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間的很多事就是這麼玄而又玄，不多一秒，不一秒，就在這一秒，勢就朝意想不到的方向發展而去……

“沒錯，我就是來收拾你的！我先收拾你再收拾耿墨池，你們兩個是我這輩子最痛恨的人，別想我會手下留，做夢！你們毀了我的一切！殺死我的孩子，你難道還想好好地活在這世上嗎？他是快死了，不用我費多大的勁，即使他買了墓地，我也不會讓你和他同葬，休想！只要有我祁樹禮在，你們就別想躺到一起！哭什麼，你以為還是當初，你的一滴眼淚就可以碎我所有的防備，白考兒，我對你已經沒有任何分可言，你就是死在我面前，我也不會難過。你這個人，真的是不祥，只會給周圍的人帶來不幸，想我祁樹禮英明一世，竟然栽在你手里……”

他狠狠地說著這些話，表決絕，如果他手中有把匕首，沒準就已經捅過來了。而我沒有任何還擊的機會，只能怔怔地看著他。

咖啡廳里不斷有人進出，音樂聲很低，是TimoTolkki的那首Areyoutheone，歌聲凄婉纏綿，雖然聽，卻著深深的哀痛和無奈。

Areyoutheone（你是他嗎）

Thetravellerintimewhohascome（進我生命的陌生人）

Tohealmywoundstoleadmetothesun（治愈心傷，播撒）

Towalkthispathwithmeuntiltheendoftime（結伴走在人生路上）

Areyoutheone（你是他嗎）

Whosparklesinthenightlikefireflies（螢火蟲般流彩的目）

Eternityofeveningsky（對視，在永恒的夜空）

Facingthemorningeyetoeye（直至晨曦來臨）

Areyoutheone（你是他嗎）

Who'dsharethislifewithme（與我共度此生）

Who'ddiveintotheseawithme（與我在深海偎依）

Areyoutheone（你是他嗎）

Who'shadenoughofpain（盡創傷）

Anddoesn'twishtofeeltheshame,anymore（不愿再心傷）

Areyoutheone（你會是他嗎）

……

淚水忽然涌出眼眶，在這樣的時空聽到這樣的音樂。茶杯里的熱氣裊裊升起，我別過臉看著窗外，隔著大玻璃窗，外面是川流不息的車和匆匆趕路的人，沒有人注意到一個孤獨的異鄉人如此心傷，外面明明是烈日，卻恍惚覺比冬天還寒冷，我捧著杯子從里到外都在抖。

祁樹禮本無視這些，長長地吐出一口煙，語氣中難掩霸氣，“想知道我怎麼收拾你嗎？想知道嗎？”

我沒回答，低下頭用吸管攪著杯中的玫瑰花茶，像是自言自語：“我，我原本是想把那個孩子生下來的，我知道那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做母親的機會。”

“是嗎？那你懷孕了怎麼不告訴我一聲，你明明知道那個孩子是我的！”他用手指激地敲著桌子，引得周圍的人紛紛側目。

“我怕他……不了……”

“哦，原來如此，說到底都是因為他！”

“Frank，你怎麼收拾我，我都沒話說，可……他是個病人，沒幾天的日子了，只要你放過他，你想要怎麼收拾我都可以。”

他哼了聲，更加怒不可遏，“都這個時候了，你還為他求，真是天地啊，你只要有一分這樣的對我，我都不會這麼絕，白考兒！！”

我伏在桌子上，將臉埋在雙臂中泣起來。

“你真的不想知道我會怎麼收拾你們嗎？”他咄咄人。

我緩緩抬起頭，“隨你。”

“好，有你這句話我很欣。”說完他直直地站起，沖不遠的服務生喊，“埋單！”

他消失在咖啡廳門口的時候，我腦子里一陣接一陣的眩暈，讓我幾乎不過氣。沒有人比我了解這個男人的狠絕，他說到的事一定做得到，但我好像并不是因為懼怕而失措，我只是難過，為什麼我會落到這個地步，總也擺不厄運的糾纏，我明明已經放棄了，什麼都放棄了，可命運還是一副要將我趕盡殺絕的姿態。

回到公司大樓，辦公室的冷氣開得太低，我在皮沙發里瑟瑟發抖，如果不是英珠推門進來，我怕我會凍死在房間。

“你怎麼了？臉怎麼這麼難看？”英珠手我的額頭，驚，“上帝，你在發燒，都快燒一塊炭了！”

“沒什麼，昨晚了點涼。”

“還沒什麼呢，趕回家吧，或者我送你去醫院。”最后英珠送我去附近的醫院打點滴，路上跟我說，“本來還想下班后讓你陪我去婚紗店的，看來只能改天嘍。”

英珠和高澎要結婚了，前兩天才宣布的消息。

“明天我就陪你去。”我握住的手，由衷地到欣，“你終于修正果了，我很開心。你們一定要幸福。”

一把勾住我的脖子，“我現在就很幸福啊，駱駝說了，月就帶我去西藏，青藏鐵路剛剛通車，我們坐火車去西藏。你知道嗎？那可是我最向往的地方，自從去年在攝影展上看到那麼多漂亮的西藏照片，我就向往死了！”

“呸！呸！什麼向往死了，盡說瞎話！”

“哈哈……”

在醫院打完點滴，已經是晚上，我們隨便在外面吃了點東西就回公寓了，英珠要我上家坐會兒，我不想當燈泡，沒去。剛進門，陳錦森就打電話過來，問白天怎麼聯系不上我，他想請我跳舞。我說太累了。

“你生病了嗎？”他好敏，聽出我說話嗡嗡的。

“還好，下午已經打過點滴了。”

“那我過來看你。”

我還來不及阻止，他就掛斷了電話。二十分鐘后，當他提著花籃和水果按響門鈴時，我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他沒有穿西裝，一白便服，神清氣爽，怎麼看都像《魔戒》里的靈王子奧蘭多。我請他在客廳的布藝沙發上坐下，遠遠地，某種悉的煙草氣息散發在空氣里，但我不想給他任何機會，給他倒了杯水，開口就說：“如果你能跟安妮一起過來看我就好了。”

他到底是見過世面的，臨危不，只瞅著我微笑。

片刻后，他問：“你不知道嗎？”

“知道什麼？”

