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這樣(下)》第十章 怎奈何曲終人散

的,你應該知道,男人和人的戰爭很多時候只是一場游戲,但人和人的戰爭,卻永遠沒有輸贏。

米蘭回國后沒有住到在水一方,而是直接在佳程開了間豪華套房。

約我進行了一次短暫的面談,很不愉快,我深刻地意識到,米蘭這次是來者不善。之前我在房間打了個轉,幾個大行李箱排在間,看樣子是打算長住了。

我的心底一陣發寒。

的房間出來后,我在的帶領下直接從電梯下到酒店的咖啡廳,我走在后面,搖曳的姿讓我不得不佩服金錢的萬能,你看也是三十好幾的人,可依舊材窈窕,臉上看不到皺紋,只看到一名牌,耀眼的珠寶。

可是什麼地方都可以武裝,唯獨眼睛武裝不了,我掃的第一眼就看到的眼神很空,黯淡無,跟上的珠寶氣形鮮明的對比。這時候我明白了,質上應有盡有,可在神上卻是一貧如洗,過得并不好,至臉上我看不到普通人應有的幸福和滿足。

當然這只是我的看法,米蘭卻是自我覺良好,姿態優雅地坐在我對面,目瞟來瞟去,不放過任何一個打量我的機會,我知道想看什麼,想看我過得好不好。

這還用看嗎?我上的全部家當加起來,可能還買不到水貂披肩的一,我穿著最普通的黑短大,牌子早忘了,好像還是出國前買的,首飾是一樣沒有,唯一值錢點的東西可能是脖子上的長巾,是去年在西雅圖跟耿墨池逛店子時買的,多錢也不太清楚,因為是夏奈兒的牌子,所以估計價格不低。

“你過得好像不怎麼樣嘛。”

米蘭支著下一臉的不屑,顯然我寒酸的樣子讓很滿意。

“我怎麼能跟你比呢,你嫁了個有錢的老公,我卻是一個人漂著。”我看著沒法不冒火,一想到那個被踹掉的孩子我就冒火。還有,若不是吵鬧不休,我也不會跑回國,不回來,英珠或許就能躲過劫難,所以歸結底,很多事都是因這個人而起,而不僅沒有一一毫的改變,還繼續一貫的冷漠嘲諷:“以你的條件,想嫁個有錢的老公很容易,至比搶別人的老公容易,不是嗎?”

好惡毒的人!

[=BW(]10怎奈何曲終人散[=]我恨得牙,不打算退讓了,冷笑著回擊道:“我是搶別人的老公又怎麼樣,不過我這人還算有良心,不會把病重的丈夫甩在一邊不聞不問,不會趁著丈夫病重到外面人,丈夫快咽氣了,又趕回來分家產!”

“白考兒!”米蘭尖,臉上的都在抖。

“你小聲點行嗎?說實話,我很同你,米蘭,做人要適可而止,你已經得到了很多,也傷害了很多人,你還想怎樣呢?你要知道,把別人踹進地獄自己也絕對上不了天堂,要自己過得好首先就得善待他人,你不依不饒地鬧了這麼些年,你得到了什麼?能得到的你都得到了,得不到的你永遠也得不到!”

“我還有什麼得不到的?”

“是嗎?你真的什麼都得到了嗎?你得到了他的嗎?得到了嗎?”

“白考兒,你不要得寸進尺!”我的話到了肋。

“得寸進尺的是你!”我重重地放下杯子,濃香的咖啡立即濺了出來。我覺得沒有跟繼續談下去的必要了,仇恨太深,我們早已經沒有了和解的可能。而在我站起準備離座時又斬釘截鐵地放下話:“你絕贏不了的,即使我輸了,你也贏不了!”

“我從來就沒想過要去贏得什麼,不像你,為了報復哪怕贏來的是一也無所顧忌,你真是很可憐,人還活著,靈魂已經下了地獄!”

說完我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咖啡廳。

我滿臉郁地回到家,耿墨池一個人在臺上曬太,我也不跟他遮遮掩掩,直接跟他談米蘭的事。可是他對著滿湖碧水自顧煙,半天無語。他還是很不愿意提起米蘭,好像那是個噩夢,一提及就神經過敏。

……我多還是虧欠的,”他沉思良久終于說,“為我付出了很多,我心里不是不知道,去日本后,也照顧過我一段時間的,可是這個人不知道怎麼回事,就是有些死心眼,本來我們相還算和睦……偶爾我也會跟親熱……你知道,男人總是有需要的,何況在異國他鄉,格外的孤獨,可我沒想到居然又的懷孕了,這回我是真火了,不管是出于什麼目的,我真的不想跟生孩子,因為我自喪父,不想自己的孩子也經這種痛苦,所以我堅持要做掉孩子,死活不肯,甚至以絕食來威脅,那種決心讓我害怕,沒辦法我只好依了,誰知道命中無子,在一次戶外活時不小心跌了一跤,孩子沒了,整個人就垮了,變得神志不清、顛三倒四……”

我愣愣地看著他,說不出一句話。

一聲長而悲的嘆息后,耿墨池聲音嘶啞地繼續說:“這件事后,我再也不敢,跟分居了,但我卻一直派人照顧的生活,漸漸的,神狀態有所好轉,到后來居然神采奕奕了,也不來糾纏我了,我很高興,以為終于想通了。但事實并非如此,沒錯,是把我拋開了,可是卻跟我的私人醫生中田搞在了一起,而且是明目張膽地出雙對,我很生氣,因為我們的夫妻關系雖然名存實亡,但在外界我們始終還是夫妻,的胡作非為讓我在外面抬不起頭,很難堪……于是我提出離婚,卻不肯,也不斷絕跟中田的關系,這個時候我就明白了,是故意的,故意要弄得我名聲掃地,把失去孩子的悲痛全部怪罪在我上……”

“你切斷的經濟來源也是因為中田嗎?”

