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這樣(下)》第九章 請赦免我的罪吧

發生得太突然了,讓我本沒有反應過來的余地!

我被人從后面捂住的時候還在想,要不要跟耿墨池去上海,剛才從“上島咖啡”出來我都哭了一通的,這會兒眼淚還沒干就被人拖上了事先停在路邊的一輛黑別克商務車。我是要喊的,可來不及發出聲音人就已經在車上了。我驚慌失措地看看周圍,全是幾個戴著墨鏡的彪形大漢,“你們是誰?想干什麼?”我掙扎著尖,可是沒人理會,車子迅速地駛出了鬧市。坐我旁邊的兩個大漢一個控制住我的手腳,另一個掏出了一針管,后面還有一個人,捂住我的,一針猛扎在了我的手臂上,我還沒明白是怎麼回事兒就渾,什麼也不知道了。

我好像睡了很久,像是在做夢,又不像,夢境中的事都真實地發生過,就在一個多小時前,我還跟耿墨池在“上島”喝咖啡,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氣氛有些凝固。

耿墨池坐我對面,一淺咖啡便裝,頭發修剪得很短,差不多是平頭,這還是我第一次見他留平頭。初秋的太那樣好,斜斜地過咖啡廳的落地窗,照在他臉上,他的臉一半是影,一半是明亮的,沒有笑容,神憂郁而茫然,不知道在想什麼。我忽然很心痛,他這麼憂郁,是為我嗎?很想問他:你過得還好嗎?但我沒有,只是問:“安妮呢,現在怎麼樣?”

他搖頭:“不知道,我管不了。”

說著他掏出一個銀打火機,啪的一下點了支煙,一只手放在桌面上,一只手夾著煙,深沉的憂郁還是郁結在他眉心,若有所思的樣子,讓他的臉在煙霧的繚繞下倍遙遠,“你好像變了很多,”他的目飛鴻一般掠過我的臉龐,“覺不太一樣了。”

我苦笑:“是吧,人到了我這個年齡,通常老得很快。”

他握住我的手:“曾經,我最大的愿就是跟你一起變老,就像歌里唱的那樣,很庸俗,可卻是人生最極致的好……”

我慢慢地將手回來,轉過臉去,“我們沒有這個緣分。”

[=BW(]9請赦免我的罪吧[=]“是啊,我們沒緣分。”他長嘆。頓了下,又說:“原本不打算再回來的,死了直接埋到西雅圖那塊墓地即可,但終究還是放心不下,來看看你,剛好看到在水一方的出售告示,就買下來了。我自己是用不著的,專門留給你的,以后你若在國,就住這房子吧。”

我癡癡地看著這個男人,竭力讓自己平靜從容:“你對我這麼好,是不是想要我一輩子念起你的好,你真是很有心計,我怎麼算都算不過你的。”

“你什麼時候算計過我呢?” 他笑了笑,眼神中著一種忍的悲,“只要你有一分的心思花在算計上,或許就不會吃那麼多苦。你這人啊,就是太隨,做事不腦子,怎麼直接怎麼來,有時候我真是拿你一點辦法都沒有。”

我低下頭無語。

“在西雅圖,你走后的第二天早上,我醒來,見不著你的人,就知道你又逃跑了,怎麼總是這樣呢?難道經歷這麼多事,你還不明白,犧牲自己未必就能讓著的人幸福,因為真正著的人,哪怕離開了,另外一個人也不會因此而停止他,還可能更他。因為思念只會讓沉淀,就變得更超乎尋常,所以你離開后,我盡思念的折磨,很多時候恨不得自己死掉才好,但是現在我才明白,哪怕我當時真的是死了,哪怕你這只螃蟹永無可能變天鵝,我還是不會停止……你。”

他淡淡地說著這些,彈了彈煙灰,見我沒說話,又繼續說:“逃跑,其實是最懦弱的表現,我也逃跑過,跟米蘭剛結婚的那段時間,不是從長沙逃到上海,就是從上海逃到長沙,結婚三年,我們捉了三年的迷藏。后來到了日本,我又從名古屋逃到黎,又從黎逃到西雅圖,結果呢,還是逃不。現在這種混的局面,其實跟我一味的逃避有關,如果我能果斷地面對問題、解決問題,也許都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所以我希你不要再逃避,勇敢點,是屬于我們兩個人的,誰來都奪不走,你跑什麼呢?”

我轉過臉去,極力地仰起臉,不讓淚水掉下來。

他還想說什麼,突然,咖啡廳里響起卡朋特那曲經典的《昨日重現》,兩個人都怔住了,瞪大眼睛相互看著對方,一瞬間眼中好似出一道閃電,劈開沉寂的夜空,回憶挾著狂風呼嘯著席卷過來。我腦中一陣眩暈,仿佛是出自本能,抓著他的手。我不敢呼吸,怕每一次吸氣,都會驚那些記憶。

隔了這麼久,我幾乎以為自己已經忘卻,卻仍然記得,我曾經真實地擁有過那些歡笑和淚水,哪怕是傷痛的,卻還擁有著。而此刻,即便他拽著我的手,好似從來不曾放過手,可是我們畢竟已經失去了,那麼多的好,那麼多的從前!

砰!

杯子被我的手無意拂落,摔得碎,溫熱的咖啡飛濺一地。

我如夢初醒,用力出了手。

他愣愣的,并沒有再彈,只是著我。

我還是覺得這一切都像夢一樣,可是終究會醒來。盡管那樣辛苦,曾經那樣辛苦地過,割舍過,但再聚首,我們還有可能回到從前嗎?

但是在離開咖啡廳的時候,他還是牽住了我的手,我怔了一下,沒有再松開,忐忑不安,卻又暗自欣喜,只不過那種喜悅覺更像是一種悲愴。“我過幾天就回湘北……”走到街邊的時候,我低聲說。

他眉頭一皺:“為什麼?我讓你很難嗎?”

“不是,不是,”我連連搖頭,“我只是不想打擾你,你需要清靜。”

“如果想清靜,我還跑回來干什麼?”

