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波士頓時間，中午十二點半，與國相差十二個小時，也就是說喬嵐那邊是凌晨十二點半。

喬嵐終于在今晚拿到了郯墨的手機號，等工作結束后用老板娘的手機撥通了郯墨的電話。

那話那頭有些嘈雜，郯墨不知道是冒還是怎麼了，嗓子有點啞。

“郯墨，你冒了嗎，怎麼嗓子有點啞”，喬嵐問他，半晌后電話那頭回了兩個字，“沒有。”

然后又沒了聲音。

要不是喬嵐早就知道郯墨是什麼樣的人，知道他平時就是這樣沉默寡言的樣子，這電話還真的聊不下去。

平時和郯墨說話的時候，郯墨除了在講題或者說到自己特別興趣的書的時候話會特別多以外，其余時候尤其是正常聊天，郯墨都是能不說就不說，不問他他就絕度不會主開口。

喬嵐查過，這是亞斯伯格癥的通病，因為他們覺得日常聊天沒有必要。

喬嵐心道等開學后，一定要想辦法盡力改變郯墨不說話的習慣，要不以后和旁人怎麼打道，有這個耐心旁人不一定會有。

“你去國是有什麼重要的事嗎”，喬嵐看了眼外邊飄著的雪花，“之前你走的太著急，都沒來得及問。”

電話那頭的嘈雜聲漸漸消失了，可能是郯墨換了地方，這才繼續道，“外公生病。”

“原來是這樣”，喬嵐點點頭，“怪不得走那麼急，那現在病好點了嗎？”

“前天去世了。”

喬嵐：“……節哀。”

郯墨想說沒有哀，不需要節哀，但是話到邊到底沒說出來。

陳伯推著他已經走出了醫院，上了車后周圍更安靜了，電話里喬嵐的聲音也更加清晰，陳伯都能聽見電話那頭的聲音。

他剛剛聽郯墨一句冷冰冰的“去世了”都沒忍住咳了一下，郯墨不懂這里邊的彎彎繞繞，他就是實話實說，但這話著實噎人，喬嵐愣了好幾秒才迅速轉移了話題。

“你上次走的急，連最后一門語文考試都沒有考完，不過最后年紀第一還是你。”

郯墨“哦”了一聲，他對現在的談話不是很興趣，他其實想問喬嵐為什麼現在才給他打電話，但是喬嵐現在在說話，郯墨暫時還是乖乖的跟喬嵐說話。

“第二名是你嗎。”

“是啊”，喬嵐很開心，“當時出了績就想告訴你，但是都沒有你的聯系方式，好可惜。”

郯墨愣了愣，驀的抬起頭，那頭的喬嵐等了半天又沒聽見反應，“怎麼了？”

“我留了聯系方式”，郯墨低低開口，說罷又補充一句，“讓班主任轉告給你。”

這回到喬嵐傻了。

自打當初考完試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二十多天，喬嵐沒有見過班主任，班主任也沒有給過任何東西。

所以郯墨當初臨走前還特意讓班主任轉告，但是班主任因為什麼事給忘了或者耽擱了？

喬嵐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許久后，才開了口。

“我沒有收到。”

坐在前邊的陳伯嘆了口氣，他就覺得這里邊肯定有什麼古怪，果不其然，不是喬嵐不聯系而是本沒法聯系。

喬嵐后邊還說了話，說在郯先生來吃飯的時候，特意找郯先生問了郯墨的聯系方式，然后補上晚了兩天的新年快樂。

等終于掛了電話，陳伯從后視鏡里看了眼盯著手機發呆的郯墨，也終于覺得懸在心口的石頭落了下來。

那天過年的時候，郯墨突然和他說不想回國了，嚇了陳伯一大跳。

不過現在…陳伯安下了心，等這邊老人家的葬禮結束，他們也就能回國了。

不過比起郯墨的單純簡單，陳伯想的更多也更深。

之前給郯墨班主任打電話，班主任確定已經將電話號碼發給了喬嵐的家長，如果喬嵐的父母確定收到了短信，為什麼卻沒有告訴喬嵐？

是故意沒有告訴還是忘了？

前者是惡意，后者是不關心。

無論是那一種，都絕對不是正常父母該有的態度，之前看喬嵐出來打工，只是覺得喬嵐家里貧困，但是現在看來，好像并沒有這麼簡單。

陳伯皺著眉頭想了半天，轉頭問還在拿著手機盯著這通來電發呆的郯墨，“爺，喬嵐有提過自己父母是什麼工作嗎？”

郯墨眼睛盯著手機上長達十分鐘的來電時間，沒有抬頭道，“提過。”

“是做什麼？”

郯墨記好，喬嵐說過他也記得清楚，“附中門口有個小餐館。”