“是的,怎麼花我的錢我都沒話說,因為是我太太,但拿我的錢去跟中田胡搞,我就無法容忍,任何男人都不會容忍!”

說到這里,他變得激起來,無邊無際的凄涼郁結在他眉心,我蹲下來,將頭伏在他膝蓋上,握住他的手:“不談這些不開心的事了,我們不談了。”

“但這次來,不會善罷甘休的。”

“那就給錢好了,圖個清靜啊。”

“都掙扎到這個時候了,我沒有理由退讓,我一死,所有的如意算盤都落空,讓去吵好了,只是連累到你。”他捧著我的臉,俯在我額頭輕輕一吻。

我閉上眼睛,嘆口氣:“都是我心甘愿的,你不必覺得抱歉。”

傍晚的時候,我在臺上遠遠地看見祁樹禮牽著安妮回來了,落葉紛飛的林蔭道上,兩人有說有笑,安妮將頭靠在哥哥的臂膀中小鳥依人般甜溫馨。耿墨池來到臺上也看到了他們,有些悲涼地說:“安妮從來沒這麼開心過,小時候我帶著的時候也沒這麼開心,所以我才不拒絕祁樹禮接近,只要開心,我可以為做任何事……”

“你一直是的……”

耿墨池手攬住我的肩,看著我笑了笑:“是吧,是我的一個夢,從年時代就有的夢,我對有親,也有男間的分,但更多的是親,這麼多年來我寵、慣,也惱,因為實在是過得七八糟,從來沒見對自己好過,也從來沒見對誰認真過,除了陳錦森……”

我看著他,等他繼續說。

“所以我沒有追究陳錦森的法律責任,他是個綁架犯呢,只要他不再傷害你和安妮,我也就放他一馬。”

“得饒人且饒人。”

“嗯,正是。”

安妮已經被祁樹禮帶到了門外,我連忙回到客廳去開門。“哥,你沒出去嗎?”安妮以為開門的是耿墨池。

“安妮,是我。”我牽過的手。

祁樹禮面帶笑容,進來就問:“你們沒出去?”

“沒呢。”我平靜地說。

“哦,”祁樹禮還是滿臉帶笑,他走到耿墨池的面前,從容平和地看著他的敵,關切地問,“你現在的怎麼樣,天氣變冷了許多,你覺還好吧?”

“謝謝,我很好。”耿墨池也直視著他,表有些僵,但態度還算客氣,“勞煩你了,安妮這陣子很開心。”

“哪里的話,我是他的哥哥,應該的。”祁樹禮也很客氣。

我奇怪地看著這兩個曾經針鋒相對的男人,是什麼讓他們放下了武呢,是安妮嗎?我想應該是。反正不會是因為我。

“哥哥,我們一起吃飯吧,我是真的好開心呢,”安妮索著拉住耿墨池,“我們從來沒在一起吃過飯,不是嗎?”

我吃驚地看看耿墨池,又看看祁樹禮,他們也沒想到安妮會提出這樣的要求,一時不知道怎麼應對,氣氛頓時變得微妙和尷尬。

“這是個不錯的提議,難得安妮有這麼好的心,也難得大家都湊在一塊兒,”我不知哪來的勇氣,笑著說,“就一起吃頓飯吧,別讓安妮掃興。”

兩個男人的目齊刷刷地將目投向我,顯然他們沒想到我也會附和安妮,我頓時有些不知所措,開始想自己是不是太唐突了,他們是什麼關系,如果不是安妮,他們絕對沒可能像現在這樣面對面地站在一起,我是不是被一時的和平景象沖昏了頭,竟奢獅子和老虎能共進晚餐?

氣氛還在僵持。

我紅了臉,一時下不了臺。

“好不好嘛,哥,你們都是我的哥哥,為什麼就不能在一起吃頓飯呢?”安妮使出了的殺手锏,我早說過,安妮撒起來萬軍不敵,何況是兩個都的哥哥,很快耿墨池僵的臉緩和下來,他掃了一眼祁樹禮不說話。

祁樹禮直直地看著他的敵,很顯然在征求對方的意見。

耿墨池避開他的目,反過頭溫地問安妮:“你想吃什麼?”

我們選了東塘附近一家名為“高朋”的酒樓,要了一個豪華包間。我幫安妮點的菜,也要了酒,給每一個人斟上。安妮簡直是歡呼雀躍,一直笑個不停,倒是那兩個男人很安靜,一左一右地守護著安妮,故意互不看對方。本來應該是男士來安頓士的,現在到我來招呼他們了,不過我很樂意,興、激張、難以置信……各種復雜的緒一時間弄得我本不知道怎麼靜下來,我對面坐著安妮,兩邊分別坐著他們,生怕招待不周得罪這兩位爺。

菜上來了,兩個男人搶著給安妮夾菜盛湯,我卻了沒娘的孩子沒人搭理,吃什麼都得自己手,我看見了安妮面前擺著我最喜歡吃的基圍蝦,可是桌子太大我夾不到,也不好意思夾,只得看著那大盤紅鮮的蝦兒們咽口水。

祁樹禮捕捉到了我眼中的,不聲不響地夾了一只又又大的蝦剝去皮送到我碗里,耿墨池看到了,瞟了我一眼,沒說話,卻端起那盤蝦放到了我面前。我一時僵住了,不知道該對誰說謝謝。氣氛立即又變得很微妙。

但祁樹禮畢竟是見過世面的,沒表現出有什麼不滿,反而不聲不響地拿起手邊的紅酒站起給耿墨池的杯子斟滿。

“謝謝。”耿墨池很紳士地點點頭,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墨池喝點,你不能喝太多的酒。”我連忙叮囑道。

