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這樣第十六章

我用盡全部的力氣去一個人,不求回報,只求他安好,不求長相廝守,只求死后同

已經快一個月了,西雅圖的雨季好像才剛剛開始。淅淅瀝瀝的小雨籠罩著這個繁華又安靜的港口城市。我和耿墨池的生活已經趨于平靜,但他的病卻非常不穩定,每天眼睜睜地看他大把大把地吞藥,看他日漸消瘦,看他食日減,還經常反胃嘔吐,我心如刀割卻又無能為力,我什麼都不敢要求了,容忍了他的壞脾氣,以至于他沖我發火時,我竟然還有些悲哀的欣喜:這個男人還有力氣罵我,他還活著,如果哪天他躺著不了了,我該怎麼辦?

耿墨池始終沒有與我有過親的關系,我們仍然是分開睡的,他睡床上,我在他邊上打地鋪,方便照看他,慢慢地也就習慣了。

這天晚上,外面刮著很大的風,雨點唰唰地打在玻璃窗上,船都在搖晃。溫度陡然降了好幾度。我冷得無法睡,在被子里蜷一團。

“上來睡吧,今晚很冷。”他聽到了我的吸氣聲,了惻之心。

“不用了。”我拒絕。

黑暗中一陣窸窸窣窣,他翻下床來。

“你就是這麼死倔!”他俯抱起我,放到的床上,與我相擁而睡。

可是半夜的時候我醒了,耿墨池在床上翻來覆去,似乎很難,我要送他去醫院,他說沒事,就是胃不舒服,呼吸也有點困難。

我不停地給他胃,墊高他的枕頭,盡量讓他呼吸順暢。此時月過落地窗灑在床頭,他的臉很不好,看得出來他在極力抑自己的痛苦,不敢出聲,怕我擔心。我在黑暗中看著這個飽病痛折磨的男人,也只能保持靜默。

淚水無聲地落我臉頰。

“你哭了。”

“沒,沒有。”

“還說沒有,我都聞到你淚水的味道了。”黑暗中他閉著眼睛,可是好像什麼都明白。

我沒有說話,一遍遍地他的口,想讓他覺舒服些。

片刻后,他忽然又說:“圣誕我想回趟新西蘭。”

“為什麼想去新西蘭?”

“去看看我媽。”

“哦。”

“也許是最后一次去看了。”

“墨池!”我哽咽,黑暗中抱了他,好像只要這麼地抱住他,他就不會離去一樣。

耳畔有他沉重的呼吸聲。

他下頜挲著我的頭發,輕嘆著,“你要有心理準備啊,考兒……”

我用盡全的力氣抱著他,將頭埋得更深了。

有沒有心理準備會改變得了什麼呢?我們怎麼算計都算計不過命運,當初上他時就沒有心理準備,可是我從未真正后悔過,了,錯就錯了,對我來說,這份還真像那座亙古的瑞尼爾雪山,無論結果如何在我心里已經永恒。

一直到后半夜,耿墨池才在疲憊中昏昏睡去。

早上,吃早餐的時候他顯得有些走神,我問他在想什麼。他“嗯”了聲,抬眼看我,用一種我從未見過的深邃目凝視著我,忽然說:“我們搬家吧。”

我真的不太懂耿墨池,在船上住得好好的,忽然嚷嚷著要搬到岸上去住。我不答應都沒轍,他決定了的事豈是我可以反駁的。可是搬家那天,當他把我領到亨利太太的房子前時,我只覺得天旋地轉,想死的心都有了,那時候我就猜他可能蓄謀已久。

我差不多是被他拖進了新家,一進門,我就吃驚得都合不上,亨利太太家的裝修雖然大致沒變,可所有的家擺設全換了,包括窗簾、地毯、裝飾品,全都是煥然一新。耿墨池對生活的要求一直很高,吃住都是很講究的,從來不會用別人用過的東西。正如我猜測的那樣,他買下這房子絕不是一天兩天了,他早就計劃好了的!

茱莉婭肯定第一時間將我們搬來隔壁的事告訴了祁樹禮,晚上祁樹禮就過來串門了,耿墨池剛好下樓,非常難得地對他的新鄰居也是老鄰居出了笑臉。

“不好意思,剛搬來的,不好招待你。”

“沒關系,我們又做鄰居了,我高興還來不及呢!”祁樹禮看著我們搬到他隔壁,眉開眼笑,非常熱出手,“歡迎,歡迎,這下就熱鬧了,我們很有緣分嘛。”

“是啊,很有緣分。”耿墨池也笑呵呵地握住他的手。

我瞪著這兩個握手言和的男人,一時搞不清狀況,這倆男人什麼時候關系這麼好了?祁樹禮跟耿墨池客氣地寒暄,“以后就跟自家人一樣,有什麼需要幫忙的,盡管說,我來安排……”

“謝謝,暫時沒有。”

“用人呢?用人請了沒有?”

“這個……還沒來得及請。”

“那我把茱莉婭過來幫忙吧,反正也跟了Cathy兩年,互相了解,你就不用再去找了,不好,免得費神費力。”祁樹禮微。

“那你家怎麼辦?”

“我嘛,再找人就是了,一個電話的事。”

“那真是謝謝了!”

“又來了,說了不要這麼客氣,跟你做鄰居我很高興,知知底的,還可以免費欣賞世界一流演奏家彈琴。”

“對,我們都知知底,呵呵。”

“是啊,呵呵。”

兩個男人坐在新換的沙發上,笑容可掬,侃侃而談,禮貌紳士得跟兩國元首會面似的。耿墨池始終沒告訴我為什麼搬過來跟他的死對頭做鄰居,我一問,他就打太極,“這世上沒有永遠的朋友,當然也沒有永遠的敵人。”這是他的回答。

狐貍和獵人也能做朋友?鬼才信!

但兩家的房子挨得太近了,花園連著花園,僅隔了道柵欄,三樓臥室的臺相隔也不過幾米,站在臺上打招呼沒有一點問題。晚上有窗簾拉著,白天卻可以清楚地看到對方在房間的活。我就經常看到祁樹禮穿著居家服在房間里走來走去,目時不時地看向我這邊。

大多他看到我的時候,我一個人在臥室里搞衛生。耿墨池很怪,有潔癖不說,除我外任何人不得進他的臥室,包括茱莉婭,臥室的衛生必須得我自己手,我還是跟個仆人似的,整理被褥,換床單,,給地毯吸塵,清洗浴室,刷馬桶,什麼活都干。耿墨池最痛恨房間里有頭發,只要看到了就有我好果子吃,每天他起床后,我就赤著腳,在鋪著厚厚的拉地毯的臥室里找頭發,床上床下,沙發邊,窗簾后面來回地找,就差沒拿放大鏡找了。祁樹禮幾次看到,都在對面臺大聲問:“Cathy,在找什麼呢?”

我不好意思說找頭發,回答道:“找魂呢。”

被人窺視的覺真不好,我跟耿墨池多次提出搬到別的地方去住,耿墨池堅決不肯,這個人軸起來你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最讓我惱火的是茱莉婭,我讓過來幫忙簡直是愚蠢至極,因為茱莉婭就是祁樹禮安在我和耿墨池邊的眼線,我們的一舉一都逃不過他的“監視”,有時候我跟耿墨池吵兩句,一杯咖啡的時間祁樹禮就會知道,甚至于我下午午睡了多久,晚餐吃了什麼,我和耿墨池出去散步了多久,祁樹禮都了如指掌……我簡直快瘋了!