說著他松開我的手,又掏出一支煙點上,緒顯得有些激:“剛才跟你說的都白說了,你不要跑,你偏跑,我的日子還有多久你不是不知道……”

我咕噥一句:“米蘭,會找過來的。”

他狠狠地吐出一口煙:“來了又怎樣,我還怕嗎?”

我捂著臉直搖頭:“墨池,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知道怎麼面對你,還有米蘭,我斗不過,而且我也不值得你這樣。”

說著我就哭了起來,他嘆了口氣,站到了我后。悉而迷離的氣息夢幻般地罩住了我,我一陣搖晃,虛弱得幾乎沒有力氣站穩。他慢慢張開雙臂抱了我,然后不等我抗拒,低下頭,深深吻了下來。

他的微涼,著好聞的煙草氣息,我的腦中一片昏昏沉沉,抗拒不了,已經完全深陷在這樣的吻里無力自拔,佯裝的堅強,其實懦弱得可悲。

“跟我去上海吧,我們好好待一段時間,那里……也許能放松些……”他終于松開我,把手進我的發間認真地看著我說。

“墨池……”

“考慮一下吧,盡快給我答復,那邊還有一些事等著我去理。”他的手停留在我的后頸,輕輕挲著,目而悲涼,“醫生說我很難撐過今年冬天的,我想在最后的時間里有你陪著,好不好?”

多麼覺啊,就是這種在他的注視中被他的浸潤的覺。是人非的日子里,如果不是這種覺,我絕對熬不到今天,什麼都過去了,什麼都不存在了,也許此時此刻只有彼此的還在這紛的塵世疲憊地掙扎……我們在熙攘的街頭吻別,他要去音協一趟,我一個人回家。

走在湘江大橋上,心里忽然變得很寧靜,這讓我不知怎麼想起一部費雯麗主演的經典老片《魂斷藍橋》,影片的結尾是主人公瑪拉在帶著對人的無限眷奔向了死亡,記得也是在這麼一座橋上,也是車來車往,多年來,我被這部電影深深。其實我的心也有一個同樣的惡魔,在跟我進行著殊死搏斗,我的痛苦就是源于這搏斗,想要給他最好的,又怕自己無力承擔,反而帶給他災難,這樣的斗爭已經在我的心糾纏了很久,此刻斗爭得尤為激烈。然后發生了什麼?剛走過橋拐到一個僻靜的街道時,我被尾隨而至的人從后面捂住了……我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當我發現被陳錦森綁架到深圳的時候。

讓我不解的是,他把我弄到深圳來后很面,見了面也只問些生活起居的話,或者是禮節地擁抱一下,拍拍肩膀什麼的,這更讓我生出無端的恐懼。因為這表明陳錦森對我已經沒有了最初的“”,我們之間就是綁架與被綁架的關系,非常的簡單利落,卻又殺機重重,只要哪天他下了決心或者是目的達到了,他就可以毫不遲疑地痛下殺手,一直以為他是個謙謙君子,沒想到竟是一個綁架犯。

很長的一段時間,我沒有辦法將兩者聯系在一起。

當意識到況嚴重時,我已經無法,因為我被監視得很嚴,除了在自己的臥室可以自由活,房子里其他地方都有人把守。特別是廚房和臺。因為陳錦森暫時還不想讓我自殺,更不會讓我在臺向外界發出求救信號,就是臥室的窗戶都是被不銹鋼焊死了的,也不可能有自殺或者是求救的機會。

、恐懼、萬念俱灰……我已經不抱有生的希了,只是放心不下家人和耿墨池,他們現在可能還不知道我的境,如果知道了,就算家人能住,耿墨池怎麼辦,他的心臟病已經無藥可救了,任何一點的刺激都有可能要了他的命。一想到這,我就抑制不住悲傷,祁樹禮說得沒錯啊,我真的是個不祥的人,所以耿墨池提出要我跟他去上海時我才會猶豫,似乎是預,我在猶豫,害怕重聚給他帶來新的困苦。

果然,我還沒來得及答應他的請求,災難就降臨了!我反復地回憶那天從咖啡廳出來后在街邊我們相擁而泣,想起一個人走在湘江大橋時的茫然和彷徨,甚至還想起了那部老電影《魂斷藍橋》,早知如此,當時還不如像主人公瑪拉一樣葬車底,給自己的人生來個最凄的落幕。

現在倒好,死也死不了,活著又罪,糟糕的是我一點也不知道外面的形,甚至不知道陳錦森為什麼要綁架我。我沒有別的反抗方式,只能絕食。因為我心里很清楚,一旦我死去,不管是什麼樣的謀,都會讓陳錦森功虧一簣。

覺很不好,那是一種生命極限的折磨,好在我的心已經麻木,再大的苦痛我都可以忽略,我滿腦子想的都是不能再讓邊的任何一個人牽連進來,越虛弱,這個想法就越強烈。但是陳錦森不讓我就這麼死去,他來醫生給我輸,用葡萄糖來維持我微弱的生命——計劃輕易地落空了。我躺在**反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陳錦森得意地看著我說:“我不會讓你就這麼死的,你對我還有用。”

“你想把我怎麼樣?”那天他來看我,我直截了當地問。

他并沒正面回答我的問題,只是看著我微笑,然后自顧煙,極有耐心地消耗我的耐心。

“你到底想把我怎麼樣?”我又問一遍。

他很不屑地看我一眼,吐了口煙,“我給過你機會的,是你自己要放棄。”

“什麼機會?”

“跟我結婚啊,你若跟我結婚,什麼事兒都沒有。”

“我跟你結婚對你有這麼重要嗎?”

他奇怪地看著我,忽然就笑了起來,好像跟他說話的是個白癡:“你要我怎麼說你,Cathy,有時候你冰雪聰明,但有時候你實在是愚蠢得可以,耿墨池把全部財產轉到了你的名下,你不知道嗎?”

我愕然。

“不知道吧?”

