作曲,與同樣留學法國的華裔鋼琴家耿墨池結為夫婦,葉莎創作的LOVE系列曲正是在其丈夫耿墨池的演繹下風靡世界樂壇,兩人因音樂結緣的滿婚姻也在樂壇被傳為佳話。不幸的是,葉莎因抑郁癥于三年前自殺亡,近年來不斷有樂迷和業人士稱LOVE系列曲中的二十余首曲子其實并非葉莎本人創作,真正的作者是民間一位不知名的音樂人,有人甚至前往黎音樂學院深挖葉莎的創作歷程,多人證實葉莎在該校深造期間并沒有表現出突出的才華,績平平,甚至一度曾被學校勸退,而名后的葉莎生前對LOVE系列曲的創作經過也一直代不清,輿論的猜測在其去世后有愈演愈烈之勢。記者第一時間致電現居上海的鋼琴家耿墨池,電話被轉至助理接聽,助理稱耿先生因原因目前在家靜養,對于沒有據的網上新聞他從不置評,截至目前,耿墨池本人一直沒有就此事發表任何意見,后來其助理又主給記者打來電話,稱對于網上的不實報道耿先生將保留追究其法律責任的權利,同時也懇請網友以及樂迷對逝者保持起碼的尊重。

我驚出了一冷汗。再看跟帖的評論,眾說紛紜,說什麼的都有,我只覺心口一陣陣,拿著鼠標的手都開始發抖了。

……

“原來是盜用啊,太打擊了吧,我一直很欣賞耿墨池的音樂的。”

“是他老婆盜用,跟耿墨池本人沒關系吧?”

“排樓上,老婆盜用別人的曲子,做老公的怎麼會不知道?”

“紙包不住火。”

“求真相!”

“敢是兩口子合伙來蒙人騙錢啊!”

“請大家對亡者留點口德吧。”

“亡者是應該尊重,不過對于我們這些忠實來說也有權利知道真相吧?”

“真相只有葉莎本人知道,不知道看到這新聞會不會從墳墓里嚇醒。”

“你們真無聊,人都死了還議論這些有意義嗎?”

“耿墨池跟他老婆好像很好呢,以前在雜志上看過他們的報道,夫唱婦隨。”

“排樓上,耿墨池早就有新歡了,他現在的友是我們湖南一個電臺主持人,姓白。”

“真的啊,新歡漂不漂亮?”

“天哪,不會是文藝頻道的白主播吧,是耿墨池的友?”

“樓上的新聞早過時了,耿墨池的友都換了幾撥了,現任友好像還跟他舉行過婚禮。”

……

抖地撥通瑾宜的電話,出人意料地,瑾宜竟然很平靜,說已經看了網上的新聞,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還要我別信網上的那些不實新聞,耿墨池的助理們會理好的。

“那帖子怎麼還沒被刪掉呢,這會造多大的影響?瑾宜,墨池他現在怎麼樣,他看新聞了沒有啊?”我急壞了,雖然我不止一次聽過此類傳聞,但都只是猜測,包括上次耿墨池來電臺做節目時被聽眾提出質疑,我都認為是有人在無中生有,像這次這麼指名道姓地在網上發帖還是頭一次,我很擔心耿墨池能否得了這刺激。

“考兒,這些事你別管。”瑾宜似乎并不愿多說什麼。

“那你跟我說實話,這事到底是不是真的?你跟墨池從小一起長大,你對他的事應該很了解,而且你也說過你跟葉莎小時候還同過校,你不會不知道……”

“考兒,這當然不是真的!”瑾宜果斷地打斷我的話,顯得異常冷靜,“你不要再管這件事,跟你沒有關系,那些曲子不管是誰寫的,畢竟流傳于世了,是誰寫的已經不重要。網上的事我相信會很快平息,你也不要再打聽這件事好不好?”

我哭了起來,“瑾宜,我怎麼可能置之度外?我要去上海見墨池,我明天就去……”

“考兒!你現在過來不是添嗎?你來了也解決不了問題呀,聽我的話,什麼也別管,什麼也別問,這件事給墨池自己理好了,他手下那幫人辦事效率都很高的。米蘭上周剛剛從歐洲回來,天天在這兒鬧,墨池正在跟涉……”

“為什麼跟涉?難道事有關?”

“考兒,我求你別問了好不好!”

“瑾宜……”

“相信我,他會理好的。”

一連數天,我都強迫自己沒有上網,也沒有看報紙。我盡量用別的事分散注意力,我怕我看了那些帖子和評論會真的忍不住跑去上海找耿墨池,瑾宜說得對,我這個時候過去只會添,我也相信耿墨池的能力。可是,我仍然很擔心。

白天忙工作時倒還好,但晚上一個人待家里難,于是我翻出以前辦的那些會員卡去做容、健,上各種各樣的培訓班,或者經常一個人逛街逛到午夜。那天阿慶給了我兩張電影票,我一電話打完,居然找不到一個人陪我去看,櫻之在醫院陪護生病的母親,阿慶跟他老公有應酬,高澎在外地,要過兩天才趕回來,我們在電話里約了時間拍照。

沒辦法,我只能一個人去,反正在家閑著也是閑著。結果剛出門,就見在湖邊散步的祁樹禮,霸道總裁一休閑裝,背著手在湖邊踱步子,“考兒,這麼晚又出門哪?”

“喲,祁老板,您又在曬月亮哪?”

祁樹禮笑出了聲,“考兒,你說話總是這麼有趣。”

我沒工夫搭理他,“那您繼續曬吧。”說著我就匆匆往外趕。祁樹禮住我:“考兒,你最近好像很忙哦,早出晚歸的。”

我靈機一,轉過,“Frank,今晚有空不?”

“你沒看見我在這兒閑著?”

“那你陪我去看電影吧,有沒有興趣?”真實的況是,彼岸春天地城郊,這會兒出去很難打到車,我需要一個車夫,兼保鏢。

祁樹禮喜笑開,“當然有興趣,你真的邀請我?”

“那你快點。”我站在花圃邊等他。

祁樹禮二話沒說,連忙朝車庫走,“好,你等我會兒,我去開車。”

一路上,祁樹禮心大好,頗有點寵若驚的樣子,“沒想到今天有這待遇,考兒,我是不是在做夢啊?”一場電影就讓他老人家激這樣,真讓我過意不去。

看完電影出來,祁樹禮又請我去華天吃消夜,看得出來他的心是真的很好,興致的。回到家已經是午夜,祁樹禮一直將我送到門口,看著我說:“今晚我很愉快,謝謝你,考兒。”

我忽然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不過是場電影就讓他一個晚上都在念叨,難道我平常待他真的很惡劣?

“Frank,朋友間看場電影很正常,你別謝來謝去的。”我也學他的旁敲側擊,“其實你看我們以朋友相,不是好的嗎?我們以后可以經常去看看電影、聽聽音樂會什麼的,友誼地久天長,是不是?”

祁樹禮愣了會兒神,反應過來了,“考兒,你……干嗎非要給我一個棗兒后又給我一棒槌呢?你太打擊人了。”

“做朋友好的呀。”

“可是有些事是朋友做不了的。”

“什麼事?”

