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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岑今覺得不管盧家是不是未來的親家，眼下都是的“仇家”。說“仇家”可能過分了一點，但如果讓說句心里話，真心希盧正剛趕快讀完統計碩士，在外地找個工作，全家都從A大搬走。

俗話說“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如果兒學校就兒一個華人小孩，的力就不會那麼大。不說整個學校就兒一個華人小孩，哪怕是兒那個年級或者那個班只兒一個華人小孩，都不會有這麼大的心理力。

但現在有這麼一個Lewis豎在那里，各科績都比兒好，期末學校開頒獎大會，兩個媽媽照例坐在一起。學校的獎項也真是多，各門功課得A的，各門功課得B以上的，各科老師選出的單科獎，贊助單位挑選的杰出獎，參加各類比賽的優勝者，為社區服務最多的志愿者，等等，等等，不知道有多獎項，每個獎項都在大會上公開頒獎。

岑今聽見“LewisLu”的名字不斷被響，看見盧家那小子頂著個扁平腦袋不斷跑上臺去領獎，而小今的名字沒響幾回，心里無限失落。

頒獎會結束后，兩個孩子都跑到媽媽跟前來，Lewis把手里一大把獎狀往媽媽手里一塞，就跟一群孩子跑開玩耍去了，而小今手里只有一兩張獎狀，認識的人也不多，哪也沒去，還是跟媽媽膩在一起。

Lewis的媽媽建議說：“Petal，你也跟Lewis他們一起去玩呀，別老跟著媽媽。”

兒不肯去，岑今也很煩Lewis的媽媽，很想跟兒躲一邊去。

知道兒已經很盡力了，兒剛來國不久，語言不悉，不可能跟盧家小子那種學齡前就來國的孩子比，但臉上仍然很掛不住，有點訕訕的。不知的人，只看見兩個媽媽手里拿的獎狀數不一樣，總不能逢人就解釋：我兒是后出國的呀，Lewis是先出國的呀，他的英語應該好一些呀，英語好其他課程自然就好一些呀。

從那之后，就很怵跟盧家打道，能躲就躲，能逃就逃。但Lewis的媽媽還是那麼熱，不管學校什麼活，都要上一起參加，躲都躲不掉。

岑今看過一個國電視劇，寫的是一個cheerleader（啦啦隊員）的媽媽，因為兒在競爭啦啦隊員位置的時候，敗給另一個孩，這個媽媽就把那個孩謀殺了。

據說那個電視劇是據真實事件改編的，看過之后，當然很同那個被謀殺的孩，但也能理解那個殺人犯媽媽的心，自己的孩子比不過人家的孩子，那口氣真是很難咽下去。當然不會干出殺人害命的事來，但真心希盧正剛一家能搬到別的城市去，或者能搬到別的城市去。

發現國家長比較隨和，不是不過問別人家的事，對自己的孩子也很寬松。那時每天早上送兒到校車點去乘車，總能到一對國夫婦，那對國夫婦有一對雙胞胎，一男一，兩個人都跟小今在一個年級。

所在的B州很奇怪，孩子越小，校車來得越早，小學生的校車早上六點多鐘就來了，而中學生的校車七點多鐘才來，高中生的校車要到八點鐘左右才來。聽人解釋，說這樣安排的原因是小孩子需要父母照顧起居，而父母八九點鐘就得上班，所以讓他們早早地把孩子送上校車了，自己好去上班。而那些大孩子就不用父母照顧起居了，等父母走了再上學也行。

住的地方離校車點還有點遠，所以每天早上送兒去坐校車，那對國夫婦的住離校車點很近，基本就在自家門前，但那對夫婦還是每天早上送孩子上校車，兩夫婦都到場，讓很羨慕。

等車的時候，經常跟那對夫婦聊天，有時忍不住會問問那對雙胞胎上沒上giftedclass之類。

那對夫婦很驚異地問：“Whywouldtheywanttogetintogiftedclass？Theyprefertoworkattheirownpace.（他們干嗎要到資優班去？他們愿意按照自己的進度學習）”

