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分。相持。

春夢覺來心自警，往事般般應。［無名氏。清江引］

1.大宅

那一天在夢里，見到舊日南方家鄉的大宅，青磚黑瓦，白墻高高聳起，有古老石雕的壁檐隙，生長出茁壯的瓦松和仙人掌。宅子線暗，木樓梯窄小破敗。一排排房間純為木結構，墻壁、地板、門、窗，是被梅雨和霉侵蝕暗黃的木板。屋頂開著閣樓式的尖頂天窗，老虎窗。屋檐下有燕子筑巢，黑鳥兒不時迅疾地低俯掠過。窗邊的竹竿上晾曬滿各式家常服。明亮。孩嬉戲的笑聲穿過悠長弄堂。

這樣的舊式建筑，以前是大戶人家的住宅，后來被占據公用，里面住滿各式家庭。大多家庭沒有獨立廚房和衛生間。馬桶放在臥室里，共用廚房里，家家戶戶的煤爐和煤氣灶集中在一起。那些房子，在小時候的我看來，如同迷宮一般神奇詭異。走廊曲折漫長，廚房線幽暗，只有高一扇小玻璃窗能照進來西落的。房間一間隔一間。打開一扇門，里面是別人家的臥室或客廳。老式家和櫥柜發出暗沉澤，三五牌臺鐘有走針聲音，布沙發上鋪著手工鉤針編織的白棉線蕾。有些人家有四柱的大鐵床，頂上鋪蓋刺繡布篷，如同一個船艙，十分安全。

房子住得小，集程度高，公共生活如同一個舞臺呈現無。所有家庭擁在同一空間里共存，做飯洗，刷洗馬桶，夫妻吵架，小孩哭鬧，全都聽得見看得清。每一家的喜怒哀樂，就如同他們晚餐的容一樣，無法為。生活簡易，但南方人家的整潔和喜慶，在柴米油鹽一舉一之間，散發出饒熱氣，日日安穩度過小城的四季。

木地板每天用清水拖一遍，逐漸褪灰白。飯食心擇選烹制。男子外出工作，婦補煮洗，孩子們群結隊游玩。花草種得用心繁盛，四攀援的牽牛花，清香金銀花，爛漫茶花和薔薇，仙與太花在墻開一片。它們都是結實的花朵，點綴平常院落破落門庭。有人在瓦缸里種荷花，到了夏天，開出紅艷艷碩大花朵，芳香四溢，著實令人驚心。用來儲備雨水的暗黑水缸里有金魚，養得大人，不發出聲息。

秋日有白蟹爪在綠葉中綻放，朵朵實，不知哪戶人家，養如此寵。我與小伙伴們玩捉迷藏，在的大院子里穿梭，只看到詭異白花在昏暗線中浮如影，細長花瓣頂端約的跳躍，是高墻西邊照進來的落日。那景象留在心里，好似無意之中納襟的紅寶石和珍珠，熠熠閃，而我不知不識，未曾為這繁華富麗心生了驚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