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這樣第二十章

我好像又經歷了一次人生,或喜或悲,歲月在我混的記憶中剎那老去,醒來時看到窗戶中進來的,我恍若隔世。

第二天返程時,我在途中接到電話,耿墨池病發院。趕到醫院,主治醫師跟我們說:“請做好最壞的打算吧,我們真的已經盡力了。”

我號啕大哭。祁樹禮怎麼勸都勸不住我,他的膽結石看樣子又有發作的跡象,一直捂著口,后來可能是疼得太厲害了就一個人回了家,留了兩個人陪著我。我把他們都趕走了,獨自在病房外的走廊上流淚到天明。

一直到次日下午,耿墨池才醒過來。我還是不能去看他,醫生進進出出,在給他做各種檢查。他的保姆這時也過來了,問起發病的原因,保姆說,是他太太去鬧的。

“他太太?米蘭?”我驚愕,米蘭回來了?

“是的。”

鬧什麼?”

保姆搖頭,又說:“不清楚,只聽到他們在爭囑什麼的。”

毫無疑問,米蘭想搶在耿墨池咽氣前他修改囑,而耿墨池肯定還是原來的條件,必須先解除婚姻關系他才會保全囑中的利益,兩人互不退讓,耿墨池刺激院也就不奇怪了。

我猜測米蘭不肯讓步的原因,對于來說不僅要錢,耿太太的名分對來說也是極其重要的,這是后半生面做人的資本,就憑這個名分可以一輩子藐視我,所以決計不會跟耿墨池解除婚姻關系,兩人的拉鋸戰隨著耿墨池病的加重儼然已進白熱化,無論誰輸誰贏這場悲劇已經注定。

晚上我終于可以進特護病房見耿墨池。他一地躺在病床上,鼻腔中著氧氣管子,床邊的架子上掛著輸瓶。

他的臉很平靜,見到我時還吃力地出一笑容,“你走,我沒事。”

我知道他是不愿意讓我看見他這麼痛苦。

我舍不得走,撲在床沿,握著他著針管的手輕輕挲。就是這雙手,曾經無數次地被我過,還是那麼的修長,卻因為過于消瘦,指關節的骨頭突兀得目驚心。

“別讓我離開你,也別為難自己,什麼都不重要了,真的,那些都是外之,放手吧,讓自己輕松點有什麼不好?”我將他的手著自己的臉說。

他無助地著我,長而悲地嘆口氣,“考兒,你不懂的,我只是想能以自由躺進西雅圖的那塊墓地,我不想到死都還保留著跟的婚姻關系,這樣下輩子我就能夠毫無牽絆地去人海中尋找你,我找到你,然后我們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在一起……就算沒有下輩子,這輩子我跟的爛賬也應該了結清楚,只要肯答應離婚,我會對以后的生活作妥善的安置,我可以保證讓的下輩子食無憂,但不肯罷休,說我就是變也是耿太太……”

他越說越激口劇烈地起伏著,呼吸很重。

我連忙阻止他繼續說下去,“墨池,別說了,你的心我都懂,可你的已經是這樣,何必跟慪這一口氣!”

“人活著不就是一口氣嗎?考兒!”他悲愴地看著我。

我哽住,答不上來。

出了病房,發現祁樹禮就坐在走廊靠墻的長椅上,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滿臉倦容。我走上前去,站他邊上好一會兒,他才反應過來,抬頭看著我,“他怎麼樣了?”

“剛睡,暫時是穩住了。”

祁樹禮瞅著我眉心蹙,言又止:“有個糟糕的消息,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

“什……什麼消息?”我本能地了下,還能有什麼比現在更糟糕的嗎?

他看著我,眼神著悲涼和無奈。

我一看他這樣子就急了,“什麼事啊?你快說!”

他嘆口氣,“米蘭要召開記者會,宣告LOVE系列曲原作者的事。”

“……”

米蘭瘋了!一定是瘋了!還嫌耿墨池死得不夠快,要掐斷他的最后一口氣。當祁樹禮告訴我這件事時,我除了哭泣,什麼話也說不上來。祁樹禮我別擔心,他說他會理好這件事,我知道他的底子,扯住他說:“你別干傻事,現在夠的了,讓我去跟談……”

祁樹禮不置可否,只說我別管了,他來想辦法。結果這事還沒了,安妮也來添了,突然提出要搬出去住,讓我們每個人措手不及。

祁樹禮傷心絕,“難道我們所做的一切對你來說都是多余的嗎?”當時是在近水樓臺的客廳里,面對哥哥的質問,安妮只是答:“我不想為你們的累贅。”

“沒有人把你當累贅,這陣子因為你哥哥的狀況很不穩定,所以忽略了你,難道這就是你棄我們而去的原因嗎?”祁樹禮的聲音都在抖。

安妮看不見哥哥,但神終究還是有些不忍。

了長久的沉默,這陣子到醫院探耿墨池。而且聽保姆講,經常一個人坐車出去,去哪里了,去見誰,沒人知道。祁樹禮想問個明白,卻別過臉一聲不吭地索著上樓,重重地關上了臥室的門。我和祁樹禮面面相覷,一種不祥的覺襲上心頭,環顧富麗堂皇的客廳,竟有種風雨來的抑和沉。

我在心還是責怪安妮的任是否知道,的哥哥在死亡線上掙扎得有多痛苦、多艱難,時常陷昏迷,而且昏迷的時間越來越長,即使祁樹禮派人從上海、北京請來最好的心外科專家,每天二十四小時一刻不停地對他進行觀察和檢測,但若離開那些儀和管子,他一分鐘都活不下去。每天,我都趴在病房的玻璃窗戶上,看著他靠機維持著脆弱的生命,看著床邊的各種儀表不斷顯示的不同的數字,我的眼淚嘩嘩地涌出來,模糊的淚里他的臉遙遠而陌生,說什麼一生一世,一生一世那樣久,是他放棄,還是我堅持不了,到了現在時的鐘擺突然就停止不前,如果這就是所謂的“永恒”,我寧愿不要!

但我沒法恨他,因為他實在是一個可憐的人,生命的存在,如今對他而言只是儀表上閃爍著的枯燥的曲線,現實世界實際已經遠離他,而他卻渾然不覺,他知道米蘭要召開記者招待會的事嗎?他知道安妮要離開我們嗎?

他什麼都不知道,我唯愿他不知道!

那天他又昏迷了,我隔著監護室的玻璃窗看他,心如刀絞。米蘭突然來了,我沒去找倒來了,大約是來看耿墨池咽氣沒有。事實上站在一旁已經觀察我半天了,我傷心無助的樣子應該讓覺得很痛快,如果想要痛快,我寧愿死在面前也不愿意耿墨池到這地步了還被打擾折磨,我知道真正想打擊的人是我,只不過借的是耿墨池這把刀。

“我們誰都沒得到他,我們都輸了,不是嗎?”淡淡地說,那張臉陌生得讓我不能相信站在眼前的人就是米蘭。

“你怎麼會來這兒?”我恍惚問了句。

“我是他太太,我不來誰來?”這個時候倒想起自己是他的太太了。

我只能哀求:“放過他吧,他都這樣了,你非要他死不瞑目嗎?”

