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馬青梅》第1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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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今告訴爸爸:“媽媽說不會給我找后爸爸,有了我就夠了。”

爸爸說:“我也是。如果你在我邊,我天天都像在天堂里一樣。不過,即便你不能天天在我邊,你能來看我,跟我在一起待幾天,我也很滿足,也像在天堂一樣。

大膽地說:“其實媽媽這次也來了,在縣城等我。”

爸爸驚喜地睜大眼:“你媽媽在縣城?”

“嗯。”

“為什麼不到這里來?”

說你是別人的丈夫,你們一家人團團圓圓福,到這里來算什麼?還怕別人破鞋?”

真是這樣說的?我不是早就告訴,我絕對不會跟潘秀芝一起過嗎?”

“你這樣說了嗎?好像不知道哦。”

不是不知道,而是不相信。要麼就是認為我跟潘秀芝是法律上的夫妻,但我們不是啊。我沒跟潘秀芝登過記,潘秀芝也不想跟我做夫妻,早就有了人,是公社書記,但是公社書記有老婆,人家不會跟結發夫妻離婚,只是暗中跟好,這都怪那個。軍代表。”

不懂這里面的彎彎拐拐,但爸爸說到了軍代表,還是很有興趣的:“軍代表怎麼啦?”

“他派人到這里來員潘秀芝到E市去接我,給娘兒倆出路費,還給了一百塊錢‘安置費’,好讓你媽媽覺得我會跟潘秀芝一起生活,看來他這一招還真靈,你媽媽從那起就不理我了,信也不回我,調走了也不告訴我地址,如果不是你這次來看我,你媽媽可能要冤枉我一輩子,你回去一定要把我的話轉告給你媽媽,你聽不聽得懂我說的事?”

“我聽不懂,你自己去給說吧。”

“但是我不能隨便出村啊!”

“你去向隊長請假,就說要送我到縣城,不行嗎?”

“我明天去試試看。你也跟我一起去,我對他們說你是省城來的,他們都很敬重你。”

第二天,岑今跟爸爸一起去見隊長,由去向隊長請假:“隊長伯伯,我要回省城去了,我對這里不悉,想讓我爸爸送我到縣城去坐車,你可不可以準他一天假?”

隊長面有難:“你爸爸是管制勞,不能讓他到跑,要出街還得派個民兵跟著,但現在到哪里去找個民兵跟著他?”

“不用跟著,他不會到跑的,只是送我到縣城,我保證他會按時回村。”

“那我跟民兵連長商量一下,我一個人也做不了主。”

提心吊膽地等著隊長去跟民兵連長商量。在這里待了幾天,好像傳染了爸爸的膽小怕事一樣,看到生產隊干部怕得要命,恨不得繞道走。

還好,隊長很快就回來告訴:“連長說可以,你爸爸這些年表現很好,老老實實勞改造,沒有,就批他一天假吧。”

爸爸點頭哈腰,連聲謝。

隊長待說:“順才,我這可是為了你兒,提著腦袋在玩啊,你可別給我鬧出子來。”

爸爸的頭點得更深,腰哈得更低了:“那是,那是,隊長的恩,我沒齒難忘,一定不會給隊長鬧出子來。”

倆歡天喜地回到家,收拾了一下,就往縣城奔去。

爸爸特意刮了胡子,穿了帶來的新服新子新涼鞋,大概是人逢喜事神爽,而且走出了管制范圍,沒人監督,爸爸背也直了許多,一路走一路問:“我這個樣子,你媽媽會不會嫌我老嫌我丑?”

“不會的,你一點也不老,也不丑,比你們生產隊的人好看多了。”

到了縣城,找到媽媽住的旅館,來到媽媽的房間外,在敲門之前,看了爸爸一眼,發現他臉都變白了,說:“爸爸,別怕,是我你來的。”

敲了敲門,媽媽問:“誰呀?”

“我,今今。”

“你這麼早就回來了?不是說明天上午才回來的嗎?出什麼事了?”媽媽邊說邊打開門,看到后的男人,吃了一驚,“這是誰?”

閃到一邊:“你自己看。”

媽媽看了一會兒,不敢相信,爸爸說:“今芬,你一點兒都沒變,還是那麼年輕漂亮。”

媽媽說:“是你?你膽子太大了。快進來,快進來,讓旅館工作人員看見就麻煩了。”

三個人都進了屋,媽媽又探出頭去,四面張了一下,才回到屋里,關上門:“你跑出來的?”

搶著回答:“不是,向隊長請了假的。是我幫爸爸請的,爸爸說我是省城來的,他們都很怕我,我一下就幫爸爸請到假了。”

媽媽舒口氣:“差點認不出來了,你變多了。”

爸爸媽媽并排坐在床邊說話,就跪在他們后,開兩手,一手摟著媽媽,一手摟著爸爸,在這個臉上一下,在那個臉上一下,快活得像只小鳥。

后來,媽媽到外面餐館買了午飯回來三個吃。吃完飯,媽媽問:“今今,你累不累?想不想睡一會?想睡的話,可以到對面那張床上睡,那張床沒住人。”

其實有點困,但生怕一覺醒來爸爸就回去了,所以堅持著不肯睡:“我不累,我一點兒都不想睡,我陪你們。”

強打神陪著爸爸媽媽,心被自己的偉大得不得了,心想這回媽媽肯定要說長大了懂事了。

媽媽對爸爸說:“要不你去那張床上躺會,我跟今今在這張床上睡。”

爸爸要到另一張床上去,揪住爸爸不放:“我不放你去,你就在這里陪我。”

最后三個人誰也沒睡,爸爸媽媽一直坐在床邊說話,就一時跪在他們背后,摟著他們兩個,一時躺在他們背后,用腳爸爸,媽媽。爸爸把手到背后,抓住的腳,撓的腳板心,就咯咯笑,媽媽連忙噓:“噓!小聲點,當心人家聽見來查房。”

下午四五點鐘的時候,媽媽說:“我們到外面去吃晚飯,吃了飯你爸爸好往回走。”

很不愿:“爸爸這麼早就要回去?”