“如果我們不是朋友是人,我偶爾蜇你下,你就不會把我罵得那麼慘。”

“……”

祁樹禮又把我給惹了,這人真不知好歹,我存心想理好鄰里關系,他偏要跟我針尖對麥芒,我都說得這麼明白了,如果以朋友相,大家的面子上都過得去,可是祁樹禮的態度很明確,他不接“朋友”。“我從來不會退而求其次。”這是那晚他跟我說的話。

第二天出門,我又上了他,他好像也要出門,冠楚楚的。“考兒,這麼早去哪兒呢,要不要我送你啊?”他笑地跟我打招呼,好像昨夜的不愉快就沒發生。

口而出:“約會。”

“約會?跟誰啊?”

“跟誰與你何干?”

“是高澎吧。”

我心下暗暗吃驚,“你怎麼知道他的名字?你調查我?”我一下就來了脾氣,“噯,Frank,拜托你離我遠點好不好,我的事你管!”

“考兒,我這是為你好,高澎這種人你也跟他往,你不知道他過去的劣跡嗎?”

“哎喲,祁先生,像我這種人又有什麼資格挑別人,我也是劣跡斑斑啊。你是英,離我們這些人渣遠點吧,哪兒涼快哪兒去。”我轉就走,懶得理他。

“考兒,回頭是岸。”祁樹禮在后面說。

“我還立地佛呢!”

“就為了一個耿墨池,你就這樣自暴自棄,值得嗎?”

一聽到這個名字,我心底一陣刺痛,轉瞅著他,“你憑什麼說我自暴自棄?每個人都有權利選擇自己的生活方式,我怎麼過,我跟誰來往都是我的自由。事實上,我并不認為我是在自暴自棄,我每天都很積極地在生活,我從良了,懂不?”

“什麼?從良?”祁樹禮一愣神,呵呵地笑了起來,“原來你要‘從良’了,不過我跟你做了這麼久的鄰居,我沒發現你‘非良’過啊?你也就是太任了……而且但凡非良子通常是不會把‘從良’掛在邊的,所以從這一點看,你還不備當一個非良子的基本素質。”

我肺都氣炸了,“你的意思是,我去當小姐還不夠資格?”

“你想當小姐?”他饒有興趣地上下打量我,存心找我碴兒,“恐怕是不夠資格,你看你,在男人面前就吹胡子瞪眼睛,一點也不知道迎合別人,你這樣會把客人嚇跑的。”

我差點背過氣,“客……客人?”

“你不是要當小姐嗎,就把我當你客人好了。”祁樹禮面不改

“渾蛋!”我罵了句,揚起手袋就朝他砸了過去,結果用力過猛,手袋整個地飛了出去,掉進了他后的人工湖。老天,我新買的手袋,好幾千大洋啊!我急壞了,像只猴子似的在湖邊跳來跳去,祁樹禮卻是隔岸觀火,站在湖邊紋,一點也不急,還財大氣地說:“算啦,你還準備下去撈起來不,我賠你個新的就是了。”

“你當然要賠,難道你還準備不賠嗎?”我揮舞著雙手更像只猴子了。

“我沒說不賠啊,現在就賠好不好?”他好言相勸。

真是背啊,大清早的上這麼個瘟神!但是跟高澎約好了要拍照,我只能先去把這事忙完了再來找他算賬,我氣咻咻地掉頭就走,“我現在沒時間,等我忙完了自然會來找你!”可是我走了幾步后忽然意識到自己無分文,馬上又掉轉頭沖他吼,“我沒錢,連坐車的錢都沒有,拿錢來!”他二話沒說,連忙掏出自己的皮夾取出一沓鈔票給我,“夠不夠,不夠的話我再給你張卡。”

“夠了!”我看都沒看,就把鈔票塞進了口袋。

出了門,我攔輛車直奔袁家嶺,高澎約好了跟我在那兒見面的。下車付錢時我看都沒看就掏了張鈔票給司機,可是司機看了一眼就扔給我,“小姐,我沒零錢。”

我沒好氣地說:“一百塊也找不散?”

“你看是一百的嗎?”

我這才仔細看手中的鈔票,不看不知道,一看差點歇菜,元!

“小姐,我們開車很辛苦的,要養家糊口,你拿這種假票子來糊弄我太沒素質了吧。”司機大哥很生氣,教訓我說,“要不是你看上去還算正派,我會把你拉去派出所的。”

毫無疑問,這廝把我給他的元當假鈔了。我想爭辯,他還很不耐煩,“你下去吧,我白拉你算了,別耽誤我的生意,再啰唆我真把你拉去派出所。”

我只得憋了一肚子火下車,腳剛下地,司機就猛地踩下油門,還把腦袋出來給我扔下一句話:“小姐,做人要厚道,這種缺德事今后可別再干了。”

高澎正好走過來,很好奇,“怎麼了?誰缺德了?”

我沒好氣地答:“我缺德!”

高澎大笑,“那我豈不更缺德?”

高澎的工作室在袁家嶺一個廢棄的學校教室里,這原來是所工廠子弟小學,前年學校隨工廠遷到了城南,卻又暫時沒錢拆這邊的舊房建新房,只好對外出租。租這些教室的大多是外地生意人,用來囤積貨,偶爾也有包工頭租下給民工住。高澎租的教室在四樓,也是頂樓,從外面看跟其他教室沒區別,進了里面卻是別有一番天。教室其實是兩間打通的,窗戶大都被厚厚的綠天鵝絨窗簾遮住,教室的兩頭都掛著巨大的森林照片,配上綠窗簾,覺置森林般幽暗神。外間的教室有沙發茶幾,可能是接待客人用的,還配有電腦和工作臺。

里間則是攝影室了,漆黑一片,高澎拉開燈,嚇我一跳,門對面墻上掛著的一幅巨照竟是一座掩映在綠林深的墳墓,墳頭開滿薔薇,那些紅小花將墳頭罩得嚴嚴實實,像戴了頂花冠般燦爛無比。我駭得不行,好奇地走近一看,只見歐式的墓碑上刻著“麗莎之墓”,我從未見過有人把墳墓的照片弄在房間里作裝飾,搞藝的真是讓人有點不著頭腦。

房間很整潔,地面鋪著厚厚的地毯,一些攝影材很有序地擺在墻角的工作臺上,房間靠門這邊有沙發,高澎示意我坐下,自己則去忙準備工作。我坐到沙發上,一抬頭就看見對面墻上掩映在花叢中的墳墓,覺怪怪的,甚至還有點傷。麗莎,一定是個孩的名字,生前一定很喜歡薔薇花,所以死后的親人才在墳頭種上那麼多的薔薇。

“你怎麼弄這麼張照片掛著呢?”我終于忍不住問高澎。

“這張照片怎麼了,不好看嗎?”高澎正忙著架燈,回頭看了眼我,“我覺得好啊,墳墓是一個人一生中最清靜的地方,也是最干凈的地方,每個人最終都是要住到里面去的,我掛這張照片就是要提醒自己,你終有一天會死,趁著還沒死該干什麼就干什麼吧,及時行樂,就這個意思!”

工作開始了。高澎是很專業的攝影師,一不茍,也很有耐心,他溫和地要我擺各種姿勢,背景正是那幅墳墓照片,滿眼都是郁郁蔥蔥的綠,這讓我覺很奇特,站在“墳墓”前拍照還是頭一次呢。

拍完照兩人坐在地毯上煙,高澎忽然說:“知道那是誰的墳墓嗎?”