“聽說耿墨池把全部財產都留給了你,”米蘭本不接我的話,也不看我,的丈夫自嘲地冷笑,“他對你真是到骨子里了,你不過是陪他睡覺,卻睡到了天文數字的財產。”

“米蘭!你夠了沒有?好歹也是夫妻一場,就算你不他,你也不能置他于死地吧?”

“你怎麼知道我不他?你以為只有你知道?如果我告訴你,我對他的不會比你一點,你信嗎?你信嗎?!”米蘭嚷了起來,又開始歇斯底里了,“沒人相信我,所有的人都把我看是一個只認得錢的賤貨,我既然已經是你們眼里的賤貨,還有必要給自己立貞節牌坊嗎?”

“你相信報應嗎?”我忽然問道。

米蘭一怔,不明白我怎麼突然問這個問題。

“我信。”我說。

米蘭,在思索怎麼反擊我。正僵持著,一個護士突然跑了過來,氣吁吁地跟我說:“白小姐,快去,祁董事被送進急救室了……”

我腦中嗡的一響,四周的聲音再也聽不到了。整個人就像傻了一樣,連轉過頭去的力氣也沒有。只聽到自己的心臟咚咚跳,頭暈目眩得就要跌倒。

“報應來了!”米蘭眉開眼笑。

祁樹禮的膽結石讓他痛得昏死過去,這些天,他一直在強忍著病痛,整天捂著口話都說不出來,最后被迫住進醫院。院方組織了強大的專家組給祁樹禮會診,但每個人的表都很奇怪,躲躲閃閃的,見到我總是滿臉堆笑地說:“白小姐,你盡管放心,祁董事的病不礙事,只是個小手,一做就好。”

“那你們怎麼還不做?”

“馬上做,馬上做……”

我總是得到相同的回答。

這下好了,兩個男人都進了醫院。他們還真是有緣,在彼岸春天做了數年的鄰居,在日本也是,后來到了西雅圖,兩個人還是鄰居,現在倒好,連住院也一起,一個樓上,一個樓下。而像約好了似的,祁樹禮手剛做完,耿墨池就醒過來了。

他看上去非常虛弱,不能說話,鼻腔中還著氧氣管子。我不能進去看他,遠遠地站在玻璃這邊朝他揮手,他看到了,死而復生般,眼中竟有流星劃過般的芒,他依稀眷地看著我,笑容像花兒一樣地在角徐徐綻放。

我的臉在玻璃窗上,也朝他出同樣的微笑。

我不想落淚,我只要他記住我的笑。

但我的卻在劇烈地抖著,覺再也無力承這一切,說不出話,只是拼命地咬著自己的,沖他笑,仿佛唯有如此,才能制心中的痛楚。

他在我臉上看到了堅忍的力量,依托著這力量,他又奇跡般地從死神手里掙出來。兩個禮拜后,他居然能下床走,也能到花園里曬曬太了。

而祁樹禮手后也漸漸痊愈,這兩個昔日的勁敵經常在一起曬太,說笑聊天。我很參與到他們的談話中,他們好像也不歡迎,一見我過去就岔開話題。

“男人的話,人最好不要聽。”祁樹禮故意氣我。

我嘲笑,“喲,你們的關系什麼時候這麼好了,都快拜把子了吧?”

耿墨池說:“正有此意。”

“我們連型都是一樣的,拜把子絕對沒問題,”祁樹禮笑著看我,目閃了閃,一不易察覺的憂傷從眼底掠過,“你當證明人如何?”

“我才不干呢。”我扭頭就走,后傳來兩個男人爽朗的笑聲。冬日的讓這個世界很溫暖,雖然普照,我怎麼覺一片黑暗?是因為剛才祁樹禮眼底一閃而過的憂傷嗎?還是這恍惚的日讓我覺得一切都不像是真的?

轉眼元旦到了,祁樹禮提議回家過節,耿墨池非常贊同。“死在家里怎麼也比死在醫院舒服。”他莫名其妙地說了一句。

在回家之前,我很擔心安妮的態度會刺激到耿墨池,他還不知道安妮要搬出去的事,每次問起怎麼沒來醫院,我總搪塞說到上海那邊檢查眼睛去了。但很意外,安妮見到耿墨池的態度非常平靜,對祁樹禮也是,好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我懸著的心落了地,看來不是個不知道輕重的人。但是米蘭的事瞞不住,就算我們不說,耿墨池的助理也會告訴他,何況這不是小事,LOVE系列曲到底是誰的作品,無論是坊間還是早就議論紛紛,米蘭這時候召開記者招待會自然會引起廣泛關注,絕不會放過此次出風頭的好機會,誰也攔不住

果然,耿墨池還是知道了這件事,出人意料,他顯得很“平靜”。我卻忐忑不已,試探地問他打算怎麼辦,他答非所問:“我想去落日山莊待幾天。”

我連“為什麼”都不敢問,他過于平靜的表讓我害怕。

兩天后,耿墨池帶著我和安妮去了久別的落日山莊,我們前腳剛走,祁樹禮因為國那邊的公司有事等著他理,回了國。

我們到達山莊的時候已經是中午,氣溫驟降,天空暗,烏沉沉的云低得仿佛天都要隨時塌下來。北風一路呼嘯,往人上卷過來,刮在臉上,覺像刀子。我雖然穿了大,但仍舊冷得打抖。天氣預報說今天有雪,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線太暗,落日山莊早早就亮起了燈。有幾年沒來過了,房子看上去年代更久遠,客廳空闊似殿堂,家陳設老舊,走進去覺得像博館。好在壁爐里還生著火,覺還是很溫暖的。

午餐,大家都沒什麼胃口,楊嬸辛苦弄出來的菜,很多都沒筷。夜里突然飄起了鵝大雪,墨池站在臥室窗戶前,看著后花園那棵被大雪彎了枝頭的海棠樹,一句話也不說,自顧自地悶悶地煙,不知道他在想什麼。窗戶是開著的,風雪卷進房間,我要去關窗戶卻被他制止,“不要關,讓我看著父親……”

“父親?”

“是的。”耿墨池指著那棵海棠樹說,“看到那棵樹沒有,我父親就葬在樹下。”

晚上,耿墨池第一次跟我說起了他父母的故事,他的父親耿先知出生于上海舊僚家庭,家境富有,因是家中三代單傳的獨子,備。“文革”時耿家到巨大沖擊,耿先知被下放至湖南一個偏遠的茶場,那個茶場挨著落日山莊。這個山莊本是當地一個老知識分子的祖業,后來這家人被打倒,山莊被“文革”造反派當作了指揮部。耿先知在一次批斗后被關進了山莊的地下室,同時被關在地下室的還有另外兩個人,一個是同是上海下放來的夏牧野,另一個是這座山莊的主人沈放老先生,他的兒沈初蓮被罰給造反派們做飯,也給地下室的“罪犯”們送飯,很自然地就認識了耿先知和夏牧野,三個年輕人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但是沈初蓮心里深著的是耿先知,沖破重重阻力嫁給了他,“文革”結束后落日山莊歸原主,耿先知并沒隨大流回上海,而是堅持留在了山莊。數年后,耿墨池在山莊出生,不幸的是耿墨池三歲時,耿先知英年早逝,拋下妻和子撒手人寰,一個原本幸福的家瞬間坍塌。在上海經商的夏牧野聞訊后趕到湖南,試圖代替耿先知照顧孤苦的沈初蓮母子,結果遭到沈初蓮的斷然拒絕。夏牧野不死心,在后來的四年里苦苦追求著沈初蓮,給予子無微不至的照顧。當時的沈初蓮生活得相當清苦,為了讓子墨池有一個更好的長環境,在猶豫了幾年后還是別無選擇地嫁給了夏牧野。在離開山莊時,提出了唯一的要求,就是死后要將自己的骨灰葬在后花園的海棠樹下,夏牧野除了答應也別無選擇,因為他實在是太這個人了,一生不停地努力只是試圖取代耿先知在心中的位置,甚至不惜舉家遷往新西蘭,不想還是枉然。