在學校門口開餐館？

學校門口的小餐館，那絕對不是困難戶，學校學生多客流量大，就算賺的不多但是也不會太。

那喬嵐還打工？

之前陳伯只是覺得喬嵐家庭況特殊，現在倒是有些確定，喬嵐的家長有些問題。

喬家這邊，喬嵐至始至終也沒有給喬源補課，沒時間也不想補。

好在喬嵐一個假期幾乎都在西餐廳里，餐廳里管吃也不用回家吃飯，每天晚上早早離開家晚上十二點后才回來，倒是和喬家一眾人都打不著正面。

聽說喬父喬母咬牙把喬源請了哪個學校老師家里補課，一節課一百塊，補的還不止一門，一個寒假就花了好幾千塊錢。

所以有時候喬嵐回來，偶爾撞上熬夜看電視劇的喬母，喬母看的眼神跟喬嵐欠了錢似的。

喬嵐關上房間門，開始琢磨，要不這學期申請住校算了，每天面對喬家一眾人太影響心。

但是住校生晚上十一點就要關門，晚上要打工，打完工十二點又回不去，這又是個問題。

想不到兩全的好辦法，于是只能將提前住校的念頭打消，心道等熬過高一，一到高二馬上就申請住校。

寒假比起暑假短了太多，還沒到正月十五，就已經又要開學。

喬嵐在開學的前一天，去了一趟銀行，將自己寒假期間賺的所有錢又存了進去，然后查詢了余額。

兩萬零一百二十三。

比喬嵐當初一開始準備打工時候的預想，多了太多。

當時找這個工作，一個月就一千六百塊錢，餐廳會有提小費偶爾還有獎金，喬嵐當時滿打滿算給自己一個月算了兩千塊錢。

暫時還不用自己養活自己，所以沒有什麼開支，所有的錢都存起來，到高一結束了應該也能有兩萬塊。

高中住宿費加學費，一年不到三千塊錢，每個月飯卡上會有兩百塊的補助，以后喬家不供著了，每個月再添三百塊的生活費絕對夠用，畢竟學校吃飯很便宜。

這樣算下來，如果能賺到兩萬塊，高二高三就能安安心心的上下來。

但是現在，才剛剛過去半年，銀行卡里的錢已經達到了預期的數額。按理說看到卡里的錢，喬嵐應該高興一點，但是實在沒法開心。

一想想卡里一多半的錢是哪來的，喬嵐又覺得自己坐不住了。

這一邊有好大一半全是郯墨來西餐廳吃飯給的提還有小費。

一個一個月賺兩千塊錢的小服務員，生生被郯墨提了月五千的中等收人群，拿著這張卡喬嵐都覺得燙手。

喬嵐覺得自己必須找個機會和郯墨說一說這個事，不要讓他再來西餐廳了，天天當散財子算個什麼事。

將卡收起來，沒敢放家里，還是裝在書包里邊的小口袋，和西餐廳那邊做好接，重新恢復每天只上夜半的生活，晚上早早睡覺后，第二天早早去了學校。

開始上學了。

早上九點開始報道，但是按時來的學生不算太多，可能是沒睡夠，也有可能是通宵趕作業現在都還沒寫完。

喬嵐進教室后，教室里就零星幾個人，班主任也不在，喬嵐想去問問班主任關于郯墨電話號碼的事，正琢磨著怎麼開口不會顯得太沒禮貌，倒是開完會的班主任看見先開了口。

“上學期期末考時候郯墨讓我幫你帶句話，太忙了給忘了，回頭我給你媽媽發了短信，你媽媽告訴你沒？”

喬嵐：“……”

沒有，喬母什麼都沒告訴。

什麼都不用再問，已經知道所有了。

班主任還樂呵呵的自說自話，“哎呀我真的沒有想到，郯墨進步能這麼大，當初剛剛開學校的時候一句話也不說，誰都不理，現在居然會主聯系人了…”

喬嵐聽不進去，有一瞬間的沖跑出校門，沖進那個小飯館問喬母為什麼不告訴班主任發的短信，但到底剎住。

道理要和正常人講得通，喬母這種人，本沒辦法講道理。

再說哪里還需要問什麼為什麼，要不是忘了，要不就是因為沒有給喬源補課，喬母故意不告訴。

等報完名后，下午的時候喬嵐去了手機商城。

曾近念高中的時候喬嵐一直不用手機，反正也沒有什麼聯系的人，手機對而言沒有太重要，所以這輩子喬嵐也沒覺得沒有手機會有什麼不方便。

但是經過了這事，喬嵐還是覺得還是要買個手機。

賣手機的大叔熱的招待，“要個什麼牌子，什麼機型？”

不要牌子不要特定機型，現階段喬嵐對手機要求很低，想了想道，“能打電話能發短信就行。”

大叔：“……”

買這種手機的都是老太太老頭，你一個小姑娘家湊什麼熱鬧。

正要說什麼，喬嵐又急忙道，“還是買個稍微好點的吧。”