我要轟茱莉婭走,耿墨池還不同意,理由是“我就是想讓他知道,我們有多相”,可是老天作證,我們哪里有相,既沒有同床共枕也沒有擁抱親吻,不吵架就燒高香了!耿墨池的病反復不定,脾氣也變得很糟糕,就發火,發完火又后悔,這跟他服用大量的藥有很大的關系。

那些藥在控制他病的同時也帶來很大的副作用,傷害他的臟,影響他的緒,大多數時候他跟我吵我只能忍著,沒有辦法,我不能明知他是個病人還刺激他。

這天晚上,耿墨池在大量嘔吐后拒絕服藥,我怎麼勸他都不聽,最后他把杯子都摔了,要我滾,他不需要我這樣一個老媽子。我氣得沖出家門,滿腹委屈無傾訴,一個人在湖邊游來去,走累了就坐在椅子上哭。夜間的溫度很低,我穿著單薄的子,冷得抖一團,腦子也慢慢冷靜下來,我開始想耿墨池脾氣發完了沒有,待會兒回去怎麼才能哄他服藥。

一輛車子緩緩從湖邊開過來,車燈將我照得通明。

“Cathy,怎麼是你?”車窗搖下,祁樹禮探出頭一臉詫異,“這麼晚了,你一個人在這里干什麼?”說著他打開車門走下來,上下打量我,“出什麼事了?他又沖你發脾氣了?”

“沒事。”我狼狽地抹淚。

“還沒事,臉都凍青了,趕到我那兒去坐會兒。”他手拉我。

“我說了沒事,等他氣消了我再回去。”

“等他氣消了,你就凍死在這兒了!”

“不要你管!”

“我不管,誰管?你爸媽到現在還以為我們在一起呢!”他又拉住我的手,溫言細語,“這樣吧,到我車上坐坐,里面暖和些。”

這次我沒有拒絕,因為我實在是太冷了。他把車開到路邊的一個樹林外,將暖氣開到最大,還把西裝外套下來給我披上。“還冷嗎?”他摟我的肩膀問。

“不冷了,謝謝你!”我有些不自在地推開他,我已經不習慣跟他這麼親近了。

祁樹禮幽暗的眼底浮出悲傷的目,他看著我嘆息道:“Cathy,就算我們現在分開了,我還是可以照顧你的對不對,有必要這麼抗拒嗎?”

我打開車門就要下去,他一把拽住我的胳膊將我拉回去。

“干嗎!”我掙扎。

“他的氣沒那麼快消的,急什麼!”祁樹禮嘆氣,手又攬過我的肩膀,“真的一點兒都不懷念我們在一起的日子嗎?過去我所有的付出真的一點兒都不值得你惦念嗎?我可是每天都在想我們的過去,越想越悲哀……考兒,我真的很難過……”

他又我“考兒”!我別過臉不愿看他,他就手把我的臉轉過去,我看到他眼神里的黯淡,許久沒有這麼近距離地端詳他,覺他似乎老了許多。

祁樹禮也看著我,眼神絞痛,“考兒,你要弄清楚的是我默許你回到耿墨池邊不是因為放棄了,而是因為我顧念他終究是沒幾天日子了,你留在他邊照顧他,我也算做到了仁至義盡,不然你會怨我一輩子。”

“你什麼意思?”我像是被灼痛了一樣看著他,“你在等他死嗎?”

“考兒,你這是什麼話,什麼我等他死啊?”

“你不就是這意思嗎?什麼默許我留在他邊,什麼仁至義盡,你以為你是誰啊?耿墨池是沒幾天日子了,他要不做心臟移植就得死,你大概覺得他要一死我肯定又會回到你邊吧,你把我當什麼了?”

“考兒,你就是這麼看我的?”

“你不就是這麼想的嗎?我不過是穿了你而已!”

祁樹禮真生氣了,拉下臉,“你簡直是混賬!”

“是啊,我是混賬,我還是白眼狼呢,你對我這麼好我就是不領!我不僅不領,我今天還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訴你,不管耿墨池還能活多久,我一定會守著他到最后,不需要你默許,不需要你批準,無論是過去我在你邊還是現在我們已經分手,我都是獨立的人,我沒賣給你!就算耿墨池死了,我也不會回到你邊的,我和你早就結束了,OVER了,聽懂了嗎?”

我一口氣說完,推開車門狂奔而去。

“考兒——”祁樹禮放下車窗沖我喊,“你一定要這樣絕嗎?”

我沒有回頭,一路狂奔。

淚水已經不自覺地淌了一臉,我知道我欠后這個男人,但沒有辦法,不是禮,可以隨意饋贈,即使他恨我,也好過我自欺欺人地敷衍他,拖累他一輩子。

此后很多天,祁樹禮都沒有來串門,偶爾在花園見司機來接他,他也是行匆匆地上車就走,目瞅見我時像看一個陌生人。

我想我是真把他得罪了。

這樣也好,至他不再對我抱希,時間總能沖淡一切,他終究要面對我們已經分手的事實,兩年前我在他懷里咯的時候,他就應該明白,今生我只會為一個人活著,或者死去。可是他至今不能正視這件事,想來人都是有弱點的吧,即使是祁樹禮這樣理智的人,也避免不了在某件事上鉆牛角尖,我只能祈禱他可以盡早想通,除此外我無能為力,即使他恨我,我也沒有辦法。

但我很快就顧不上祁樹禮恨不恨我了,因為還有另外一個人更恨我,我差點忘了米蘭的存在,直到那天早上接到的電話。

那天是難得的好天氣,下了快一個月的雨終于停了,天空碧藍得像洗過一樣,清晨的慢慢地躍上翠綠如蓋的樹梢,毫無遮攔地照進客廳一百八十度的落地大窗,過窗子可見園子里一片綠意盎然,很多我不上名字的花兒都開了,茱莉婭一早就打開了窗戶,滿屋都是清淡的花香。

電話打來的時候,我正在準備耿墨池的藥,他還在睡,沒有起床。

茶幾上的手機響了,我看都沒看號碼就拿起來接。

我還沒來得及開口對方就自報家門:“是我,米蘭!”

我的心蹦到了嗓子眼。

“你到底想要怎麼樣,你已經一年沒有給我贍養費了……是不是有新歡了?我知道你現在在國,別以為躲在國我就找不到你。耿墨池,你不要太過分,雖然我們是分開的,但我是你太太,你不給我錢我靠什麼生活,你說話啊!你啞了!……”

啪的一下,我掐掉了電話,關了機。

這個人,兩年不見,還是一點都沒變,聲音如此刺耳,隔著話筒都能想象涂滿脂猙獰的臉。想想真是不可思議,我居然跟有過十幾年的友誼!耿墨池醒來后,我把米蘭打來電話的事告訴了他,這次他沒有刻意回避,冷冷地甩下一句:“別理現在已經瘋了。”

我很想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看了我一眼,沒有回避,語焉不詳地講了些這兩年發生的事,雖然是語焉不詳,但大致的來龍去脈我還是聽清楚了。耿墨池說,他跟米蘭去日本后一直就是分居,各過各的,互不干涉,起初他會定期地支付相當數額的贍養費給米蘭,后來他發現把這錢用在了不該用的地方,所以一年前就終止了給贍養費。米蘭吵鬧不休,千方百計找他要錢,但他的態度很堅決,要錢可以,除非離婚!否則一分錢也不給。

“你不給錢,靠什麼生活啊?”我有些不解。

“我給的錢還嗎?”耿墨池一說到這就憤憤不平,“自跟我結婚起,從我這里撈走的錢數以千萬計,還不包括我送給的房子、車子、珠寶等,作為我的太太,我還可以給更多的財,但是這個人太惡毒,拿著我的錢……”

“怎麼樣?”