“有了新男友，要結婚了。”

“什……什麼？結婚？！”我驚不小。

“是的，結婚。”

第二天是周末，不用上班，英珠拉我去試婚紗。高澎這陣子都在北京跑，一大早就去了，公司在北京參與一個大項目的運作，幾個高層都在那邊蹲點，可謂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戰。據高澎說，只要項目運營功，公司可以坐吃好幾年，我和英珠都覺得有點冒險，因為這個項目投很大，公司絕大部分資金都被這個項目占用，但高澎素來就不乏冒險神，我們也奈何不得。

婚紗店在羅湖，店面頗為氣派，店員小姐熱地給我們介紹說，店中的婚紗都是名師設計，很多是剛從香港定制過來的。英珠看中一套肩式樣的婚紗，很，喜滋滋地在店員小姐的陪同下進去試了。我坐在一邊的沙發上休息。剛進去，另一邊試間的門開了，一個絕的新娘拖著長款款地走了出來，棕的鬈發盤在頭頂，宮廷式的婚紗蓬得高高的，覺像極了電影中的茜茜公主，顧盼生輝，笑意盈盈，好啊，我的目追隨過去，心跳幾乎停止！

“好看嗎？”新娘一個華麗的轉，問旁邊的助手。那助手是個打扮時髦的年輕孩，當然是連聲恭維：“安妮小姐，當然好看了，這麼的婚紗只有你才穿得出味道。”

“先生還沒來嗎？”

“他過會兒就到。”

“脖子上空空的呢，要配什麼樣的首飾才好？”

“那你問先生好了，他會給你準備的。”

我搖晃著站起，呆呆地看著試鏡前的新娘，那一刻覺心跳都停止了。我不知道我慌什麼，就是覺得像是缺氧一樣，呼吸不上來。

新娘也在鏡中發現了后的我，猛地轉過，驚詫不已，“Cathy！”

我們坐在沙發上說話。

安妮責備地說：“你在深圳怎麼也不跟我說一聲啊？這半年我都在這里！”

“你哥呢？他在哪兒？”

安妮聳聳肩，“不知道，我跟他很聯絡，他好像在躲著我們。”

“那……他知道你結婚嗎？”

“應該不知道，我也是前幾天才跟媽媽說的。”

“什麼時候的事啊？年初在西雅圖都沒聽你講。”

安妮笑，“這種事是可遇不可求的。”

“Keven也在深圳。”

“我知道，上個禮拜我們還在一起吃飯，雖然分開了，我們還是朋友的。”安妮打著哈哈，一臉輕松，一直就是這樣的，對什麼都無所謂。而我不知怎麼，腦子里到極點。安妮卻挽住我的手，“待會兒跟我一起吃飯吧，我未婚夫馬上就過來。”話還沒說完，就跳了起來，撇下我朝門口飛奔過去，“Frank，你怎麼才來？”

Frank？Frank！！

我瞪大了眼睛看著門口，幾乎是夢魘一般，仿佛看到了世間最可怕的事，淋淋的，讓我頭暈目眩，五臟六腑都在了一起，痛不可抑。

報應嗎？

還是懲罰？

老天果真要將我趕盡殺絕！我想我活不了了，就如此刻，我幾乎不能呼吸，仿佛五臟六腑都撕絞在一起，心底蔓延而出的疼痛令我四肢麻木，我只是在想，這不是真的，是做夢，只要是做夢，一醒來就知道是假的，假的。

然而不容我息，他從容不迫地走來，眼里魔鬼一樣的神氣已至面前。

“你好啊，Cathy，又見面了！”

“你怎麼老把戒指戴在脖子上？”

中午在公司吃飯的時候，英珠盯著我脖子上的鉆戒很不解，平常我多是穿有領子的，很出戒指，今天穿的是件圓領的T恤，耀眼的鉆戒暴無。

“很貴吧，小心被搶！”英珠喝了口海參湯，手我的戒指，“乖乖，起碼有十幾克拉，怎麼看都不像是假的。”

“本來就不是假的。”我吃力地咽下一口，味同嚼蠟，呆呆地看著盤中的食，神思游離在很遠的地方。就在昨天的此時，我和安妮有了自相識以來的第一次大吵，地點就在南山某家百貨附近的名典咖啡廳里。本來我是要約好好談談的，可是話不投機，沒講兩句就了，“考兒，這是我的選擇，跟你沒有關系，我哥都管不了，你管得了嗎？我不Frank也跟你沒關系，我知道，他一直很你，可能現在還著，但是有什麼關系，我們彼此需要，想要在一起，愿意在一起，跟任何人都沒有關系！”

“可是安妮，你了解他嗎？你知道他的心嗎？你知道他為什麼跟你結婚嗎？”

“笑話，我是否了解他，有那麼重要嗎？如果什麼都了解還結婚干什麼？至于他為什麼跟我結婚，我想你應該知道吧，因為我像你，他把我當你……”

“安——妮——”我。

“那有什麼關系，我哥當初跟你在一起，不也是因為你像我嗎？”盯著我，目如破碎的星子，模糊不清，角看上去是在笑，可覺卻比哭還凄涼，“我跟你真是很有緣分，沒有任何的緣關系，可是每個男人都說我們很像，連Keven都說像，真是莫名其妙！你知道的，我從來就是無地活著，不知道自己從哪里來，也不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去，游戲人間這麼多年，你是不能以正常人的眼來看待我的所作所為的，我就從不問自己為什麼要這樣做那樣做，就像我離開Keven，沒什麼理由。我不否認我們彼此相過，可惜我們兩個都是同類，都一味地拼命在對方上索取。當有一天發現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時候，所有的濃意都煙消云散了。這個世界就是這麼瘋狂、這麼齷齪，誰都不會是天使，但誰都有可能為魔鬼……”

“如果Frank是魔鬼呢？”

冷笑，又是很無所謂地聳聳肩，“哦，這個，他第一次跟我約會就講了，他說他是個魔鬼，我跟他說，沒關系，因為我也不是天使，哈哈……”

我揮手就是一掌。

怔住了。

我也怔住了。

然后還是朝我冷笑，捂著半邊紅腫的臉直直地站起，抓起手袋離座朝門口疾步走去。“安妮！”我，自己卻先哭了，“對不起……”

