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宋小寧第二天就可以出院了，當天哥兒姐們幾個便商議著晚上要在病房里守通宵，關之悅還特別代孔凡到醫院的時候帶上兩副撲克牌。宋小寧打過招呼了，要他們無論如何也要把大伙探病送的堆積如山的時令水果消滅掉，說公寓里的風水讓張慧給破壞了，帶回去也沒胃口吃，就當晚上的夜宵。關之悅心想也是，張慧懵懵懂懂地把自己糟蹋掉也就算了，這些時令水果可不能浪費，浪費食是可恥的。

在醫院也待了好些時日了，三姐妹早就跟部分醫生和護士混了，他們這幾個要在病房打牌守夜，值班的醫生護士也只是睜只眼閉只眼。大伙兒正玩在興頭上，關之悅的手機卻響了起來，屏幕上的號碼讓變得忐忑不安。

電話是梁副書長打來的。關之悅看后立即把牌塞到宋小寧手中，然后拿著手機走到走廊外面的僻靜按下接聽鍵。

“喂。”關之悅的聲調有些慌。

“之悅，你有空嗎？能不能到我家來一下？”梁家炳的聲音顯得疲憊不堪。

“噢，您有事？”

“嗯，剛從鄉下檢查‘非典’防治工作回來，冒了。”梁家炳咳了幾聲。

“啊，您要上醫院嗎？我正在第三人民醫院住院部。”關之悅急急地說，約到對方的不適。

“你怎麼了？住院了？”梁家炳連忙問道。

“不，是我的朋友，不過明天就出院了。”關之悅解釋道。

“哦，那就好。”可以聽到他在電話那頭重重地呼了一口氣。

“我能幫您做點什麼？”關之悅想，不管是誰，這個時候打電話告訴生病了，都應該給予幫助。

“如果你可以出時間的話，能不能到藥店幫我買點冒藥？要是你朋友需要照顧，那就不麻煩你了。”梁家炳覺得自己真是昏了頭了，他原本可以司機送藥過來的，卻鬼使神差地撥了關之悅的號碼。既然都已經打了電話，不說清楚似乎更加不妥。

“我馬上把藥送過去，您住哪兒？”關之悅沒有多想，上這種事也容不得多想。

“市委大院十三棟B單元四樓四○三室。”

“我二十分鐘后趕到。”

市委大院正好和第三人民醫院住院部很近，關之悅回到病房跟正在打牌的幾位說有點急事要出去，周漢飛忙問要不要開車送，說不用了一會兒就回來。孔凡倒沒有問什麼，關之悅隨時都有應酬和出差的可能，要是愿意說的自然會說出來，不愿意說的打死也不會開口的，孔凡已經習慣了。

到藥店買了一盒芬必得和一盒白加黑，關之悅攔上一輛的士就往市委大院趕去。在車上，一直告誡自己，藥送到后馬上走，然而漂流那天發生的事卻再次浮現在腦海，這讓到愧。并不討厭這位年輕的書長，他、睿智、有不可限量的前程，這些都是孔凡所不能及的，地覺得自己的想法正在慢慢地發生變化，只是目前還弄不明白致使改變的原因，盡管在認識梁副書長之前，毫都不懷疑自己對孔凡的。

關之悅到過市委大院很多次，但是這次卻是只一人夜間來訪，而且見的是一個避之猶恐不及的人。在十三棟B單元四樓四○三室外，猶豫著是不是該把藥掛在門外，離開后打電話讓他開門取……

門開了，關之悅不敢正視開門的人，愣了好一會兒才把手里的東西遞過去：“書長，這是給您買的藥……”

他沒有手接遞過來的東西，而是低聲地用命令的口吻要進屋里。關之悅愣愣地跟在他的后，他關上房門的那一刻，的心提到嚨上。可以不來的，或者說可以張慧陪一起來，難道是自己潛意識里想見他嗎？不知道。

“坐下吧。”梁家炳把帶到客廳，指著大沙發對關之悅說，“我去給你倒一杯水。”

“您別客氣，我一會兒就走，您還是先吃藥吧！”關之悅低低地說，在他倒水的時候，匆匆地掃視了這間房子。房子很大也很氣派，但總到好像缺了點什麼，也許是煙火味。

他從飲水機里拿出紙杯倒了兩杯水，把其中的一杯放到關之悅面前，然后坐到對面拆開芬必得的盒子，取出一顆藥用開水送服下去。吃過藥，他靠在沙發上，若有所思地問關之悅：“你，很怕我？”

“呵呵，沒有。”盡管有些拘束，關之悅還是強裝鎮定地說。

“是嗎？”梁家炳又咳了幾聲，他默默地注視著關之悅，再次讓他聯想到自己的妻子，這讓他的心變得復雜，怎麼妻子不在了，自己反而變得脆弱了？連冒都似大病來臨，也許是自己老了……

“您還咳嗽了，要是實在不舒服，就上醫院看看吧！”關之悅抬起頭，有些不放心地說。

“丫頭，我沒事的。”梁家炳看著，眼里悄悄著笑意。

“那，您吃過飯沒有？要不我幫您弄點吃的。”關之悅本來想告辭了，但剛坐下又不好意思馬上就走。上次冒的時候，是他服務員送來的姜湯，欠他一個人。

“嗯，是了，但我這……沒什麼材料……”