這麼一問,他忽然就拉下了臉,笑意全無,“我給他鞍前馬后地跑了這麼些年,為的什麼,就是希得到實質上的利益,你可能不清楚,我跟他相不下十年,他的產業一直是我在打理。跟他妹妹談后,我更心地為他奔波,我沒有奢得到他的全部,但至不應該讓我吃虧吧。誰知他是個薄寡義的人,沒有將財產留一分給他妹妹,全部轉到了一個跟他毫無關聯的人名下,這個人就是你!如果轉到他太太名下,我心里還好點,偏偏轉給你,明擺著就是跟我示威,不讓我得到一分一厘的好……”

我恍然大悟:“原來你跟安妮在一起,后來又接近我,就是因為財產?”

陳錦森笑而不答,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你怎麼能這樣,安妮是你的,你竟然利用獲取利益,君子財取之有道,耿墨池肯定是察覺了你的居心,才把財產轉移的!”

“所以我才綁架你!” 陳錦森因為憤怒,臉上的突突地跳著,眼中兇,“我知道你是他的全部,勝過一切財產,這一點在新西蘭時我就看出來了,如果他妥協,那麼什麼都好說,如果一意孤行,呵呵……”

我氣得要昏厥:“你這個混蛋!”

“我就是一個混蛋,我從一個香港最底層的打工仔爬到今天容易嗎?沒有雄厚的家世背景,沒有人扶持,從幫他打理生意的那天開始,我就立誓要好好創下一番事業。當時他也給我許諾過,說不會虧待我的,結果呢,他不僅阻止他妹妹跟我往,還免去了我在公司的財務大權,目的就是將我徹底掃地出門!”

“如果我是他,我也不會同意安妮跟你這樣的人往。你居心叵測,把當籌碼,你知不知道安妮對他有多重要,傷害到安妮,他肯定不會讓你好過。”

“沒錯,我不否認跟安妮拍拖有經濟上的原因,但你們怎麼就認定我不呢?我走到今天很大程度也是的,這個丫頭,比哥哥更絕,又任,對我厭倦了,就迅速泡上那個姓祁的,還要跟他結婚,雖說我們表面還保持著友好,但你知道當時對我的打擊有多大嗎?我真是一點尊嚴都沒有了!好啊,你們對我如此,我豈會手下留,那就拼個魚死網破好了,看誰死得慘!”

正說著,陳錦森的手機響了,他馬上換了種截然不同的表,一看就是在與人通話,輕言細語,比嚼著糖果還甜。但是很快我就察覺出不對了,他的話語中……怎麼有安妮的名字?安妮?!

“我知道,你就是在跟我賭氣,怎麼這麼傻啊,寶貝,拿自己的婚姻作賭注……那個老男人怎麼配得上你呢,你應該知道這個世上只有我是你的。別哭啊,安妮,我不怪你,真的,只要你回到我邊,我們就當什麼也沒發生過,好好從頭來,我是真的很你,寶貝,我的安妮……”

我的腦子嗡嗡作響。安妮?安妮!!

電話打完了,陳錦森居高臨下地看著我,出魔鬼似的微笑:“我又多了個籌碼,安妮想通了,知道那個姓祁的不是真心他,愿意回到我邊來,看來這陣子我對的心思沒白花。很好嘛,你和安妮都是耿墨池最重要的人,看他這回還跟不跟我較勁兒!”

“陳錦森!”我歇斯底里地咆哮,“你不就是想要錢嗎?你把我怎麼樣都可以,為什麼還要傷害安妮,是無辜的,無辜的!”

“誰說我要傷害?我很,我發現我真正的人就是,我們有著太多的相同點了,看到的第一眼我就上了,如果不是因為哥哥,我可能更……”陳錦森的表漸漸緩和下來,他雙手抱,仰著頭,臉上呈現出一種異樣的溫,“是個天使,是上帝派到我邊安我的天使,從來沒有一個人像那樣對我這麼好過,跟我賭氣的這段時間,我對思念得快死掉,這時候我才發現自己是真的了,只要耿墨池肯把財產轉到名下,我就會好好地待,其實我也是在為爭取利益……”

不出喊不出,心,頓時被穿了一個窟窿,這一剎那,我覺得自己的心流如注。

第二天,陳錦森又來了,剛來就接到安妮的電話,他朝旁邊的手下使個眼,馬上有人將我的捂住,防止我發出聲響被安妮聽到。我并沒怎麼掙扎,只是豎起耳朵聽,只聽到陳錦森說:“什麼時候的飛機,我去接你……”

我直覺得兩眼發黑,安妮要來深圳了!

到了下午,他比接到安妮的電話還興,毫不瞞地告訴我耿墨池和祁樹禮也將一起來深圳,明天就會到,而且已經答應了全部條件。至于什麼條件,陳錦森沒有告訴我,只說安妮是上午十點的飛機到深圳,等明天理完了耿墨池的事,他就會帶著安妮去國外定居,再也不會回來了。

我虛弱地問:“祁樹禮……也來了?”

“是啊,大概是耿墨池搬的救兵吧,他們居然是朋友,這個我還真不知道。”陳錦森冷笑起來,坐到床邊,用手著我死人般冰涼的臉說,“那不是更好嗎?一起收拾啰,上次拍賣會上故意跟我抬杠,這筆賬正要找他算呢!”

我渾搐。

正在這時,陳錦森的手機尖銳地響了起來。

“什麼,沒接到?”陳錦森拿著手機臉突變,騰的一下就從**彈了起來,“不可能,就是坐今天上午的航班,十點鐘到的,現在都快十一點了,怎麼可能還沒到?”

我也一驚,安妮沒被接到?