站著不，沒有回頭，冷冷地扔下一句話：“這話你還是留著跟我哥說吧，他都快死了，你卻離開他，你的所作所為也是不能以正常人的眼來看待的！”

說完決絕地離開了咖啡廳。

……

“喂，你干什麼！”

耳邊突然一聲大喝，炸雷似的，“你丟魂了？想什麼呢？”

我的神思這才回到現實，“沒，沒什麼……”

英珠一噘，“還沒什麼呢，你看你這鬼樣子，真不知道怎麼說你……死丫頭，怎麼就這麼不開竅啊？不管什麼男人勾了你的魂，有些事還是放下比較好。你看我，失了這麼多次，不是也一樣找到了喜歡的男人嗎？用你們中國的一句話說，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

我回答：“我現在就想吊死。”

話音剛落，英珠一腳就踹了過來，“想死？很容易啊，從這樓上跳下去即可，當著我的面說這種話，我看你真是想死！”

我愣愣地瞪著。

“看著我干什麼，還不快吃飯！在數米粒啊，我飯都吃完了，你的飯還沒，想絕食嗎？”英珠說著拳頭又飛了過來。我頭一偏，躲過了。周圍的員工傻了似的瞅著，他們從來沒見老板娘過，平常英珠可是偽裝得很好的，一副明的白領派頭，舉止端莊，典型的韓國淑。

“看什麼看，都給我吃飯，吃完了馬上干活！”英珠啪的捶了一下桌子。

餐廳雀無聲，只有碗筷的撞聲。進了電梯，英珠長長地舒了口氣，用韓語嚷著說：“的，憋死我了，好久沒這麼罵過人了，痛快！”

我用韓語回：“你大概是手腳發了，好久沒打架了吧。”

“是噢，還是親的你了解我！”英珠勾住我的脖子，趁著電梯里沒人居然吹起了口哨，“上哪兒去打一架呢？真的是手了！……”

下班回到家，剛進門，手機就響個不停，是安妮的助手打來的。是真的不肯理我了，連電話都要助手打！從昨天到今天，我發了不下二十條短信給，一個字都沒回。

“Cathy小姐，安妮小姐的婚期已經定下來了，就在下個禮拜五，喜來登酒店，您過來嗎？”

“安妮呢，接電話。”

“抱歉哦，現在不方便接電話。”

“Frank先生呢，在邊嗎？”

“在啊，您要跟他說話？”

“是的，要他接電話。”

一陣雜音過后，電話里傳來他冷漠的聲音：“想跟我說什麼？”

“你聽著，現在反悔還來得及，否則最后傷的是你自己！”我大口地著氣，竭力控制即將發的緒。

“威脅我？”他在電話里哼了聲，很不以為然，“我祁樹禮這輩子最不怕的就是別人威脅，就憑你，可以讓我改變主意？你以為還是當初，我會對你言聽計從？”

我了起來：“Frank！如果你執迷不悟，這輩子你都不會知道小靜在哪里！”

電話里有短暫的沉默。

“小靜？”

“是的，小靜！”

晚飯我吃不下任何東西，覺整個人就像是浮在噩夢里。

我在想，如果他是真安妮，或許也沒什麼不可以，雖然他們是兄妹，卻并無緣關系，但我知道他只是利用安妮報復我和耿墨池而已，賭注就是安妮的幸福。安妮完全被蒙在鼓里，如果因我到傷害，我怎麼跟耿墨池代？我越想越害怕。

我打電話給同住一棟樓的英珠，大概因為思念駱駝，也睡不著，于是下來跟我說話，兩個瘋子躺在床上煙喝酒，弄得屋子里烏煙瘴氣的，我們也沒想到要開窗戶，咳一團。大概很晚了，不知道是誰先睡著的，蒙眬中床頭電話響了，我接過話筒還沒“喂”出聲，里面就傳出祁樹禮的聲音：“你出來吧，我們談談。”

說完電話就掛了。

我腦子頓時清醒過來，他想跟我談，證明還有回旋的機會！我大喜過，立刻溜下床，“去哪兒？”英珠趴在床上，閉著眼睛嚷道。

“我出去一下就回來，你先睡吧。”

英珠咕嚕著：“死丫頭，為了見男人把我扔一邊。”

我沒理，迅速穿好服出了門。祁樹禮的黑奔馳遠遠地停在小區對面的馬路上，顯得格外的盛氣凌人。他好像特別喜歡奔馳，我幾乎沒見他換過別的車，連都不換，固執的黑。一如他的人，固執得令人生畏。

他親自開的車，我坐在副駕座上，誰也沒先開口說話，氣氛很沉悶。車子最后停在了羅湖的一座大廈前，上到頂層的旋轉餐廳，年輕的侍應生已經在包間門口等候我們，笑地替我們推開門。房間很小，擺著一張小小的方桌，桌上意外地燃著燭，還點綴著鮮艷的玫瑰。過弧形的落地玻璃，整個城市的燈火盡收眼底，所有的建筑都璀璨如水晶，還有流淌著車燈的河流，仿佛是天上星辰在紛紛墜落，匯閃耀的星海，眾生繁華，芒四。如此景，從任何一個角度去，都是舉世無雙。

我有些發愣，不明白他怎麼會帶我來這種地方。

他說：“坐吧。”

我坐下了。

他又說：“想吃點什麼？”

“我肚子不。”

他沒有理會，側跟侍者談，自顧自地點菜。

門被侍者輕輕帶上，他的目落在我臉上。我轉過臉去，凝著窗外黑絨般的夜空，那些閃爍的星星湮滅在這樣璀璨的燈海，猶自覺得惋惜。

“怎麼，不敢看我？”

“你想跟我談什麼就直接說吧，我明天還要上班。”

“你應該知道我要跟你談什麼。”

“好，你說吧。”

他視我，“想要我放棄跟安妮結婚，只有一個條件，先告訴我小靜的下落。”

我回擊他，“想要知道小靜的下落，先放棄跟安妮結婚。”

“有長進啊，知道談判了。”他瞅著我冷笑。我子向前傾，直直地看著他，“我是為你好，Frank，我不想你到時候后悔，也不想你遭報應。”

我話說得很重，他的臉一變，“我遭的報應還嗎？你就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報應，別想嚇唬我，就憑你也想吃定我，你太稚了！”