“誰的?”我立即來了興趣,這正是我好奇的。

“我初友的。”高澎把煙灰彈到旁邊的煙灰缸里,長長地噓了口氣,“死了都十七八年了,我幾乎記不起的樣子。”

見我面驚愕,他揚起臉,瞇著眼睛著那張照片陷深深的回憶,“是我初中同學,我們地好了四年,后來被家人知道了,父親是做生意的,很有錢,捐了一筆錢給學校要學校開除了我,家里怕我學壞,就托人讓我在一家照相館里當學徒。但我和還是分不開,經常地約會,有一次被抓了,我被父親的手下狠揍了一頓,躺在床上半個月起不來……想來看我,卻被父親反鎖在家里,就想爬出窗戶沿著下水管溜下來,結果一腳踩空……死了,死得很慘,頭部先著地的……父親揚言要殺了我,我父母都很老實,怕得要命,就湊了筆錢把我送出了城,臨走前我就到墓前拍了這張照片,很多年來我一個人在外面流浪,雖然也混出了點名堂,但我一直就不快樂,我發瘋似的換朋友,最多的一次是一周換了三個,越換越虛,換到后來自己都厭了……”

“高澎……”

“考兒,你不覺得我們有很多地方相似嗎,都把給了另外一個人,毫無保留地給了對方,人被掏空了。我們需要彼此的安,是嗎?”

我笑了笑,點頭。

“你好可憐,還沒死就把自己囚在墳墓里。”

高澎自嘲地笑,“我們都差不多,雖然我們都有掙扎,但始終沖不出自己給自己筑的墳墓,除非有一天真的躺進墳墓,否則我們誰也別想解。”

“高澎……”我看著他突然心里一陣狂跳,一個巨大的冒險念頭沒來由地在我腦子里蹦了出來。

“什麼事?”

“你……敢不敢給我拍人?”

晚上回到雅蘭居,一進門小四就奔過來,遞給我一個的包裝袋。我打開一看,是個奢侈品牌的手提袋,最新款,雜志上見過,售價不會低于三萬。我肝兒了,覺得不妥,這分明是讓我占他便宜,可是小四接著又遞給我一張信用卡,“是祁叔叔給你的。”

我拿著卡和包就直奔近水樓臺。

這還是我第一次到他家,一進去,我才真正領會到什麼是實力,鋪天蓋地的豪華不余力地向來訪者昭示著主人的富有。不過祁樹禮好像還比較有品位,沒把他的家裝飾暴發戶的樣子,從彩的搭配到家的擺設,從餐廳高出兩個階梯的巧妙設計到客廳整面墻的壁畫,祁樹禮的家豪華中出寧靜和高貴,尤其是那鋪滿整個客廳的米地毯,還有沙發對面的歐式壁爐,以及客廳和餐廳之間起間隔作用的玻璃墻,讓我不得不佩服這別一格的設計,但我并不佩服祁樹禮,他無非是拿錢來砸,我相信他沒這能耐設計出這樣的裝修風格。

“坐啊,別站著,這可是你第一次來我家呢。”祁樹禮的喜悅之溢于言表。他拉我到沙發上坐下,我的眼睛卻還在東張西,他得意揚揚地說:“怎麼樣,還可以吧?”

我仰著頭看著客廳的巨大水晶吊燈連連點頭,“嗯,是不錯。”

“我設計的,還合你品位吧?”

我驚得下都快磕到地上。他設計的?

“我喜歡自己設計房子,別人設計得再好也難合我的意,”祁樹禮起放音樂,是很好聽的輕音樂,然后他又坐回沙發挨著我說,“我在國的房子有這房子的四個大,全是我親手設計裝修的,很漂亮,你去看了就知道了。”

“你還有這好?”我把子往旁邊移了移,覺很不自在。

“是啊,我很喜歡設計房子,我好多朋友的房子都是我幫忙設計的……也許是小時候太想住像樣的房子了,長大后又四海漂泊,更想有個舒適的家,所以我很熱衷于此,可是房子設計得再漂亮,沒有心人,一個人住又有什麼意思呢?”他又在旁敲側擊。我不想跟他瞎扯,直截了當地把信用卡和包放在茶幾上,“我不能要。”

“為什麼不能要?”他并不意外,顯然早有準備,“你的那個包里肯定還有錢或者手機什麼的吧,我這是正常的賠償,你別多想。”

“你給我的那沓鈔票足夠彌補我的損失了,所以這卡和包我都不能要。”

“你不喜歡錢嗎?”

“我是良家子。”

他笑了起來,“還在生我的氣啊?開玩笑的,干嗎那麼當真。”

我沒理他,目被沙發對面壁爐上擺著的一個小銅人吸引住了,我認得,是希臘神話里的神丘比特,歪著腦袋,撅著屁,高高舉著之箭。那箭正對著我,栩栩如生,可極了。我站起,大搖大擺地走過去拎丘比特的腦袋,“這小人我看上了,送我!”說完頭也不回地朝門口走。“你只看上了丘比特嗎?”他在后面問。

“反正沒看上你。”我背對著朝他擺擺手,徑直出了門,擰著丘比特的腦袋覺像擰著祁樹禮的腦袋一樣心舒暢。

第二天上午我去了趟電臺,跟老崔匯報去新疆采訪的諸多事宜,中午吃過午飯后就開始零零碎碎地收拾東西,準備兩天后飛烏魯木齊。因為那邊的天氣比這邊冷,我準備的大多是保暖用品,什麼大、羽絨服、帽子圍巾、、防凍霜等等,塞了滿滿的兩大箱子。但我老覺得心神不寧,心里沒著沒落的,我還惦記著網上的那個帖子,心想都這麼些天了,事該平息了吧。反正在本地報紙上我沒有看到相關事件的報道,以耿墨池幕后那幫人的公關能力,頂多也只是讓造謠生事的人在網上鬧鬧吧,我想打電話問問瑾宜,電話都拿手里了,還是放下了。

可是讓我意外的是,中午的時候瑾宜竟然主打電話過來了,我以為會跟我說網上的事,結果開口就問:“考兒,墨池有沒有去找你?”

我嚇一跳,“他找我?沒有啊……”

“哎呀,真是糟了,墨池不見了,不知道去了哪里,這幾天他本來應該來醫院做檢查的,我們都找不到他人。”

“出什麼事了?”我嚇得從沙發上跳起來,“瑾宜,你慢點說,墨池他怎麼會不見了呢,這麼個大活人,他邊還有助理,怎麼會不見了的……”

“考兒,我也是沒辦法才給你打電話。我怕墨池是去找你了。這邊的事三兩句話跟你說不清楚,你千萬記得如果墨池去找你,你無論如何要勸他回來,他現在的狀況很糟糕,離不開藥的,天氣又這麼冷,我們很擔心他。”

“到底出什麼事了,瑾宜!”

“考兒,我現在沒法跟你說清楚,墨池他太可憐了……”我一嚷,瑾宜在電話里哭了起來,“米蘭,都是米蘭害的,這個人太壞了,簡直要把墨池死。我跟你說實話吧,網上造謠的就是就是那個‘知人’,還嚷嚷著要開記者招待會,向公布這件事。考兒,我們都快被瘋了,墨池都這樣了,還不肯放過他。”

我拿著手機走到臺上,看著湖對面的空房子,忽然就冷靜了下來,“瑾宜,墨池是不是有什麼把柄落在米蘭的手里?”

瑾宜沒有吭聲,泣著,像是在思考怎麼回答。

“你什麼也別說,我明白了,是有把柄的吧?”我在臺上踱著步子,“我這就去上海找米蘭,不管有什麼把柄,如果不就此打住我非撕了的皮不可!”