一晃二十多年過去了,在海外孤獨了半生的沈初蓮已不再是青春可人,老了,多次想回國定居,無奈不允許。想必也知道,即使回來了也什麼都變了,唯一沒變的是對耿先知始終如一的。這樣的,一生有一次足矣。

夜已經很深了,耿墨池還站在窗前一,似乎陷了久遠的沉思。我擔心他的吃不消,拿了件大披在他上,說:“墨池,天不早了,你剛出院,關上窗休息吧,你父親知道你來看他,一定很欣。”

“唉。”他背對著我,一聲長嘆,“可是我對父親一點印象都沒有,他走的時候我太小,什麼都不知道。我常想,如果父親還在世,母親一定比現在要幸福。我若有個完整的家庭,也許……我的境遇也比現在好,很多的悲劇都不會發生……”

“墨池!”

“我這一生的悲劇實在太多,連死都不能瞑目,不知道我前輩子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我對不起很多人,所以我不怪米蘭要置我于死地,我活該落到今天這個下場,只是我保不了葉莎了,我真的沒有辦法了,你說得很對,這世上沒有永遠的。”

覺他話里有話,正要追問,他緩步移到床邊,僵躺了下去,什麼都不肯說了。我也不敢多問,默默地關上了窗戶,因為屋子里有暖氣,窗戶一關上,玻璃上的雪花融了水,一道道無聲地淌下去。我開了床頭的臺燈,昏黃的燈照著窗外紛紛落下的雪花,一眼過去,覺那黑暗如深淵一樣無邊無際。耿墨池蜷在床最里面的角落里,眼睛疲憊地合上又睜開,聲音低而微,“你走吧,我自己睡。”

我站著沒

四下里很安靜,靜得連窗外的風聲都聽得到。

耿墨池對我置之不理,過了一會兒終于沉沉睡去,我依偎在他邊躺了下來,卻不敢他,遠遠地在一邊看著他睡,我才能心安。可是當我也昏昏睡的時候,他忽然在我耳畔悲愴地說了句:“但愿明天早上我還醒得過來。”

第二天早上,他醒過來了,安妮卻不見了蹤影。

我們圍著山莊前前后后都找遍了,還是不見的人,直到在書房的桌子上發現了寫的便條,我們才知道已經離開了山莊。眼睛看不見,怎麼離開的?已經好些日子了,一直是心事重重的樣子,就在來落日山莊的頭天晚上,我還跟有過通,我問到底有什麼事不能敞開跟大家談的,先是沉默不語,后來又莫名其妙地反問:“你說犧牲自己是不是就可以讓邊的人幸福?”

“不一定,你為什麼會這麼問?”

“沒什麼,我就想知道你們是不是都我。”

“那還用問嗎?你是我們的天使,”我握住的手,試圖用誠懇的語氣打,“你的存在對我們每一個人都很重要,我們愿意為你做任何事。”

安妮答:“我也你們,我也可以為你們做任何事。”

當時我看著這個奇怪的孩,不明白到底想說什麼。我沒有辦法跟繼續談下去,讓我到越來越陌生。耿墨池也猜測,肯定是有什麼事瞞著我們。

果然,兩天后回到彼岸春天,安妮當晚就給我們扔了顆炸彈。

非常堅定地大聲對我們說:“我要結婚了!”

果然沒有最糟糕,只有更糟糕,耿墨池對安妮突然宣布結婚的態度是聽之任之,“你自己的路你自己走好了,別后悔就是。”他只有這一句話,包括米蘭召開記者招待會,他也是聽之任之,而讓我很意外的是,記者招待會的頭天,瑾宜突然來到星城。

我以為瑾宜是來看耿墨池的,后來發現沒那麼簡單,瑾宜一來就被耿墨池到在水一方樓上的書房談話,兩人談了很久,關著門,我約聽到他們好像還有爭論。瑾宜從房間里出來時,紅著眼眶,耿墨池黑著臉,我傻愣愣地看著他們,不知道出了什麼事。

“你馬上回上海,這邊的事我會理,公司的人都來了。”耿墨池人很虛弱,說話的聲音不大,但是語氣非常堅決,我從未見過他用這麼嚴厲的表跟瑾宜說過話。印象中他對瑾宜始終是溫和遷就的,至比對我溫和。

瑾宜的樣子像要哭了,“我相信我爸若在世,他一定不贊這麼做。”

“你爸已經不在了!現在是我說了算!”耿墨池即便病著,仍然很強勢。我看得出來瑾宜是有些怕他的,低著頭,咬著,很委屈的樣子。耿墨池這時目瞟到了我上,終于意識到還有我的存在,吩咐我說:“馬上給瑾宜訂張回上海的機票,送回去。”

著手,不知所措,“出什麼事了,瑾宜才過來就走?”

耿墨池瞪我一眼,“不關你的事就問!”這家伙,對我說話從來就沒好語氣。但他說的我不敢不去做,不管我承不承認,我其實也有些怕他的,這是個炮筒子,惹不得。可憐的瑾宜,剛到兩個小時,行李還留在客廳呢,就得打道回府。

機票訂好后,耿墨池還特意代我:“你要看著上飛機,否則唯你是問!”

“……”

送瑾宜去機場的路上,瑾宜一路都在哭,我問什麼,只是搖頭。我不由得嘆息,耿墨池和瑾宜的過去不是我能了解的,他們嚴守著那道防線,我永遠也別想知道他們過去到底發生了什麼,我只存在于耿墨池的現在,至于未來……我心底泛起憂傷,我們還有未來嗎?

非常意外,我在機場停車場居然到了剛剛下飛機的韋明倫以及耿墨池的律師黃鐘,此外還有另外幾個人,他們正準備上一輛商務面包車,韋明倫先看到的瑾宜,遠遠地沖打招呼,然后撇下同伴跑上來,那表非常復雜,不知道是驚還是喜。

韋明倫跟瑾宜走到一邊說話,似乎刻意避開我。黃鐘這時也走上前來跟我打招呼,我這才注意到他們那邊來的人里居然還有兩個外國人,金發碧眼,冠楚楚。我頓覺氣氛張起來,因為我猜他們都是為米蘭召開記者招待會的事而來的,這麼興師眾?

我跟黃鐘是認得的,詫異地問他:“你們這是?”

我不得不說,耿墨池的這幫死黨個個都是儀表堂堂氣度不凡,黃鐘雖然沒有藝家的氣質,卻也是典型的英范兒,對于我的問題他回答得很含糊:“我們來理些事。”繼而又不痕跡地轉移話題,“墨池還好吧?聽說他要去國做手,什麼時候?”

“不知道。”我有些不悅,這些人鬼鬼祟祟的,到底有什麼事瞞著我?我再看向不遠的瑾宜,居然又跟韋明倫爭論起來了,還眼淚汪汪的……

“你們都把我當傻子吧?”我冷著臉,沒好氣地說,“多大的事啊,不就是個記者招待會嗎?瞧你們張得,個個把我當間諜了!”