“……”耿墨池瞅著我,似乎說不出口。

但我猛然想起兩年前去日本看他時,祁樹禮跟我說起過,米蘭和耿墨池的一個日本助理搞在一起,當時我不太相信,現在似乎覺得這事并非是空來風,米蘭多半是拿著丈夫的錢去養“小日本”了,所以耿墨池才說把錢用在了不正當的地方,因而切斷的經濟來源。縱然耿墨池對沒有,但兩人畢竟是夫妻關系,而耿墨池又是有份的人,米蘭給他戴綠帽子明擺著就是想讓他難堪,要他名譽掃地,被人恥笑,好歹毒的人!

“不開心的事就別提了,我只要你現在好好的。”我握住他的手,心疼不已,這個男人還沒死,神就已經進了地獄飽折磨。我真的很同他。

耿墨池將我的手反過來握在手心,挲著,低語道:“知道我這輩子最后悔的事是什麼嗎?就是娶!這是我今生最無法原諒的錯誤,現在我是得到報應了……這個人,比我想象的還貪得無厭,現在就等著我死,好侵占我的財產……”

外之要就給吧。”我勸他。

耿墨池沒有吭聲,默默看了我會兒,目悲涼,我心底泛起酸楚,幾乎就要落下淚來。他嘆口氣,拉我坐他膝上,著我的頭發。

細細的吻落在我的上和頸間,明顯帶著克制,但足以讓我輕飄飄得忘乎所以,我摟住他的脖子,慢慢地回應著他。

屋子里的花香越發濃烈起來,沁人心脾。

也許是直覺,我下意識地睜開了眼睛,窗簾是開著的,一眼就看到對面臥室臺上站著個人,正是祁樹禮,手里夾著煙,居高臨下地注視著這邊。距離有點遠,他又是在樓上,其實看不清他的表,但我仍覺到他目中的寒意,毫無遮攔地看著這邊的客廳。

他說他默許我留在耿墨池的邊是他的寬容,現在謊言一下就被穿了,這個男人或許是寬容的,但在上不可能做到寬容,他不恨耿墨池,恨的是我!

盡管我極力回避,但還是避免不了要去隔壁那棟房子,耿墨池要我陪他回新西蘭跟他母親一起過圣誕,可是護照在祁樹禮那里,當初搬出來的時候很匆忙,很多東西都撂他那邊了。我不好直接找他要,免得他以為我們要遠走高飛似的。我決定親自去拿。

瞅準了時間,耿墨池不在家,祁樹禮也上班去了,我大搖大擺地晃到了隔壁。他新雇的用人認得我,我簡要地跟說明況,就讓我上了樓。

我先在書房里翻了個遍,沒找到,又到臥室,床頭柜,梳妝臺,每個屜都仔細地翻找,找的時候覺自己是個賊,盡管這房間我住過兩年。

這個時候,祁樹禮可千萬別出現,否則他真以為我是來東西了。可是,可是世間就有這麼巧的事,當我在梳妝臺的屜子里沒找到護照,懊惱地抬起頭時,猛然發覺鏡子里走來一個人,一的西裝,搖搖晃晃地站在了我后。

這個男人,怎麼老是喜歡突然出現在我后,早晚我會被他嚇出心臟病。

“你在找什麼?”他在鏡子里看著我,臉上好像還帶著約的笑意。

我尷尬地轉過,“這個,我,我找……護照……”

“你終于過來了,我以為你再也不會進這個房間。”他眼神迷離,一酒氣,似乎剛從外面應酬回來。喝了酒的男人是很危險的,我得趕撤。可是他一把拽住我的胳膊,拖進他懷里,不由分說就抱住了我,“別走,考兒,別走,我想你……”

我使勁推開他,“你,你喝多了!”

“沒喝多,這點酒算什麼!”他拽牢我,我的臉,眼神卻很悲傷,“你有了他就把我丟在一邊,不管我的,當著我的面跟他親熱,你知不知道我好難,考兒,我真的很難,每天晚上我都睡不著,一想到他取代了我的位置我就恨不得放把火把這兩棟房子燒了……”

“你真的喝多了!”我把他的手拉開,他卻捧住我的臉猛地吻了下來,我又踢又打,最后竟被他摁到了床上,他拉上窗簾,開始解西服的扣子。

“不,Frank,你不能來的,我們已經分手了……”我邊說邊往床頭,可是他下西裝外套后了過來,無論我怎麼求饒,他就是不放手。雖然我跟他共同生活過兩年,可是我的和心靈從未在他這里達統一。回到耿墨池邊后,心早就不屬于他了,現在更加無法接跟他的之親,的疼痛分外清晰,而他激澎湃,輕而易舉就占據了我的全部。

我一直在哭泣,當年在他懷里咯的時候都沒哭得這麼厲害,仿佛被四分五裂般,對這個男人曾有的激和愧意,全在這一刻毀了。

水退去,沙灘總是盡顯狼狽。我覺我就是一橫在沙灘上的骸,暴下,沒有人來掩埋,只會等著海鳥過來一點點地啄食。

他很溫地給我,給我穿好服,然后將我地抱在懷中,親吻我的額頭,“對不起,考兒,這陣子我都要瘋了,怎麼勸自己都沒用,那天晚上你跟我說了那些話后我很害怕,你說即使耿墨池死了,你也不會回到我邊來,不,考兒,你不能夠這樣斷了我的念想……”

我大哭著掙他,跳下床,狂奔下樓。

他沒有追下來,甚至沒有喊我。

好在耿墨池出門了,我有足夠的時間調整緒,我把自己關在屋子里哭了很久。

晚上,我收到他的短信,就三個字:“對不起。”

我沒有回他,而是將他的號碼直接刪除,并拉黑名單。該了結了,再這樣沒有結果地糾纏下去只會讓彼此更狼狽和難堪,等從新西蘭回來后我得搬離這棟宅子。

翌日早上,祁樹禮派助理大衛送來了護照。

耿墨池不明就里,還要大衛轉達了他的謝意,只有我黑著臉坐在沙發上,一句話都不說。下午的時候,耿墨池突然要我跟他出去走走。我們走馬觀花,轉到城北的KerryPark(凱瑞公園)。說是公園,其實只有一片綠地,幾把長椅,但視野極其開闊。

“不知為什麼,我很喜歡這座城市,盡管我來這里不過幾個月。”耿墨池點了支煙,輕輕吐出一口。

“我也很喜歡這里。”

“我知道。”他出手臂攬住我,目直視著前方的瑞尼爾山,“真想在此長眠……所以臨走前想再看看這座城市,我已經訂好了飛新西蘭的機票,過兩天就走。”

我“嗯”了聲,將頭靠在他肩上。

耿墨池明顯有心事,緩慢又遲疑地說:“考兒,我在湖景墓園那邊已經看好了墓地,那里風景不錯,站在山坡上可以見湖區,到了晚上,燈火會很璀璨。”

我抬頭看著他,視線突然被一層淚霧遮掩。

他竟然連墓地都準備好了?

耿墨池也看著我,很平靜,“聽我說,這一天終究會來,所以我得給自己安排好后事,你要答應我好好地活下去,不要太想念我,如果你過得不好,我睡在地下是不會安寧的。”

“墨池!”

“你一定很好奇我為什麼會把墓地選在西雅圖,因為這里有你啊,每當夜晚降臨的時候,我的墓地可以見湖區的燈火,這樣我就會覺得我離你不是太遠,我可以看得到你,你幸福,或者你悲傷,我都看得到,所以考兒你一定要讓自己幸福,就算是為了我。”

“那你先答應我一件事,我才能答應你。”

“你說。”

“不管你的墓地在哪里,請在旁邊給我留個位置,等哪天我也要走了,就可以直接去那里找你,這輩子我們已經沒有希了,有沒有下輩子我不知道,我只希在那個未知的世界里能有你的陪伴,哪怕是天天吵架,我也會很滿足。”

耿墨池看著我,半晌沒有吭聲。

“你答應我,我就答應你。”

“好,我答應你,我會在墓地旁邊給你留個位置。但是你要跟我保證在沒有最后躺進去之前,你一定要好好活著,不能做傻事,如果你自暴自棄,悲傷頹廢……”

“做鬼也不放過我,對不對?”