“考兒……”

耿墨池所住的在水一方依然大門閉。自從他走后,我經常繞著湖邊散步到他門前,期他能突然打開門,出我夢寐以求的笑臉。但事實上,除了每周有鐘點工定期來打掃做清潔,這棟房子就一直空著。我曾試圖到房子里面去看看,但鐘點工不認識我,不讓我進去。跟瑾宜通完電話,我又來到他的門前,坐在花園的木椅子上發呆。已經是冬天了,雖然有太,但湖邊的風吹著很冷,我子,凍得手腳冰冷。

我想去上海,但是我又怕去了上海耿墨池會跑過來找我,那我們豈不錯過了?我真是糾結,心里貓抓似的難,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晚上開始流鼻涕打噴嚏,顯然著涼了。本來以為只是小冒吃點藥就可以好,結果半夜發起燒,到第二天病加重話都講不出來了,渾跟個火炭似的,我不得不去醫院輸。還好有小四給我煲湯熬粥,不然我不病死也得死,但小四到底還只是個孩子,在醫院陪了我一個下午后就有些坐不住了,于是我要自個兒先回家。至于去新疆的行程,看來只能延期了。

人在病中,虛弱的不單單是。那種從心底出來的疲憊和無助讓我覺得自己孱弱如一縷青煙,仿佛隨時都能隨風而去。思念,像一種潛伏的病毒,這時候反倒給了我些溫存的力量,當一個人在思念的時候,病痛和不適就會在思念的浸潤下有所緩解。而腦子里始終渾渾噩噩,到最后只剩了些黑白的影像,在無盡的苦出寂寞的流來。心底千萬遍呼喚著的那個名字,此時已了支撐著我的信念,我念經似的在心里念著他的名字,想大哭一場,想對著窗外大聲呼喊,卻終究無力。只有雨點沙沙地敲打著窗玻璃,轉過臉去,窗外深淵一般的黑暗,讓人心生絕

輸完回到彼岸春天,已是華燈初上,小區花園中錯落有致的景觀燈出的沒有毫的暖意,這幾天氣溫驟降,寒風裹挾著細雨打在臉上仿佛針刺,我子一路小跑,正準備從湖邊岔路口拐彎回雅蘭居的時候,赫然發現湖對面的在水一方有燈出來,頓覺心跳了半拍,我疑心自己看錯,眼睛,的確……亮著燈!

“墨池!”我拔就朝湖對面跑去,地上滿是積水,差點倒……

有好一會兒,我站在門外著氣,不敢摁門鈴。

是他嗎?會是他嗎?

雨淅淅瀝瀝地下著,寒氣沁骨。

我站在門外雙手握拳狀,牙齒打著戰,這時候我已經覺不到冷,只覺整個人像是站在懸崖邊上,狂風呼嘯的當口,我的淚水奪眶而出。

因為門已經開了。

他像是正準備外出,站在門口,詫異地看著我。門口的燈太暗,我看不清他的臉,但我嗅得到他的氣息,魂牽夢繞的氣息,排山倒海般瞬間湮沒了我。

“考兒?”他遲疑著走下臺階,屋出的燈勾勒著他的影,有一種奇妙的逆效果,無數次,無數次夢中他就是這般走到我跟前,可是每次我在夢中到的只是虛無的影像,夢中的絕勝過現實的清醒,所以此刻我恍惚仍覺得是在夢中,抖抖索索地抬起手向他。而他已站到我跟前,凝視我片刻,終于出手臂將我圈懷中。所有的堅持和意志瞬間坍塌,我號啕大哭。

“我正要去找你。”他摟著我說。

我伏在他懷中,渾戰栗,完全說不出話,只能哭。他拍著我的肩背,像哄一個嬰孩,“乖,別哭了,我不是回來了嗎?”

最后我幾乎是被他抱進了屋,屋的暖氣開得很足,燈和,他將我扶到沙發上坐好,然后上樓拿了干巾給我頭發,暖氣讓我冰冷的慢慢回溫,我終于安靜下來。但我還是不放心,扯過他的巾丟到地上,抓住他的襟問:“你不會走了吧,告訴我,你不會再離開我了是不是?墨池,你說話,說話啊……”

他什麼也沒說,再次抱我,聲音低沉喑啞,“考兒,我現在就屬于你。我不走,就在你的邊……老天,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你想我嗎?”

“渾蛋!你渾蛋!”我又開始哭,抓他,踢他,揪著他上的呢大又拉又扯。他放開我,干脆了大,捧起我的臉不由分說就狠狠地吻了下來,我無法抗拒這吻,熱烈回吻著他,纏,依依不舍,我覺整個人都浮起來了,腦子里似有過山車,一路呼嘯。

我們吻得難分難舍,從樓下一直糾纏到樓上,一切都發生得那麼自然,仿佛是本能,沒有任何的猶豫和遲疑。他的床太,我跌進去的時候有些暈,覺整個人像飄在云端。暴風驟雨般的吻落在我的頸間,重的呼吸就在耳畔,他抱著我,似要將我嵌生命。

他在沉的剎那我猛地抓住他的背,覺指尖摳進了他的皮。我吸著氣,太過突然的親昵讓我有些不適,其實是疼痛的,我咬著任淚水肆流,分不清是因為疼痛,還是因為欣喜抑或悲傷,到后來我狠狠地咬住他肩背的時候,我覺得我是憤怒的。

他明知我如此深他,卻拋下我不管,他說要我過自己的生活,卻從來不知道,對我來說最好的生活就是和他在一起。我恨他,一點也不亞于我他!

“你咬我!你竟然咬我!”他一連串激烈的沖撞,鉗制住我的雙手紅著眼眶狠狠地看著我說,“你以為我愿意這樣?你以為我不痛?你以為真的能放得下?你一點都不為我想,我都要死了,如果不是萬不得已,我何至于把自己這樣……”

“耿墨池,我恨你!”我滿眶的淚水洶涌而瀉,都咬出了,“你最好弄死我,你現在就弄死我,否則你若再離開我半步,我一定會殺了你!”

他停止作,俯近我的臉,咬牙切齒,“我寧愿你殺了我,我寧愿死在你手上,如果你不能殺了我,我哪天發瘋一定會弄死自己。考兒,我想死,我時時刻刻都想死!我現在是生不如死,我不想把這痛苦強加給你,所以才給你自由,你不諒我還恨我。”

“可是我愿意跟你承一切痛苦!”我雙手捧住他的臉,吻他的和下頜,語無倫次,“這麼多年都過來了,我對你的從未改變,哪怕恨你恨得想跟你同歸于盡,我還是這麼你。墨池,我不能沒有你,你要是死了我怎麼活?求你,求你別丟下我,就當是可憐可憐我……哪怕是死去,你也只能死在我的懷里,聽明白沒有,你只能死在我懷里!……”

他眼中泛起洶涌的意,剎那的悸仿佛連他自己也未曾料到。他不由自主地我,將我地抱在懷里,不讓我看到他奔涌的淚水,“你是個傻瓜,你知不知道你是個傻瓜!你能不能我一點呢?你能不能忘了我呢?就算我愿意跟你死在一起,還是解決不了問題,我沒辦法將那些事置之不理,我一點辦法都沒有!”