“那我們就沒什麼好談的了。”我手拿旁邊的手袋。

“話還沒說完就想走？”

“還有什麼好說的，你不肯讓步，我也不會！”

“那我不妨很坦白地告訴你，其實小靜在哪里我已經不是那麼在意了，找了這麼多年，心淡了，只要好好地活著，找不找得到都無所謂。”

“那這麼晚了你約我出來干什麼？”

他仰著臉，不可一世，“談判！”

“我說了沒什麼好談的。”

“我話還沒說完你急什麼，”他換了個很舒適的姿勢坐著，一副勝劵在握的樣子，“其實我們可以不以小靜的下落為條件，還有一個辦法讓我放棄婚禮。”

“什麼辦法？”

“把新娘換你。”

“哈哈……”我神經質地大笑起來，笑得肩膀直抖，“你不是不我了嗎？怎麼還要娶我呢，你就不怕死在我手里？”

他鎮定自若，“你沒聽明白我的意思，我娶安妮就是為了折磨，因為是耿墨池的妹妹，我知道耿墨池很疼，很好嘛，那我就以安妮作為武好了，讓哥哥死不瞑目，而把新娘換你呢，安妮就逃過這一劫，你來代替折磨吧，我會讓你知道什麼作生不如死。”

笑容凝固在我臉上……

“你這個惡!”

“我一直就是惡，本來想做個好人，是你把我回原形的。”他從容不迫地點了一支煙，優雅地吞云吐霧，居然還朝我微笑，“怎麼樣，我的這個提議如何？你不是最喜歡為了心的人犧牲自己嗎？很好的機會啊，要不要試試？”

我虛弱地看著他，囁嚅著，“你會遭報應的，如果安妮傷害，這輩子我都不會原諒你！”

說完這句話我就起離開了。

一個人坐車回南山，我本不想回家，坐在路邊的長椅上，覺末日來臨般的恓惶。英珠打電話過來，劈頭蓋臉一頓罵：“臭丫頭，你說你還有沒有良心啊，跟哪個野男人鬼混到現在還不回來，是你要我過來陪你的，現在倒好，自個兒逍遙去了，你還是不是人啊？”

“英珠，我活不了了，怎麼辦啊，活不了了……”

我前傾，伏著膝蓋弓著背突然就哭出聲，英珠問清我所的位置后火速下了樓，其實我就在小區街邊的路燈下，一個人哭得肝腸寸斷。

“唉，你這是何苦呢？”英珠看著我直搖頭。

最后我們一起去了附近的一家名為紅番區的酒吧，我和英珠都喝高了，從酒吧出來的時候，已近凌晨，我們勾肩搭背踉蹌著腳步游走在深圳的街頭，高聲說笑。當迎面而來的兩個小青年搶過我脖子上的鉆戒時，我還以為是誰開的玩笑，直到那兩個小青年飛快地跑出百米遠我才反應過來，指著他們尖：“搶劫啊，我的鉆戒！……”

我話還沒說完英珠就沖過去狂追，別看喝了酒，跑起來飛快，沒費多工夫就追上了其中一個小子，我趕過去的時候，他們已經扭打在一起，場面很混，我和英珠兩個對付一個好像還不怎麼吃虧，何況英珠是學過跆拳道的，那小子很快就招架不住，被英珠揍得嗷嗷慘。

可是，當跑遠的另一個小子又折轉來救他的同伙時，況發生了大轉彎，他帶了兇，明晃晃的一把匕首在夜下發著寒。

英珠把我拉到了后，雙方對峙足有十來分鐘。

“英珠，算了，我們走吧。”我到底膽怯些，拉的袖子。甩開我，大一聲，一個連環朝對方掃過去，那持刀的小子被掃了個狗吃屎，英珠反應極快，騰的一下騎在了他上，抓起他的頭發就往地上撞，我也過去幫忙，狠狠地踹那小子，場面似乎被我們控制了，然而我們都忽略了另一個幫兇，就是最初被我們打倒在地的小子。

他不知從哪兒來一塊板磚，當我反應過來時已經晚了，英珠后腦狠狠地挨了一下，應聲倒地，一倒，地上的小子反撲過來對著口就是一刀……

，鮮紅的汩汩地從英珠的里淌出來。

我死命摁著英珠的口，還是無法堵住噴涌而出的鮮，“英珠，英珠啊……”我抱著的頭，怎麼呼喚都沒有反應，慘白的月下，整個世界一片慘烈的紅，從一開始我就知道我是個不祥的人，只會帶給周圍的人災難和不幸，于是我更加不幸，也許究其一生也無法贖完自己犯下的罪。

英珠隨即被送往醫院。

急救。

輸。

手。

警察要給我錄口供，我卻是一個字都吐不出來，思維邏輯完全混了，眼睛死死地盯著手室門上的紅燈，他們問我什麼，我只會點頭或搖頭，但當我說出英珠的韓國人份時，引起了警察們的高度重視，我聽見為首的一個警察給他的上司匯報：“是！好！我們馬上行，保證在最短的時間捉拿兇手！”

警察們去行了。

我還坐在手室外的長椅上發呆。

已經給高澎打了電話，此時他大概正在返程的途中。

手室的門終于開了，英珠被直接送往特護室觀察，我跟著趕過去，腦子里嗡嗡的，醫生跟我說著什麼我沒聽太清，“頭部重創”“昏迷指數3”“腦水腫”“肺部被刺穿”“失過多”“間歇呼吸衰竭”……

“你們跟我說這些干什麼，你們不是醫生嗎？是醫生就趕救人，說這麼多廢話干什麼？！”我紅著眼睛沖醫生吼。

醫生頓了頓，又說：“傷者的左手一直握拳頭狀，我們怎麼掰都掰不開，不敢用勁，怕傷到，你要不要過去跟說點什麼，看看手中到底拿的什麼？”

“能聽到我說話嗎？”

“試試看吧，以前這種況也有過，從臨床的角度來說現在于深度昏迷，肯定聽不到，但……”

我馬上接過話：“好，我試試！”