“你們這些飯桶,算我白養你們了,給我找,就是把機場翻個遍也要給我把找出來!”陳錦森大聲訓斥在機場接安妮的手下,張得額頭直冒汗,我看著他,不知道他的張是不是因為真的安妮。

“什麼?查了,是坐的這趟航班,那你們怎麼沒接到?你們都干什麼吃的,給我找,給我找,找不到你們別回來,都給我滾蛋……”

陳錦森氣急敗壞地關掉手機,在房間里走來走去,不時看腕上的表,他突然發現我在笑,立即找到了出氣筒,撲過來把我從**揪起來掐著我的脖子說:“你敢笑我?就憑你也敢笑我?告訴你白考兒,我會讓你死得很難看,我不會讓任何人負我!……”

一直到次日凌晨,安妮還是沒有消息,日本那邊已經確認登了機,可是深圳這邊卻沒見到的人,難道長了翅膀飛了不

陳錦森因為扣著我不敢報警,急得臉都了相。這出戲會如何收場,我的想象力很有限,雖然說不了話,意識卻很清楚,這出戲絕不可能是喜劇收場。我很奇怪自己的心怎麼突然跳得這麼快,快得雜無章,有一種災難來臨前的巨大恐慌……我本來是很疲倦的,可是卻睡不著,也許是點滴滴得太快,讓我心煩意。我差不多是睜眼到天亮,陳錦森和他的手下也是一宿沒睡,安妮的突然失蹤完全攪了他們的計劃。

按計劃,耿墨池和祁樹禮今天應該到達深圳了,上午九點多,陳錦森的手機突然刺耳地響了起來,一屋的人都豎起了耳朵,這個電話很有可能跟安妮有關。

果然,電話那邊傳來安妮帶著哭腔的聲音,因為聲音很大,連我都聽到了,“Kaven,是我,我……被他們綁架了……”

猶如晴天霹靂,一屋的人都被擊懵了。

“誰……誰綁架你,安妮,你說話啊,是誰綁架了你?”陳錦森拿著電話臉發白,整個子都在抖。

可是電話很快掛斷,大概半個小時后,陳錦森的手機又打進一個電話:“是我啊,不認識了嗎?”電話里好像是一個男人的聲音,聽不太清,但陳錦森肯定是聽清了的,兩眼發直,張著半天說不出話。

我瞪著陳錦森,覺自己的心都快裂開了,幾乎可以聽到被撕拉的聲音,可怕的直覺又來了,難道綁架安妮的人是……“祁樹禮!你想干什麼?想干什麼?”

陳錦森揮舞著雙手跳了起來,整張臉都變了形。

“你想干什麼我就想干什麼!”這句話非常清晰,我聽得很清楚,正是祁樹禮的聲音,“聽說你的友是個人兒,我還沒見過呢,我的手下告訴我,得像個天使,所以你聽好了,Cathy沒事,你的天使就沒事,我只不過是以禮相待而已,哈哈……”

轟的一下,整個世界坍塌了,耳朵嗡嗡作響,連陳錦森咆哮如雷的吼聲都聽不到了。我坐起子,雙手揪著頭發,撕心裂肺般發出一聲尖:“不!……”

很快,一陣混后,房子空了,所有的人都被陳錦森去應對突如其來的事件,連看守我的人都不見了蹤影。陳錦森毫不擔心我跑了,連續幾日的絕食和心折磨,我已經奄奄一息,躺在**一,除了半睜著的眼睛和微弱的呼吸外,覺不到其他半點活的跡象。

但我的意識還是有的,多麼可怕,多麼殘忍,祁樹禮居然指使手下綁架了安妮,他本就不知道陳錦森的友就是安妮,更不知道安妮就是他尋找了多年的小靜……罪過,全是我的罪過,他奔波多年尋找小靜的下落,做夢都想著相聚的一天,誰會想到他們的相聚竟是綁架,哥哥綁架了妹妹!

淚水,此時已是唯一證明我還有覺的東西,我的臉頰淌滿淚水,眼珠像被釘死了般一直盯著天花板,好像那上面有什麼引人勝的東西。其實天花板上什麼東西也沒有,可我卻看到了很多人的臉在晃來晃去,有耿墨池,也有祁樹禮、安妮……祁樹禮不知道安妮就是小靜,猛地勒住了的脖子,安妮拼命掙扎喊,后來喊不出也不出了,死了,一地掛在天花板上,那雙赫本般麗的眼睛滿含怨恨地盯著天花板下同樣一的我,我們四目相對,久久凝視……結束了,一切早該結束了,我已經找不出任何讓自己繼續呼吸的理由,心里忽然變得坦然起來,就像戲演到最后終于落幕一樣,一切都不可避免。

我看到了床邊鐵架上掛著的點滴瓶,輕輕一拉,架子倒了,點滴瓶當下摔了碎片,我很奇怪自己居然還有力氣翻趴到床邊去撿地上的玻璃碎片,還來不及覺到疼,溫熱的鮮就從手腕噴涌而出,整個世界頓時殷紅一片。

人真是很奇怪,越是瀕臨死亡,意識反而變得越清晰,我居然能聽到滴在地板上的滴嗒聲,不,好像還有腳步聲,有人在外面說話,我很想睜開眼睛,可是看不到,眼前一片漆黑,只聽到腳步聲越來越近,最后終于來到床邊……有人在慌地給我把脈,探我的呼吸,還有人好像在打電話,聲音很大,語氣焦灼而憤怒:“祁總,不好了,陳錦森殺了白小姐……”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

“謝天謝地,你終于醒了。”祁樹禮看到我睜開眼睛,騰的一下就從床邊的椅子上跳起來,沖到門邊打開門喊,“醫生,醒了,快,快,醒了……”

醫生給我做了簡單的檢查后對祁樹禮說:“祁先生,你放心吧,已經離了生命危險,現在只需要靜心調養恢復能了。”

祁樹禮撲到床邊,抱著我挲著我的臉:“嚇死我了,我以為你再也醒不過來了的……”我卻像想起了什麼似的,猛地推開他,驚恐地看著他問,“安妮呢,你把安妮怎麼了?”

“哪個安妮?”

祁樹禮一時沒反應過來。

“被你綁架的那個孩,人呢,在哪?”說著我就要掙扎著下床。

祁樹禮一把按住我,臉突然煞白:“你說……我派人綁架的那個安妮?耿墨池的妹妹?”

“是!快告訴我,在哪兒?!”我揮著手尖

是陳錦森的人?”祁樹禮臉上的在突突地跳。

我看著他,忽然意識到什麼,一把揪住他的領:“你把怎麼了?老天,你把怎麼了?!”

祁樹禮瞪著眼睛看著我,大口地著氣。

我咆哮:“說啊,你把怎麼了?!”