黃鐘連忙賠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因為這事有點復雜,而且與你沒有關聯,墨池不想把你牽連進來,希諒。”

“你們反正都是一伙的!”

黃鐘笑出了聲,“我們的確是一伙的,從小就認識,墨池的事就是我們的事。”

“那我呢,我在你們眼里算個什麼東西?”

“你是墨池最的人。”黃鐘回答得畢恭畢敬。

我白他一眼,不理他了。

這時瑾宜和韋明倫已經談完了,好像還達了共識,因為我看到瑾宜的臉上出了笑容,明明剛剛還在哭。看樣子韋明倫比耿墨池懂得哄人,他瀟瀟灑灑地走過來跟我說:“考兒,上我們的車吧,我們一起回去。”

“不行,我還要送瑾宜上飛機呢。”

都這麼大的人了,還要送什麼,自己不會上飛機啊?”韋明倫一邊將我往他們那邊拉,一邊跟瑾宜說,“你路上多保重,快走吧,別誤了飛機。”

瑾宜忙不迭地點頭,“我知道。”然后又看著我,笑了笑,“考兒,好好照顧墨池,你們什麼時候回上海,記得給我打個電話。”

“真的不要我送啊?”

“不用了,我又不是犯人。”

這讓我沒話說了,只好目送進了機場候機廳。韋明倫則將我拉上了他們的面包車,路上還代我:“如果墨池問你瑾宜上飛機沒有,你就說上了。”

我點頭,想想又覺得不對,“當然會上飛機,難道還不上?”韋明倫哈哈大笑,“是啊是啊,當然要上,墨池說的話誰敢不聽……”

兩天后,米蘭真的召開了記者招待會。可是讓我大意外的是,耿墨池搶在米蘭前一天宣布舉行新聞發布會,當然他本人沒有出席,是韋明倫以經紀人的份代他出席的,同時參加的還有耿墨池的東家JPY唱片公司的代表,也就是當初發行LOVE系列曲的出品方。原本耿墨池不讓我過去湊熱鬧,但我狠狠地發了頓脾氣,說他把我當外人,完全不把我放眼里云云,他想了想,于是說:“你去下也好,免得你天疑神疑鬼的。”

新聞發布會設在某五星級酒店的會議廳,我坐耿墨池助理小王的車趕到現場時嚇一跳,酒店門口不僅聚集了很多舉著長槍短炮的記者,還有不樂迷等候在那里,他們幾乎人手拿著一張耿墨池的專輯,還有的舉著海報和牌子,一見車子停下來就大聲喊著耿墨池的名字,什麼“我你”“我永遠支持你”之類的話不絕于耳。因為人太多,酒店出了大批的保安,在門口兩邊拉起了隔離線,我大意外,原來耿墨池這麼“偶像”。

我問助理小王:“這些人怎麼知道我們要在這兒舉行發布會的?”小王跟隨耿墨池多年,見慣了這樣的場面,很淡定地說:“他們有他們的渠道。”

我默然。

沒錯,我知道耿墨池有很多,聽說有的骨灰級只要他在哪里演出就追到哪里,甚至于演出結束離開后,他住過的酒店房間也會被狂熱的追隨者訂下,我就曾經在網上看到過有將他在酒店用過的杯子公然拿到網上拍賣,我當時看到那個帖子還開玩笑地問過他:“那是你用過的杯子嗎?”他當時在邊上瞟了一眼,漫不經心地說:“我怎麼知道,大約是的吧。”離譜的是居然還真有人買!他在日本的寓所附近,據說常年有在那里溜達,試圖與耿墨池浪漫“邂逅”,他個人的網、吧一直是各路聚集的地方,他的生日、型、星座、重、高等個人信息被大家熱烈討論,如果誰能擁有他的簽名,那絕對是們極其艷羨的事

可是從前,我并不是很關注這些事,因為在我眼里他不過就是個凡人而已,我他,跟他是不是什麼鋼琴家沒有關系,我固執地認為他是我一個人的耿墨池,與其他人也沒有關系,我是他的人,不是他的。然而現在我不得不面對這個現實,耿墨池不是我一個人的耿墨池,他屬于音樂,屬于鋼琴,屬于千千萬萬的樂迷和,我不可能獨占得了他,于是這越發地讓我難過,因為哪天他若真的離去,悲傷的何止我一人。我唯愿這一天永遠不要到來。唯愿!

酒店大堂時,門口兩邊的快把我耳朵喊聾,因為人群中有人認出了我,“看,那是耿墨池的朋友!”“哪個哪個?”“就是,沒錯,我見過的照片!”……然后呼啦一聲,兩邊的人紛紛朝我涌來,我嚇得奪路而逃,若不是有保安死守門口,我只怕會被那些嫉妒得眼睛發紅的碎片。進了大堂等電梯的時候,我問小王,只是個新聞發布會,這些人至于這麼激嗎?小王搖著頭說:“沒辦法,耿老師已經有兩年沒有公開過面,演出更是終止了有三年,樂迷們很想念他,昨天晚上我們才發的通告,你想想他們的本事有多大。”

“米蘭知道嗎?”這是我最擔心的,該不會來鬧場吧?

“知道了也沒用,不過是孤軍戰,我們這麼多人奈何不了的。”

我一想也是,耿墨池背后強大的幕后團隊可不是吃素的,但我仍然有疑,“那你們怎麼現在才出手呢?鬧了可不是一天兩天。”

三年前米蘭正是以此事要挾,迫耿墨池與登記結婚,那時候耿墨池為了息事寧人被迫妥協,現在怎麼又想通了呢?

小王說:“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我們先趕到八樓的貴賓室跟韋明倫他們面,那兩個老外估計就是JPY公司的代表,得知我是耿墨池的友,連忙很紳士地對我行吻手禮,嘰里咕嚕地說了一通,我一個字都沒聽懂。他們是法國來的,JPY公司總部設在黎。韋明倫將我拉到邊上,特意代我發布會開始后只能以記者的份進現場旁聽,什麼話都不要說,也不要跟任何人搭訕,總之我當看客就可以了。說著他還吩咐旁邊的人給我象征地掛了個工作牌,又給我戴了頂鴨舌帽,還架了副墨鏡,就差沒把我的臉給蒙起來了,小王的解釋是,剛才進大堂的時候已經有認出我,難保沒有記者不認得,而且我以前也在工作過,說不定還會人。

“任何人跟你打招呼,你都不要理。”韋明倫如是說。

我一下就張起來,覺像做間諜。我在小王的帶領下混現場的時候,里面已經坐滿了各路記者,長槍短炮地對著主席臺,我找了個偏僻的角落坐下,張得背上都出了汗,不知道接下來會有什麼狀況,只能祈禱一切順利。頃,發布會正式開始,我從人里看到韋明倫和那兩個JPY的代表從容不迫地從后臺進現場,發布會主持人也尾隨其后,全場立即鎂燈閃一片,韋明倫不愧是見過世面的,自始至終面帶微笑,彬彬有禮,第一個問題就充滿火藥味,記者質問為什麼耿墨池沒有出席發布會,韋明倫好脾氣地解釋:“很抱歉,耿先生有恙,無法出席,如果各位不信的話可以打電話問醫院,耿先生昨天都還在醫院里接檢查。”

“他到底什麼病,能下嗎?”