“沒關系,一時半會兒死不了,”耿墨池放下酒杯,抹了抹邊的酒漬,“祁先生倒的酒怎麼能不喝呢,就是毒藥我也得喝。”

我看看祁樹禮,神經頓時繃得的。

“Steven言重了,我從來不給人毒藥,自己釀下的苦酒只能自己喝,怎麼能給別人喝呢?” 祁樹禮這話說得很客氣,卻有一種人的悲涼。耿墨池漫不經心地吃著一塊魚,好像在聽,也好像沒聽。

祁樹禮干脆放下筷子繼續說:“今天我很高興,真的,我沒想到還有這樣的局面出現。我知道我做了很多錯事,也傷害到很多人,我以前不相信報應,現在相信了,我到了我想象不到的報應。”說著他把目投向邊的安妮,傷又慈的頭,聲音忽然變得哽咽,“還有什麼報應比這個報應更大更殘酷的呢……很多事也都是從這件事上看開了,不屬于自己的怎麼勉強都沒用,屬于自己的趕都趕不走。我做夢都沒想到我做了這樣的事,先是利用跟結婚而報復你們,后又弄瞎了的眼睛,居然還是沒有失去這個妹妹,可是……”

他又把目投向我,有些失神又有些悲愴,“我付出了全部的心,甚至弄瞎了自己妹妹的眼睛,卻還是得不到你的,這輩子,我都沒有可能了……”

我一陣發愣,手中的筷子從指間落到地上。無可名狀的悲哀籠罩著整個房間,空氣膨脹開來,像要炸一樣,因為每個人都在超負荷地抑著。

席間,我陪安妮去洗手間。

在洗手間的大鏡子前,我終于忍不住掩面而泣,一邊的安妮沒有安我,只是說:“你很幸福,兩個男人都這麼你。”

“幸,有時候也是不幸。”我幽幽地說。

“可是考兒,幸與不幸有時候是看值與不值的……”安妮悵然地本看不見的鏡子,若有所思,“我或許是不幸過,但既然已經不幸,就希我的人和我的人能夠幸福,如果能給邊的人帶來幸福和平安,就是自己最大的幸福,好憾,直到現在才明白……”

“安妮,你能這麼想固然好,可是同樣的道理,你也要幸福才是,你幸福了我們也才會覺得幸福,因為,你實在是太不幸。”我說著又哽咽。

安妮的臉出恍惚的笑容,“我是很不幸,但你知道我最大的不幸是什麼嗎?是我逃避了很多讓自己幸福的機會,因為年的不幸,認定自己就不再有幸福,于是作踐自己,糟蹋自己,毀滅自己,到頭來真的變得更不幸。直到眼睛失明,忽然就安靜下來,這才醒悟,其實幸福一直就在邊,只是我一直視而不見。比如墨池,如果當年接他,或許我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很多悲劇都可以避免,起碼葉莎就不會死……”

我連忙說,“安妮,過去的事就算了,別再放在心上。”

“過去的事是已經過去,但在我心里,卻從來沒有過去,因為葉莎的死,我疚了很久,直到遇見你后,我才漸漸釋然,因為正是葉莎的去世才讓我哥與你相遇,他也才真正的找到屬于自己的。雖然我知道他一直很我,但那不是真正的,我知道的,他有結,而我深他母親寵,他屋及烏,把對他母親的那種復雜的轉移到我上,所以當年我才拒絕,所以我對你一直深懷激,因為我哥短暫的一生可以會真正的,即使他離去,也不會憾的,所以……無論如何我都會保護他的,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到你們,還有大哥。這麼多年,從來只有別人為我付出,現在我也要學會付出,可以說彌補,也可以說是……是自贖……”

“安妮……”我抓住的手臂,幾乎聽不下去了,這樣的一段話,我怎麼聽著有離別的味道,著令人心傷的氣息。

“給我補補吧,別讓我哥他們看到我哭過。”安妮笑著說。

我拿出盒給補妝,可是剛撲上的淚水又止不住地淌了下來,,好像是對我說,又好像是對自己說:“我哥是沒有憾了,我卻好憾,我這一生過得七八糟,或許會過,卻從未真正擁有過;或者即使擁有過,也很快失去,我這一生都在失去,我失去了好多好多,有時候我真不知道是該放手還是該牢牢把握。但無論怎樣,從現在開始我不會再失去,不會失去你們,也不會失去曾經讓我擁有過的人……”

“誰讓你擁有過呢?”我忽然問了個很傻的問題。

安妮側過臉,“”著我,表不知怎麼有點冷:“你——說——呢?”

回到包間,推開門的時候,正好看見耿墨池在給祁樹禮斟酒,兩人低聲說著話,態度平和得讓人很難相信他們是獅子和老虎的關系。這個世界就是這麼奇怪,遙遠和親近,理解和排斥,痛苦和喜悅往往都只隔了層紙,只要撕掉那層紙,什麼隔閡都有可能消除。獅子和老虎也能為朋友,誰能相信呢?