得很厲害,歇了片刻才抖抖地回答:“我,我讓人弄瞎了的兩只眼睛……”

世界突然靜下來。比死亡還可怕的沉寂。

我揪著他的領完全反應不過來,他按住我的肩膀,眼底通紅:“對不起,我不知道是陳錦森的人,也沒聽耿墨池說,我……我怎麼會……”

我夢囈一般地自語:“報應,你真的遭了報應。”

“考兒,你聽我說,耿墨池給我打電話,說你被陳錦森綁架了,當時我正在新加坡,就趕來深圳跟他一起解決這件事,我們說好了分頭行,他去跟陳錦森談判,我來拆他的后臺,得知他的友也要來深圳,也沒跟耿墨池講,就綁架了,我本來是想幫耿墨池增加談判的籌碼的,我本不知道那混蛋的友就是安妮啊,更沒料到那家伙在談判前就對你下了手,我……我聽到手下打電話說你被殺了,就……失去了控制,人弄瞎了的眼睛,我不知道是安妮啊,老天……”

“你還有一件事不知道。”

“什……什麼事?”

“安妮,就是你尋找多年的小靜。”

我又進了神病院。

這一次是祁樹禮送我進來的。

因為耿墨池的指責讓我的神再度崩潰,他說:“你這個人,我前輩子欠了你什麼,讓你這麼對我!我都是個將死之人了,怎麼被你禍害都算了,可是居然禍害到安妮,你知不知道對我有多重要。今天我不妨全都告訴你,我跟你在一起只是因為你太像安妮,我的是!是!你聽明白沒有,是!從踏進我家門口的第一天開始,我就上了,雖然造化弄人,我最終得不到,但我還是,你,甚至還有死去的葉莎,都只不過是的替代,聽明白沒有,替代!……”

我當場昏厥過去。

從深圳回到長沙后,我就病倒了,出院后一直神恍惚,爸媽過來把我接回了湘北,祁樹禮過來探,我披頭散發枯瘦如柴的樣子嚇著了他。隨后他就把我帶回了長沙,請了四個人照顧我,比當年耿墨池在上海為我請的人還多兩個,可結果還是一樣,祁樹禮在我數次癲狂失控后不得不把我送進了神病院。

每個星期,他都會來看我好幾次,有一次跟我說:“考兒,你忍耐些日子,等我理完一些事我就帶你回西雅圖,我已經聯系好了,在那邊給你請了個很有名的醫生,他一定可以讓你恢復正常……我發誓我們再也不來這個鬼地方了,我們,還有小靜,一定可以生活得很好,像一家人,不,我們本來就是一家人……”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眼神支離破碎,只是一個多月的時間,他老了很多,鬢角已經白發叢生了。他是那麼的蒼白虛弱,在蕭瑟的寒風里不停地發抖,著我蓬蓬的頭發,仰著蒼天說:“如果早知道是這個樣子,我當初何必要回來,我回來干什麼,考兒,這真是我的報應啊,說什麼都無可挽回了。現在我只剩你和小靜,等的傷勢痊愈后,我們就去國,再也不回來……”

我坐在神病院花園的石凳上,聽著這個人說話,仍然呆滯得像尊雕像,已經是深秋的十月了,微風吹著我的角,風在,我沒

“可是耿墨池那家伙卻不準我見,我總是地去看,也看到了幾次,我跟小靜說了很多的話,我把對你說過的話全對說過了,我發現你們原來真的很像,連沉思的樣子都那麼像……你不知道的那雙眼睛,多,卻深深刺痛著我的心,昨天我去找了耿墨池,請求他讓我把眼角捐給小靜,可是那混蛋居然拒絕了,他竟比我還冷酷,你知道我從未求過人,要不是為小靜,我斷不會去求他……”

聽到這里我心里某個地方了一下,耿墨池?好悉的名字啊,這個名字讓我心的某個地方一陣刺痛,我看著滿地的落葉呆呆地在想這個人,他是個什麼樣的人,為什麼一聽到他的名字我會心痛?

我抓著醫院圍墻的鐵欄桿目送祁樹禮的黑奔馳消失在黃葉漫天飛舞的林蔭深時,心里忽然有了個清晰的想法——我必須離開這兒,一定要離開這兒,我要去見一個人,心里某個模糊的影子招引著我去尋找他,我為那影子夜不寐,一顆心像是被托在火上烤般焦灼不安,我必須見到他!

當天傍晚的時候,一輛田吉普駛進病院,也是探病人的,當時病人們正在吃晚飯,醫生護士忙得一塌糊涂,我趁溜出病房,瞧見了停在院子里的吉普車,借著夜的掩護打開后車門爬了進去。

我躺在后座好像睡了一覺,醒來的時候發現車子已經駛出了病院,停在一家酒樓門口,我下了車頓覺寒風刺骨,這才發現自己僅穿了件淺藍的病服,外面罩了件薄薄的黑開衫,我抱住雙臂疾步飛奔在燈火輝煌的街頭,沒有目的沒有方向,全憑心里那深刻骨的思念牽引自己的腳步。

但我還是有記憶的,我依稀可以辨出自己所的方位應該是在烈士陵園附近,無奈無分文,沒法坐車,只能在鋼筋水泥的叢林中徒步穿行,漸漸的,眼前的街景變得清晰起來,盡管夜深沉,但那悉的樓群和樹木仍讓我激不已,當我到達一個小區門口的時候,夜已經很深了,我卻覺不到寒冷,走了幾個小時的路手腳已發熱,汗把背心也了。

不銹鋼門不時地有人進進出出,門口著制服的保安一直在注意我,他可能對我有印象,我沒理他,坐在旁邊的休閑長椅上氣。小區進出的人越來越了,我還坐在長椅上一,保安幾次過來問我話,我像是沒聽見似的就是置之不理。其實我也想說話,也想起來活,可是我全凍僵了,汗過的襯被深夜的寒風一吹,冷得像是掉進了冰窟窿里。

凍死我吧,就把我凍死在這,我的生命早就該終結的,如果不是心里的那個支離破碎的影子,我只怕已經停止呼吸。我拼命在腦子里拼畫那個影子的廓,可是越拼越模糊,我在心里嘆著氣,心想到哪天那個影子模糊得再也無法拼畫的時候,我可能就真的到了大限了,我的最后一口氣竟全是為了要見那個影子。

一輛銀寶馬從街那頭向小區駛過來。

保安在車子開進門的時候禮貌地朝車主敬了個禮,車窗搖下來了,保安好像跟車主在涉著什麼,好像還跟我有關,我看見他在指我這邊。車主把頭了出來朝我這邊張,門口的路燈很亮,那張臉如此清晰,我頓覺遭了電擊般從里到外都在抖,就是他,我心里的那個影子,我的最后一口氣!