韋明倫沉著應對,“抱歉,因涉及個人私,我不方便在這里談論這個問題,我唯一可以告訴大家的是,他的病真的很嚴重!我們之所以選擇在這樣的時刻召開新聞發布會也是耿先生所托,因為近幾年來,不斷有人借LOVE系列曲的版權問題對耿墨池先生進行人攻擊,給耿先生造了很大的困擾,甚至連帶已經去世的葉莎士也到惡意毀謗,這是耿先生最不愿意看到的……”

“那這些曲子到底是不是葉莎的作品?”臺下的記者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真相。

韋明倫深吸一口氣,掃視全場,好似下定了決心般,終于說:“不是。”

就兩個字:不是。

臺下頓時一片嘩然,鎂燈又閃一片。

“各位請聽我把話說完,耿先生瞞這件事絕不是有意的,實在是非得已,因為當初他答應了這個系列曲的原作者,不得在任何場合向任何人提到他,所以耿先生多年來一直是以其前妻葉莎士的名義發表這些作品的,不幸的是幾年前葉莎士去世,耿先生出于對亡者的尊重一直沒有跟公眾說明這件事,因為作者是誰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系列曲得以廣泛流傳,這也正是原作者畢生的心愿……”

“那作者到底是誰?”

“是誰?”

“對啊,快講是誰?”

……

“各位不要急嘛,既然我們今天舉行這個發布會,一定會將事跟各位說清楚的。”韋明倫很會控制現場,不慌不忙地說,“很憾,我不能說出這個人的名字,我只能告訴大家,這位偉大的民間音樂家已經不在人世,他去世很多年了……”

“不會吧,肯定是騙人的!”

“到底是誰啊?”

臺下又鬧哄哄的,有記者站起來問:“既然你說LOVE系列曲的作者已經不在人世,那有什麼證據可以證明這個系列曲的作者就是他呢?”

“當然有證據,不然我們召開這個發布會干什麼?”韋明倫微笑起來,“因為這個作者的兒今天也來了,下面有請何弦小姐來給大家作詳細說明。”

片刻后,一個面容清秀的孩在工作人員引領下走上了臺。

我幾乎從椅子上跳起來,瑾宜?!

沒錯,就是瑾宜,竟然沒有回上海!而且,還有另外一個名字何弦?我完全混了,摘下墨鏡直直地看著鎂燈下的瑾宜緩步走到正臺中間,深深地鞠了一躬。

此時所有的鎂燈對著,讓幾乎睜不開眼睛,顯然很張,韋明倫將麥克風放到跟前時,隔這麼遠我都看到在發抖,對著麥克風聲說:“很……很抱歉,我不知道這件事會引起這麼大的誤會,這是家父生前絕對想不到的,而我也是在年后才知道自己的父親原來是位音樂家,因為家父創作這些樂曲的時候,我還很小,如果再往前追溯我還沒出生,他是什麼時候開始創作的我也不太清楚,我只知道他的創作手稿最早的時間是在三十年前,第一首曲子《心之弦》……”

我目瞪口呆。

“何小姐,就憑這好像不能說明令尊就是LOVE系列曲的創作者,我們要看的是真憑實據,而不是你的口述。”

“對啊,我們要看證據。”

“請問何小姐,令尊的創作手稿現在在哪里?”

“就算是你父親寫的曲子,那麼耿墨池先生是如何得到這些曲子的呢?有沒有正式的授權書,可以出示給我們看?”

臺下記者連珠炮似的問讓瑾宜有些招架不住,小小的一張臉漲得通紅,韋明倫就坐在旁邊,見狀忙對耳語了幾句,這才重新穩定緒,低低地說:“那些手稿不在我的手上,在耿墨池先生的現任太太米蘭士手里,至于是怎麼拿到這些手稿的,你們去問好了,明天不是要召開記者招待會嗎?你們可以現場問那些手稿上是不是都寫著我父親的名字。而我在這里還不妨將那些手稿的詳細況告訴大家,我父親一生共創作有六十多首曲子,我指的是有記錄的曲子,而大家所悉的LOVE系列曲只占了其中的三分之一……”

臺下又是一片嘩然。

“大家請看……”瑾宜說著從隨的手袋里掏出一大摞陳舊的文稿,“這些都是家父留下的曲子,其實這只是他記錄下來的,還有很多沒有記錄的就已經散失了,這是很憾的事。至于大家剛剛說到的授權問題,家父去世時寫有囑,指明這些曲子全部由我保管,也就是說我繼承了這些作品的版權,是我親自授權給耿墨池先生演奏的,這是我個人的自由和權利,你們若有疑慮可以去咨詢法律界人士。”

“那可以公布下您父親的名字嗎?”

“對不起,家父一生淡泊,最不喜歡被人議論和關注,否則他不會姓埋名這麼多年,我希大家能給一個亡者以安靜。在此我要特別謝耿墨池先生,因為正是他的天才演奏讓家父的作品得以流傳于世間,實現了這些作品最大的價值,家父若泉下有知,一定很欣。讓我很的是,三年前耿墨池先生以家父的名義設立了一個音樂基金,用以獎勵那些在音樂上有突出才華的年輕人,培養音樂后輩,他完全可以以自己的名字設立的,卻堅持要以我父親的名義設立,他說是LOVE系列曲就了他,但我要說其實也是他就了LOVE系列曲,這些曲子就是因他而存在的!”

臺下此時一片靜默。

瑾宜說到這里簌簌地落下淚來,泣道:“今天我來參加這個發布會除了是為以上事實進行說明,同時也是為了宣布家父留下來的其余尚未發表的作品都將屬于耿墨池先生,我將這部分曲子整理后分了兩個系列,分別是REBIRTH和FOREVER,即重生和永恒的意思,因為耿墨池先生飽病痛折磨多年,我希他能借由這些曲子早日康復,重獲新生,如果沒有了他,這些曲子就沒有存在的意義。在我看來這些曲子不是簡單的五線譜和音符,既是家父畢生的心,也是家父對對生命對信念的理解,而耿墨池先生正是憑借一顆寬厚仁的心來詮釋的這些作品,他與病魔抗爭至今也正表達了他對生命的尊重和熱,他對音樂孜孜不倦的追求是很多音樂人的榜樣,既然我手上的這些曲子塵封三十年都可以重見天日,那麼我相信耿墨池先生一定可以戰勝病魔,以全新的面貌‘Rebirth’!他高尚的人格魅力、他為音樂后輩樹立的榜樣、他的音樂和他的將永恒存在,Forever,Hislovewilllastonforever!……”