“對!”

“你真是個無賴,可是我你,墨池。”

“你也你,白癡!”耿墨池吻了吻我的臉頰,聲問,“圣誕節要到了,想要禮嗎?”

我心中涌起一陣甜上卻說:“那也要看你愿不愿給啊,我可不想自討沒趣。”

“給,當然給!”他顯然早有準備,從兜里掏出一個紫紅的天鵝絨小盒子遞給我,“打開看看,喜不喜歡?”

我遲疑著接過盒子,端詳著。

“打開看看啊,放心,不是炸彈。”

盒子打開的剎那,一道刺眼的芒讓我一,雖然約猜到了,但是真的見到還是讓我驚嘆得說不出話。其實就是一枚鉆戒,非常復古的款式,中規中矩,不過是因為顆粒碩大,拿在手心頗有些分量,以前他也不是沒有送過我禮,也都是價值不菲的東西,但從未送過戒指,可能他跟我一樣,心里都明白戒指意味著什麼。

他不是送不起,而是不知道以什麼份送。

而我,也不知道該以什麼份接

我將戒指拿在手心輕輕挲,只覺黯然,“干嗎送我這個呢,很貴的吧?”

“考兒,這是我能想到的最正式的形式,我曾經錯過了一次給你親手戴上戒指的機會,錯過之后我才知道這樣的機會再也不會有了,那個愚人節的玩笑毀了我們原本唾手可得的幸福,也將我自己置于萬劫不復之地,我沒有辦法再給你一個名正言順的婚禮,只能補送你這枚戒指,在我心里,你才是我今生最珍的妻子。”

我擺著頭,心里像堵著什麼一樣,非常難過,“墨池,這些已經不重要了,真的不重要了。”

“但對我來說是重要的,這幾乎了我的一個心結,考兒,我做過很多對不起你的事,這件事是我最疚的,如果不給你戴上這枚戒指我沒辦法釋懷!”

“墨池……”

“來,我們現在宣誓。”他握住我的手,深地凝視著我,“白考兒小姐,現在我問你,你愿意嫁給你眼前的這位耿墨池先生,在神面前和他結為一他、安他、尊重他、保護他,像你自己一樣,不論他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貧窮,你始終忠于他,直到離開世界,你愿意嗎?”

我哽咽著說不出話。

“你愿意嗎?”

“我,我愿意。”

“我也愿意,非常非常的愿意!”說著他將戒指鄭重地戴在了我的無名指上,俯輕吻我的手背。那一剎那的悸,難以言喻,我戰栗著幾乎不能自已,他抬起頭來,眼中分明有閃爍的淚角卻勾起笑意,“現在,你就是我的妻子了,法律不承認,上帝承認。在你我心里,我們都是彼此無可替代的配偶,這就足夠了。”

“墨池!”我撲進他懷里,泣不聲,“你這個傻瓜,沒有這個戒指你在我心里也是無可替代的,你知道我并不在乎這些東西……”

他抱我,著我蓬的頭發,深深地嘆息,“考兒,不管你在不在乎,我能給你的也只有這個了。這可是我派人從南非選來的鉆石,請名師專門打磨的,你再看看,有沒有發現這顆鉆石泛著藍?”

我把戒指對著一照,還真是的,那奇異的著瑩瑩的藍,冷冽神,仿佛來自宇宙某個遙遠的星球。

可是再稀罕的東西,都不及眼前的這個人珍貴。

我要的只是跟他在一起。

“知道這鉆石什麼名字嗎?”他問。

“它還有名字?什麼?”

神的眼淚。”

神的眼淚?”我很詫異。

“是的,這種鉆石很稀有,傳說在南非的某個森林里住著一個麗的神,上了一個勇敢的獵手,可是這個獵手后來卻背叛了神悲傷至極,整夜地哭泣,在哭泣的地方,總是落滿一地的鉆石,原來這個有某種神的力量,一哭眼淚就會變鉆石。而那個背叛的獵手卻在哭泣的地方地撿鉆石,神發現后這才明白獵手是故意的,一怒之下刺死了獵手,隨即又挖出自己的一雙眼睛,這樣就永遠不會再哭泣,沒有眼淚,就沒有藍的鉆石,也不會再有人來欺騙了……”

我聽得呆了,“好凄的故事!”

“是啊,很多年前我就聽說過這個故事,也知道有這種鉆石,派人在南非找了兩年多才找到。”

“兩年多?”我吃驚地張大

“沒錯,兩年前我還沒去日本,知道自己遲早要離開這個世界,就想送你點什麼留作紀念,可惜當時沒有找到。直到年初才獲得了確切的消息,就花大價錢買下來請名師切割打磨,千里迢迢從日本趕到西雅圖,就想送你這顆鉆石。”

聲說:“耿墨池,你這個樣子讓我怎麼忘得掉你!”

“所以你不必擔心我離你太遠,你心里有我,我就永遠在你邊!”耿墨池與我十指握,輕聲嘆息,“這次去新西蘭也許是我們最后的一次旅行了。”

然而,新西蘭之行最終未能行,因為米蘭殺來西雅圖了。

我跟米蘭的第一架是在西雅圖一家咖啡店打起來的。本來我是誠心想跟談的,耿墨池的病已經是這個樣子,我希能讓這個愁苦一生的男人最后走得安靜些,不要吵,我不會跟爭什麼,安靜地送走耿墨池,想怎樣鬧都可以。而且老拿過去的事來要挾一個病弱的男人,有意思嗎?但是我低估了米蘭心里的怨恨,的不可理喻跟兩年前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已經瘋了,比當年的我還瘋得厲害,追到西雅圖就一個目的:不讓耿墨池好好地死!

“我就是不讓他好好地死,把我今天這個樣子,憑什麼讓他好好地死?!”

米蘭冷笑,面目猙獰得像個巫。的臉真的保養得很好,妝也化得很致,眼影、彩、腮紅的彩很有層次,一不茍,襯上那套白DIOR名裝,活的一個貴婦人。我坐在對面,悲傷地看著這個不顧一切的人,不敢相信我跟曾有過十幾年的友誼,如果是真耿墨池,或許我會退讓,跟三年前一樣。但他嗎?

“他不能好好地死,你就能好好地活嗎?”我竭力放低音調,不想剛開始談就鬧僵。

米蘭眼中的怨恨不加遮掩,“從嫁給他那天開始,我就沒有好好地活過!”

“那是你自己選擇的,怪誰?”

“我就是怪他!跟他結婚就算是個錯誤,但他一點點的都不分給我。結婚三年視我為明,到死還要跟你在一起,從名古屋追到西雅圖,我怎麼咽得下這口氣!”

“要想得到,先學會如何付出吧。你責怪他如何對你,你又是如何對他的呢?他生病你有照顧過他嗎?給過他一言半語的安嗎?米蘭,不要就責怨別人,搞得好像全世界都欠了你一樣,你自己做了什麼你心里應該有數吧,就算他不是一個好丈夫,但他終究是你的丈夫,而且他也是有份的人,你帶給他一些不好的影響他當然反了。”

我話說得很輕,但也很重,米蘭當即就變了臉,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尖著嗓門吼:“白考兒,用不著你來評論我們夫妻間的事!別以為你得到了他的就了不得,你充其量也就是陪他上床而已,你永遠也別想名正言順地擁有他……”

“我是不能名正言順地擁有他,不過你就能名正言順地跟你的日本人上床嗎?”