“我不認識!”他冷冷地掃了我幾眼就把頭進去了,車子冷漠傲慢地駛進了小區地下停車場,毫沒有回頭的意思。

保安追在后面喊:“耿先生,今晚會凍死在這兒的。”

我瞪大眼睛,目送我的“最后一口氣”消失在黑暗中,渾又變得僵直。心里的傷疤猝然裂開了痂,淋淋地牽起五臟六腑的痛。

好了,我見到他了,心忽然變得寧靜,我仰著浩瀚的夜空,這是一個沒有星星的晚上,月亮更是躲在烏云背后不肯出來,可是奇怪得很,我眼前卻出現一注奇異的芒,在那芒里好多人在走來走去,已經去世的英珠、還有祁樹杰都在那芒中沖我微笑打招呼,他們在召喚我,他們在天上看到了我的孤獨……等等,怎麼回事,在那芒里我怎麼還看到了他,他不在天上,他就在我面前,巨人般俯視我,他的后正是那輛剛剛駛進去的銀寶馬,車燈投過來的刺眼的芒將我和他照得通明。

他緩緩蹲下子,仰著臉看著渾僵冷的我,凸出的眉骨讓眼窩更加深陷,臉上瘦得像刀削過似的,只剩皮包著骨。他的目已經沒有先前的冷酷,眼神卻帶著一種怨恨的絞痛,我聽見他在跟我說話——“為什麼是這個樣子?你還來干什麼?我什麼都沒有了,什麼也給不了你了,你還來干什麼……”

我聽不懂他在說什麼,我只是激,心里那個影子如此近距離地依偎在我旁,我覺自己好像笑了起來,出凍僵的手捧住他的臉,想必是我的手太過寒冷,他的臉頰本能地了一下。

我很想要說什麼的,可是過度的寒冷讓我舌頭打結,“我……我……”我吃力地想表達自己的意思,“我想……你……”

我不知道他聽明白沒有,只見他閉上眼睛直搖頭:“我前輩子欠了你的,這輩子怎麼就還不清!”

說完他把我抱進車,又抱上了樓,我的雙已經凍僵,本無法走路。他把我放到客廳的沙發上,將暖氣開到最大,又從臥室拿出一件他自己穿的大披在我上,然后泡了杯熱茶放到我手里。我雙手捧住茶杯,覺那是我全部生命熱能的來源。

他在我對面的沙發上坐下,直直地看著我。

“知道我有多恨你嗎?”他沉默良久終于說話了,臉上的表如堅冰,“看到你這個樣子我真的不想理你,你實在傷了我的心,可是……要我怎麼說呢,有時候仔細一想,好像很多事也不能全怪你……”

說著他掃了一眼我手腕上的傷疤,目有一瞬間的不忍,隨即又恢復了堅決的冷漠,我坐在他對面,覺他上的寒氣一點也不比我,我聽見他說:“你做事從來就不顧后果,如果你不在自己手上割這麼一下,安妮怎麼會到如此的傷害,比起來,你今天所的一切苦痛實在微不足道!”

一句話就讓我脆弱的神經蜷在了一起。

我捧著杯子,看著眼前的男人,覺他就是我悲傷的方向。九年了,我為他悲傷著、幸福著、煎熬著,時而飄在天堂,時而墜地獄,說不清這是為什麼。

“安妮是祁樹禮的妹妹這件事,你以前知道嗎?”他忽然問道。

我看著他,不知道怎麼回答。

他也看著我,眼神忽然就暗淡下來。

“安妮看不見了,這輩子都將生活在黑暗中,一想到這件事,我就恨不得殺了你,”他說這話的時候,角劇烈地**著,幾乎是在咬牙切齒,“是的,那天我是說了些沒有理智的話,刺激到了你,從而讓你又進了神病院。但你應該知道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麼,是我第一個上的人,說你是的替這話雖然是過了,但我你的很大因素就是源于。我對你的就是對的衍生,你們兩個是我生命中不可復制的神支柱,不管誰到傷害,我都不能原諒,不過……”他話鋒一轉,語氣緩和下來:“現在這樣也不全是壞事,至安妮不會再離開我了,從前一直就停不下來,我怎麼抓都抓不住……現在卻可以寸步不離我的左右,至在我剩下來的日子里會守著我。”

“可是我走了呢,誰來照顧?我也想過把還給祁樹禮,可祁樹禮是傷害的人,我怎麼能把安妮給他?”他從口袋里掏出一支煙點上,煙頭忽明忽暗,猶如他心的海在劇烈地起伏,“那混蛋來找過我幾次,一會兒說要把安妮帶到國去治眼睛,一會兒又說要把自己的眼角捐給安妮,我看他是瘋了,進神病院的應該是他而不是你!”

他一直在煙,我在煙霧中找尋他的臉,他也在煙霧中端詳我的臉,我們都想把對方銘刻在心,他的眼神仿佛過了我,投在某個虛無的空間。我覺我在流淚,溫熱的淚水流到角的時候覺快凝冰,雖然房間里有暖氣,但我還是冷得抱一團。

他走了過來出手臂抱住了我的雙肩。

我在他的懷中沉沉睡去。

夢里覺我被抱上了床,有人替我蓋上被子,溫暖的手指在輕輕我的臉頰,片刻之后,那溫暖蔓延到了我全,我被他抱著,從未有過的溫暖和安詳。我好似又在做夢,夢里有淡淡的香煙氣息,覺回到了遙遠的西雅圖,每天早晨我在他懷中醒來,卻不急于睜開眼睛,等著他給我一個吻。然后我出雙臂摟著他的脖子,假裝還沒睡夠,閉著眼睛,著笑,直到他掀起被子,大著“懶蟲”將我從**拖起,拉到臺上跟他一起曬太