有零星的掌聲響起。

接著掌聲連一片,現場記者陸續站起來鼓掌。

瑾宜此時已泣不聲,也站起,對著臺下再次深深鞠躬,很久很久才抬起頭來,鎂燈中臉上的淚水已經淌了河……

我是最后一個離開現場的。因為發布會后記者們將瑾宜團團圍住,韋明倫和小王還有幾個耿墨池的手下護送瑾宜回酒店,人太多了,誰也顧不上我。

我從會議室大門走出來時,一眼就看到鋪著華麗地毯的走廊拐角站著的米蘭,寶藍的呢外套了件黑裘皮短大,大波浪的鬈發披散著,鬢發后的鉆石耳釘熠熠閃,彼時剛好有柱燈頭頂的天花板打下來,尤顯得整個人芒四。我不得不承認,米蘭天生就有當貴婦的底子,養尊優這麼多年,越發氣質雍容了,只是眼底的目太冷,讓妝容致的臉上表。我不知道什麼時候來的,想必也知道手里的王牌已經失效,不僅如此,剛剛新聞發布會的最后,韋明倫還宣讀了耿墨池個人的一份聲明,稱將解除和現任妻子米蘭的婚姻關系,相關法律程序隨后將啟,米蘭大抵還是不了解耿墨池的,這個人一般默不作聲,但如果他決定了什麼事,那種決絕的冷酷讓人害怕。

長久以來,耿墨池對米蘭一直是容忍和遷就的,因為他知道自己虧欠于,當初若不是他開了那個愚人節的玩笑,米蘭不會為這場有名無實的婚姻的犧牲品。但耿墨池可能沒有想到,正是他的縱容和冷漠,讓米蘭在歧途上越走越遠,直至鉆死胡同,米蘭不依不饒地鬧了這幾年,以為耿墨池還會像三年前一樣妥協,殊不知耿墨池現在只剩了一口氣,他反倒什麼都不怕了,所以才決定結束這場荒謬的婚姻,從而不聲不響地給了米蘭致命的一擊。

足足有兩分鐘,我跟米蘭互相對視著,誰也沒有開口說話。我不知道還可以跟說什麼,走到這一步,魚死網破,已沒有贏家。

米蘭在走廊的盡頭冷冷地瞥著我,高昂著頭,那神態酷似演藝圈的某國際章,冷艷中著狠勁,讓人無法親近。還不肯認輸嗎?“米蘭,到此為止吧。”我看著說,聲音低微,十分疲憊,“都三年了,你老這樣鬧難道不累嗎?何苦讓自己這麼不開心。”

“你怎麼知道我不開心?”米蘭冷笑,“我樂此不疲!”

“米蘭!他都要死了,你還樂個什麼呀?我知道,你這麼不顧一切地鬧并不是真的想要爭他的財產,因為我了解你,你雖然喜歡錢,可是你心里更的是。耿墨池給不了你要的,所以你才這麼恨他,你無法容忍他對你的忽視,你著自己做這種匪夷所思的事不過是為了吸引他的注意,哪怕為此眾叛親離也在所不惜。米蘭,值得嗎?”

我這麼問,其實心里一點也不好,我踏著的地毯一步步走向,最后站到的跟前,已經沒有力氣與針鋒相對,我只是說:“他就快死了,你繼續鬧吧,就算最后贏了,也不過是贏得了一,而你為此付出了三年的青春,把自己變得人不人鬼不鬼,米蘭,你真的很可憐,我原本是恨你的,可是恨到現在我反而同你了,當我們所有的人都退出,就剩你一個人還在臺上唱獨角戲,無人喝彩,沒人欣賞,你流的是你自己的淚,你懂嗎?”

米蘭依然昂著頭,可是表已有了活的跡象,縱然是悲傷和怨恨,但臉上至沒有那麼僵了,角微,直直地看著我。

我凄然一笑,“你看我老了很多是吧,你也一樣!米蘭,我們沒有多青春可以耗了,我累了,什麼都不想爭了。因為這世上從來沒有誰可以得到他想要的一切,包括耿墨池,他也有得不到的東西,他從小飽病痛折磨,不過是想要一顆健康的心臟,可是他沒有,他現在每多活一天都是奇跡,他縱然有錢有名有地位,又有什麼用,眼一閉,地下一躺,什麼都是空的。”

“你不是得到了他的嗎?你還有什麼沒得到的?”米蘭視著我,角依然是慣有的冷笑。我知道,還是放不下架子。這人太要強,骨子里那種玉石俱焚的決絕毀了一生。我的目繞過向了后的落地窗,這個酒店最氣派的地方就是面向街道的整面墻的落地窗,外面不知何時已經下雪了,零星的雪花撲在窗玻璃上,瞬間融水珠,無聲地落。

我看著那些水珠,猶自哀傷地說:“米蘭,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麼嗎?我不過是想要跟他在一起,對于中的人來說,再多的山盟海誓、甜言語都抵不上兩個人在一起,只要在一起,哪怕他沖我發脾氣,我靜靜地在旁邊看著他就好了。可是我還能守著他多久呢,如果等不到合適的心臟移植,他就只能死,那時候我還能跟他在一起嗎?我認識他都九年了,分分合合,掙扎到現在我落了什麼好?兩次流產,差點連命都送掉,現在都三十多了還一事無,所有的力都耗在了這份沒有結果的上,米蘭,我并不比你幸運多!”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是啊,早知如此,何必當初!”我重復的話,終于沒能忍住,淚水奪眶而出,“如果時可以倒流,我寧愿沒有認識他,沒有上他,這樣我就不會吃這麼多的苦!你也一樣,如果時可以倒流,你還會選擇這場從一開始就死亡的婚姻嗎?你還會以毀滅自己為代價把他拖地獄,結果自己也萬劫不復嗎?你會嗎?”

“都是你的!我自認什麼都不比你差,我地想要的東西,你眼睛都不瞟就得到了,先是祁樹禮,然后是耿墨池,你憑什麼?!”米蘭陡然揚高了聲音,眼底也蓄滿了淚水。

“我什麼都不憑,我也從來沒有想要和你爭,這種事是爭得來的嗎?兩廂愿才能琴瑟和鳴,你總是把自己當作害者,覺得所有的人都虧欠了你,你失去的東西都是別人搶走的,所以你心中除了恨再無其他,你這個樣子怎麼能幸福?”

米蘭咄咄人,冷哼道:“你倒是會講!既然你看得這麼徹,明知道沒有結果,為什麼到現在都不肯放手?你如果沒有霸著他,死纏著他,他會對我這麼冷漠嗎?”

我凝視片刻,不由分說拽著的胳膊將拖到落地窗邊,指著外面說:“你看,今天天氣很冷,下著很大的雪,你再看下面的酒店門口,新聞發布會都結束了那些人還不肯走,他們都是耿墨池的忠實追隨者,大冷天的從四面八方趕過來不過是想看耿墨池一眼,他們不甘心,他們更傷心,于是不肯走。米蘭,耿墨池從來就不是屬于我一個人,他屬于所有他的樂迷和,我原來以為他是我一個人的,可是現在我知道這不可能,他這樣的人注定了是站在舞臺中央的,沒有人可以獨占得了他。我們每個他的人都唯愿他好,他就支持他,他在哪里有演出就追到哪里捧場;我他就留在他邊默默地照顧著他;瑾宜也他,于是將父親的作品全部給他,并為他保守這麼多年;他邊的朋友他,就盡心盡力地為他做事,幫他,扶持他。那麼你呢,你口口聲聲說他,你為他做了什麼?你捫心自問,你的所作所為是在他嗎?你不是在呀,你是嫌他活得太長,千方百計地想整死他,掐斷他最后一口氣,你覺得這就是你想要表達的嗎?這世上最偉大的就是你這樣的嗎?”