就是這一句話,讓米蘭徹底抓狂了,端起咖啡杯朝我的臉上潑了過來,我躲閃不及,臉上上頭發上全是咖啡。好在咖啡已經涼了,如果是滾燙的,只怕我會被毀容。

我當然也不是省油的燈,也端起咖啡杯朝米蘭潑了過去。

名貴的白洋裝立即染上咖啡的污漬,米蘭大一聲,繞過桌子就朝我撲了過來,想跟我打架啊,怎麼不去打聽打聽,我什麼時候輸過?

兩個人廝打在一起,絕對是道風景,扯我的頭發,我抓的領子,把領口的蕾撕得稀爛,咖啡廳立即一團,老板大著要喊警察。

警察還沒來,米蘭已經招架不住了,被我推到地上,尖利的指甲抓上了我的臉,我毫不客氣地揚手就給了掌,打架,怎麼會是我的對手?

當我第二次揚起手時,我的手腕被捉住了。

我以為是警察來了,抬頭一看竟是祁樹禮,他不由分說就把我拉了起來,拖到他后,米蘭從地上爬起來又朝我撲的時候被他攔住了,“有話好好說,什麼手?!”

米蘭披頭散發,這才認出他,暴跳如雷,“關你什麼事?滾開!”說著又要朝我撲過來。正在這時,警察來了,祁樹禮跟警察涉沒用,我和米蘭都被帶上了警車,我聽見祁樹禮在后面打電話:“Steven,你趕過來,你的太太和你的友打架了。”

祁樹禮后來說,他是跟朋友在樓上喝咖啡,聽到樓下有人打架就跑下來看,結果看到的是這個場面。當時我們已經從警察局里出來了,他把我們帶進一家餐廳用餐。他問前去保釋我們的耿墨池說:“你們不是要去新西蘭嗎?怎麼還沒?”

耿墨池黑著臉,不吭聲。

有米蘭在,我們怕是哪兒都去不了了。

“考兒,后天是圣誕,想要什麼禮?”祁樹禮又笑容可掬地向我,頗有討好的意思。

“禮?謝謝,我已經收到了!”說著我抬起右手將指間的鉆戒給他看,“喏,墨池送給我的戒指,好看吧?”

祁樹禮的笑容一下僵住了,定定地看著我的戒指,因為戒指是戴在無名指上的,老外對這都是很講究的。祁樹禮在國外生活多年,自然也很介意,他以前也送過我戒指,可我從來只戴在中指上。老實說我不是給他看的,我是給米蘭看的!果然,米蘭頓時臉大變,狠狠地說:“真不要臉,他是有老婆的人,你還把他送的戒指戴在無名指上!”

“你給我閉!是我戴在手上的。”耿墨池為我說話。

這下到祁樹禮變臉了,看看我,又看看耿墨池,目毫不客氣地殺過來。耿墨池瞪我一眼,我這才意識到太張揚了,就算不顧及米蘭,祁樹禮還在這兒呢。我心虛地低下頭不說話了。米蘭豈肯罷休,當下質問耿墨池:“你給戴戒指是什麼意思?”

“只是個形式,不備法律意義。”

“形式?好啊,耿墨池,你聽好了,只要我米蘭還有一口氣,我就不會讓這枚戒指備法律上的意義!你等著瞧好了!”

說完騰地站起,頭也不回地快步走出餐廳。

祁樹禮還算有風度,一直跟我們用完晚餐才道別,我本就吃不下任何東西,覺胃里有東西一陣陣地往上翻,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這陣子我都很不適,頭暈目眩,惡心反胃,一種似曾相識的印象在我的意識中可怕地復蘇,此刻更是恐懼到極點……

耿墨池去洗手間的時候,我和祁樹禮站在餐廳門口吹風,他的臉上沒有一笑容,也沒看我,徑直朝停在路邊的黑奔馳車走去。

“Frank!……”我他。

“什麼事?”他站住了,卻沒有回頭。

“……注意開車。”我說了句言不由衷的話,原本想說的話被我生生地咽了回去。他轉過,眼神比這夜晚還要寒冷,“Cathy,不要讓我恨你!”

說完這句話他就決然地開車揚長而去。

我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當耿墨池再度昏倒院的時候。早上他在浴室待了很久沒出來,我敲門進去,發現他仰躺在地板上,捂著口蜷一團。我尖,撲過去癱跪在他的一側,把他的上地摟住,不住地抖著,淚雨紛飛,我像個瘋子一樣狂地吻他的手,吻他痛苦而蒼白的臉,吻他眼角的淚,吻他冰冷的,渾噩的大腦已經一片空白。

在等待救護車的那幾分鐘里,我哭不止,正在隔壁花園喝咖啡的祁樹禮聞訊趕來,他命令我放開耿墨池,要茱莉婭拉住我,當時的我已經瘋了。

祁樹禮冷靜地將耿墨池的放平在地板上,開始對他進行心臟按,在后邊的幾分鐘里一刻也沒有停止,后來據參與搶救的醫生說,正是祁樹禮置得當給耿墨池的搶救爭取了寶貴的時間,從而讓他從鬼門關又逃過一劫。

在耿墨池被送急救室后,我的緒已經瀕臨崩潰,無論祁樹禮怎麼安我都沒法讓我冷靜,我不停地哭,哭到后來開始劇烈嘔吐,祁樹禮昂貴的西裝徹底遭殃。最后耿墨池還沒出急救室,我人已經不行了,被抬病房,醫生不得不給我注鎮靜劑讓我安靜下來,直至我昏昏睡去。

祁樹禮后來告訴我:“你那樣子像是要走在耿墨池前面了。”

這已經是多日后,耿墨池的狀況已經穩定,我在醫院日夜看護,起初是在特護病房,我隔著冰冷的玻璃窗看著耿墨池躺在病床上,無聲無息,點滴瓶里冒著泡泡,像死神在息。到這個時候,我知道他已經快走向他最終要去的地方了,我縱使心如刀割也無能為力。這一次在醫院待的時間特別長,足足有一個月,其間祁樹禮多次來醫院探視,那天他帶著兩個隨從又過來了,隨從將水果和花籃拎進病房,我和祁樹禮站在病房外的走廊上說話。

耿墨池能得救多虧了他,我誠心誠意地表達謝意,祁樹禮不置可否,目悲涼地看著我說:“考兒,講實話我對這份已經不抱奢了,你回不回我邊都無所謂了,我只是希你能好好地活著,他的況你也看到了,真到了那一天你難道跟他一起走嗎?”

“Frank,你放心,我答應過他的,我會努力地活下去,再難也會活下去!他也答應了我,在他的墓地邊給我留塊地,總有一天我也會躺進去,這樣我們就在一起了,只要這麼一想,我覺得就算是那一天到來好像也沒那麼難以接了。”

這話一說出口我就后悔了,祁樹禮像是到了更大的打擊,目視著我,,像是忍著某種劇烈的疼痛,“什麼,他給你留了塊地?”

說出口的話收不回來了,我只好老實地點頭,“他已經在西雅圖買了墓地,他答應了我,會在那里等著我。”

祁樹禮凝視我半晌,別過臉,克制著一即發的緒。

“荒唐!”他忍了半天終于吐出這兩個字,轉過臉看著我,一字一句咬牙切齒,“白考兒,你果真是我見過的最狠心的人,一一毫的希都不肯給我,你就那麼他嗎?死了都還要跟他埋一起,就算我是個備胎也有自尊心的好不好,你考慮過我的嗎?”