他哽咽著,輕微地抖,我們就那麼抱著,一直抱著,都忘了我們為什麼抱著,為什麼躺在床上,我們剛剛在做什麼……

許久許久,他在我耳畔嘆氣,“對不起,我沒力氣了。”

“別說話,讓我這麼挨著你,你什麼都不用做,就讓我這麼挨著你。”我側躺著,抱住他赤軀,輕他的背,我閉上眼睛,仿佛又進了那樣的夢境,“真好,墨池,這樣真好,什麼都別想了,我們現在在一起就夠了,哪怕明天就死去,這一刻我仍然要跟你在一起。事到如今什麼都不重要了,也好,恨也好,都抵不上這一刻我們在一起,墨池,你聽到沒有?墨池……”

“考兒,你到底我什麼?”他將頭埋在我的發間,地呢喃著,“有時候我在想,如果我們沒有相,如果我們是陌生人,不知道我們的人生會是什麼樣子。可是我居然很慶幸我們相識,因為若沒有跟你的相識,我這一生實在乏味無趣,失敗頂……在遇見你之前,我沒能抓住一樣屬于我的東西,我丟掉過瑾宜,我毀掉過跟葉莎的婚姻,所以我后來才這麼不顧一切地想要抓牢你,我實在沒什麼可以去失去了,我不能失去你。只是考兒,這世上總有些事是不能遂人愿的,我們努力過,我們過,我已經無憾了……”

他說話的聲音越來越低,終于慢慢睡去。

我在他懷里端詳著他的臉,呼吸著他的呼吸,也已疲憊至極,唯恐這是夢,唯恐醒來后一切化為虛無,所以哪怕是沉夢鄉我仍拽著他的手。夢境中的我們在無垠的曠野上狂奔,我并不知道我們要去哪里,前方一片迷霧。也許迷霧的深是懸崖是絕壁,那也不能阻止我們奔向那個未知的世界,那里一定是個麗的世界,那里春暖花開,那里沒有背叛沒有傷害,而我們自始至終手握著手,十指相扣,永不分離。

我終究還是這個男人的。

清晨睜開眼睛,陌生的房間陌生的床。

我噌的一下從床上坐起,頓覺口一陣涼意,我下意識地看了看被子里,趕回去。四顧張,只見米的落地窗簾拉開了半邊,外面似乎還在下雨,滿室都是瀟冷的雨意。地毯是的,包的墻面上也是淺米的歐式圖紋,床是棕立柱式的古董大床,每樣家和裝飾品都不是市面上隨便能買到的,除了某人,我沒見過第二個這麼包的。

我確認這不是我的房間。

浴室的門此時從里面被拉開,耿墨池穿著藍絨布浴袍走出來,頭發上還滴著水,他一邊用著頭發一邊打量著我,臉上滿含笑意,“醒了?”

“墨池……”我終于確定這不是夢了,在被子里有些尷尬,“我,我的服呢?”

他走到床邊,居高臨下地瞅著我,“在樓下。穿什麼服,你的我哪兒沒看過?”說著手拉我,“起來,去洗個澡。”

我裹著被子不肯下床,“你先出去!”

“喲,你什麼時候臉皮這麼薄了?”他哧哧地笑,坐到床邊,撓了撓我的發,“你昨晚發燒呢,生病了嗎,害我半夜給你弄藥吃。”

“現在我的病好了。”

“可你的臉不大好。”他手探探我的額頭,“還是有點低燒。”

我擋開他的手,“沒事,就是有點冒而已,過兩天就好了。不過去新疆的行程得延遲了,我得打電話改簽機票。”

“你要去新疆?”

“是的,過去做個采訪。天太冷了,我都不想去了。”

“去吧,我陪你去。”

“真的?”我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那邊很冷呢,看這天氣我都打算延遲到明年春天再去的,你的得了嗎?”

他凝視我片刻,嘆口氣,“別為我擔心,我自己的自己有數。去新疆吧,我正好想出去氣,越遠越好,找一個沒人認識我們的地方好好待上一陣子。”

“瑾宜說到找你。”

“別管他們,如果再打電話給你,就說不知道我在哪兒。”

我有些猶豫,“我,我怎麼能騙瑾宜,那麼善良。”

這是實話,瑾宜一直以來給我的印象就是好如天使,像我這麼邪惡的人一面對,心就會變得很本沒有勇氣去忽悠

耿墨池瞅著我笑,“你不吃醋嗎?可是我以前的朋友。”

,如實相告,“你要我說實話嗎?我還真不吃的醋,我也覺得奇怪,我都看得出還是很喜歡你的,可是瑾宜天生就有那種無邪的親和力,善良、純潔,的眼神清澈得讓人無遁形,像我這種黑心肝的人都不忍心騙。”

“唔,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我趁熱打鐵,扯住他的袖子,“那你跟我講講你們以前的事吧,我知道是你的初,你們一定有很多故事吧。”

“沒有!”耿墨池果斷地打斷我的好奇心,起去浴室給我拿了條浴巾丟在床上,“趕起來,都中午了,我肚子了,我們出去吃飯。”

這人真是無趣極了,總是在關鍵的時刻轉移話題。我裹上浴袍下樓拿了服,又跑上樓洗了個熱水澡,突然想起還沒有給小四打電話,徹夜未歸,一定急壞了。待我急急忙忙洗完澡出來,耿墨池已經穿戴整齊,問我:“我們去哪兒吃飯?”

“我得給我的保姆打個電話,還不知道我在你這里。”

“不用了,早上我接了的電話。”耿墨池對著穿鏡圍圍巾,好似漫不經心,“還有你的鄰居祁樹禮,你的手機上顯示有他十幾個未接電話,他好像很關心你哦。”

我腦子轉得很快,接過他的話說:“是啊,他一直很照顧我,企圖明顯,所以你趕把我帶走吧,住這里很不安全的。”

他踱到我跟前,搭著我的肩膀說:“跟我在一起你才不安全,我什麼都給不了你,如果你能遇到一個真心對你好的人,我不會有意見。”

我木愣愣地看著他,“你,你什麼意思?”我猛地推他一把,“你什麼意思啊?什麼作我遇到一個真心對我好的人?你當我是什麼,玩膩了就一腳踢開?”

“你又來了,開個玩笑都不行。”他也板起了臉。

“這種玩笑你也開,你存心不讓我好過是吧?”我說著又要哭了,“你的心腸到底是什麼做的,丟下我大半年不聞不問,你從來不在意我會怎麼想,也從來不管我會不會痛苦,耿墨池,你到底我呀,如果不我,你讓我死心啊,只要你能讓我死心,我會恩戴德一輩子!”

“對不起。”他拉我懷,“對不起還不行嗎?你就是太敏了,我又不是那個意思。”他嘆口氣,“讓一個人死心,比讓他死去還殘忍,考兒,我沒法對你這麼殘忍。因為我沒辦法對你死心,人都要死了,心就是死不了,所以才又跑回來看看你……”

“墨池!”我伏在他前嗚咽。

兩天后,我跟耿墨池啟程飛往烏魯木齊。其實我是很不放心帶他過去的,但他執意要去,我估計他是怕瑾宜他們找過來,他想躲遠點。他自己的解釋是,希跟我度過一個好的假期,給自己多點好的回憶。當然,我必須承認若他不跟我一起去新疆,我肯定暫時也不會去,因為我要守著他,一分一秒都不離開。

在他回來的這兩天,我的確是寸步不離地守著他的,整日像個影子似的跟在他后,他去廚房倒水我跟著,他去更室換服我跟著,他上洗手間我也跟著,唯恐眨眼工夫他就不見了。耿墨池哭笑不得,問我干嗎老跟著他,我說:“我不跟著你,萬一你又跑了呢?”

