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的套房在高層。

商彥和蘇邈邈到了11層才出了電梯梯廂。

順著走廊上鋪設的長毯找到兩人的套房, 商彥刷卡開門，讓蘇邈邈先進到了房間里。

兩人這邊房門還未關上, 蘇邈邈的手機已經響了起來。蘇邈邈一怔, 回頭看向幫自己背著背包的商彥。

商彥垂眼，從包里拿出了孩兒的手機。

看清來電顯示, 他一挑眉。

“吳泓博的。”

蘇邈邈點頭, 很放心的模樣，“那師父你接吧, 應該是找你的。”

商彥角一勾。

未必。

但他并未說出口，而是依言接起了電話。

對面顯然學乖了, 試探而小心地出口：“喂, 小蘇嗎？”

商彥嗤笑了聲。

“不是, 是師父。”

吳泓博：“……”

“有事？沒事的話，”商彥抬頭，看了一眼已經毫無防備地走進小客廳的孩兒, 嗓里出聲松懶的笑，“……我們要睡下了。”

吳泓博：“…………”

吳泓博：“彥爹, 現在才七點半，這不符合你網癮年的作息。”

“……”

不知道是不是被這封閉、獨的空間掀掉了心底最后一點偽飾，也或者被吳泓博那副警惕想藏起小孩兒的行為激起了逆反心理——

商彥今晚格外地懶得裝人。

聽了吳泓博的話后, 他啞著嗓音低低地笑，“網癮年……就不能有睡前運了？”

吳泓博：“………………”

吳泓博抹了一把臉，苦口婆心：“彥爹，我們明天中午就是選拔賽了, 大后天還有預賽……你不想我和老欒去局子里撈你的，對吧？”

商彥啞然失笑。

玩笑夠了，他站直，往小客廳走，“說吧，到底什麼事。”

吳泓博：“哦，其實也沒什麼，就是我和老欒剛剛搜了一下周邊，發現我們這酒店竟然就在那個科技園一條街的附近哎——那可是A城最有名的小硅谷了，趁著今晚有時間，想問彥爹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商彥了眉心。

“不練題庫了？”

吳泓博苦聲：“我估著，怎麼也不差這一晚上了。而且明天就是個小選拔賽，連預賽都不是，還不如出去放松放松呢。”

“……”

商彥沉片刻，“我問問小孩兒，稍等。”

“嗯嗯，好。”

商彥垂手，眼一抬，向里面。

卻見孩兒在自己打電話的時間里，就那樣安安靜靜地坐在客廳的單人沙發上。

沙發偏皮質地，設計也大氣觀。

只是小孩兒往上面一坐，一雙纖細的小短看起來都快要離地了。

商彥不由失笑，眼底緒都不自知地和下去。

“吳泓博他們想去附近的小硅谷轉轉，你想去嗎？”

蘇邈邈眼睛一亮。

A城，對于來說就是最好奇也最陌生的地方了。

當然想。

見孩兒按捺不住開心地點頭，商彥也勾起角。

他重抬了電話，“兩分鐘后，樓下大堂見。”

“好嘞！”

“……”

晚上八點。

A城的“小硅谷”街區。

一個時而時而忸怩的胖子拉著另一個和他形有鮮明對比的瘦子，興高采烈地走在前面。

兩人的后，不遠不近地跟著一對年。

其中的男生形拔而修長，五更是清雋俊，在亮麗的路燈下，被與影描刻出立的廓。他穿黑高領和卡其長，外邊一件敞扣的長款外套，神態懶散地走在孩兒旁。

看起來對什麼都漫不經心的，只是目始終不離旁的孩兒左右。

孩兒則捂得格外嚴實。

還不到A城最冷的時候，已經裹上了白的羽絨，帽子也兜頭戴著，一張掌大的小臉托在絨間，皮白皙，吹彈可破，烏瞳紅，鼻尖微翹，更襯出一副俏艶麗的模樣。

“哎哎，這間賣場我知道！最有名了！全國計算機配件最先進的尖兒貨全能在這里面找到——而且基本都是行貨，肯定正！”

吳泓博興地勾著欒文澤的肩，沖稍落后幾步的商彥和蘇邈邈招手——

“彥爹！小蘇！走走走，我們進去看看！”

商彥卻沒搭話。

從一兩分鐘前，他就皺起眉看著孩兒的手了。

這羽絨的設計似乎是毫沒有考慮過，穿它的人也有可能于室外寒冬的時候——于是與造型兼，卻唯獨缺兩個口袋。

孩兒似乎一直在努力往袖口里起手指。

商彥腳下一停。

他轉過，握著孩兒的手腕抬起來。

的袖口往下一，白皙卻也凍得有點發紅的手便了出來。

還攥了的小拳頭。

“冷怎麼不說？”

商彥皺眉，抬眸掃了孩兒一眼。

蘇邈邈低聲：“沒有很冷……”

吳泓博和欒文澤此時也快步跑回來，吳泓博擔心地問：“怎麼了，小蘇不舒服嗎？”

“沒有，”蘇邈邈連忙搖頭，同時想拽回自己的手，“我們進這家賣場看……”

話沒說完，被人拽了回去。

商彥蹲下，也不言語，皺著眉將孩兒兩只手都抓過來，輕輕給呵氣取暖。

兩人本來就是生得最引人注意的模樣，此時這番作，更讓路人注意，都有些好奇是不是在拍電視劇了。

蘇邈邈被盯得臉頰微燙，往回直手——

“真沒事……”

覺孩兒的手回溫很慢，商彥那張俊臉上，眉眼間都快籠一層薄冰了。

他給孩兒放下袖子，站起。

“你們先和進賣場吧，我去剛剛進過那家超市給買一副手套。之后在門等你們。”