我試圖解釋:“對不起,Frank,我……”

祁樹禮沒理我,扭頭就走。

此后他再也沒有來過醫院,可是他前腳剛走,米蘭就來了,在得知耿墨池院后米蘭三番五次地找到醫院來鬧,不得耿墨池快點閉眼,又害怕他閉眼,因為還不知道的丈夫有沒有留產給,每次鬧到最后都是醫院保安把拉出病房的。

“白考兒,這事沒完!我不會讓你的謀得逞的!”米蘭尖厲的聲音回在走廊。

我目送保安將拉進電梯,無助極了,看吧,每個人都這麼恨我,恨死了我,我不明白我究竟做錯了什麼,讓他們都這麼恨我!我不過是堅守著一份可憐卑微的,我用盡全部的力氣去一個人,不求回報,只求他安好,不求長相廝守,只求死后同,這是我的選擇我的命運,我沒有想要傷害任何人,可是他們還是這麼恨我……

時間一天天地過去,很快到了春天,醫院花園里種的幾棵吉野櫻溫地綻放著,站在病房的窗前看,遠遠的像飄著一團的云。不要以為賞櫻只有在日本才行,西雅圖就是個賞櫻的絕好城市,無論是幽靜的西雅圖大學,還是普捷灣的湖邊,隨可見櫻花雨漫天飛。

耿墨池轉出特護病房后,總要我開著窗,他坐到窗前邊曬太邊看櫻花,他跟我說他對日本沒什麼好,卻很喜歡日本的櫻花,轉瞬即逝,卻到了極致。

“陪我到花園里坐坐吧。”那天他醒來,看著我說。

我答應了,拿了件羊外套披在他上,扶著他來到花園的長椅上坐下,旁邊剛好有棵櫻花樹,才坐了會兒,我們的頭上肩上就落滿了花瓣。

他輕輕替我彈去沾在發梢上的花瓣,冰涼的手指過我的臉頰,笑了笑,虛弱地說:“真是很奇怪,我覺得你越來越好看了,螃蟹看久了,也還是可以看天鵝的。”

“我本來就有天鵝的底子。”我大言不慚。

他握我的手,放到他膝蓋上,凝視我片刻,終于說:“不要跟他慪,他這個人不是那麼好對付的,你把他當好人,他就是個好人,你把他當惡人,他殺人放火都不在話下,你看我現在對他一直很客氣,就是希他能在我走后善待你。其實認真想,他跟我一樣,也是個可憐人,想得不到,不甘心是肯定的,我都不甘心,何況他呢?”

我沒有吭聲,但我完全了解他的一番良苦用心,那麼驕傲的他,卻在祁樹禮面前一再妥協,就為在自己走后讓祁樹禮對我寬厚一點,不至于死我。因為他知道祁樹禮是這個世界上唯一可以與他抗衡的男人,他縱使再不甘心,也不得不低下自己高貴的頭顱,他不敢得罪他,也并不認為這是認輸,他經常跟我講,“我不是輸給了祁樹禮,我是輸給了命運!”

見我長久沉默,耿墨池將話題又轉到米蘭上,“至于米蘭,你大可不必在上浪費力,我一直當明的,怎麼鬧我都無于衷,隨去吧,不管。”

“米蘭就是要錢而已,給啊,干嗎讓來鬧!”

要錢可以,多都沒問題,但前提是必須離婚!”

“離婚?”

“是的,這就是我跟談的條件,只要肯在離婚協議上簽字,我就可以滿足的任何要求,修改囑,要財產,要份,通通都滿足!”

我狐疑地看著他,“為什麼?”

“你說呢?”他反問我,對于我的遲鈍顯出不滿,“原因很簡單啊,我想以自由躺進墳墓,我不想到死還和保持這種不堪的婚姻關系,更不想我死后以我孀的份到招搖撞騙,我要徹徹底底地跟撇清關系,今生今世,來生來世,再無瓜葛!”

耿墨池說完起頭也不回地朝病房走去,的花瓣雨紛紛灑落,他的背影在那奐的畫境中,漸行漸遠,看上去竟像永遠的別離。

……

耿墨池出院那天,米蘭又魂不散地出現了,吃過午飯我剛將耿墨池安頓睡下,米蘭就將我下了樓,揚言要跟我最后攤牌。

“出去說吧。”我冷冷道,徑直朝外走。

米蘭跟著我出來,我們站到外邊花園里講話。我端詳著米蘭,只見燙了個大波浪鬈發,手肘上挎著馬仕的限量包包,脖子上的芙尼鉆石吊墜項鏈閃閃發,一套裝襯托出妖嬈的段,配上同的細高跟鞋,還有修長的,讓還真顯出幾分高貴、俗的氣質……

我不得不承認,跟三年前比更耀眼奪目了,不像我,如同被風沙干的木乃伊,飛速風干消瘦,難怪一直用藐視的眼看我,就像此刻,雙手抱怪氣地冷笑著說:“多余的話我不想講,我給他三天時間,如果他不給我確切的答復,我就將葉莎盜曲的真相公布于眾,這次沒得商量,我說到做到!”

“米蘭,人都死了幾年了,你還拿這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來說有意思嗎?亡者為大,這樣基本的人倫道德你媽沒教你啊,詆毀亡者的名譽就能讓你達所愿?”

米蘭哼了聲,繼續冷笑,“白考兒,你以為你比我高尚到哪里去,你不也是為了他的財產嗎?這麼地守在他邊,就是想讓他把財產轉到你名下吧?”

一聽這話我就來了火,“米蘭,不要拿你的眼來衡量別人,如果為了錢,我就不會離開祁樹禮,他的錢可比耿墨池多多了!”

“是啊,我確實是小看了你,一直就小看了你,沒有人像你這樣做了婊子還要立牌坊的,從祁樹禮的床上下來又爬上我老公的床……”

啪的一聲,說時遲那時快,米蘭話還沒說完,臉上就挨了一掌。

別誤會,不是我打的,是旁邊甩過來的一只手。

“你才是婊子吧?被小日本從床上踹下來又來糾纏我哥哥,還有臉在這兒撒潑,你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你的丑事吧,全世界也只有你最有資格做婊子!”那只手的主人橫在了我和米蘭的中間,雙手叉腰,惡狠狠地瞪視著米蘭。

“安妮?!”我了起來。

米蘭捂著臉傻了似的,難以相信的小姑子為何從天而降。安妮朝近幾步,指著的鼻子說:“臭人,居然敢欺負考兒,你活膩了吧,聽說還經常來打攪我哥哥,你給我聽好了,你要麼現在就滾,要麼跟我干一架,你任選!”

“你!……”

米蘭氣得發白,但顯然很畏懼安妮,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就進花園門口停著的一輛白寶馬,姿態優雅得很。我詫異地看著,才來西雅圖幾天,怎麼就改頭換面了?又是名鉆又是寶馬,還這麼囂張,莫不是背后有人撐腰?

“考兒,想死我了!”安妮一把抱住發愣的我,在我臉頰上狠狠地親了一口。我推開,還沒從巨大的震驚中反應過來,“安妮,你怎麼來了?”

“還不是我媽,老是放心不下,要我過來看看的。”

“那太好了,你哥哥知道了一定很高興!”我摟著安妮喜出外,笑得合不攏,可是,可是我很快就笑不出來了,笑容僵在臉上,目被釘在了遠——

浪漫的櫻花樹下,一輛黑奔馳車氣勢凌人地緩緩停下,司機從駕座上下來,弓打開后座的車門,著淺灰西服的祁樹禮從容不迫地走下車,氣度非凡,一邊扣著西服扣子,一邊四顧張,然后,一眼就看到了呆若木的我,還有……還有安妮!