飛機起飛的一剎那,我忽然想起四年前跟他一起坐飛機去上海時的景,分分合合一下就晃過了四年,我并不愿意去想將來如何,將來的事都不是我們可以控制的,夢想再強大,都抵不過命運的翻云覆雨,眼前我跟他在一起就夠了。

“我帶了足夠的藥,你放心好了,”他以為我在擔心他的,安我說,“短時間是不會有問題的,醫生說我起碼還可以活個一兩年。”

一兩年!我倒吸一口冷氣,淚水幾乎就要奪眶而出。我握著他的手,不能自控地戰栗。飛機在云彩中穿梭,自始至終,我們都沒有松開手。

那麼,這次遠行會不會是我們的最后一次旅行?

本不敢想……

我們下榻在烏魯木齊市最豪華的某家五星級酒店,第二天,按照事先聯系好的,我找到了新疆建設兵團設在烏市的總部,相關部門的同志很熱地接待了我這個遠方來客,因為不放心把耿墨池一人留在酒店,我就拉上他一起去做采訪,跟別人介紹時就說他是我的助手,耿墨池一臉愕然,私下抱怨道:“你好大的架子,居然要我做你的助手,從來都是別人做我的助手。”

“對不起,這是在新疆,你要不樂意,就一個人回酒店歇著吧。”我揚眉吐氣地說。

耿墨池看著我笑,“得勢了啊,這麼猖狂!”

中午新疆方面專門設宴款待我們,還了好幾個湖南人作陪。其中一個鄧建寧的是接待我們的主要負責人,四十多歲,老家在湖南懷化,也是當年隨大部隊來到新疆參加建設的,二十多年前他回過一次家鄉后就再也沒回去過,現已經在新疆扎落戶了。

他不停地跟我打聽家鄉的況,嘆當年事,說到,堂堂七尺男兒竟潸然淚下,他說新疆能有今天全是一代又一代建設者的汗鑄就,特別是第一代的拓荒者,他們更是付出了全部的青春和熱;尤其說起當年從全國各地過來的新疆建設兵團的兵,老鄧更是豎起了大拇指,說們個個是中豪杰,們在新疆建設中起著非同尋常的作用,不僅付出青春,還跟這里的建設者結婚生子,延續了后代,養育了后一輩的建設者。

吃過午飯,老鄧一行三個人帶領我們上路了。五個人坐著一輛越野吉普車直奔位于北疆東北方向的里坤盆地,兵團十三師的紅牧場就位于那里。之所以帶我們去這個牧場,老鄧解釋說是因為這個牧場有為數不的湖南人,尤其是當年的兵,雖然們中大多數已經退休,但們一直都生活在牧場,每一個人都是故事,很值得采訪。

終于看見草原了,我欣喜若狂。因為已冬,無邊的原野一片蒼黃,老鄧說這是個山地草原,遠靠北連綿的青山就是阿爾泰山,靠東是天山,里坤盆地就位于這兩座大山之間,山地、丘陵、草原是這里的基本地貌。雖然沒有看到綠的草原,但我的興還是溢于言表,你看那些零星散布在草原上的白氈房,悠閑的牛羊,奔馳的駿馬,還有天邊的流云,這里的一切都可以畫,一切是那麼,不知該怎樣去描繪。

耿墨池也很陶醉,一聲不吭地拿著他昂貴的單反相機對著車窗外拍。

“夠你們拍的,新疆著哪,等你們忙完了采訪,我會安排你們去天山、賽里木、喀納斯游覽,到時候只怕你們的眼睛都不夠使呢。”老鄧笑著說。

老鄧一行人要帶我們游覽新疆的名勝,我們婉言謝絕,提出自己去。老鄧沒說什麼,只是笑,想必他也知道我們的關系不同尋常。他很周到地借了一輛吉普車給我們,本來還要給我們派司機,但耿墨池會開車就沒有麻煩他們。

采訪結束后的第二天,我們就開始了新疆之旅,從烏市出發直奔天山。去天山當然是為了看天池,天池古名瑤池,傳說是古代神話中王母仙圣沐浴的地方,它深居天山東段博格達峰下,雪峰倒映,群山環抱,林木參天,站在山頂往下看,覺天池如一面天鏡浮在空中,遠的博格達雪峰在太下閃著銀,遠山在水中的倒影分外妖嬈,用“人間仙境”來形容天池真是一點也不夸張。

隨后我們開始向喀納斯進發,還在烏市的時候我們就聽當地人講布爾津縣的喀納斯風景一點也不亞于天池,而且途中有個臥龍灘和月亮灣的地方也很。經過半天的顛簸,終于很快就要到喀納斯,車子在山路上盤旋而行,首先映眼簾的是那樹葉已經開始變黃的滿山遍野的冷杉樹,在午后的照耀下,閃耀著金秋時節特有的澤,原來生命到了最后一刻還可以如此輝煌。我看了看邊專心開著車的耿墨池,一熱流直往眼眶中涌,說不清為什麼,忽然很想哭。

此時的車窗外,一條奔騰的河流從山谷蜿蜒而出,那水是冷冷的藍,一便知是由冰雪融化而,雖然在很高的地方俯視它,也能覺到那的寒意。聽說喀納斯河有九道灣,其中最著名的就是臥龍灘和月亮灣。臥龍灘是指河中央的一塊彎彎曲曲的沙洲地帶,形狀似龍,所以得其名,而月亮灣則是有兩塊酷似腳印的小沙灘,傳說是嫦娥奔月時留下的。

我們都在這兩個風景點留了影,確切地說是我留了影,耿墨池幾乎沒給自己拍過一張照片,我要給他拍,他總是說我比他上鏡頭,免得浪費電池。我不明白他怎麼這樣,一路上他話就很,心事重重的,想跟我親近,又刻意保持著距離,難以置信的是從來新疆到現在他本沒過我,雖然在烏魯木齊市的酒店同住一個房間,卻是各睡各的床,我覺得他在刻意回避與我的親近,但這種事我不可能去問他,我只是有點擔心,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什麼。

因為在臥龍灘和月亮灣耽誤了時間,我們不可能在天黑前趕到喀納斯了,只得在離喀納斯不遠的地方跟一個旅行團一起住宿,當然我們是出了一大筆錢的。太落山之前,我們跟著旅行團的人坐游艇橫穿湖面從前山攀登上了整個景區的最高點觀魚亭。在這里喀納斯湖的景盡收眼底,還可遙中蒙邊境的友誼峰。

的山是深深淺淺的黃,黃中還雜著松樹的墨綠,像一張張厚實的大地毯。山腳下的水是一顆巨大的綠寶石,因距離的遠近和角度的不同而呈現出各種澤。從后山騎馬下來,覺就像置于俄羅斯油畫之中,夕將廣袤的大地鍍上了一層金,馬兒隨著連綿起伏的山坡時快時慢地跑著,在亞熱帶特有的針葉林中穿行。