說到這里,腔里驟然迸發的痛楚令我幾乎無法呼吸,我捂住臉慟哭起來,我不想在的面前哭,過去無論被傷得多深,我從來沒在面前哭過,可是此刻我再也承不了這哀痛,心上像是有尖錐在狠狠地扎一樣,我弓著子扶著墻壁,痛得整個人都要蜷在一起了。

我一直就這麼哭著走進電梯,步履蹣跚,再也不想跟多說一句話,看都不想朝看。外面的雪越下越大,寒風刺骨,我走出酒店時手機響了,我本沒有力氣接電話,最后蹲在了街邊上哭泣。我真的是無能為力了,就算他現在已經死了,在我面前已經僵冷,我抱著的是一,我都是無能為力的,就像英珠的死,我只能這樣哭,這樣心碎,這樣跟著埋葬自己的一部分甚至全部,即使將自己撞個碎骨流如注,也都是枉然,我還是救不了他,救不了自己。

我不知道在街邊上哭了多久,頭上上落滿雪花,酒店門口聚集的逐漸散去,我還蹲在雪地里哭,當韋明倫聯系不上我開車來酒店找我時,我神志已經不是很清醒了,不知道是哭累了還是凍僵了,韋明倫將我一扶上車我就昏了過去。

當天晚上我就發起高燒,呼吸困難,當年溺水時被嗆壞的肺舊疾復發,第二天耿墨池將我送到醫院,開始以為只是了寒冒,不想病迅速惡化,肺炎引發肺水腫,到次日晚上時因呼吸衰竭不得不用上呼吸機。我一直在發燒,時而清醒時而昏迷,我不是很清楚周圍發生了什麼,我只記得邊不停地有人來來往往,有醫生,有護士,也有家人。

印象中祁樹禮待在我邊最久,總是不停地跟我說話,有時候我明明睜著眼睛,因為藥的作用意識仍不是很清醒,他每說一句話每提到一個人我都要費力地去想這個人是誰,他()跟我什麼關系,然后又昏昏睡去。模模糊糊的,我好像聽祁樹禮說,安妮的結婚對象竟然是陳錦森,祁樹禮為此大發雷霆,揚言要殺了他,他們鬧得很兇,我甚至聽到兄妹倆在我病房吵架。

安妮哭著哀求祁樹禮:“哥,我他,我知道他做過讓你們痛恨的事,也傷害到你們,可我還是他!我當初答應跟大哥舉行婚禮,其實是跟Keven賭氣,他忽然就冷淡我,我不了就賭氣,后來我才知道他是因為哥哥把財產轉到了考兒的名下才冷淡我,我知道他想要什麼,可我給不了他。我們兩個都是自私的人,自私到為了自己可以不顧及別人,甚至是傷害邊的人,但是經歷了這麼多事,我們都明白擁有是多麼的可貴,我們曾經擁有過,可卻沒有珍惜,現在我什麼都看不到,我只要擁有他,他就是我余生的全部!哥,全我們吧,我是真的想和他在一起……”

“如果你跟他結婚,你就不再是我妹妹,聽明白沒有,你不再是我妹妹!”

“哥,這是我的選擇,請全我們。”

“我不答應!”耳邊是祁樹禮暴怒的聲音。接著是護士過來勸止:“各位,請你們不要在病房吵架,這會影響到病人休息。”

“對不起。”

……

接下來,我陷了更深的昏迷,耳畔再也聽不到有人說話了,我好像睡了很久,做了很長很長的一個夢。夢境凌而疲憊,我不停地從這個場景跳到那個場景,很多的面孔在腦中旋轉,我夢見自己回到了孩時代,因為心的玩丟失而哭泣,轉眼就長大,我又因為考試沒考好而不敢回家,我給暗的男生寫書,我第一次喝酒醉倒,我跟街上的太妹打架被撕爛了子,我喜歡的男生牽著別的孩故意讓我看到,我在雨中哭泣著奔跑,我用歲錢給自己買了雙紅高跟鞋結果被父親扔掉,我在高考的榜單上看到自己的名字興得大笑,我用口紅在龔浩明的備課夾里畫紅的心,我跟龔浩明在學校的樹林里地擁吻,我坐火車去北漂……

很多的影像在我腦中不斷疊,我好像又經歷了一次人生,或喜或悲,歲月在我混的記憶中剎那老去,醒來時看到窗戶中進來的,我恍若隔世。非常意外,我見到的第一個人竟是米蘭!靜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沒有化妝,仍然若天仙。我虛弱地看著,腦子開始復蘇,我記得我跟在酒店爭論,下著雪,我在雪地里哭泣。

“你……怎麼在這兒?”我虛弱地問。

笑,“我為什麼不能在這兒呢?”

我確實很虛弱,說話都覺得吃力,又問:“墨池呢?”

米蘭嘆口氣,直搖頭,“你還是只想到他。放心,他還沒死,正在做檢查。”米蘭說著連連咂舌,“真為Frank不值,他為你熬了這麼多天,你昏迷了十多天知不知道?他天天守在這里,頭發都白了大半,幾次吐昏倒,可就是不肯離開,結果你醒來還是沒有問起他……”

我閉上眼睛,眼淚滾滾地落下來。

我已經完全清醒了。

米蘭又說:“他昨天晚上又昏倒了,沒辦法,只好由我來守著你。”我扭過頭去,還是不愿意在面前落淚,“你……怎麼這麼好心?”

“在你眼里,我大概從來沒安過好心吧?”自嘲地笑,居然手幫我掖了掖被子,繼續說了下去,艱難地、斷續地,“你實在是很失敗,白考兒,兩個男人都這麼你,卻一個都留不住,不過……我比你更失敗,爭來爭去,卻什麼都沒爭到,好沒意思,誰也沒贏誰,誰也沒得到誰,誰都是可憐蟲……”

“你不是很喜歡錢嗎?”

“是,我是很喜歡錢,可是我更,像耿墨池這樣的男人,對任何人都有殺傷力,我上他是很自然的事,所以當初他在婚禮上為我戴上戒指時,我就找不著北了,明知道他是利用我來報復你也無所顧忌。唉,后來我又利用中田來報復他,可是他完全不在乎,他的漠然置之對我的打擊很大,于是我又拿出LOVE系列曲的手稿要挾他,結果我還沒行他就搶先行了,可見他對葉莎非常珍視,包括對那個何瑾宜都非常看重,唯獨對我冷面無,就像你說的,從頭到尾就是我一個人在唱戲,沒意思,真的沒意思,而他的財產從來都不是我真正想要的,所以我放棄了……”

“放棄財產?”