“這個Frank好眼啊,總覺得在哪兒見過似的。”

安妮在第一次見到祁樹禮后這麼跟我說。

說者無心,聽者驚心。

我支吾著問:“在……在哪兒見過?”

“想不起來了,但肯定是見過。”

“你見的男人太多了吧。”

“是很多啊,所以才對男人有過目不忘的本領,這個Frank不錯啊,很養眼,是我喜歡的類型。”

“安妮!”我斥責道,“別忘了你現在有Keven。”

Keven是安妮現在正往的男友,香港人,做投資顧問的,耿墨池名下的產業就是由他打理的,在我做了耿墨池的助理后跟他有過工作上的對接,通過視頻,人很帥,儒雅斯文,英范兒。在他和安妮往前他就幫耿墨池打理產業了,深得耿墨池的信任,安妮也正是通過哥哥認識的Keven,兩人往已經快三年,穩定,我想過不了多久說不定就要談婚論嫁了。

在我看來安妮終于肯安定下來正兒八經地談,對Keven應該是了,沒想到竟然說:“我知道啊,我Keven,他也我。可是……”

“可是什麼?”

“男人嘛,不可能只有一個人的,生理上就決定了。我呢,當然……也可以認識一些養眼的男人,不會傷的。”安妮聳聳肩,很不以為然的樣子。

我張大,這丫頭真是本難改!

耿墨池出院后在家靜養,安妮跟我們住在一起,每天像只蝴蝶似的在花園里飛進飛出,跟僅一墻之隔的祁樹禮很快打得火熱。這天早晨,我在臥室搞衛生,窗簾是拉開的,祁樹禮在對面的臺跟我打招呼:“Cathy,在忙什麼呢?”

“忙什麼沒看到嗎?”

“干嗎這麼大火氣?鄰居應該和睦相。”

我轉就進屋,懶得理他,他還在那邊喋喋不休:“真是奇怪,你家的那個安妮怎麼跟我好親切的覺啊,看著眼不說,總覺得以前接過。”

一陣冷風吹進來,讓只穿了件薄羊絨的我打了個冷戰。

此后祁樹禮總是上我家來串門,他跟安妮很談得來,兩個人說笑逗樂打一片。耿墨池都覺得納悶,因為他也知道,祁樹禮并不是個對人隨便表示好的男人。

我覺得我犯下了罪,當安妮告訴我祁樹禮要跟約會的時候。

“考兒,Frank約我到太空針上看夜景,哈哈……”安妮跑來告訴我這個消息的時候興得滿床打滾。

“安妮,Keven知道了肯定不高興。”我板著臉說。

“那有什麼,誰知道他現在在香港有沒有跟別的孩子約會呢?我們很相,但一直是互不干涉的。”安妮說著就打開柜挑約會穿的服。我渾般沒有勇氣再看,回到房間就給祁樹禮打電話,措辭很不客氣,“你最好離安妮遠點,是耿墨池的妹妹!”

“知道啊,在醫院第一次見面你就說了。”

“知道還跟約會?!”

“Cathy,這就是你不對了。”祁樹禮在電話里不慌不忙,慢條斯理地說,“你不理我,又不準我跟別的孩子約會,我是男人,邊怎麼能沒人呢?”

“滿大街都是孩子,一定要找安妮嗎?”我的火藥味很重。

“你怎麼了?吃醋了嗎?哈哈……那可是個好消息,你肯為我吃醋!”

“Frank!!”

“不要這麼大聲嘛,我今天心很好。”

“你聽好了,你要是敢傷安妮一,我跟你拼命!”

說完我就掛斷了電話,好半天還在氣。我無法阻止事態朝可怕的方向發展,對什麼都無能為力,盡管他們是沒有緣關系的兄妹。

就如此刻,我只能站在窗前,眼睜睜地看著祁樹禮載著安妮駛向西雅圖迷離的夜,淚水不經意間打了我脖子上系著的巾。

“你吃醋了?”耿墨池突然出現在后,端著杯咖啡,虎視眈眈。

“沒……沒有,我吃什麼醋。”我低頭趕拭淚。

“沒有嗎?你好像還是很在乎祁樹禮的吧?”他近我,目探照燈似的停留在我淚跡未干的臉上,“不然你為什麼哭?”

“不是你想的那樣,墨池……”

“你不是我,你又如何知道我是怎麼想的?”

“你誤會了。”

“白考兒!”耿墨池說變臉就變臉,眉心突突地跳,“我是說過,在我死后你可以回到祁樹禮的邊,但我現在還沒死呢,你就為他爭風吃醋!你當我是什麼?真的以為我是行尸走,病膏肓,完全不在乎邊人的態度?告訴你,我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在乎!只要我還有一口氣,我就希你全心全意地留在我邊,我死了,你跟誰跟誰!”

“耿墨池,你怎麼這麼不講道理呢?我對你還要怎麼全心全意!”我被氣得大哭,又不敢跟他吵,怕刺激他,誰知這更讓他以為我是真的為祁樹禮吃醋了,他把咖啡杯砸到地上,咆哮如雷,“你哭,我還沒死你就哭!你未雨綢繆我不說你什麼,麻煩你別當著我的面一套背著我又是一套好不好,看你剛才焦急難耐的樣子,你知不知道這對我是莫大的侮辱和打擊……”

我又跑出了家門,當他緒已無法控制的時候。

西雅圖的燈火港灣就閃爍在眼前,我一個人走在清冷的街頭,腦子里很多東西在來回不要命地激匯。奔騰的海水,呼嘯的風,耿墨池倒在地上的聲音,我哭泣的聲音,甚至祁樹禮和安妮曖昧的眼神,想到這里,我的心臟好像被一只大手狠狠地著扭了一下,又疼又慌,這時我駭然發現自己竟站在了湖邊耿墨池的船屋前。

在船屋舒適的沙發上,著窗外迷人的港灣發呆。因為長期沒有人居住,船上已經斷了水電,我找出一蠟燭點上,搖曳的燭將我的影子拉得老長。

正昏昏睡中,手袋里的手機響了,我還沒開口,里面就傳來英珠母夜叉似的聲音:“你想死啊,這麼久都不面,怕我把你的男人搶了嗎?想活命的話馬上趕到瑞尼爾俱樂部來,Monica在這兒舉行訂婚宴會,十分鐘!晚一分鐘我掛了你!”

Monica和的挪威男友波克訂婚了,晚宴很熱鬧。英珠喝得滿臉通紅,也不管在場有很多客人,揪住我的領就往洗手間拖,把我抵在大理石墻上醉醺醺地說:“你知不知道,我了,哈哈……”

“好事啊,你快松開我!”

“你知道他是哪個國家的人嗎?”

“反正是地球人。”

“是你們中國人,哈哈……”

我一陣尖

害得大廳保鏢連忙追過來,以為誰被謀殺了。

我沒管保鏢,只問英珠:“真的嗎?你要嫁到我們中國去嗎?”

“對啊,親的,你們中國男人太可了!”英珠摟住我的脖子語無倫次,“就是這次回國認識的,在釜山,有個攝影展,我被朋友拉去看,就認識了那小子。”

“攝影?”我聽到這詞心里某個地方了一下。

“是的,是的,他是個中國攝影家,拍的照片漂亮極了,就是拍你們中國的西藏。哦,上帝,跟天堂一樣的。”

“西藏?!”我又是一聲尖,揪住領,“告訴我,那個攝影家什麼名字?”