但這不是在西雅圖,我知道。

因為第二天一大早祁樹禮就找上門來了,當時我還沒起床,聽到客廳里傳來激烈的爭吵聲,“把考兒還給我!”祁樹禮的聲音嘶啞而疲憊。

耿墨池不肯,兩個男人吵得不可開。我從**爬起來,站到臥室門口,看著他們劍拔弩張的樣子不知所措,嘟囔著說:“你們別吵了,我肚子好。”

兩個男人一齊把目投向我,耿墨池搶先一步走了過來,擁著我說:“了是嗎?好,我們馬上出去吃東西。”

“考兒,你知不知道我好擔心你,昨天一晚上我都沒睡,一直在找你,”祁樹禮也向我走來,他的樣子確實像是一夜未眠,憔悴不堪,“你怎麼能不打招呼就走呢?如果不喜歡待在里面,我就帶你回家……”

耿墨池打斷他:“不可能,從現在開始你休想把從我邊帶走,我不想讓死在你手里。”

祁樹禮狠狠地咽下一口氣,似乎想跟他講道理:“Steven,做人不能這個樣子,我知道你很,可是我對一點也不比你,想想看,我為做了多,付出了多,你呢,你為做了什麼,除了傷害,你還帶給什麼?如果不是你說出那些失去理智的話,又怎麼會進神病院?況且你已經有太太了,還有安妮,現在又把考兒攏在邊,你現在的很不好,你照顧得過來嗎?我知道我們是水火不相容的關系,可大家都是男人,安妮是你的妹妹,也是我的妹妹,考兒是你的,也是我的,我們都們更多的關,為什麼一定要弄得你死我活的呢?”

耿墨池不說話了,虛弱地閉上眼睛。

祁樹禮見狀更加和地跟他說:“無論是我怪罪你,或是你怪罪我,現在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安妮和都急切地需要我們的照顧,你限,我幫你分擔一下不可以嗎?發生了這麼多事,我真的累了,難道你不累?”

耿墨池把目投向他,很顯然沒有了先前那般灼人:“可是你知道我離不開,我現在……是越來越不行了,安妮失明對我的打擊很大,我只是想在臨終前有陪著,以我現在這種狀態我還有什麼能力跟你爭,我死后,們都是你的。”

祁樹禮說:“別說那麼多了,如果你確實離不開,你就住回彼岸春天吧,你在我對面不是有棟房子嗎,我想看隔著湖就可以,同樣,你讓我帶著安妮,我們兄妹分開這麼多年,我以為我這輩子都見不到的,現在終于找到了,于于理你也應該諒我的心吧?”

在這年冬天來臨之前,我的狀況已經好了很多,這主要得益于耿墨池的相伴相守,我一直跟他住在彼岸春天的在水一方,他請了兩個保姆照顧我的生活,又把妹妹白葳接到長沙住了好些日子。妹妹走的時候,我的行為舉止已經跟正常人無異了,只是緒還是很低落,因為住在對面的安妮跟我隔水相,我可以看見卻看不見我,這讓我始終無法面對,一看到那天使般的眼睛,我的心就絞一團。

安妮已經恢復記憶。

突如其來的黑暗讓奇跡般找回了丟失的過去。

得知恰恰是自己的哥哥弄瞎了的眼睛時,并沒有如我們擔心的那樣怨恨誰,相反,常常索著哥哥淚水縱橫的臉,反過來安他:“別哭,哥哥,這樣不是很好嗎,我看不到你現在的樣子,卻可以一直記著你從前的樣子。多好啊,一切又都跟從前一樣……雖然這些年我忘了以前的很多事,但我知道,在我心里你們一直都沒離開過,只有我自己清楚我過得有多麼不快樂。我記不起以前的事了,拼命回憶,越回憶越模糊,到后來能記得的事越來越,我甚至想,如果哪一天我什麼都記不住了的時候,那也就到了我生命終結的時候……“十幾年,我作踐了自己十幾年,活得像個鬼,一直盼著有誰來救我,我遇到過很多人,可是沒人救得了我,現在我知道了,只有你和阿杰能救我,所以,你完全不必為我現在的樣子難過……上帝是公平的,他在給予你一樣東西的時候必定會在你上拿走另一樣東西,上帝讓我找到了你,卻又讓我失明。讓我永遠活在對過去好的回憶中,我從來沒過這樣的寧靜,黑暗中的寧靜,再也看不見人世的荒涼,多好,我真的很高興有這個結局……”

祁樹禮摟著小靜哽咽得不能言語。

他常跟說話,滔滔不絕,兄妹倆似乎有說不完的話,祁樹禮變著法子哄安妮開心,只要是想要的,他就是搜遍全城也會把它給弄來。我知道,他是在彌補。可不知為什麼,看到白發叢生的祁樹禮今天拿只絨,明天拿樣孩子用的發卡,過兩天又牽條狗回來逗安妮,我總是難掩辛酸。漂泊了半輩子,現在除了我,可能只有安妮讓他覺得這個世上還有親人了。而沒有商場上的謀算計,此時的祁樹禮顯出的是一種孩似的天真和單純,還有表的慈,無論過去的祁樹禮是個什麼樣的人,現在的他只是個雙目失明的妹妹的哥哥,僅此而已。我自己犯了那麼多錯都可以原諒自己,為什麼我就不能寬恕他呢?