英珠頭上纏滿紗布，臉蒼白如紙，雙眼閉，我看到的左手果然握一個拳頭，我捧過的拳頭，放在口暖著，親吻著，挲著，淚水順著我的臉頰滴落在的手上，我哽咽得語不句：“英珠，對不起，都是我不好，連累到你，拜托你一定要醒過來，你的婚紗都試好了，駱駝從北京回來你們就要舉行婚禮的，英珠，駱駝這麼你，你們不是要一起去西藏度月的嗎？你不會忘了吧？你說話啊，英珠，只要你醒過來，你怎麼揍我都沒關系，被你揍扁了都行……”

這時，奇跡發生了，英珠的拳頭奇跡般地松開了，在手指展開的一剎那，我的心仿佛被利劍刺穿一般，破碎的過窗子照進來，灑落在床頭，恍惚間，我看見一顆沾滿跡的碩大鉆石如一顆晶瑩的眼淚，在英珠蒼白的手心中泛著瑩瑩的藍。

我哇的一聲大哭：“英珠！……”

英珠院的第二天下午，傷勢突然惡化，必須進行一次急移植手，但需要一筆巨額的手費，不巧的是，資金都被高澎拿到北京去參與那個大項目的運營了，而因為北京那邊突降暴風雨，飛機延誤，他一時半會兒趕不回來，即使趕回來，資金也沒辦法及時從運營的項目里出來。公司的員工很通理，紛紛慷慨解囊，以解燃眉之急，但是跟所需的四十八萬手費還是相去甚遠。

我在病房外的走廊里急得直跺腳，電話都打了，能幫上忙的沒幾個。我跟醫院求，醫院答應給我減免八萬，但在下午三點之前剩余資金必須到位，否則手無法進行，延誤了搶救他們概不負責。最后一個電話我不知道是怎麼摁下去的。電話里傳來祁樹禮趾高氣揚的聲音：“怎麼，想通了？”

我拿著手機直哆嗦，“Frank，給……給我一筆錢……”

“錢？你要錢做什麼？”

“我要救一個朋友的命，幫幫我……”

他在電話那邊竟然笑了起來，“那你求我吧，看你能不能打我。”

“Frank，我是真的有急用，哪怕以后要我拿命去還你，我都無話可說，你一定要幫我這個忙。”

他繼續他的冷漠，“你對誰都這麼掏心掏肺，對我呢，只要有一點這樣的真，我們都不會走到這一步！”

“Frank，我是要救命的啊！”我號啕大哭。

“那你先答應我的要求，跟我結婚。”

“Frank！”

“抱歉，我現在有事，想好了再給我打電話。”

說完電話里就是一陣忙音。

手機從我手中落，掉在地板上發出一聲刺耳的脆響，電池的蓋板都摔掉了，就如我所有的神和意志，瞬間被這個男人的冷酷擊得碎。

他竟然見死不救！

真的沒有分可言了，虧我還想到找他求助！

而這時躺在地板上的手機鈴聲響了，不停地轉。我撿起電話，恰是陳錦森打過來的，人世間的很多事就是這麼玄而又玄，不多一秒，不一秒，就在這一秒，于是勢就朝意想不到的方向發展而去，攔都攔不住。

陳錦森在電話里得知事的原委后，大聲斥責我：“你怎麼不跟我說呢？我是聽說崔小姐出了事才打電話問你的，還有什麼比救人要，關鍵時候你還是沒把我當朋友，Cathy，我就這麼讓你忌諱嗎？”

“我……”

“什麼都別說了，我馬上過來，多錢都不是問題！”

“Keven，謝謝你！”

“謝什麼，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你放心，我不會乘人之危的，我只是想表達我的真誠，還有就是……人道主義。”

說完他就掛斷了電話。

半個小時后，他帶著支票簿跟書一起來到了醫院。

英珠的手得以順利進行，大概是晚上八點多，手剛結束，高澎終于從北京趕過來了，撲倒在英珠的病床邊哭不出，喊不出，半天無語。他的頭是埋著的，我看不到他的臉，只看到他全都在抖，仿佛站立在冰天雪地的山谷，無藏，只能發抖。

一整晚，他都伏在英珠的耳邊絮絮叨叨，似乎一生要說的話，他都恨不得一個晚上說完，此后的幾天，他都重復同樣的話，無休無止。

已經四天了，英珠還是昏迷不醒。無論我們怎麼呼喚，跟說話唱歌，能用的辦法都用了，還是無濟于事，只有旁邊的儀表嘀嘀嗒嗒地顯示著還有心跳。

他的痛苦和焦急，英珠會知道嗎？

這會兒，他還在跟英珠訴說著，我站在病房門口，聽著那些話，心里痛到無法言語。我走過去，把手按在他的肩膀上，知道勸不了他，還是安著說：“別這樣，高澎，英珠不會有事的，這樣下去你會垮掉的。”

“沒事，我現在已經很平靜了。”他抬起臉，本來就消瘦的臉上只看到高高凸起的顴骨。而他頭頂的發間，不知何時生出了很多白發，看上去目驚心。

“我們都應該撐住，高澎。”

“考兒，別擔心，我真的已經平靜了，無論英珠醒不醒得過來，我都接了這個現實，上天要置我于死地，我又能如何？”

“高澎……”

“真的，我已經很滿足了，擁有過一段真摯的，這輩子不會再有憾。”高澎起站到病房的窗前，背影竟是那麼孤獨而沉重，“卓瑪就說過，只要你的心像納木錯湖般純凈，你就會獲得唐古拉一樣的深。從前我是一個浪子，無藥可救了，想都沒想過有一天會獲得如此真誠的……”

“卓瑪是誰啊？”這是我第二次聽他提起這個人。

“你想知道？”

“嗯。”

他長長地嘆口氣，慢慢地開始敘述起來：“是挽救我靈魂的人……三年前，我在西藏認識了一個藏族姑娘卓瑪，的眼睛很亮很亮，比天上的啟明星還亮，的臉紅紅的，笑起來出一口整齊的白牙，我們一起騎馬放羊，揮皮鞭的樣子真的很好看，瀟灑極了，唱的歌能讓雄鷹都停止飛翔。那陣子我迷上了攀巖爬山，我住的那個地方有很多山，都被我爬遍了，只有最高的一座山峰我沒有征服。每次登上山頂的那一刻，我就會獲得無窮的力量，覺如同重生，我把這覺告訴卓瑪，就開始陪我爬山，從前只是送我上路，默默地在山腳下等著我……