之前想查資料都得等每周信息課，實在太不方便，買個手機用來查資料也好，之前在網上看了本有關亞斯伯格癥的書，買了手機也正好能看。

買完手機辦完卡，喬嵐這才去了西餐廳。

晚上的時候，喬嵐正在忙著上菜，一起的一個姑娘拉住指了指門口位置，喬嵐回頭一看，一個月不見的年，又出現在了西餐廳。

后邊推著他椅的陳伯也樂呵呵的看著笑。

邊的生笑嘻嘻的將手里的菜盤拿了過去，一臉意味深長的笑容，“快去快去。”

喬嵐：……

店里的眾人對和郯墨的關系都有些誤會，無論喬嵐怎麼解釋自己和郯墨只是同學，也沒一個人信。

喬嵐沒必要和們解釋什麼作亞斯伯格癥，后邊也就任由們說了。

走過去陳伯郯墨問了好，陳伯笑瞇瞇的看著，“一個月不見，好像變白了啊。”

“冬天嘛，捂一捂大家都白了”，喬嵐笑了笑，低頭看著郯墨，“今天你最喜歡的那個位置正好沒有人，我們過去吧。”

自打一進來就盯著喬嵐看的郯墨，終于開了尊口，“好。”

一個月沒有見了。

要不是那邊有點事不能走，他還可以更早點回來。

再次看見喬嵐的覺，比他來之前想象的還要好。

郯墨又忍不住想一直盯著看，他這麼想也這麼做了。

剛剛陳伯說喬嵐白了些，郯墨細細的看，也沒看出來。

不過一想又覺得應該是這樣，喬嵐一整個寒假都在忙，也沒有人和他一樣每天送各種東西給吃，又要營養不良了。

不過眼睛還是一如既往的好看，就像他特意買的黑曜珠。

黑曜珠是他偶爾看見的，黑的通的珠子，看到時郯墨就想起了喬嵐的眼睛，于是買了回來。

喬嵐練的幫兩人點餐，低頭看見乖乖坐著的郯墨，一時間腦子里蹦出了“可”兩個字，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回頭看了一眼，沒看見領班，于是小聲與郯墨道，“我今天去買手機了，以后你找我就不用再找旁人了。”

郯墨抬頭，大抵是想蹙眉實在不會，板著一張臉，“你缺錢。”

“不是很貴”，喬嵐忙道，又回頭看了一眼將手機拿出來給郯墨，“你幫我把你的號碼輸在上面吧。”

郯墨接過嶄新的白手機，之間輕輕的挲過手機的金屬邊緣，劃開了屏保點開通訊錄。

指尖驀的住了手機。

上面干干凈凈的，一個號碼都沒有。

他是第一個。

腦袋里突然像蹦進了一個小火星，燙的他思緒都有些不穩。

他喜歡一這個字，第一，唯一，一起，一直，這些詞語都喜歡。

指尖落在屏幕上。

tan…mo。

認真的輸上自己的名字，再輸上電話號碼，郯墨將手機重新還給了喬嵐，喬嵐撥了郯墨的號，“這是我的號，記得存啊。”

當然會存。

不過剛剛一眼過去，已經背在了心里。

喬嵐還想再說什麼，領班轉到了這里，喬嵐不能再和郯墨閑聊了，迅速將手機收起來后點完餐道，“等我一下。”

說完迅速走人，郯墨和陳伯都沒反應過來怎麼了。

過了一會兒領班走后，喬嵐又躥了回來，從服口袋里拿出一個小盒子遞給郯墨。

“新年禮，有點晚了，但是還沒過十五，還是能算數的，我自己做的，不要嫌丑啊”，說完不敢再耽擱了又迅速溜掉。

陳伯笑道，“這孩子，風風火火的”，轉過頭來聲音里帶著幾分笑意，“打開看看，是什麼，嘖…平安結啊。”

喬嵐不知道送什麼給郯墨，買貴的不現實，買便宜的又沒意思，路過一家品店的時候看見了編平安結的彩繩，心中一買了許多回去。

編了一大堆，終于編出一條滿意的。

對于郯墨而言，他最缺的，就是是健康，平安。

郯墨臨走的時候，喬嵐又在忙了，陳伯看在眼里笑道，“明天上課就又見了，現在先回家。”

郯墨看了陳伯一眼，這才收回了視線，上了車。

等回到家里，郯墨從柜子里將自己從外邊買回來的黑曜珠找了出來，圓潤的黑珠子，在燈下澤極好，從里邊挑出一顆，郯墨將珠子和平安節都拿給了陳姨。

他想把這顆珠子串到這個平安結上。

“不要把前邊的拆開”，拆開就不是喬嵐做的了，“然后把珠子穿上去，做手鏈。”

陳姨盯著珠子和平安結看了好半天，嘆了口氣，“我試試吧。”

陳姨戴著老花鏡，和郯墨坐在燈下邊忙活了將近兩個小時，終于完了這項高難度的手工改造，將手鏈戴在郯墨手腕上，蒼白的映襯著黑的珠子與彩繩。

很合適，也很漂亮。

郯墨左看看右看看，終于滿意的推著椅回自己房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