“是啊,我已經跟耿墨池協議離婚了,就在前天。”米蘭說得很平靜。

我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以為在開玩笑,可是的表一點也不像是在說謊,素的面孔毫無神采,凄婉悲涼,卻自有一種痛悟在眼中。

說:“我也就是那天新聞發布會后想通的,我在酒店待了很久,出來的時候我在車上看到你蹲在路邊上哭泣,冰天雪地的,你一個人在那里哭得很傷心,于是我也哭,那時候我就知道我輸了,忽然間覺得人生好稽,拼命想要奪取的并非是屬于你的,拼命想要擺的卻是命中注定的,這場悲劇沒有贏家……真的,我從來沒覺得這麼絕過,包括祁樹禮,都很絕,因為你和耿墨池的,就是上帝來了,也奈何不得……”

米蘭一直在床邊喋喋不休,我因為藥作用很快又睡過去。依然是渾渾噩噩的夢境,我仿佛置一個空曠的天地,看不到一個人,卻依稀聽到有人在說話,聲音若近若遠,如輕盈的風,掠過耳畔。意識忽遠忽近,我不能確定我到底是醒著的還是在做夢,因為我聽出來這次跟我說話的是安妮,上的百合香水味我很悉。

“考兒,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知道現在說什麼,你們都不會原諒我了,可是你們也許不知道,我嫁給他是因為,因為要阻止他對你們的報復和傷害。這個男人,貪得無厭,自私頂,我是過他,是真心實意的,為了這份我洗心革面改變很多,也付出很多,甚至因為跟他賭氣答應Frank的求婚……想想我這一生真是很悲慘,從來沒有人真正地過我,Frank跟我求婚也是為了利用我來達到他個人的目的,而Keven從一開始就是在利用我獲取我哥哥的財富,他轉移財產,瞞收,背著我哥從事非法易等等,我哥是看在我的分上才容忍了他的種種劣行。后來他膽子越來越大,竟然在賬目和報表上做手腳,以嚴重虧損資不抵債為由將我哥旗下的兩個子公司宣布破產,隨即他又以親戚的名義收購,企圖鯨吞我哥的財產,我哥這才通過律師將余下的全部資產轉到你的名下。他知道后立即翻臉,跟我鬧分手,故意冷落我,那個時候我對他還抱有幻想,以為他還是我的,所以才答應Frank的求婚,想以此刺激他,看他是不是真的在乎我,結果……

“結果我還是失了,他竟然綁架了你,是早先被我收買的他的一個親信給我報的信,我簡直氣瘋了,又不敢打草驚蛇,就謊稱想回到他邊,想趕過來救你,誰知……唉,命該如此,我怨不了誰,眼睛失明了我倒是不難過了,心里反而平靜下來,不用看到世事的殘忍,我或許可以活長一點。可是沒想到他竟然又跑到星城來找我,約我出去重敘舊,說是要給我報仇,當下我就對這個男人徹底失了,因為我知道他肯定又是故技重演想利用我打擊報復你們。果然,我收買的那個人地告訴我,他在策劃一個更大的謀,想以結婚的名義將我到國外,明的綁架他是不敢的,他怕Frank,他要我心甘愿地被他,從而以此要挾我哥將財產轉過去,而我只不過是他實現這個謀所需要的一個道。于是我決定將計就計,答應跟他結婚,遠走高飛,哪怕是付出生命,我也要阻止他繼續做傷害你們的事。考兒,我不敢跟你們說出真相,我怕Frank會殺了他,他死不足惜,但我不想我哥把自己的命搭進去,我這條命是真的無所謂了,活著對我而言就是痛苦,我這樣的人本不配擁有幸福……”

安妮在我床邊說了很多的話,我都聽見了,可是沒有勇氣睜開眼睛,但我知道我在流淚,一直在流淚,是安妮給我拭去的淚水。

知道,我聽到了的話。

安妮什麼時候離開的我很模糊,只依稀聽附在我耳邊說了句:“我會帶走他,帶走所有的災難,只要你們幸福,我愿意為你們帶走災難……”

終于再次醒來,已不知過了多久。

仿佛又是夢境,他的臉竟如此清晰,夜那樣的靜,我居然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床頭開著一盞小燈,我有些茫然地看著近在咫尺的悉的臉龐,悉的帶著睡意的眼睛。他也有些訝異地在看著我。好似突然之間,他下意識地痙攣著一下子抱住我,長長地吐了口氣,將臉埋進我的發間,“考兒,我的考兒,你終于醒了!”

“Frank!”

“嗯,是我,是我!”他連連應著,地抱著我,唯恐一撒手我就消失不見,“老天啊,我以為你再也醒不過來了,米蘭說你醒來一回,我卻是怎麼都不信,如此……老天還是仁慈的,終于還是把你留在了人間。”

我只能發出喃喃的聲音:“安妮呢?”

他突然就僵直了,抱著我一

怎麼樣了?”

……”他松開我,溫暖的氣息撲到我的臉上,表極度絕,“忘了吧,我們都忘了,失去太久的東西,再找到已不是原來的樣子。”

我雙眼模糊起來,“別怪……”

“沒人怪已經不屬于我們了,嫁了,跟著陳錦森嫁到了英國,前兩天走的。”他說得很平靜。我直視著他的眼睛,猛然想起安妮在我耳邊說過的話,一把抓住他的肩膀了起來:“快,快去追,別讓安妮跟他走!”

他冷冷的,面無表,“別提這些了,說了,我已經忘了他們。”目閃了閃,忽然又問,“你不問問他嗎?”

“可是安妮……”

“其實你最想問的是他,卻怕我心里有想法,繼而才問安妮怎麼樣,對不對?”他完全不理解我的意思,手輕我的臉,“傻瓜,就是,何必顧慮那麼多,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可以為他付出一切,乃至生命。你上不說,可我在你的眼睛里全看到了,你的眼里只有他,就如我的眼里只有你一樣……”

說完他輕聲嘆著氣,又將我擁懷中,越擁越,似乎要將我整個地嵌他的生命。除了耿墨池,沒有人這麼抱過我。

“你怎麼了?”我的肩膀突然覺到了意,側過臉一看,他竟然在落淚,“你怎麼了?出什麼事了?”我推開他,手將床頭的燈開到最亮。

“沒什麼,真的沒什麼。”他顯然很不適應強烈的線,忙用手遮住眼睛,也有可能是不想讓我看到他流淚。

“你騙我,肯定是有事!”

“你誤會了,考兒,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祁樹禮恢復了些鎮定,拍了拍我的臉,“你完全不知道你對我有多重要,我追逐了半生,好像就是為了跟你相遇……雖然我知道你不可能上我,但我還是阻止不了對你的付出,這段時間我想通了很多事,我知道你不可能失去耿墨池,就如我不能失去你一樣,所以……我才這麼費心費力地為耿墨池的病勞,因為我知道,即使你不回到他邊,只有他還活著,你也才能活著……”

“對不起,我……”

“什麼都不用說,我能理解。”祁樹禮笑了笑,忽然像想起了什麼,“對了,有件事要告訴你,Smith大夫找到了一種新藥,可以暫時緩解耿墨池的病,以讓我們爭取更多的時間來找到合適的心臟。”

“真的?什麼藥這麼有效?”我一聽馬上興起來。

“我不是學醫的,我怎麼知道。”

“謝謝你,Frank。可是他的病,我很清楚……”我心底一搐,那一瞬間只覺無力。祁樹禮握住我的手,“所以我決定把他送回國做手,Smith大夫那邊已經接洽好了,等你康復后我們就走,Smith大夫一定會有辦法,事實上現在也有些眉目了……”

“你是說心臟移植手?”

祁樹禮點頭,“是。不瞞你說,我們現在已經找到了一位心臟捐獻者,他得了絕癥,時日不多了,他的配型跟耿墨池完全吻合,我們已經派人去接洽,但問題是手功率可能比我們預料的還要低,因為耿墨池的病拖了這麼些年,各項機能已經開始衰竭,也許被推進手室后就再也出不來了,即使能出來,他能否適應移植的心臟也很難說。”

“別說了,求你別說了,我都知道……”我的聲音又哽住,心里本不敢往那方面去想。

“考兒!”祁樹禮一聲輕嘆,我凌的發,“你現在不要想這麼多,生死有命,就看他的造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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