“當我決定翻越那座最高的山峰時，卓瑪義無反顧地要和我一起攀登，我們的準備工作應該是做得很充分的，為了安全，兩個人的腰上都系著保險繩，我的連著的，以防萬一……開始都很順利，我們攀到了接近山頂的時候，都非常喜悅，勝利似乎就在眼前了。誰知悲劇說來就來，卓瑪在我的后面，腳下有塊石頭松了，掉了下去。因為系著安全繩，是懸空掛著的，當時況很危險，我都不敢，因為的繩子系在我的腰上，稍有不慎，兩個人有可能同時墜下山崖。

“我騰出一只手試圖將拉上來，可是本使不上勁，覺就快撐不住了，那一刻我反而沒有了恐懼，心想一起死也沒什麼不好。但卓瑪卻不這麼想，掏出一把匕首開始割繩子，我大聲喊要別割，不聽，眼淚嘩嘩地流，還是要割繩子，一刀，兩刀，就像割在我心上，我絕得幾乎就要往下跳。仰著一張天真的臉孔卻突然對我笑了起來，說駱駝，我活著和你活著是不一樣的，我活著只會放羊，比天上的繁星還渺小。但你若活著，可以做很多的事，可以拍很多照片，可以娶你真心相的姑娘。我知道我不是你心儀的人，沒有關系，布達拉可以作證，我是真心希你幸福，就像圣潔的納木錯湖生生世世依偎著唐古拉山一樣，我不會離開你，死去的只會是我的，無論將來你在哪里，幸福不幸福，我都可以看到……”

說到這里，高澎掩面泣起來。認識他這麼多年，我這是第一次看到他哭，我鼻子發酸，抓住他的肩膀問：“后來呢？后來怎樣了？”

“后來……”他抬眼看我，憔悴的面容如風干的蠟像，沒有一，“還能怎樣呢？繩子終于還是被割斷了，掉了下去，在我的眼皮底下掉了下去……我這輩子都不會忘了最后看我的眼神，沒有恐懼和悲傷，竟然帶著笑意。很多個夜晚，我都夢見那樣看著我，我想放棄的時候，我想墮落的時候，我想頹廢的時候，總是用那樣的眼神看著我，讓我無地自容，于是著自己面對很多不愿意面對的事。慢慢地，自己真的變得堅強起來了，活得像個正常人，投地工作，真誠地……”

“高澎！”我伏在他肩頭大聲哭了起來。

“別難過，考兒，”他輕輕拍著我的背，反過來安我，“我們都應該學會堅強，我知道英珠可能醒不過來了，很強烈的預，直到此刻，我才知道我原來是這麼。當初在釜山認識，覺得很談得來，的真誠、直率像極了卓瑪，漸漸地我就從心接了，我答應了卓瑪的，要好好地活著，要過得幸福，一定要幸福……”

“英珠！”我面朝著病床，忽然了起來。

我們一起沖到床邊，竟然發現英珠的眼角滲出了淚水。

“英珠，英珠，你聽到了我說的話是嗎？回答我，你回答我啊……”高澎握住英珠的手，激得語無倫次，英珠應該是聽到了的，否則不會流淚，但不知為什麼，我看著英珠眼角的淚，竟然覺得很不祥，那像是告別的眼淚，讓人的心不由得揪在一起。

而高澎還在深地訴說著：“我是你的，我沒有騙過你。真的，我盡了自己所能來對你，因為你值得我洗心革面，付出我的全部。我只恨自己沒能更早地遇見你，不然我也不會浪跡這麼多年。英珠，我從來沒有告訴過你，我有多激你，是你讓我下定了決心好好重新開始，在這個世界上，除了卓瑪，也只有你讓我有這樣的決心，我們原本離幸福只有一步之遙了，沒想到還是一腳踏空。你現在陷這樣的沉默是什麼意思呢，你是不是還在怪我你得不夠？傻丫頭，不是我得還不夠，而是因為老天沒有給我足夠的時間，足夠的青春，足夠的勇氣，讓我像卓瑪一樣地去你，所以請你一定要醒來，讓我有機會重新好好地你……”

我為他們輕輕帶上了病房的門，這樣的話語應該是他們單獨流，英珠是可以聽到的，我確信。病房外的走廊很長很長，覺像是走在人間和地獄的道口，每一步都艱難而痛楚。英珠會給高澎機會嗎？高澎，他真的沒有騙英珠，他跟英珠結婚就是想好好開始，認認真真地一回，如果他失去這樣的機會，那不會是英珠的意愿，那一定是上天不給他機會。

而雪上加霜的是，高澎的公司已經近乎癱瘓，因為中途退出，北京那邊的項目提出巨額索賠，而先前投的資金本無歸。

“理掉吧，把公司理掉。”高澎就這一句話。

我回公司問市場部經理，況是不是真有這麼嚴重，經理說比這還嚴重，對方提出索賠是小，還指控我們詐騙，工商部門已經介，馬上就要開始徹查了。我捂著，眼淚唰的一下就流了出來，“那我們怎麼辦？”

“賠錢，盡可能地滿足對方的要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我們還有多錢？”

經理直搖頭，“沒錢，這個月的薪水都沒發，而且工商部門一旦來查，說不定銀行賬戶都要被凍結。”

“登報吧，將公司資產拍賣。”我丟下這一句話就逃出了公司。

華強路熙熙攘攘的人群沒有讓我冷靜，反讓我徹底崩潰，從格蘭云天出來，我坐在過街天橋的階梯上掩面痛哭，正如夢中曾有過的場景一樣，哭得胃搐。一直到天黑，我才拖著空了的前往醫院，可是病床上躺著的竟不是英珠，而是高澎！

“已經去世了，就在半個小時前。”護士小姐輕聲跟我說。

“那他……”我指著一臉煞白的高澎。

“他吐了兩口，當場就昏過去了。”說完護士小姐開始清理地面，果然見白地磚上赫然印著殷紅的跡。

一周后，英珠的葬禮。在殯儀館門口我遇見了提著花籃前來吊唁的陳錦森。

這真的讓我很，他不僅出錢給英珠做手，而且每天都去醫院探，甚至還出面跟英珠的家人斡旋。英珠的父母已經來了深圳，他們痛罵高澎沒有照顧好英珠，我沒有話的份，是陳錦森耐心地跟他們講道理，又重金懸賞，督促警方盡快捉拿兇手，這讓英珠的父母沒有話說。