“他,他……”

我在英珠的大學公寓里住了一個晚上,兩個人都醉得人事不省。這死丫頭,居然了個中國男友,跟高澎一樣,也是搞攝影的,中文名字說得很含糊,只知道他“駱駝”,估計是外號。英珠馬上就要畢業了,計劃畢業后就去中國跟男友會合,我也一起回中國,我說要在這邊照顧生病的人,走不了。

人?上帝……”英珠話還沒說完就倒在了地板上,昏睡過去。

我醒來的時候,還睡得像只豬,我輕手輕腳地從過去,臉也沒洗就往樓下跑,一夜未歸,耿墨池非剁了我不可。

果然,耿墨池對我大發雷霆,若不是生著病,他真會將我掐死。他這人就是刀子豆腐心,我知道他是擔心我,所以他說什麼我都不吭氣兒。發完脾氣后,他指著我狠狠地說:“從現在開始,我不允許你離開我的視線半步!我睜開眼睛就必須看到你,閉上眼睛必須抓得住你,你去哪里都必須經過我的同意,我去哪里你也得跟著,否則……”

“怎樣?”

“我要你陪葬!”

他說到做到,除了上洗手間和浴室,他時刻都看著我。他的很虛弱,不能過多活,大多數時候他都在花園里看書,我就必須像個丫鬟似的守候在他旁,端茶遞水,伺候周到。可是很奇怪,縱然是寸步不離,我卻覺得他似乎有點不像我認識的耿墨池了,我很見他笑,越來越沉默,那種深沉的憂郁,總會約浮現在他眉宇間,讓我覺得,即使站在萬人中央,他的孤獨仍是那麼醒目。臨近死亡的人都是這樣的嗎?他的魂魄還在他上嗎?為何我覺他整個人都空了似的,人是醒著的,卻跟遠的瑞尼爾雪山一樣,進了亙古的沉睡。

晚上我很真正睡著過,盡管沒有開燈,模糊的黑暗里仍然可以看見他經常捂著子發,蜷伏著手在床頭柜上藥瓶。沒有水,他就著唾沫將藥片吞下去,好像極度不適,一直在忍地吸氣,直到藥效漸漸發揮作用,他才在疲憊中漸漸睡去。而我側躺在黑暗里,只能假裝自己已經睡著,咬著被角默默流淚。可是我忘了,他聞得出我淚水的味道,很快就醒了,從背后手摟過我,很平靜地說:“我還沒死,你放心。”

很多時候,我抓著他的手,抑制不住心中的疼痛,不能言語,無法自控。我本就不敢松手,害怕一松手,他就會從眼前消失。如果可以,如果上天答應,我愿意用我的現在我的未來我的一切去換取他的停留,因為我這個男人,我要跟他在一起,我今生所有的幸福,只是跟他在一起。可是他未必能理解,要不然他就不會極力“安排”我的幸福了。他怎麼能明白,離開他,幸福對我而言就只能是飄浮在湖上的霧氣,風吹即散。

那日早上,他對著窗外發了很久的呆,忽然跟我說:“我記得有本書上寫過這樣一句話,說靈魂是有記憶的,如果真心上一個人,無論穿越多回,潛意識里還是會對那個人有印象的,這就是為什麼我們有時走在街頭,跟某個陌生人肩而過時會覺得他()似曾相識的原因,因為那個人或許就在前世跟我們有過這樣那樣的糾葛,回眸一眼,大約就是我們跟他()在這輩子唯一的邂逅了……考兒,我們這輩子一定都深深地記住了對方吧,記得越深刻下輩子邂逅的可能就越大,只是不知道在那個回里我們的緣分是肩而過,回眸一眼,還是會繼續這世未了的呢?”

我怔怔地看著他。

“墨池!……”我哽咽。

真的,此后的很多天我跟他寸步不離,他昏睡的時候,我就守在床邊一遍遍地他濃的頭發,還有深刻的眉眼。他醒著的時候,我就牽著他的手到林蔭道散步,數著地上斑駁的日影,我們常常哽咽著不能言語;或者,我們也會坐著西雅圖的老式電車轉遍全城,寧靜的街景在窗外飛過,讓我們想起那逐漸清晰并將永恒的過去;因為病痛已經耗盡了他的所有,他無力再彈鋼琴了,沒關系,我彈給他聽,雖然沒他彈得好,但他還是很欣,看著我彈琴時臉上總是出滿足的表

我們偶爾也會去公園里走走,三月的西雅圖天氣還是不錯的,我跟他最喜歡去凱瑞公園,那里是俯瞰西雅圖的最佳位置,看著日落日升,看著城市的燈火蔓延到每個角落,那種滲到靈魂的幸福也在我們彼此的心中蔓延,我們很好地收藏著這種記憶,無論下輩子我們的緣分有多淺,只要能邂逅,我相信憑借這靈魂的記憶我們一定可以認出彼此。

我一刻也不敢離開他,像拽著今生最后的生命線,怕一撒手就是人非。但是,命運從來就不會因你舍不得什麼就留給你什麼,相反,命運會在你開小差的時候突然就給你個意外,讓你措手不及,還沒明白過來,就什麼都不屬于你了。

安妮要回香港,我去機場送,下著雨,耿墨池很虛弱不便前往,我一個人去的。我不知道祁樹禮跟說了什麼,讓有點心灰意冷的樣子。我問又什麼都不肯說,但在祁樹禮上并沒有獲取想要的某種東西。

“考兒,你真幸福,有兩個男人這麼你。”臨上飛機時這麼跟我說。

是啊,我很幸福,但這幸福只有在所的人覺得幸福的時候才會存在,如果他覺不幸福,我又如何幸福得起來呢?一樣的道理,我若回到祁樹禮邊,我肯定不會幸福,因為我不他,我不幸福他又何來的幸福呢?很淺顯的道理,有著智慧頭腦的祁樹禮卻總也想不通。

送走安妮回來的途中,雨還在下著,我想到該給耿墨池買些春裝了,途經市區的百貨公司時就下了車,只一會兒,他不會等得太急的。很意外,我在百貨公司的服裝區見到了大肆采購的米蘭,看著我,我也看著,無形的火焰在我們之間燃燒。我不知道是如何知曉安妮已經走了的,囂張寫滿的整張臉,一步步地朝我近,眉目扭曲得要變形,我突然有種莫名的恐懼,這麼多年來我從沒害怕過這個人,可是這一刻,不知怎的我很怕

“給我老公買服嗎?”掃了一眼我的購袋冷笑。

我轉就走,不想跟糾纏。

“不要臉的賤貨,他都要死了,還纏著他!”

我回頭,還是不想跟吵,心平氣和地跟說:“米蘭,放過他吧,他的日子真的不多了,就算看在夫妻一場的分上,你也應該讓他安靜地走。”

“夫妻?哈哈……”米蘭瘋笑著,惡毒地反擊,“他只要有一天把我當作妻子,我都不會這麼對他,我恨這個男人,也恨你。只要我還活著,我就不讓他好好地死,讓你留在他邊也好啊,看著他死,多痛快,哈哈……”

“變態!”我甩手就是一掌揮過去。

然后我們就扭打在一起,扯我的頭發,我掐的脖子,被我掐得不過氣,抬腳就狠狠地踹了我一下,穿的是細高跟鞋,我穿的是針織著的,頓時被的鞋跟踹掉了皮。我疼得松了手,后退兩步又朝我踹了過來,速度之快讓我懷疑是不是為了對付我專門在家練過,我躲閃不及,肚子上重重地了一腳。

撕裂般的疼痛讓我猝然倒地,我捂著肚子還沒出聲,又撲上來對著我的小腹連踩幾腳,我啊的一聲慘,仿佛是某塊瞬間剝離,殷紅的從我下噴涌而出,順著我的小流了出來,染紅了我的米針織……

周圍有人的驚呼聲,奔跑的腳步聲,眼前人影憧憧。

我倒在泊中,意識漸漸游離,直至整個世界陷死一般的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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