第二天清晨我們從喀納斯出來后,又經過了很有名的魔鬼城,還有克拉瑪依,以及百里大油屯,最后到達了同樣很有名的賽里木湖。當時天已經完全快黑下來了,草原賓館(所謂的賓館也不過是鐵皮房而已)已經關閉,只好不分男混居在哈薩克人的帳篷中,沒有電,在昏暗的燭中幾個人吃了只烤全羊就睡了。晚上帳篷頂上突然傳來噼噼啪啪的聲音,我驚恐得不行,睡我旁邊的一個哈薩克姑娘忙安我說是外面在下小雪夾冰雹,沒關系。我這才安下心來,看了看睡在另一邊的耿墨池,想必他是累了,睡得很安穩。

早起掀簾而出,地上已有薄薄的一層雪,遠遠近近的山上堆了更多更厚的雪,雪線在下移,而賽里木湖在晨曦中顯得格外端莊肅穆,如果不是有遠的雪山擋著,它很像大海。這里是全世界離大洋最遠的地區,也是最大的高原湖泊,湖水完全是由高山積雪融化而的,真羨慕幸運的哈薩克人,造主如此善待他們,賜予他們這麼一個似海的湖。據當地的傳說,這湖水是一位癡子的眼淚匯聚而,因此是無比圣潔的,被譽為神水。

我跟耿墨池吃過早餐后穿過公路到湖邊散步,覺這湖親近了許多,不似剛才那樣神。水很清,冰涼徹骨,潔白的浪花輕地拍著岸邊的青石子。太已緩緩升起,巨大的云朵在遠山上投下棉花緞般的影。有哈薩克牧民喊我們騎馬上雪山頂欣賞賽里木湖的全景,我有點心,但耿墨池說時間不多,我們要趕到其他的地方去。這時我意外地發現了一只被拴在帳篷外的綿羊,我它,它便停止吃草,抬眼看了看我,那眼神立即打了我,忽然想起王賓寫的那首新疆民歌《在那遙遠的地方》中的一句歌詞:“我愿做一只小羊,跟在旁”。我現在終于明白這句歌詞的含義了,只有人的眼神才會如此溫。也許它很可能就是下一批游客的晚餐,但這就是它的命運,其實我們很多時候不也一樣任人宰割,在這一點上人類和它是相同的。

耿墨池顯然也被這只小羊打了,久久地注視著它,忽然跑進帳篷拿出相機,要我跟那只小羊照張相,我欣然應允。拍完照我們就上路了,太這時候已從云層中完全出,雪山更顯巍峨拔,湖水也由深藍轉為明藍,湖邊的草地上已有好大的一片羊群。

“為什麼要我跟那只小羊照相?”我坐在車上問。

“因為你很像那只小羊,就像那首歌唱的一樣,‘我愿做一只小羊,跟在旁’。”他握著方向盤,目注視著前方,“我是真的很希自己就是那只羊……可是我無法主宰自己的命運,就像那只羊無法主宰自己被宰殺的命運一樣……”

我默然。原來這就是心有靈犀!

我們一路顛簸,沿途又經過果子、霍爾果斯口岸、伊寧、那拉提草原,風景自然不必多說,可能是一路看過的風景太多,我對這些地方沒有太深刻的印象,我唯一有所的是經過那拉提草原時看到的一小片胡楊林,火紅一片,刺得人眼睛生疼。此前我就聽說過胡楊這種樹木,說是活著一千年不老,死后一千年不倒,倒后一千年不腐,意喻其生命的頑強。耿墨池想必也聽說了胡楊不老的傳說,他將車子停在路邊,走進林中,環顧四周,趁我不備突然將我擁懷中,地吻住了我。這是來新疆后他第一次主吻我,溫纏綿,我的心一陣狂跳,地睜開了眼,竟覺我們像置火海中,天地都在旋轉、在燃燒,我在心里暗暗希冀著,若此刻我們是真的置火海,一起燃燒,又一起化灰燼,該有多好!

“考兒,你這個樣子,讓我怎麼辦才好……”松開我時,他竟然有些懊惱,仰著蒼穹眉心蹙,“我真不知道我要是死了,你一個人怎麼辦。”

“你又胡說,不是還可以心臟移植的嗎,你該對自己有信心。”一路上我總是聽見他說這樣的話,我從最初的難過變得見怪不怪了。

“考兒,很多事你不懂的。”他顯得有些心煩意

我們最后一個游覽的地方是位于音布魯克草原尤勒都斯山間盆地的天鵝湖,也是個高原湖泊,據說是國家級的天鵝自然保護區。可是這個時候哪還看得到什麼天鵝,除了發黃的草地和清澈的湖水,我們沒覺到這里有什麼特別之,所以只作了短暫的停留就離開了。

隨后我們開始返回烏市的路程,一連幾天的顛簸,我是真累了,著快點回到酒店好好洗個熱水澡,再窩進被子地睡上一覺。我看了看邊的耿墨池,也是一臉倦容,開了這麼幾天的車,他一定比我更累。可是有句話說得好,速則不達,就在我們歸心似箭的時候,我們迷路了,車子駛來駛去竟在原地兜圈,耿墨池拿出地圖看,照著地圖上的路線開,可是沒用,我們轉了兩個小時仍然沒有轉出去。

于是我只得打電話向烏市的老鄧求助,糟糕的是電話也不通,本發不出信號。這下就慘了,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要真走不出去,我們肯定會凍死在這兒,因為新疆早晚的溫差很大,尤其是冬時節,晚上氣溫最高也不會超過零下十度。

眼看著天漸暗,我和耿墨池都有點慌了,坐在車里不知道往哪兒開,前面是一無際的暗黃草原,連雪山都看不到了,本無法辨別方向。

“怎麼辦?”耿墨池也沉不住氣了。

“就往那兒開吧。”我用手隨便指了個方向,“開不開得出去聽天由命了,如果真凍死在一起……那正如了我的愿了。”我看他一眼,故作鎮定地說,“你覺得呢?”

耿墨池一怔,忽然笑了,連連點頭,“也是,這樣的結果再好不過,就這麼著吧。”說著他發車朝我指的那個方向開了過去,完全是賭一把了。

不知道怎麼回事,車開了沒多久,我們發現氣溫有所回升了,而且四周的草原也開始變綠,到后來漫天的綠竟連到了天邊,真是奇怪,現在這個季節草原應該是黃的,就跟我們一路看過來的草原一樣,怎麼會變回綠了呢?不僅是草變綠,我們還發現草原上繁花四,點綴得草原分外麗燦爛,打開車窗,清新的野花香隨風沁心脾,頓覺神清氣爽,倦意全無。

“這是哪兒呢,地圖上沒有啊。”耿墨池有點不著頭腦。

“管他是哪兒呢,這里的氣溫很高,晚上咱們可以幸免于難了。”我笑著說。

我們把車停在了一個湖泊邊,那湖不大,湖水清澈,湖邊有很多嬉戲和盤旋的水鳥,我走過碧綠的草地來到湖邊,看著那湖,腦中霎時電石火,這湖我來過!一定是夢里來過,否則不會如此悉,它雖然沒有一路上我們看過的天池、喀納斯湖、賽里木湖和天鵝湖寬廣麗,但它真的很悉,藍天白云下湖水瀠洄如帶,湖邊水草飄搖,還有那自在游的小魚,恍若隔世般帶著似曾相識的氣息撲面而來,我站在湖邊驚詫得半天說不出話。

耿墨池忙問我怎麼了,我說這湖我來過,耿墨池笑我大白天說夢話。我也覺得有點不可思議,“不,你不懂,我是真覺得來過,很悉……”

“你真是多愁善,”他著我笑,“不過我現在明白當時選房子時你為什麼會選彼岸春天的雅蘭居,那個湖多跟這兒有點像呢。”

后來我們坐在湖邊說話,他罕有地提到了他的妹妹安妮,是他母親收養的一個兒,他說安妮也很喜歡湖,原先是學畫的,從小就喜歡畫湖,各個季節的都有,湖邊都是郁郁蔥蔥的樹林,湖面上永遠有漂著的小船。我問他:“你妹妹現在在哪里?”