我也沒有話說，一看到他就難過地別過臉。

陳錦森手按住我的肩膀，充滿憂慮地看著我，直搖頭，“你瘦了好多，Cathy，這個樣子可不行，我們已經盡力了，畢竟生死有命啊。”

正說著，另一個冠楚楚的男人走我的視線，也拿著花籃，盡管戴著墨鏡，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他來。

什麼意思，來看戲的？

三個人站三角狀站在人來人往的大門口。

“這位是……”陳錦森好奇地打量祁樹禮，眉頭蹙在一起，又看看我，似乎想要我介紹。我沒理會，冷酷地視著他，“你來干什麼？”

他把花籃到旁邊的助手手里，并沒回答我的話，看似隨意又別有用心地打量陳錦森，神很傲慢，“閣下是……Cathy的朋友？”

“正是，我陳錦森，幸會。”

“幸會。”

兩個男人很紳士地握了握手。

陳錦森何其明識趣，換名片后非常禮貌地離開了，走時還不忘拍拍我的肩膀提醒我不要太勞累，多注意休息。看似隨意，也是別有用心。

一旁的祁樹禮已經摘掉墨鏡，角浮出的冷笑讓人生厭。

我不打算理他，轉就走。

他在后面住我：“抱歉，我真的不知道你那天要錢是有急用。”

我回頭狠狠地瞪視著他，“那你還來干什麼？！”

“來看看你的朋友啊。”

“請回去吧，我可以很明白地告訴你，這輩子我都不會原諒你，也許你是無心的，可關鍵時候卻看出你的人竟是如此冷漠。見死不救，你還有什麼理由出現在我面前？回去跟你的新娘結婚吧，很般配啊，天生的一對，我才懶得理會，你盡管跟結婚就是了，你會知道什麼是生不如死的！”

說完我大步朝電梯走去，不想再回頭。

“耿墨池回國了。”他在背后說。

英珠的骨灰被其父母帶回韓國的那天，下著大雨，我和高澎趴在玻璃幕墻上，眼睜睜地看著飛機騰空而起，沖破雨霧消失在灰蒙蒙的天空。

就這麼永別了？

如此匆忙，連最后的叮嚀都沒有一句啊，英珠！

“我這一生的也就到此為止了，你不用為我擔心。我知道我要去做什麼，從前是你要我勇敢地尋找屬于自己的和希。在西藏，卓瑪給了我重生的希。后來遇到英珠，給了我，如今我失去了們，也就失去了和希。所以我要重新去尋找，哪怕千辛萬苦，我也要去找，否則我會一天都活不下去。”

高澎回到公寓就開始收拾行李，他要我幫他理公司的善后事宜，他說他已經厭倦了這紛爭的世界，就如這個世界也厭倦了他一樣。

“你要去哪兒啊？”我站在旁邊無助地看著他，一點主意都沒有。

他回答：“西藏。”

說著他拉開領，掏出一個吊墜給我看，“這里面有英珠的骨灰，我答應過，要帶去西藏的，我不能言而無信。”

“那我以后上哪兒去找你？”

他說：“不用找，無論我在世界的哪個角落，都會記著你的，相見不如懷念。考兒，如果懷念對你來說很痛苦，把我忘了也好，忘了我和英珠，那樣對你更好……”

我連連擺頭，“你明知道這是不可能的，都是我的錯啊。”

“考兒。”他的聲音仿佛是從腔里發出來，嗡嗡的，“我最怕你這樣，自責會讓你一輩子都不快樂。我要你快樂，英珠也要，所以為了我們，你一定要快樂、堅強、健康地活著。你也要找到屬于你的和希，一定會找到的，我們都會找到！”

從高澎的公寓出來，我沒有回家，坐在小區路邊的長椅上獨自仰深邃的夜空，任憑淚水小河一樣淌滿面頰。我從口袋里掏出那顆“神的眼淚”，它在路燈下熠熠生輝，耀眼得不似人間凡，可就是這顆鉆石，讓英珠付出了生命的代價。這是個不祥的件，即便是耿墨池送的，我也不能留在邊了，我怕看到它，一看到心里就發痛。

我舉手將鉆戒朝街邊扔了出去，宛如一顆流星劃過夜空，鉆戒無聲地掉落在街邊的花圃中，我別過臉，竭力不讓自己朝那邊看。

“這麼貴重的東西怎麼能隨便扔啊？”

又是他！

怎麼在我落魄的時候總有他？

我沒有應，也沒有回頭，當他是空氣。他大方地坐在我的邊，手心攤開，正是那顆鉆戒。我用余瞟到，他的車就停在路邊。他看著那顆鉆戒，像是自言自語：“如果讓他知道你把他送的東西隨便丟掉，他會找你麻煩的。”

說著他拉過我的手，把鉆戒放回到我的手心。

“有些東西是不能丟的，丟了，就再也找不回來了。”

“你走吧。”

他沒應，自顧自地說：“我取消了和安妮的婚禮。”

“那是你的事，跟我沒關系！”

“跟那個陳錦森來往，他不是什麼好東西。”

“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沒資格說人家。”

“你不聽我的，早晚你會后悔。”

“你走！”

他側過臉看著我，“我真不是有意的，你又沒在電話里說清楚。”

“你走！馬上走！”

他起，居高臨下地看了我一會兒，搖搖頭，朝街邊的奔馳走去，司機趕下車替他開車門，他盛氣凌人地上了車。

兩天后，我再次見到了他，是在公司的拍賣會上。

他和陳錦森首度針鋒相對，爭奪高澎公司的收購權。

現場氣氛一度劍拔弩張。

最后他放棄了，將唾手可得的獵拱手相讓給對手。陳錦森雖然贏了，卻臉發綠，因為這個價錢遠遠超出了他的預算，而負債累累的公司本就不值這個價。祁樹禮擺明了就是跟他抬杠。離開會場時，我分明瞧見他朝陳錦森出老巨猾的微笑。