爸爸說:“隊長只準了我一天假,我不能在外面過夜的。”

“他怎麼知道你在外面過夜了?”

“怕他們會查,再說房東也會知道。”

媽媽也說:“爸爸不回去,在哪里住?我們住旅館都是看了單位介紹信才登記的,介紹信上只我們兩人,如果突然多出你爸爸來,被查出來還得了?”

靈機一:“那我們到爸爸家里去過夜。”

“那也不行的,我算你爸爸的什麼?怎麼能去他家過夜?讓他們民兵隊抓住,還不掛串破鞋去游街?”

“那我們就到爸爸門前的河邊坐一夜,那里涼快,又沒蚊子。”

爸爸說:“還是我自己回去吧,你們母倆好好休息一下,明天還要坐很久的車。”

說:“但是我想跟你在一起嗎。”

媽媽問爸爸:“你一晚上不回去,隊里會不會把你怎麼樣?”

爸爸很勇敢地說:“他們能把我怎麼樣?已經把我發配到這個山旮旯里來管制勞了,難道還能把我發配到西伯利亞去?我兒想跟我在一起,我就陪我兒一晚上。”

媽媽說:“那就按今今說的,我們去爸爸門前的河邊坐一夜吧。”

媽媽去結了賬,一家人就提著旅行袋離開了旅館,先在縣城里逛了一會,找一個小餐館吃了晚飯,就慢慢往爸爸生產隊的方向走。走到河邊,天還沒黑,三個人找了個僻靜的地方,在樹蔭下坐了一陣,等天黑了,才到河邊去,讓爸爸媽媽并排坐在一個大石頭上,自己站在石頭后面,開兩臂摟著他們兩個,聽他們講古。

后來,倦了,就橫躺在爸爸媽媽兩個人的上睡覺。

第二天清晨,爸爸不能不回去了,只好跟們告了別,一個人去坐渡船,看著爸爸的船一點一點向對岸駛去,爸爸的人變得越來越小,忍不住哭起來。

從那以后,每個暑假都去看爸爸,而媽媽每次都在縣城等,到了最后一天,爸爸就向隊里請假,到縣城來跟媽媽見一面。

后來,姥爺出面找關系,終于把媽媽調進了省城F市,先是在一個工廠的子弟中學教書,后來又調進姥爺那個大學的附中。一直跟著媽媽,媽媽在哪兒教書,就在哪兒讀書。

后來,媽媽為給爸爸平反奔走起來。有人給媽媽出主意,說你只有找到當年主持這件事的人,才能糾正這件事。

于是媽媽開始四尋找軍代表。但尋找了幾年,也沒有下落。

不久媽媽又開始為爸爸跟潘秀芝的離婚奔走,從生產隊到大隊到公社,再到縣公安局,媽媽一層一層去詢問,得到的答復都是一樣的:請你們出示結婚記錄,我們才好為你們辦離婚。

爸爸說:“我們當時本就沒有登記結婚,怎麼會有結婚記錄呢?”

“既然你們沒登記,干嗎要來辦離婚呢?”

媽媽問:“那這個婚姻到底算數不算數?”

縣公安局的人大概以為媽媽就是潘秀芝,安說:“如果你們一直是以夫妻的份在一起生活的,那就是事實婚姻,將來他死了,你有權繼承他的產。”

“我不要什麼產,我想問的是,他能跟別人結婚嗎?”

同志,我建議你盡快跟他辦理結婚手續,這樣他就不能跟別人結婚了,要結也得先跟你離了才能結。”

媽媽從縣公安局出來,恨恨地說:“鬧半天你那個婚姻本就不算數?”

爸爸說:“我早就說了不算數嗎。我跟潘秀芝又沒登記,又沒以夫妻的形式在一起生活,算什麼數呢?都怪那個軍代表,為了得到你,對我下這個毒手。”

爸爸很想跟媽媽補辦個結婚手續,但媽媽不同意:“算了吧,別又搞得跟上次一樣。今天說不算數,過兩天又說算數,我算是搞怕了。我們就這麼一起生活就行了,到時候想算數就算數,不想算數就不算數。”

爸爸在省城發現工作并不那麼好找,主要是爸爸在農村勞改造了這些年,學業職業都荒廢了,年齡也大了,學新東西很慢,拼不過那些年輕人。

后來媽媽就爸爸干脆別找工作了,就在家里安心寫作。但爸爸枯坐了很多天,最終什麼也沒寫出來。

媽媽說:“政治運斷送了一個寫作天才。”

爸爸找不到工作,又寫不出東西來,緒十分低落。這些年的管制勞,不僅使他心態卑微,還搞垮了他的質,爸爸患有大量慢病,但因為工作問題沒解決,不能公費醫療,經常是由媽媽出面,到醫院去找醫生,用媽媽的公費醫療開藥。但有些病是沒法這樣開藥治療的,有時得去化驗檢查,有時得住院,所以媽媽總是省吃儉用,把錢存著,以備爸爸不時之需。

每逢這種時候,媽媽就會想起軍代表,總是恨恨地說:“該死的軍代表!都是因為他,你爸爸才落到這步田地!如果我找到他……”

好奇地問:“媽媽,如果你能找到他,你就怎麼樣?還能把他殺了不?”

“我不殺他,但是我也不讓他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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