兩天后,祁樹禮投資的白樹林醫院開業三周年,他很忙碌,人也消瘦得很快,我提醒他注意,可是他卻沒工夫顧自己,有一天忽然打電話過來說:“讓Steven這兩天來醫院看看,我剛從國請來一個很著名的心臟病大夫,據說是治好了很多人,還給人做過心臟移植,我把Steven的病跟他講了一下,他說要看看才知道,你把這事給他說說,要快,Smith先生過兩天就要走。”

誰知耿墨池一直到晚上才回來,我把祁樹禮的話給他講了,他想都沒想就直搖頭:“別費心了,如果我的病還有治,我比任何人還積極,問題是沒用,什麼都沒用。”

“你看都沒看怎麼知道沒用呢?”我試圖說服他。

他冷笑一聲,“我看過的醫生還嗎?國的,國外的,我看都看煩了,我早就不抱任何希,你們也放棄吧,祁先生的好意我心領了,替我謝謝他。”

“墨池……”

“別說了,我不想聽,我不需要你們提醒我已經病膏肓。”

耿墨池用手勢堅決地制止我繼續往下說。

“墨池,我知道你現在很抗拒醫生,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只要有一線希,你都不能放棄,為了你邊的人,你也不能放棄!”我的聲音很大,仿佛用盡全的力氣。

耿墨池直直地看著我,無語。

可是我不了他那樣的注視,一瞬間,腔里驟然迸發的痛楚令我幾乎無法呼吸,我奔過去撲進他的懷中大哭起來。

其實我也知道我是無能為力了,就算他現在已經死了,在我面前已經僵冷,我抱著的是一,我都是無能為力的,就像英珠的死,我只能這樣哭,這樣心碎,這樣跟著埋葬自己的一部分甚至全部,即使將自己撞個碎骨流如注,也都是枉然,我還是救不了他,救不了自己。

他摟著我,就像是石雕像一樣,一,過了很久,才說:“好,我答應你,但你也要答應我才行。”

他說:“無論我是否活著,你一定要過得好好的,因為我會一直看著你。”

“我也會等著你,一直等,哪怕等到下輩子,或者更遠。”

“我死的時候,如果你實在不忍心,可以轉過。”

“讓我看著你的背影離開,也是一樣的。”

“你應該知道我聞得出你淚水的氣息,所以我走后你不能哭泣。”

“即便我給你留了位置,你也不能自暴自棄。”

“這些,你都答應我嗎?”

“……”

“答應嗎?”

我終于點頭:“我答應你。”

他長舒一口氣:“好,我也答應你。”

沒有人能知道,這樣的回答有多麼幸福、多麼好,每一個字都甜得刺痛,刺到心底,永不能夠再拔。我這一生的幸福再不可能更多。

他會遵守承諾的。

我也會。

于是,耿墨池見到了Smith大夫,那是個頭發胡子都白了的國人,很和藹,他仔細地給耿墨池做了各方面的檢查,又看了他以前的病歷,最后他作出結論,常規的治療對耿墨池已經沒有用,他活下來唯一的辦法就是心臟移植,但是這個手要求非常高,國可能還沒有這樣的人力和設備,即使有,功率也非常低,還不到20%,就算功率能達到,要找到配型一致的合適心臟也相當難,那不是有錢就能做到的。

祁樹禮當即表態,斬釘截鐵:“找,不管有多艱難,花多大的代價,我們一定要找,國沒有人力和設備,我們就到國外去做,錢絕不是問題,別說有20%的功率,就是萬萬分之一的希,我們都不會放棄。”

當時我和耿墨池都在場,我的覺不是用可以形容的,耿墨池的覺我不知道,他只是半天沒說話,一直愣愣地看著祁樹禮,從醫院出來時他終于忍不住說道:“謝謝你,不過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我想聽你的真心話。”

祁樹禮意味深長地看著昔日的敵:“真心話?你覺得我現在還不夠真心嗎?人都有私心,我現在不妨告訴你,讓你活下來其實也是為了我自己,因為……”說著他把目轉向我,閃閃爍爍,變幻不定,“因為你,如果你死了,會活不下去,活不下去,我還有活下去的意義嗎?”

的,你要相信命運是公平的,他在奪取你某樣東西的時候,必然會給予你某樣東西,而在他給予你某樣東西的時候,你就要小心了,因為他又必定會奪去你的某樣東西,命運從來就不會很慷慨的。

祁樹禮突然病倒了。

其實我早察覺出他的有恙,不僅消瘦得厲害,臉更是黃得駭人,看上去起碼比他的實際年齡老了有十歲,耿墨池雖然也是病重,但神狀態一直很好,祁樹禮卻是連神氣都沒有了,似乎走路都很吃力,以前他每周都要去做健或是打打高爾夫球,現在這些力運全部取消不說,連一日三餐后的散步都甚進行。

他好像是遭了什麼重大的打擊和摧殘,整個人都垮掉了。我總在他不注意的時候地窺視他,想象著究竟是什麼事讓他變得如此虛弱憔悴,能有什麼事呢?而他似乎有意在回避著我,雖然同住一個小區,隔湖相,卻很面。我覺得我跟他之間蒙上了一層不明的影,這次我敢保證,不是我的原因。

終于在一天午飯后,我在林蔭道到他,忍不住問:“Frank,你最近是怎麼了,氣很不好,也瘦了很多,是不是不舒服啊?”

他當時正準備出門去,聽見我問他,回頭瞟了我一眼,目涼涼的,讓我的心底猛地一。“沒什麼,可能是太累了的緣故……”他搪塞著,轉又要離去。

“Frank,”我試圖跟他深談,“我不希你有什麼事瞞著我,現在我跟你之間應該沒什麼可以瞞的。”

他很勉強地給了我一個微笑:“你多心了,我真的沒事,沒事。”

“沒事就好,我不希你有事。”

“謝謝!”他站在風中看著我,目得讓人無法相信他就是過去那個叱咤風云的祁樹禮,眼前的這個人面,勾著背,那麼的蒼老不堪,這就讓我可以確信,他有事。

“考兒,遇見你真好。”他忽然莫名其妙地說了句,我還沒反應過來,他就轉離開,孤獨的影消失在林蔭深

一個禮拜后,祁母在湘北病逝。

祁樹禮帶安妮回去奔喪。我也隨行。因為妹妹白葳了個西班牙男友,這次帶回來準備訂婚的,我很想看看我的這位洋妹夫,一路很順利地到了湘北老家。出于禮節,我還是去靈堂拜祭了已經作古的祁母,畢竟死者為大,再說事也過去那麼久了,何苦再跟自己過不去。但是祁樹禮會不會這樣想我不知道,整個拜祭過程他都面無表,看不出他心的想法。