“米總還有吧？可以煮一點稀飯。”

“好啊！”

爐子像是很久沒生火了，四門的大冰箱里竟然空空如也，好在還有米。關之悅用了十多分鐘便煮了小半鍋白米粥，端出去的時候看到客廳掛鐘的時針已經指向十點了。放下碗，向他說了聲告辭就要離開，他卻出手把拉住，急切地說：“之悅，再陪我一會兒。”

這一拉，關之悅差點兒沒整個人跌進梁家炳的懷中，后退了一小步才勉強穩住腳跟，不過左手還是被他牢牢地握在手里。剛想出自己的手，可他的另一只手又覆蓋上來，他用力地把拽到邊。

“之悅，別走！”他的神有些落寞，而后焦躁地說，“至你等我把這碗稀飯吃完再走，你離開這間屋子，我沒胃口吃。”

關之悅的臉頓時像火燒似的燙，想象不出此刻臉上的狼狽表，那顆狂跳的心亦早已蹦出口。坐在他的旁邊，和他挨得很近很近，能聞到他那令人不安的氣息，而他的上似乎有一個強大的磁場，使總是無力反抗。無可避的只能與他對視，他的臉棱角分明，可這張英氣人的臉上為什麼總有一抹蝕人的傷？他的眼神怎麼那樣的深？深得讓看不清自己的影子。

“趁熱吃吧，我等你。”的心不自覺地揪，真的陷落了，在不知不覺中陷落得很深很深。

“我等你”——換掉了您字！他的心里升起了一暖流，他喜歡這種沒有距離的字眼，“我等你”——這便足夠了！他比整整大十六歲！十六歲啊！原本還擔心年齡會為他們之間最大的障礙，一條無法逾越的壕。畢竟，太年輕，的年輕讓他黯然神傷，若不是這個書長的份，會拿正眼看他嗎？

“書長，快吃呀！”把碗挪到他的面前，催促道。

“我梁家炳。”他執拗地說。

“好，梁家炳，快吃，我還要回去呢！”關之悅口而出，再不回去就很晚了。

話音剛落，他開心地笑了起來，笑得一發不可收拾。突然，爽朗的笑聲戛然而止，他的手輕輕地落到的臉上，然后用手背緩緩地來回，他的眼神流出從沒有見過的澄清。然而，這個男人的溫讓無法消，從來沒有想過有朝一日會有這種。

他端起碗，這個在別人眼里無比優越的男人竟然像個大孩子似的津津有味地吃煮的稀飯，沒幾下就把手里的空碗遞給。也許人的本都是善良的，像個小婦人似地走到廚房再為他滿滿地添上一碗。

“梁家炳，你是不是山珍海味吃了個遍，偶爾還是覺得白米稀飯好吃呀？”關之悅笑著問他，他的名字倒順口了。

“嗯，也不能這麼說，家里的飯菜總是最香的。”梁家炳意味深長地了一眼，而后溫和地說。

他的眼神像穿心利刃，讓關之悅倍不安。此時的不安來自心最深，不可能背著孔凡做出一些背叛的事，因此必須現在就向他說明，“我有男朋友了，我剛大學畢業就跟他來到三市，我很他。可是，你的出現破壞了我原本寧靜的生活，你令我迷失了方向……”

“你覺得，你還能回到原來的生活嗎？”把碗放下，梁家炳微微揚起淡淡地笑了一笑，他那幽深的眸子令無法自拔。

是的，還能回到原來的生活嗎？關之悅怔住了，畢竟現在太年輕，畢竟還沒有過這樣的經歷，總是被這位書長輕而易舉地左右。他把擁懷中，雙目近距離地追尋著的心跡并凝視著這張俏麗的面龐，他的呼吸漸漸變得渾濁，他將緩緩地向靠近……

五秒鐘、十秒鐘……關之悅的手機驟然響起，用一秒鐘的時間從迷醉中清醒，于是用力地將他的推開。

“嗯，我馬上回去。”匆匆地掛了電話，轉離開。他卻站了起來，用軀將攔住，他一步一步地把到墻角，“誰打來的？”他問。

“我的男朋友，也……是未婚夫。”關之悅揚起臉故作鎮靜地說道。

“跟他分手，我會給你另外一種生活，一種無憂無慮的生活。”梁家炳認真地說，他早已看出關之悅的心慌源自于對他的喜歡。可是，他想不到會無比決斷地對他說“不”。他這樣的男人，何嘗被人直截了當地說過“不”字？

“那不可能，違背自己的良心還能無憂無慮嗎？請你不要再找我，不要再打電話給我。我們之間除了偶遇，不會再有相見的機會。”關之悅努力地用平靜的口氣說著，可是眼淚卻不爭氣地落下來。

“怎麼哭了？”他心了，用手輕輕抹掉的眼淚。

“放過我吧！”哀求，不能一錯再錯。

“回去吧，我不會再勉強你，但是我還會再找你，那是我的權利，你也可以拒絕我，那是你的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