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一場煙花

在家里住了兩天。

沒有做什麼事，只是蒙頭睡覺。像一只傷的野，找一個冷的角落，在黑暗中等待疼痛的傷口愈合起來。房間里有許多舊書，包括十幾歲時買的詩集。墻壁上也是以前的照片，穿著白子在海灘上快樂地笑。雖然是已經發黃的黑白照片，依然能看到寬闊天空中流云的影子。

那年20歲。知道時間就是這樣象水一樣，從手指間穿過。

母親把原來的房間打掃干凈，每天變著花樣煮菜煲湯，想讓吃得好一點。在上海每天只能吃快餐盒飯，已經把胃吃壞。晚上和家人一起圍坐著看電視新聞。這在以前是無法忍的，但那些個晚上，很安靜地給父母泡茶，遞話梅，陪著他們聊天。半夜睡覺的時候，聽到母親進來，幫蓋被子。在上海，和他的家人住在一起的時候，是外人。寄人籬下，這是從小被放逐的格所無法忍的。然后搬出來，獨自一人，無所依靠，這種孤獨帶著年影的寒冷。的生活始終殘缺。但是，這個城市已經無法停留。

有時候也出去走走。看看以前的學校，街道，小巷……這個城市的確俗氣而狹小。很多人有一張被富足狹隘生活麻木的臉。如果要在這里繼續生活下去，心里要非常平淡才可以。

那條有法國梧桐的路，曾經有一個人等。他的笑容還記得。然后離開了這個城市，他結婚了。任何人都一直在傷害著或被傷害著。誰又可以抱怨誰。

去看了舊日最好的伴喬。喬剛剛生下一個孩子，形依然臃腫，全然失去了生育之前的清醇。小小的嬰兒，有紅得近乎明的小手和耳朵。喬的房子很小，生活境遇也始終未曾好轉，但是有疼的男人和可的孩子。喬撂起上給孩子喂，臉上是坦的母而無任何驕矜。

是的，一個子的生命已經全然改變。的心已經不再只屬于自己。

抱了那孩子。親吻。笑。這一刻覺到快樂和罪惡。失去過自己的孩子，始終認為自己是罪孽的。但是又能如何呢。的生活和喬不同。是始終要往前走的，是始終只能依靠自己的……

在告辭出門，走在夜中的時候，突然很想給他打電話。

他是最后一個男人。已經累了。但當想停下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停不下來。

說，你過來看看我。他不愿意來。他的聲音很渾濁，顯然是在酒吧喝酒。他說，我不想面對你父母。

沉默。然后他說，你來杭州嗎。杭州有一個夜晚會放煙花。

的眼淚就是這樣沒有聲音地順著臉頰流下來。控制著自己的聲音，讓它沒有任何變化，問他，你我嗎。他在鬧哄哄的酒吧里，用醉意朦朧的強調，著嗓門對說，你就喜歡說些廢話。我邊很多朋友吶。他又是和一大幫份不明的所謂客戶或朋友在一起。他喜歡集生活。

只要一安靜下來，他就會渾松散，只能躺在沙發上看電視。一場接一場，永無止境……可是這是唯一跟相連的男人。想放開自己去接納的男人。

一切已經注定。他頹廢狂野的心也許等10年以后才能安靜。可是的心在緩慢地老去。老得即將破碎……

第二天上午在汽車站買到最后一張去杭州的票子。

在EMAIL里，對我說：在長時間的彼此傷害和逃避以后，所有的意圖和結局已經模糊不清。

可以僅僅是某種理想的代名詞。而我，只是想和他一起看一場煙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