按習俗,他應該披麻戴孝的。

因為他是祁母唯一的兒子。

但是他沒有。

這時候我覺得,他還是沒有原諒自己的母親。午飯他沒有跟祁家的親友吃,打過招呼,帶著安妮上我家吃去了。我們還沒進門,就聽到家里笑聲不斷,我一進去,全家人都圍了過來,妹妹白葳更是抱著我直跳,的西班牙未婚夫則靦腆地跟我打招呼。母親在廚房里忙進忙出,張羅出一桌的佳肴,都是我吃的。父親詢問我在長沙的況,還跟祁樹禮說,有空多回家。他特意加重了“回家”兩個字,顯然在他們的意識里,祁樹禮已是我們家的一分子。

飯后已經是下午三點,祁樹禮帶安妮到銀湖邊上散步,我跟在他們后面。銀湖麗依舊,只是可能是冬天的緣故,湖邊行人稀,甚覺冷清。我著微波漾的湖面,心痛到無以復加,祁樹杰,我的丈夫,你看到了嗎,你到死都惦記著的小靜來了,還有你的大哥,如果你想到還有這一天,你會舍得葬湖底嗎?

安妮看不到,卻很激,一直用手在到湖邊一棵大榕樹時,更加激得淚流滿面,顯然記得那棵樹。一遍一遍地著蒼老的樹干,猶如自己滄海桑田的心。“就是這棵樹,我跟阿杰在上面刻過字的,”把臉近樹干,好似在找尋歲月流逝的痕跡,“怎麼找不到了呢,明明刻過的,哥,你以前看著我刻的,對不對?”

“這麼多年了,有什麼是不能消失的呢?”祁樹禮若有所思地說。

安妮回過頭,眼中滿是疑:“包括和恨嗎?”

“是。”

“可你為什麼不能放下對你母親的恨呢?”安妮一針見

祁樹禮答:“那是不能忘卻的記憶。”

“這就是你的不對了,Frank,”我走過去看著他說,“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了,連小靜都放下了,你又何必耿耿于懷呢?對很多事都放開些,也許不會覺得那麼累,這是你過去跟我說的。”

祁樹禮別過臉,“你不懂,完全不懂,這件事對我的影響何其的慘烈,小靜也不會懂,你們都不懂!”他自言自語,掉頭就走。

我定定地看著他走遠,孤獨的背影襯著如在林蔭深忽明忽暗,覺是那麼的悲涼、倉促、無奈、留……仿佛是一部電影的尾聲,最后總是主人公或回頭或決然地消失在鏡頭里,我的心猛地搐,一種很不好的覺襲上心頭,他也要消失了嗎?

祁樹禮在湖邊的一家賓館下榻。我因為要照顧安妮,也住在了酒店。用過晚飯后,安妮就睡了,我到祁樹禮的房間商量次日的行程。

“還是先去看看父親的墳吧,這麼多年了,他也一定很想念小靜。”祁樹禮說。我同意他的意見,“那行,先去你父親那,然后再作其他的安排。”

他疲憊地斜靠在床頭,欣地看著我,說:“你長大了,懂得接別人的意見了。”

“我都三十好幾了,才長大啊?”我笑。

“有的人一輩子都長不大呢,”他拍拍旁邊的枕頭,示意我坐過去,“你不知道你以前的脾氣好犟,無論我說什麼,你從來就沒聽從過,那個時候的你啊,渾帶刺,尖銳得誰都不敢靠近你。”

我忽然有些不自在起來,只是笑。

他起床想過來拉我,剛站起,卻突然渾搐跌坐在**。“怎麼了,你怎麼了?”我跳起來扶住他,卻見他臉煞白,雙手揪住自己的口痛苦得一團,“藥……快去拿藥……”他出一只手指向行李間,“在……在那個藍大行李箱里,白的藥瓶……”

我連滾帶爬地奔進臥室的行李間。

“我不會離開你的,永不……”祁樹禮服藥后緩過來了,把我摟在懷里,讓我的臉著他的口,“你聽,我的心在跳,記住,考兒,是為你在跳。”

“Frank……”我揪著他的領,哭得像個孩子。次日起得很晚,祁樹禮不再忌諱在我面前吃藥,他沒有過多地解釋昨晚突發的狀況,只是說前陣子到醫院檢查了下,查出有膽結石,可能要開刀。“不礙事的,只是個小手而已,”他安我說,“回長沙后就會。”

我不知道該不該信他。

他說:“別告訴安妮,免得擔心。”

用過早餐我們直接去了祁父的墓地,回來時又去了一趟祁家的舊宅,祁樹禮帶我去過,那個老婦人還在。祁樹禮說是他們家以前的鄰居,他小的時候還是幫忙照看的。安妮在門前的兩棵桂花樹下站了很久,抱著蒼老的樹干,里在念叨著什麼,潸然淚下。我怕太傷想去拉開,祁樹禮攔住我說:“讓去吧,這麼多年在外面流浪,是想得太厲害了。”

可我遠遠地看著抱著樹獨自緬懷垂淚的樣子心還是很疼,這個孤獨的孩,這個一度忘記過去的可憐孩,難道不知道,年華這個東西是流淌著的,逝去的年華任誰都喚不回來,要不怎麼似水流年呢。

接著我們又去了仙人谷,因為是冬天,漫山遍野一片蒼黃,凜冽的寒風在山谷間呼嘯,仿佛無數個厲鬼在哀號,一眼不到邊的野草被四面八方呼嘯來的山風掃得巨浪翻滾,真是奇怪,剛才在山谷外面還是微風徐徐的,怎麼一到這山谷就狂風大作,是得道的那個老仙人在思念故鄉嗎?

