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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桂興打電話來，說晚上帶重出去吃飯。說，有一兩個好朋友一起，我們吃吃飯，聊聊天。重也不問都有誰，就答應了。愿意跟隨桂興活，桂興結的朋友都很好，見過一些，雖然年齡都比重大，但他們大多態度溫和見識獨特。

他們已經開車在樓下等。重下樓，向大門走去，晚上略有些涼風，風把的子吹起，拍在赤的小上，發出輕微聲響。尋找桂興的影子，卻發現暗淡夜中，一個男子打開車門，站在車外，正向打招呼。定了定神，想起來那是昨天見到的男子。宋清祐。他的面容不像他上的白襯那樣，給留下印象。他一貫地帶著溫和謙恭的笑容，旁邊有一輛黑車子，桂興和蘭姐坐在里面。重對這兩個四五十歲的新朋友印象不壞，頓時為這重逢覺得十分高興。還以為不太有機會再見到他們。

他帶們去一家他經常商務約會的咖啡店，就在重住址的附近。店里寬敞幽雅，燈打得很好。蘭姐和清祐是佛教徒，對話容以佛經和寺廟經歷為多，重對這一切也并不生分，讀過佛經。相談甚歡。然后又說到了工作。重說起在貴州的一件事，一次在高山苗寨，中午沒有地方吃飯，實在沒有辦法，只能對路上偶然遇見的陌生人說，請帶我去你家里吃飯。那一對陌生姐妹果然帶去家里，在黝黑低矮的廚房里，洗菜，生火，淘米。

重說，我坐在板凳上，等待一頓完全來自善意和神施的飯食，他們不收錢，這些高山上的居住者，這些隨安家的流浪者，在他們的和自尊里，有一種未曾被間斷的善與信的遵循。

又說起以前做過的第一份工作，是在一個大機構里，新進的小職員都要討好領導，聯絡，只有做不到卑躬屈膝，刻意言歡。所以，在那個世俗的合唱團里備排，不知道有多孤立。重笑說，我那時狷介的，暴無，即使后來做的事，也不過是一個人靠著微薄的天分，孤軍獨斗。依然不能刻意討好或取悅誰，很多事，還是困難。

只不過，年時，會對困難有迷，現在卻是能夠冷淡自。不愿意求人。不愿意讓自己對別人有所求。

清祐說，重有想過一種自己想要的生活方式嗎。

重說，那應該是現在還沒有得到過的一種生活……總歸想嘗試一下，比如住在空氣新鮮有土地的地方，養貓，生孩子，種上莊稼、果樹、各種花草，每天需要料理這些生命，讓它們長結果。這樣邊生命力蓬，不會覺得寂寞。不用考驗任何來自別人的人。不用與任何多余的人往。

他說，去空氣新鮮有土地的地方，是十分簡單的。我在郊外有一個農場，你以后與蘭姐們一起來玩。其實也就是在郊外買了一塊地，在那里蓋了房子，開辟花園和菜地，種栽許多果樹和花。

重說，你種了荷花嗎。

他說，是，我挖了一個池塘。夏天荷花都會開滿。

大概到了晚上十點鐘，余興未了地結束。清祐第二天要去云南出公差，早上的飛機。重的家最近，但清祐提議先送桂興回家，蘭姐的車停在附近，開自己的車回家。桂興這天晚上聊得也很愉快，下車時大聲說，清祐，你要把重安全送到家。他說，那自然。桂興說，重讓你意外的事，還會有很多。只是樸實。他說，是，最深的水總是寂靜無波的。

桂興下車之后，車廂里頓時安靜許多。重覺得這個晚上自己說了太多的話，何以對第二次見面的清祐和蘭姐覺相投。他們都是做商業做管理的人，比年長許多，是完全不同的生活范圍。也許是因為他們是佛教徒，待人十分謙和。重見多了咄咄人虛張聲勢的人。但這兩個新朋友就十分自然，并且理。愿意與他們聊天。

但其實這些話說與不說，又有什麼區別呢。就如同被修剪的頭發一樣，重早已認清了自己是誰。知道自己在怎樣地生活。

清祐不介意重的沉默，也不搭話，只是在前面穩妥地開著車。路上接了一兩個電話，有一個是年的聲音。他對著手機以一種極其耐心的語氣與說話，說，朵朵還不睡覺嗎，媽媽睡下了嗎，太太和呢。我在路上，我一個半小時左右就到農場，讓們都不要擔心。你要乖。好好睡覺，不要太晚……他無疑是有著一個大家庭，還有著疼寵溺的小兒，也許不止有一個孩子，如果有大孩子，起碼也該有二十歲左右。但他有自己的事業、興趣，還有自己的社圈子，比如，會有心選一個晚上，與兩三個彼此談得來的朋友一起出來吃頓飯，并且清談。他并不乏味。

重坐在他的后面，看著他的背影。那天他換了一件短袖襯，淺褐，適宜的，看起來很樸素。從后面看他，他的形顯得大方，姿勢端正，有著一個四十多歲男子特有的篤定。他們在事業和家庭中獲得的磨練，已經足夠蛻化掉上所有僵生和躁的弱，把自己鍛造得通自如。

說，你要回農場，還要開很長時間的車。他說，是，我一般都要回去，除非有時特別忙特別累，會住在城里的房子。我在城里有一套公寓，只是很去。他報了一個公寓的名字，說，那里離你這里也不遠。知道那公寓。他的階層與不一樣，這很明顯。

他把車停到樓下，依舊從駕駛座下來，站在車外，與道別。他如何會有一種這樣鄭重又謙和的待人方式。這是重以前從未在其他男人上發現到的。中國男人，大多暴和缺乏禮儀。在工作中見過很多闊綽的男人，商界的，娛樂圈的，有些功的商人，已經十分有錢，上依舊留著辛酸掙扎的痕跡，自私低俗。而文藝圈子里，懷才不遇心態浮夸的男人更多，急功近利，懶惰逃避，渾散發出酸溜溜腥臊難聞的氣味。他們不會這樣與一個初初往的朋友道別。

而重對他來說，原不過是個可往也可不往的角。是個做義工的閑人，在這個社會上沒有任何可換的價值。也并不年輕漂亮，也不散發勾結的氣味。無需讓一個男子對如此殷勤看重。

重不勢利，也從不仇富。相反，覺得有所的人才會有更好心態，有更高神追求，但這顯然也需要一種個人的境界，不是人人都能做到。人要走過千萬重山，抵達高山頂端之后，再甘愿放低自己以平常心做人，但這只能屬于有覺悟的人。眼前這個溫和平淡的男子，直到此刻，他的面容依舊沒有給留下深刻印象。他是個舉重若輕，波瀾不驚的人。這是他上最好的部分。還有他穿服的氣質，和他的農場。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會選擇去種菜種樹，種一池塘的荷花，不管他們有錢還是沒錢。也不是所有的男人，都能把一件棉布襯穿得似乎總在閃爍出一種細細芒。他穿的襯吸引重的注意力。

他十分干凈，并且有力。

這樣的男子一般會早婚早育。很見到一個出的男人，很晚還不結婚，他們即使卓爾不群，品位獨特，也依舊會早早歸屬家庭。而人則剛好相反。像清祐這樣的男人，會維持一個很好的家庭，疼妻子，呵護孩子。嫁給他們的子，是有福的。

重心中如此這般地想著，一邊微笑著與他道了別，轉上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