真恨不得所有家長都持這個態度，那就沒那麼大力了。但盧家非常在意進不進giftedclass之類的事，不僅在意自己的孩子進不進giftedclass，還在意家的小今進不進giftedclass，總在耳邊念叨，搞得心十分郁悶。

沒法像國人那樣，看到孩子按自己的pace學習就很開心，的管里流的是中國人的，既然是中國人，就不得不按別人的pace學習。

先從ESL（EnglishasaSecondLanguage，為外國人開的英語課）下手。兒學校的ESL，不是課余時間為孩子補英語，而是在上課時間讓你丟下某門課不上，去上ESL。兒來國后的第一學期，是在別人上西班牙語課的時候，去上ESL。知道后，有點意見，但也沒辦法，因為兒剛來，不補英語不行，西班牙語丟就丟了吧，魚與熊掌不可得兼。

到了第二學期，ESL是在SocialStudies（社會研究）課的時候上。不僅如此，岑今還從兒口中得知，ESL的老師這學期上的容跟上學期一樣，因為新來了一些外國孩子，老師全部從頭講起，有時老師什麼也不講，讓小今輔導那些剛來國的外國孩子。

這讓難以接，小學的SocialStudies是一門很主要的課，那學習剛好在講國歷史，老師不讓小今上SocialStudies，卻把時間花在學一些小今已經學會了的英語單詞上，那不是浪費時間嗎？要說學語言，上SocialStudies課可能更利于學語言，老師整堂課說英語，課本也是英文，那不是比在ESL能學到更多英語嗎？

不想得罪老師，但更怕Lewis的媽媽嘲笑兒還在上ESL，于是狠了狠心，跑到學校去，要求退出ESL班。

ESL的老師開始不同意，但岑今指出老師總讓小今輔導新來的外國孩子，而這本該是老師自己的職責。老師有點慌了，同意讓小今從ESL班畢業，回到原班去上SocialStudies。

岑今怕兒退出ESL班會影響兒學英語，又怕兒跟不上SocialStudies課的進程，只好自己先把SocialStudies課學一遍，然后輔導兒，兩母可真是把別人喝咖啡的時間都用在學習上了。

正當小今各方面都快趕上盧家小子的時候，盧正剛在遙遠的C州找了個缺，工資有目前工資的兩倍，準備馬上舉家搬遷。

Lewis的媽媽高興得不得了，逢人就吹自己的老公找了個多麼賺錢的工作，還專門請岑今等一大幫朋友過去吃飯，特地囑咐各家孩子都帶上溜冰鞋，說他們樓房四周是水泥地，孩子們可以繞著樓房溜旱冰。

這可將了岑今一軍，因為小今沒溜冰鞋，也不會溜冰。早就看到很多小孩子在門外水泥地上溜旱冰，穿的是那種像靴子一樣的溜冰鞋，而不是從前在國穿過的那種鐵板子溜冰鞋，那種溜冰鞋就是一塊鐵板子下焊著四個子，用繩子綁在腳上就算是溜冰鞋。

也曾想給小今買雙溜冰鞋，但娘兒倆跑到商店一看，一雙溜冰鞋要六十多元，那時還在讀博士，娘倆每個月就靠那點RA（researchassistant，助研）工資度日，哪里有閑錢買六十多元一雙的溜冰鞋？

小今從小就很懂事，從來不問要這要那，每次出去買服，小今總是先翻開價格牌看看，超過十元的，就說：“太貴了，不買”。

看得心疼，但只有那個經濟能力，也只能心疼而已。

這次豁出去了，怎麼也得給兒買雙溜冰鞋，不能讓兒去了盧家，卻只能眼地站在一邊，看那些孩子溜冰。盧家快搬走了，這個面子不要回來，就再沒機會要回來了。

帶兒去了商店，兒一看價格，照例說：“太貴了，不買。”