安妮不要我們相陪,一個人索著走向草林深穿了件紅羊絨短大,系著淺咖啡的圍巾,長發翻飛,背影決絕,迎風前行的樣子簡直可以畫。我看著漸行漸遠的影心里在想,是想尋找兒時失落的那頂草帽嗎?怎麼就不明白,丟失的東西一旦真的丟失是再也找不回來的,縱然能找回來也決不是原來的樣子。我忽然有種很不好的覺,開始在擺著什麼,是擺過去還是擺現實我不得而知,但以一貫的個,不是讓自己傷心就是讓邊的人傷心,最后的結果肯定不是我們想要的。

回到城里的時候,天已經全黑,我們在酒店用完餐就回房間收拾行李,準備第二天趕回長沙,祁樹禮的膽結石好像疼得更難了,必須馬上趕回去做手。臨睡前我給家里打了個電話,母親責怪我怎麼不多住幾天再走,白葳難得回來一趟。“樹禮有點不舒服,得趕回去檢查。”我搪塞說,不敢說是做手

母親馬上追問:“哪里不舒服啊,要不要呀,這次回來我就覺得他的臉很不好,人也瘦得不像樣子了。萍萍不是我說你,你也多關心關心他,別只顧自己,這麼多年了,他對你怎樣,你自己應該知道的,這樣好的男人你上哪兒去找?”

母親的話很尖銳,我沒敢吭聲。

就繼續在電話里數落我:“你也三十多歲的人了,遇見一個好的就安下心來過日子,別一天到晚瞎折騰,你這個年紀已經折騰不起了,跟你同年的那些個同學,孩子都上小學了,你倒好,連個正式的歸宿都沒有,你說要我們做父母的怎麼放得下心?”

“好了,媽,我知道了,我聽你的就是。”

我連忙打斷母親,掛掉電話,怕一說下去就沒個完。祁樹禮從浴室洗完澡出來,一邊系著睡的腰帶一邊問:“你媽跟你說什麼,瞧你這樣,這麼不耐煩。”

說我同學的小孩都上小學了,我還在玩,怕我人老珠黃了沒人要。”

祁樹禮牽過我的手:“怎麼會沒人要呢?我不就想要你嗎?是你一直不給我機會而已,至于孩子……”

他不說話了,目忽然變得黯淡。

我知道,他想起了在西雅圖那個被米蘭踢掉的孩子。

良久,他終于漸漸平靜:“想想有幾年了?九年吧,我了你整整九年!從未停止過,我這一生失去過那樣多,而唯獨你,無法從我的生命中剔除,就如他在你心中無法剔除一樣。其實你不知道,我一邊在你,也一邊在掙扎,掙扎了很久,還是無法讓自己你一點,更沒有辦法去別人,即便旁邊的人再年輕,若天仙,我也沒有辦法的。我什麼都給了你,就再也給不了別人。就如阿芷,除了給錢我不知道還能給什麼,后來上安妮,不缺錢,我就更不知道給什麼了,利用跟結婚報復你,其實只是其中之一的原因,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我沒什麼給只好給婚禮,我想借由這婚禮能讓自己活得像個正常人。但你說我如果跟結婚就生不如死,我嚇住了,因為還沒跟結婚,我就已經生不如死,失去你,被你怨恨,我只能是生不如死……”

這樣長的一段話,沒有辦法讓人不容。

但是我無能為力,只能跟他說:“對不起,我給不了你要的。”

他說:“我想要的并非如你想象,我只要你好好的,過得幸福,至比我幸福,那麼,我還要什麼呢?”

一個人真的就是想讓他幸福,哪怕這幸福是別人給予的。”

“可是有時候也想讓自己幸福的,這幸福卻只能你給予。”

“就算是憐憫,你會給予嗎?”

“比如此刻……”

有些傷,有些惆悵,誰能給誰幸福?我落寞地向窗外,有一扇窗戶沒關,湖風吹起落地窗簾,出落地窗外繁華的湖岸燈火,每一個角度都奐,讓人無法抵

而他已經擁我,用下顎挲著我的額頭,溫異常。我抬眼看他,立即被一雙閃爍著熾烈芒的眼睛灼到。我能給他幸福嗎?就算是憐憫?

我掙他,起離開。

他拉住我的手,夢囈一樣的:“考兒……”

“明天一早還要趕回長沙,我得去休息了。”

“我知道,還是因為他。”

“你既知道,何必再問。”

“一個晚上而已,有那麼難嗎?”

“Frank,人的心和是一起的。”

他不理會,起又擁住我,“我知道,一直就知道!”他很固執,又很堅忍,抱著我不肯撒手,“可是考兒,如果有來世,我還是很想可以再次跟你相遇,而且是更早地相遇,沒有人比我早,耿墨池都不行。”

他又說:“希來世,我們能為彼此的唯一。”

我瞪大眼睛,被他握著的手心忽然開始發冷,那寒意一直滲心臟,由此迸出強烈的疼痛,讓我無法抑制,全都在發抖。

這樣的話,一個人跟我說就夠了,為何他也來說?

如果真有來世,我又要把自己劈兩半不

今生就糾纏得夠嗆,來世還要這樣?