接下來的事讓我和公司員工大跌眼鏡。

陳錦森翻臉了，他抓住合同上的一個，派律師來跟我們談，公司他可以接下，但拒絕接債務，也就是說，公司欠下的巨債得我們自己償還。我們提出抗議，陳錦森派來的律師一臉的皮笑不笑，倨傲地說：“抱歉，如果你們覺得這不公平，可以通過法律途徑來解決。”

他明知道這個時候，我們不可能拿得出錢來打司。

我不相信這是陳錦森的本意，他那麼謙和的一個人，不可能言而無信，他一定有他的苦衷，我決定找他當面談。

可是不等我約他，他主約我了。我們在福田一座頂級大廈的旋轉餐廳見面，一進去就知道這不是普通人所能涉足的，滿目奢華，氣氛很好，餐廳里是弧形通的落地觀景玻璃，視野開闊。正是傍晚時分，窗外整個華強北幾乎盡收眼底，高樓林立的萬丈紅塵，而遠暮沉沉，天地遼闊。縱然是瓊樓玉宇又如何，俯瞰眾生只能是分外的孤獨。

他微笑著給我倒紅酒，菜是他親自點的，很致，道道菜食人。他好像就不知道我來見他的目的（他那麼明的人，怎麼可能不知道？），他看似很隨意地跟我閑談著，顧左右而言他，餐都快用完了，一點也沒往主題上靠。

我心事重重，越急，他臉上的笑意越深。

此時我才約覺得，這個男人跟老謀深算的祁樹禮一樣，都不是什麼善類，故意吊我胃口呢，這樣的伎倆我早就在祁樹禮那兒領教過多次，我何懼于此？

果然，用過晚餐，在包間喝茶時，他開始亮出自己的底牌了。只見他不慌不忙地掏出一個黑絨盒子，不看里面的東西，就知道異常華貴，打開一看，又是璀璨的鉆石，仿佛是天上最亮的那顆星辰，在燈下閃爍著這世上最麗的芒。

我聽見他用英文說：“Wouldyoumarryme，please?（嫁給我，好不好？）”

星城一到秋天就雨綿綿，我在星城待了四五天，雨一刻也沒停過。這倒讓我想起了西雅圖的雨季，也是這樣綿綿不絕，現在想起來，竟像是前世。

在水一方出“出售”的告示幾天后，終于。不賣掉不行，否則無法償還公司的巨債。真是很對不起高澎。盡管已經征得了他的同意，但心里還是很不好，覺得自己真是沒用，這麼一點事都理不好，嫁給陳錦森不就什麼都解決了嗎？但是我不能！

這個男人果真是個厲害角，拒絕他的求婚后，表面上他沒有和我翻臉，還是一如既往的風度翩翩，但轉過他就讓律師來通告我們，如果我們再不償還債務，他們將放棄公司的經營，任其自生自滅。公司的員工沒有一個愿意走，他們都是當年跟隨高澎闖天下的，對公司的很深，尤其是英珠的去世，讓他們更加不忍離去。集商議后，我們還是只能妥協，償還債務，否則公司肯定不復存在，那都是大家幾年創業的心啊。

我和公司的一個部門經理一起回的星城，他理在水一方出售的事，我則理高澎的車輛等其他財產，房子降到底價后，我并不知道買主是誰，也不想知道，默默收拾著高澎的收藏品，裝箱打包，忙了整整兩天。

傍晚我在客廳的沙發上疲憊地睡著了，做了個夢，夢見英珠在白雪皚皚的原野上飛快地奔跑，醒來很久，耳邊還回著爽朗的笑聲。我猛然想起今天是英珠的“三七”忌日，連忙跑到外面買了捆的冥紙。晚上拿著冥紙到臺上燒，無論保安怎麼敲門警告，我就是置之不理，我要超度英珠的亡靈，誰也攔不住。

夜已經很深，我還坐在臺的小板凳上，一張張地往火盆里放冥紙，跳的火焰照著我的臉，溫暖著我的心，就像英珠曾經的寬。雖然我已經無淚可流，可我還是想哭，一個鮮活的生命就這麼灰飛煙滅了，我從未像此刻懷念英珠的好，哪怕是的拳頭。

突然，客廳的過道里傳來開門聲，我還沒明白怎麼回事，門就被打開了。有人進來了，肯定是保安，我連看都懶得看繼續燒冥紙，我就不信他們能把我怎麼著。

啪的一聲，客廳的吊燈被打開，我本來只開了一盞小燈的，突如其來的強烈線刺得我睜不開眼睛。我著眼睛看了看外面，進來的不是保安，是一個提著行李箱的男子，詫異地看著臺上我這個滿頭是灰的瘋人。

對方漸漸走近，我仰著臉，近乎貪婪地注視著，簡直不能相信如此清晰真實，如同烙印在我心上的樣子，只覺他又瘦了好多，瘦得只剩高高凸起的顴骨，眼神幽暗。足足有兩分鐘，我們傻瓜一樣地瞪視著對方，誰都沒有說話。

“你……在給誰燒紙錢？”他放下行李箱一步步朝臺走來。

耿墨池！我在心底著他，真的是他！最最撕心裂肺的一剎那，我淚流滿面，拼盡了全部的力氣不讓自己發出任何聲音，“耿墨池，耿墨池……”仿佛只要在心底那樣拼命地呼喊，眼前的這個人就不會消失，永遠都不會消失。

他隔了片刻，才說：“考兒，是我。”輕輕停頓了一下，似乎在微笑，“我還沒死呢，你給我燒什麼紙錢？”

我戰栗如風雨中飄搖的樹，我不敢看他的眼睛，心臟一陣陣，我能覺汩汩的鮮自心底涌出。原以為有生之年我不會再見到他，今天才知道這是多麼稚的事，即使再次見到了他，我們又能改變得了什麼？從前的種種都化了灰，我跟他，還能擁有什麼？

“別燒了，我有得是錢。”

他來到我跟前，居高臨下地看著火中死去活來的我。然后蹲下來，更近地湊近火，他就在火的那邊，我在火的這邊，兩張臉隔得那麼近，悉的氣息撲面而來，覺卻又是那麼遙遠，咫尺天涯大概就是如此。

“Isthatyou，foolishcrab?（是你嗎，笨螃蟹？）”

他在火那邊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