他搖頭,“不知道,年開始就在世界各地飛,我都兩年沒見著了,不過說今年圣誕節會來上海看我。”

“你自己的妹妹呢,你怎麼會不知道在哪里?”

“唉,你不了解,我這個妹妹從小就很混賬,離經叛道,家里沒人管得住。不過跟瑾宜關系倒是蠻好,兩個人格完全不同,卻得比我還親。”

“你跟瑾宜為什麼分手?”我冷不丁又跳到這個話題。

出乎意料的,耿墨池沒有像往常那樣果斷地拒絕,而是陷了沉思,那一瞬間的恍惚讓我察覺到他心底翻涌著巨浪。

“緣分吧,這種東西,真的要看緣分。”他沉思良久后的回答仍然含糊。我端詳著他,尋思著他諱莫如深的神到底是對那段淡然了,還是在掩飾或者保護著什麼,我想應該是保護吧,我不清楚他心底是否還著那個孩,但他很在意卻是顯而易見的,越在意越不愿提及,所以他一直將深藏于心,生怕會有誰傷害到

他對自己過的人如此珍視,我想我應該欣,這足以證明他冷酷的外表下其實有著一顆悲憫的心。無論是曾經擁有,還是已經失去,于他而言都是彌足珍貴的。

我嘆口氣,心底滋生出一種難以言說的酸楚,他瘦削的臉龐,“你不要有顧慮,以為我會吃醋什麼的,不,我不會吃醋。因為那是你的過去,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過去,我也一樣。你這麼珍惜自己過的人,讓我很,真的。我一直記得你跟我說的那句話,一個人,不是單純的占有,而是讓對方幸福,我很認同這句話。”

他拉下我的手握在手心,表有一瞬間的失神,好像在極力地克制著什麼,“考兒,謝謝你這麼諒我。你說得沒錯,對于我的人我會用生命去珍惜,這種珍惜并不是長相廝守,而是默默地看著,盡我所能地幫助,祈禱幸福,我對瑾宜就是如此,對你,也是……一樣的……”

我尋思著他這話里的意思,打量著他,“你想說什麼?墨池,你有心事。”

“我能有什麼心事,就是覺得……覺得自己的這樣,我給不了你要的幸福,考兒,我越是你心里越絕,你不會明白的。”他別過臉,看向遠

“墨池,你怎麼老是對自己這麼沒信心呢?現在的醫學這麼發達,不會沒有辦法的,而且你應該明白,兩個人相最重要的是在一起,我掙扎到現在就是想跟你在一起,哪怕有時候跟你慪氣,只要能睜開眼睛看到你,手能到你,空氣里有你的氣息,我覺得比什麼都幸福。當然我也希你能幸福,如果放手可以就我們兩個的幸福,我早就放手了,你自己想想我跟你認識快五年了,我們究竟是因為什麼牽扯到現在?就是因為,我們彼此深,沒辦法分開……”

“對不起。”他摟過我,將我的頭埋在他前,吻著我的發,“對不起,考兒。”他反反復復就只有一聲“對不起”,除此之外他再也說不出別的話,眼睛始終盯著湖面。

這時候已是傍晚時分,天邊絢爛的晚霞將整個湖面染了紅,湖像著火了般,燃燒著狂熱的激。那些水鳥也要歸巢了,撲騰著翅膀掠過湖面沖向漫天彩霞,湖邊的鳥鳴聲一時間此起彼伏好不熱鬧。耿墨池拉我回去,我有些依依不舍,他就說:“明天再來吧,相機的電用完了。”

我只得跟著他上車,也許是累了,我們一路無話。

但我還是覺被一種完全陌生的緒籠罩著,這緒不是來自我本,而是來自邊的耿墨池。我覺他心在醞釀著什麼,很微妙,就像之前看過的喀納斯的湖面,一會兒彩明朗,一會兒深沉,一會兒清澈見底,一會兒深不見底,他的心總是這麼變幻莫測,比天池平靜,比喀納斯湖激,比賽里木湖狹隘,比天鵝湖憂郁……

很奇怪,離開湖邊后,我們返程的方向突然明朗起來,草也漸漸泛黃,氣溫驟降,眼前又恢復了寒風蕭瑟、黃草漫天的蒼涼景象。

“真是見鬼了。”耿墨池覺得匪夷所思。

終于在晚上回到烏市的酒店,我們跟當地人談起了那個湖,他們一臉迷,都說他們在本地住了幾十年了,從來沒見過那樣一個湖,連聽都沒聽說過。我不信,跟他們爭論,一遍遍地描述那個湖的樣子,他們還是堅持說沒見過,還說已冬,新疆的草原不可能是綠的,水鳥也早已南遷,更不可能有鳥兒歡騰于水面的場景出現。后來我們又問了好幾個導游,他們也都說沒見過,我說是不是你們沒去過掉了那個地方呢。他們大笑,說他們天天在這地兒打轉,別說是個湖,就是個耗子不掉。我還是不信,耿墨池就說明天再去一趟那湖,照幾張照片就是了,有了照片他們不信也得信。我只得作罷,但夜里睡覺卻很不踏實,滿腦子都是那個湖。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催耿墨池上路,我們開著那輛吉普車又是一路飛奔,但奇怪的是,無論我們如何憑著記憶去尋找,再也沒有見到那個湖,我的心懸了起來,難道昨日所見只是幻覺?怎麼可能是幻覺呢?我不甘心,又接著找,可找來找去都是在原地打轉,耿墨池就說不能再這麼找下去了,再這麼找汽油耗完了就麻煩了。我哭了起來,說怎麼可能沒有那個湖呢,大白天的我不可能是在做夢。耿墨池擁住我,嘆道:“佛書上說,凡事都講個緣,不僅是人跟人,人跟事也是一樣的,有緣就能見到,緣若盡了,哪怕是近在咫尺也見不到。”

我無語,心底莫名有種不祥的預……

可是老鄧知道了我們的奇遇后,反而說我們是有福的人,因為這種況以前也有游客遇到過,他說能見到這個湖是吉祥的征兆,一般人是見不到的呢。

我和耿墨池半信半疑,心里卻在想,我們真的是有福之人嗎?

兩天后,我們返程回星城,趴在飛機的窗戶上,我還在尋找那個湖,期能在高空看到那個湖,可飛機下面是厚厚的云層,什麼也看不到。我徹底絕了,好半天沒說一句話,心里開始有點信耿墨池講的佛的說法,有緣就能見到,緣盡就一切枉然。

我靠在他的肩頭喟然長嘆:“墨池,我覺得我的前世可能就是那個湖。”

“唔,那又怎樣?”耿墨池閉目養神不知道在想什麼。

“我一定是在等著誰,真的,用一湖的淚水從前世等到了今生,如果仍然等不到,來世我肯定還會等,我的來世還是一個湖……”

耿墨池摟我,“你太傷了。”

我嘆息,緣生緣滅,緣盡絕,這世上所有的事大抵都是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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