他以為我很冷,扶我到**躺下,拉過被子地將我裹住,像裹一個嬰兒。然后輕輕地低下頭,吻我的發鬢……沒有辦法拒絕,只能任由著他。激燃燒的夜,我沒有化繭蝶,反被他的熱烈又裹了一層繭。今生我都沒有辦法擺這自縛的繭,而他怎麼還是不明白,這麼多年啊,這麼多年了,我始終屬于那個病得只剩一口氣的男人,一直是他的,哪怕心靈和軀短暫剝離,也還是他的。

我將頭埋進被子,覺像進殼的蝸牛。

夜里我做了個夢,夢中有嬰兒的哭聲,循聲找去,發現在一片繁花叢中躺著一個**著子的孩子,表明剛剛出生,揮舞著小手小腳哇哇大哭。我遲疑了下,正離開,那孩子忽然說話了:“媽媽,別丟下我……”

我嚇了一跳,心想一個剛出生的嬰兒怎麼會說話,一定是妖怪變的,趕跑。我奪路而逃,那孩子的哭聲卻一直跟在后,四周也變得越來越黑暗狹窄,等我停下來氣時,發現自己竟站在了一個懸崖邊上。正想掉頭往回跑,卻猛然發現孩子就站在我后,張著小手著“媽媽,媽媽”朝我蹣跚而來,我嚇得大一聲,腳下一,跌進了萬丈深淵……然后我就醒了,滿頭大汗,祁樹禮被我驚醒,問我是不是做了噩夢,過了好一會兒我才又昏昏睡了。

早晨醒來的時候,才知道昨夜下了雪。窗外已經有樹梢裹上了一層厚厚的雪絨。約還有小孩子在遠嬉鬧,打雪仗。笑聲清脆悅耳。

湖邊的雪景是很的,但我無心欣賞,想起昨夜的夢仍然心有余悸。在回長沙的車上,我將夢境說給祁樹禮聽,他愣了愣,忽然哈哈大笑,笑得我一頭霧水。

“好事啊,老天有眼,看來這回我是真的修正果了,哈哈……”他的喜悅溢于言表,像撿了個寶。坐我旁邊的安妮奇怪地看著他,不知道的哥哥在發什麼神經。

“考兒,凡事只要心誠啊,”祁樹禮像是大徹大悟了似的,說,“我想我的誠意了老天,終于讓我們祁家有后了。”

我立即明白過來,有幾秒鐘的失神,孩子?我頓時有些心慌意,視線模糊起來,車窗外的景致籠罩在一片水霧中,雖然是冬天,但山野的風卻很好。輕盈的雪,紛紛揚揚,青山碧水,稻田無邊,隨可見山坡竹林,恍惚中夢境里的繁花小徑真實地展現在我面前,這是一種強烈的預,夢或許會實現?我問自己,如果上天真的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怎麼辦?

正想著,手機突然刺耳地響了起來,一看號碼,是耿墨池家的電話,我一接聽卻不是他的聲音,是他的保姆打來的,在電話里語無倫次:“白小姐,快來,出事了……耿老師他……他……”

“他怎麼了?”

我的心一下蹦到了嗓子眼。

“他……他心臟病發作了……”

我知道,我沒有辦法留住他離去的腳步。

我不是上帝,我留不住他的腳步。而我曾經失去過那樣多,那樣好的一切,可能終其一生都沒有辦法再找回。所以,我不敢再奢求什麼,我只要他好好的存在著,只要他讓我知道他還存在著,站在世界的這端,遙他在另一端,只要知道,就心滿意足了。可是命運始終如一的殘忍,連最后的一分企都讓我落空。老天把他最后的存在都要奪走。此刻我站在病房外神恍惚,完全不知道自己還能擁有什麼。

旁邊,主治醫生畢恭畢敬地在跟祁樹禮說:“祁董事,我們都很盡力,這次能逃過一劫,很大程度上都靠他心的意志,他并不想死……”

“廢話!誰愿意死啊?你愿意嗎?”祁樹禮立即翻了臉,氣勢洶洶地吼道,“我要的不僅僅是你們盡力,我要你們救活他,無論花多大的代價,不惜一切代價!”

醫生低著頭,戰戰兢兢,想辯解什麼又不敢開口。

我嘆口氣,走過去把手放在祁樹禮的肩上,說:“不要怪醫生,生死有命,豈是人為可以控制的,你的心我了解,他也了解,我們都了解。”

“不,不,你不了解,”祁樹禮連連搖頭,焦急異常,“他必須活下來,只有他活下來,你才能很好地活著,如果我……有什麼事離開,他是唯一可以給你照顧和關的人……”

我沒理會他的意思,終于忍不住哭出聲。

醫生這時候又說:“請做好最壞的打算吧。”

我號啕大哭。祁樹禮怎麼勸都勸不住我,他的膽結石看樣子又有發作的跡象,一直捂著口,后來可能是疼得太厲害了就一個人回了家,留了兩個人在陪著我。我把他們都趕走了,獨自在病房外的走廊上流淚到天明。

第二天上午,耿墨池醒過來了。

我還是不能去看他,醫生進進出出,在給他做各種檢查。

他的保姆這時也過來了,問起發病的原因,保姆說,是他太太去鬧的。

“他太太?米蘭?”

“是的。”

鬧什麼?”

保姆搖頭,又說:“不清楚,只聽到他們在爭囑什麼的。”

“沒錯!”祁樹禮剛好走了過來,背著手,神很冷酷,“米蘭耿墨池修改囑,知道耿墨池一個子兒都沒留給,想搶在他咽氣前扭轉乾坤。”

我氣得渾發抖。

這個人,怎麼如此貪婪,就算是想要財產,一定要用這麼激烈的方式嗎?自己的丈夫多活一天,都看不過去嗎?明眼人都知道,耿墨池不是一個守財的人,他不給錢,只是想維護自己作為丈夫的最后一點尊嚴,因為他左手給錢,可能右手就給了的日本人中田。沒有廉恥的人!

我直奔米蘭下榻的酒店。可是在酒店門口,我卻被眼前的景嚇了一跳,一輛救護車被人群圍著,一個滿臉是的長發子被幾個穿白大褂的人抬進救護車。我的心一過去想看個究竟,傷者的臉沒看清,卻看到了指間的碩大鉆戒,不用問別人,我已經知道是誰。

我傻了似的站在人群中,目睹救護車呼嘯而去,覺不到悲傷或者焦急,只覺得一顆心像灌了鉛般,沉重得就要窒息。

我怎麼能夠輕松得起來?