到了足夠的懲罰,如安妮。

我也到了足夠的懲罰,如墨池。

我們都丟失過生命里最寶貴的東西,這樣的懲罰足以讓我們學會寬容。

而我不知道他跟耿墨池之間有過什麼樣的協議,兩個人居然很有默契,當他過來看我的時候,耿墨池就會跑過去看安妮,都是很自然的錯開,即使了面,也都只點點頭,沒有一句多余的話。但我仍覺得出,兩人間的敵意消除了不,至沒有了先前的劍拔弩張,祁樹禮每次見到他的鄰居總是笑容可掬,起先耿墨池不怎麼搭理,后來次數多了,態度也跟著好了點兒。

一進冬天,耿墨池的病急轉直下,每隔幾天,我都會陪他去醫院做檢查。醫生一再要求他住院,他堅持不肯,說:“死哪都可以,就是別讓我死在醫院。”

我勸不了他,只好由他去。每次做完檢查回來,我都要陪他到湘江邊上走走,那陣子的天氣很好,溫暖得如同春三月,我和他坐在花圃邊的長椅上,眺湘江,大多時候,心很平靜。

他穿著厚厚的羊絨大,藍條紋羊圍巾還是多年前我給他買的,他一直戴到現在。其實這條圍巾是當年剛認識他的時候,我到北京出差,和同事逛秀水街時買的范思哲的冒牌貨,八十塊錢,他居然當真的了,一到冬天就戴上。而當時我送他圍巾后,他隨即就送了我一件DIOR的棉,價值七千多,還是金。我一直沒跟他說穿這件事,這會兒一說出來,他哈哈大笑:“你當我傻呢,我一直就知道你送我的是冒牌貨。”

我詫異:“那你干嗎還戴啊?”

了一把我的臉蛋:“因為是你送的嘛。”

我咯咯地笑,靠著他的肩頭,覺枕著一肩的,溫暖到心窩里去了。我們說笑著,憶起從前的種種,再沉重的傷痛在彼此的回味中都變得輕松起來,是的,我跟他曾有過的一切,那樣,那樣好,縱然無法重新拾起,可是這樣經歷過,總是值得的。

他說:“有一次我們吵架了,你從房子里賭氣搬了出去,很多天誰也不理誰,可是每天我回家,總發現房子里了東西,什麼剃須刀啦,手機電池啦,打火機啦,都是些小東西。可又都是每天必須用的,總是一樣樣,開始還沒懷疑到你。后來很偶然的一次,我中午回家,發現過道有你的鞋,我就知道你在里面東西,也沒你,下了樓,看到你興高采烈地從房子里面出來,不知道了什麼東西那麼高興……”

我仰著臉大笑。

他又說:“當時我心里很慪氣,心想你我的,我也可以你的,因為我有你房子的鑰匙,就趁你到我家東西的時候上你家,可是好失哦,你的東西沒一樣值錢的,你的化妝品吧,你很化妝,了也發現不了,你的錢包吧,里面又沒什麼錢,你當時好像很窮,我可憐你,就往你的錢包里塞錢,每天都跑過去塞一點,一連好多天,你居然沒發現,這世上怎麼有你這麼糊涂的人。”

我恍然大悟:“原來那些錢是你放的啊,當時我是覺得奇怪,怎麼錢越用越多呢,好像老也用不完似的,確實納悶了好一陣。”

他摟我的肩膀,繼續說:“后來吧,我在你的房子里找到了你從我家過去的剃須刀、打火機,還有很多的小東西,我又把它們了回來,哈哈……真是很有意思,每天我都是躲在樓下看你進了我的屋子,就趕開車跑到你的屋子,把你頭天過去的東西全部拿回來。后來我煩了,不想你來回奔波,就把我的東西故意放在你那里,比如我換下的服,我懶得洗,就拿過去丟進你的洗機……”

“哈哈……”

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你不知道,第一次在洗機里看到你的服,我簡直火冒三丈,可是呢,又不得不給你洗,洗好了曬好了,又給你送回去,結果你這家伙得寸進尺,到后來什麼子啊,啊,都往我這邊丟,氣死我了。更離譜的是,我冰箱里好吃的東西都被你吃了,明知道是你吃掉的,一邊罵一邊還是往冰箱里填東西,每天都要采購你喜歡喝的柳橙、酸,可是你好過分,后來居然還給我留紙條,點明要吃什麼,限定了時間,要我必須給你準備好……”

“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也跑到我的房子里留紙條。”

“我寫的什麼?”

“多了,大多是威脅我的話,什麼如果我不道歉,你就把我房子燒了,如果我不給你弄到某個你最喜歡的歌手演唱會門票,你就人把我的房子了,還有……如果我敢跟別的人睡覺,這輩子你都不會再跟我睡覺……”

我捶他:“胡說,我哪有說過這樣的話!”

“你自己說過什麼都不記得了嗎?我可是都記著的,因為害怕你不再跟我睡覺,有一天晚上你做節目回來,我就躲在你的被窩里,你可能很疲倦了,連燈都不開就倒在了**,然后嘛……”他笑嘻嘻湊近我,突然無語。

四目相對,太多的覺無法表白。

他的目不可思議的,似乎能融化世間萬,溫地罩在我臉上,我頓覺一陣眩暈,四肢大腦麻痹得不能彈,任由著他吻了下來。他那樣專注而眷,薄荷煙草的氣息令人迷醉,而我劇烈地抖著,無力地抓著他的袖,似乎害怕一松手,他就會從眼前消失,盡管他最終會消失。

我在心底嘆息。

總是越來越匆忙。

就算我用我的所有去換取,只怕也是來不及。我還是不能跟他在一起!但我這個男人啊,無怨無悔,用盡了全部的力氣。不能在一起,難道我的余生只剩記憶?

所以我才嘆息,眼睜睜地看著他走向往生,卻一籌莫展。而他慢慢地離開,角還有笑意,深邃的目,迷離的神采,宛如煙花在我眼前綻放,秋日和煦的此刻是那樣絢爛,那樣麗,照亮我們彼此落寞的心靈。

他說:“這輩子我是沒有機會了,沒可能了,但如果有來世,我還是要跟你再次相遇,我們都不能在遇見對方之前上別人,絕對不能。因為來世,我們只能是彼此的唯一。這輩子割斷的,下輩子繼續。如果下輩子還是不能跟你相遇,我不會放棄,會一直等,直到等到你為止,我要把今生欠你的幸福全部還給你,我要給你幸福。我你就是想給你幸福,哪怕是離開你。”

我心里好痛,聽著這樣的話。

除了流淚,我完全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面對。

他看著我,又說:“所以,請赦免今生我對你犯下的罪。”

“……”

他追問:“赦免我的罪嗎?”

我哽咽:“也請赦免我的罪。”

“好,我赦免你的罪。”

“我也赦免你的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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