但堅持要買，最后終于買了，兒很高興，回到家就穿上溜冰鞋，扶著墻壁，在走廊上溜來溜去，很快就能放手溜了。

在盧家聚會的那天，總共來了五個孩子，四個都是男孩，只小今一個孩，大人們做的做飯，聊的聊天，孩子們就繞著樓房溜冰。

四個男孩結一團，你推我搡，互相追逐，小今一個人跟在后面慢慢，了一會，那四個男孩已經轉了一圈回來，又跑到小今前頭去了，小今跟不上他們，只好一個人在門前來去。

岑今站在二樓走廊上看孩子們冰，很心疼地看著兒一個人百無聊賴地著，一會，就站下看那幾個男孩子，而那幾個家伙只顧自己打鬧，有時從兒邊過，也不知道避讓，像一群“飛車黨”一樣，橫沖直撞地過來，嚇得兒慌忙往一邊躲。

Lewis的媽媽對兒子大聲嚷著：“怎麼只顧著自己，不帶著小今妹妹一起呢？”

盧家小子不屑地說：“Sheistooslow（得太慢了）!”

Lewis的媽媽搖搖頭：“唉，現在的孩子。”然后朝小今喊道，“Petal，你別一個人躲著呀，追上去，跟他們一起。”

岑今看見兒不知所措地愣在那里，解圍說：“別管他們，你自己自己的，我來陪你。”

扔下Lewis的媽媽，自己下樓去陪兒，看著那幾個男孩瘋來瘋去，心里很不舒服，不知道是盧家小子年齡太小，沒開知識，還是那小子對小今沒那意思，完全不知道過來陪陪小今。要說盧家小子也有十多歲了，如果是個憐香惜玉的主，也知道照顧孩子了。

想起若干年前，也是一個十多歲的男孩，就很知道照顧孩子。

那時才五六歲，爸爸媽媽都是三中的老師，都得去游行，而且得跟著學校的大部隊行，不能帶孩子，他們不放心兒一個人待在家里，只好讓跟著隔壁的紅姐姐。

紅姐姐也就十來歲，但同樣不甘落后，跟另一些十來歲的孩子組織游行隊伍，上街去游行。岑今就跟在紅姐姐的隊伍里，拼命邁兩條小，免得被拉下。

有一天，游行隊伍走到一個狹窄的小巷子時，紅姐姐的隊伍被別的游行隊伍給散了，岑今記得自己是跟著紅姐姐一起走的，但跟到一條比較寬敞的街道時，追上去拉紅姐姐的手，才發現那不是紅姐姐，而是一個完全不認識的孩子。

嚇慌了，一邊大聲著“紅姐姐”，一邊到尋找自己的隊伍，但越走人越，很快就發現那條街上只剩下一個人。昏黃的路燈，把的影子拖得長長的，街兩邊是破舊的木板民居，都關著門，沒有燈，不知道是都出去游行還沒回來，還是全都睡覺了。

不知道怎樣才能找回家去，但也不敢待在原地不，只好選擇那些有路燈的街道走，邊走邊哭，邊走邊哭。

正當快哭死嚇死的時候，有個瘦高的男孩向跑過來，擋在面前，著汗說：“今今，你怎麼一個人跑這里來了？”

認出那個男孩是學校軍宣隊長的兒子，就住在家后面那棟宿舍里，只知道大家都他“衛國”，但沒跟他一起玩過，因為他比大很多，他的那幫朋友也比大很多。

膽怯地聲明說：“我是跟著紅姐姐的，我不知道走哪里去了，我在找。”

男孩說：“也在找你。來，我帶你回家。”

“你知道怎麼回家嗎？”

“當然知道。”

看他有竹的樣子，心一下安定了，樂顛顛地跟在他后面跑，漸漸又能看到游行的人了。

他聽到啪嗒啪嗒的腳步聲，停下來等，還出手來：“抓著我的手，別又被沖散了。”

抓著他的手，跟著他在人群里穿來穿去。

的兩條都走痛了，不停地問：“還沒到呀？還有多遠？”

他告訴：“不遠了，不遠了，轉過那條街就到學校后門了。算了，我背你吧。”

累了，真的走不了，就讓他背著。趴在他背上，看見他的影子照在地上，長長的，的頭擱在他肩上，好像他脖子上長出了一個大包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