開懷大笑嗎?

我做不到。

是誰做的呢?

我不知道。而頗諷刺的是,接米蘭去醫院的急救車正是白樹林醫院的,跟他的丈夫躺在了同一家醫院。我將這事告訴祁樹禮,他表現得很平靜,只淡淡地說了句:“這種人,不會有好結果。”末了,又補充一句,“別告訴耿墨池。”

晚上我終于可以進特護病房見耿墨池。他一地躺在病**,鼻腔中著氧氣管子,床邊的架子上掛著輸瓶。

他的臉很平靜,見到我時還吃力地出一笑容:“你走,我沒事。”

我知道他是不愿意讓我看見他這麼痛苦。

可是我真的舍不得,哪怕多留一刻也是好的。因為跟他相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如此珍貴,值得我用全部的記憶去收藏。他卻一直讓我走開,走開。原來他也是個狠心腸的人,掙扎到最后,什麼都無能為力,只是讓我走開!

我不走,撲在床沿,握著他著針管的手,就是這雙手,曾經無數次地被我過,還是那麼的修長,卻因為過于消瘦,指關節的骨頭突兀得目驚心,“別讓我離開你,也別為難自己,什麼都不重要了,真的,那些都是外之,放手吧,讓自己輕松點有什麼不好?”我將他的手著自己的臉說。

他無助地著我,長而悲地嘆口氣:“如果米蘭有你一半的善良,我也不會這麼對……本來我將以后的生活已經作了妥善安置,足可以讓的下輩子食無憂,沒想到并不滿足,竟然我修改囑,我本不是個在乎金錢的人,可實在太貪得無厭了,拿著我的錢自己揮霍還說得過去,可是……你能理解的,這對我是一種恥辱,縱然我有對不住的地方,也沒有權利讓我到死還戴綠帽子,我也沒有義務拿錢給和中田花天酒地……”

他越說越激口劇烈地起伏著,呼吸很重。

我連忙阻止他繼續說下去:“何必呢,不就是錢嗎,給就是……讓自己解吧,你難道到死還要被纏著嗎?還有什麼比自由更重要的?”

他說:“那你就錯了,考兒,我不久于人世,只要躺進墳墓就可以徹底地擺,至于我的心,從來都是自由的,因為從未擁有過我的心,沒資格,不配!”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把目投向站在后的祁樹禮,期他能幫我勸勸,可是祁樹禮開口卻說:“你說得很對,不能這麼便宜了,否則會以為這個世界全是以的意志而存在,何況還是把錢拿去給小白臉花,憑什麼!”

我瞪他。他沒理會,繼續說:“你現在的很虛弱,不要太為這件事煩心,我敢保證,不會從你這多拿走一分錢,也必定跟你離婚!”

“不勞你費心了,這是我自己的事,能理好。”

耿墨池激地笑了笑,又把目投向我,手輕我的額頭,虛弱地說:“最近瘦了好多,還煩你多照顧一點……這個人呀,從來不會憐惜自己,Frank,我把給你了,相信你能讓生活得很好的,對嗎?”

我看了看祁樹禮,立即被他的表嚇住了。他眼眶陡然通紅,眼角滲出晶瑩的淚水,順著他的臉頰悄然淌下,他當著他昔日的敵淌淚?

“你不要說這種話,現在還不知道誰能最后留下來照顧呢?”他說著我不懂的話,目無限眷地停留在我的上,“的是你,縱然我再怎麼對也不會把從你上轉移過來,我已經盡力了,覺得好累……”

我低下頭,什麼都不想說。

出了病房,我在醫院的電梯門口跟米蘭狹路相逢,我這才知道傷得不輕,頭上臉上全蒙著紗布,只出一雙麗空的大眼睛。要不是攔住我,我是斷然認不出來的。

我們相互對視著,殺氣騰騰,大有決一死戰的意味。我不太明白怎麼能用如此仇恨的目刺殺我,難道以為是我人弄傷了

米蘭痛苦地扯,想對我說什麼,卻因為剛剛過針無法張說話,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從我邊昂首走過去。我轉正想進電梯,卻猛然看見祁樹禮就站在不遠打量著米蘭,他很“欣賞”地目送米蘭遠去,角還出一不易察覺的冷笑。

我心里咯噔一下,此君的表無疑泄了他心里的,別人看不出來,我卻是太悉不過了,每當他用那樣的目去打量一個人時,這個人八就有麻煩了,或者說已經有了麻煩。

“你是不是做得太狠了?”我走過去責備道。

“沒事,傷口不是很大,我已經派人從韓國請來了最好的整容師,”他若無其事地瞟了我一眼,毫沒覺得哪里不妥,“可能要花我幾十萬呢,我保舊貌換新,整出來的樣子比那些個韓國明星不會差到哪去,到時候只怕激我都來不及。”

說著他居然還呵呵地笑了起來,好像他做的是善事,末了,又補充道:“我就是看不得那張臉,貪得無厭,賤!”

“可這不是君子所為!”我還是覺得不妥。

他冷笑:“君子?考兒,你跟我相也有這麼些年了,我何時稱自己是君子?我從來就不是什麼好東西,我的‘好’只是對你而言,撇開你,殺人放火我都不在話下。”

我橫他一眼,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

他忽然像想起了什麼似的,臉變得肅穆起來,“有個不好的消息,想告訴你。

“什……什麼消息?”我本能地了下。

他看著我,眼神著悲涼和無奈。

我一看他這樣子就急:“什麼事啊?你快說!”

他嘆口氣:“從新西蘭傳來消息,Steven他……他母親病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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