“哎？師父，不用……”

蘇邈邈還想抗爭，可惜商彥已經轉走了。

吳泓博回過神，“小蘇，那我們先進去吧？”

“……嗯。”

蘇邈邈憾地收回目，跟吳泓博和欒文澤兩人往電子賣場里走。

走出幾步去，似乎察覺了什麼，扭回頭看向旁邊。

正對上了吳泓博有點古怪的眼神。

“怎麼了？”

蘇邈邈有點懵。

被抓包的吳泓博尷尬地了后腦勺，干笑，“沒什麼……”

等蘇邈邈轉回去，吳泓博才低了聲音，跟旁邊的欒文澤慨。

“我今天發現彥爹對小蘇的不一般之前，也都沒注意到……這對上小蘇和對上別人，彥爹完全判若兩人啊。”

“……”欒文澤不語，轉回頭看他。

吳泓博笑，“你跟個木頭似的，肯定也沒發現是吧？”

欒文澤：“……”

吳泓博：“你別不信，真的。你就看剛剛，我以前見慣了那些生追著彥爹討好，彥爹還從來不搭理的模樣，可什麼時候見過彥爹那架勢——我看要是有可實現，他恐怕恨不能把小蘇叼到心尖上捧著。”

“……”

“你給個反應啊！這麼稀奇的發現，你都不驚訝嗎？”

忍了很久，再不說話，欒文澤也憋不住了。

趁進賣場開門那一瞬，欒文澤有點嫌棄地瞥了吳泓博一眼：

“計算機組里，應該也只有你才發現了。”

吳泓博：“…………”

吳泓博：“？？？？”

……

說是電子賣場，但稱為計算機配件的專用商廈也不為過。

賣場里穹頂吊得極高，造型絢麗的水晶燈從頂棚垂下，燈大片，瓷磚雪白得晃眼。

那些門店里的每一件配件，都像是珠寶首飾一樣，被人供展在得一塵不染的玻璃展柜里面。

轉了小半圈，吳泓博和欒文澤眼睛都看花了。只不過囿于這場面，作為普通學生的兩人到底沒有勇氣進去詢價。

直到二樓一間店鋪前，眼尖的吳泓博突然步伐一頓——

“那個，老欒，你看左數第一排那款鍵盤！是不是彥爹之前提起來的準備手的那款？？”

欒文澤一掃旁邊的備注型號，點頭，“還真是。”

“之前國都沒上，沒想到在這兒遇見了——不愧是小硅谷啊。”吳泓博慨，隨即念頭一轉，“今年彥爹生日，我們組里正好忙比賽，連件禮都沒給準備，要不我們合資……送彥爹這款鍵盤作為補禮？”

欒文澤點頭，“確實可以。”

“彥爹那時候有沒有提價格來著？”

欒文澤：“當時只是網預告，沒有價格。”

“那去問問。”

“嗯。”

旁邊蘇邈邈安靜地聽著，目也落了過去。

記得商彥的別墅書房里，有一個單獨的展柜，似乎是專門用來收藏鍵盤的。

原來……他喜歡這個啊。

蘇邈邈這樣想著，三人已經走進了那間店面里。

店里站著的柜姐起初眼睛一亮，快速起，但是看清了三人那一看就是中學生的年紀和外表后，表立刻冷淡了許多。

眉頭一擰，有點不太愿地走過去。

“有什麼需要的嗎？”

吳泓博和欒文澤的目都在那款鍵盤上，也就沒注意那柜姐的表。

唯獨跟在后面的蘇邈邈看見了，不由地微蹙了眉。

吳泓博最后確定一遍型號，有些按捺不住興地抬頭問：“這款鍵盤什麼價格？”

“……”

柜姐順著吳泓博的手一看，愣了下，隨即有點嘲弄地笑起來。

“你這學生還有眼的，這款在我們店里是獨一件，這整個小硅谷恐怕也找不到幾家有貨的，不過價格……”

那兩人再遲鈍，此時也聽出這話里的怪聲怪氣了。

吳泓博皺起眉，剛準備頂一句，就見柜姐慢慢悠悠地把后面一塊小標價牌拿起來，往那明玻璃上一擱。

看清了那一排數，吳泓博下意識地去數了數小數點前的位數。

數完，兩人懵地對視一眼。

吳泓博低聲：“有這個錢，為什麼不去買一臺頂配筆記本呢？”

欒文澤也有點噎，“不知道。”

吳泓博：“這次比賽獎金多來著？”

欒文澤：“預賽，不多，主辦方好像只給了三個隊伍名額，最多那個也就兩三萬吧？”

吳泓博：“那這一均分，我們還得再湊湊……”

欒文澤：“……”

吳泓博痛心疾首：“比賽加油，賺獎金啊。”

欒文澤：“…………”

兩人說完，憾地看了一眼那款鍵盤，就準備轉往外走。

早就看出他們的退意，柜姐見兩人嘀咕完仍要走，面上的嘲弄更不遮掩了——

“既然不是你們普通學生拿得起的價格，那就別問啊。”

“…………！”

吳泓博步伐戛然停住，抬頭就要去跟那柜姐理論。

欒文澤臉也有點難看，但還是手拉住了吳泓博，低聲，“行了，走吧。”

頂著那柜姐嘲諷的眼神，吳泓博咬得牙都咔咔響，他氣結，正準備往前沖，面前卻突然多了一道小的影。

吳泓博一愣。

欒文澤也怔住了。

柜姐同樣笑容一頓，倒不是因為別的。

——

之前這個孩兒低著頭，又安安靜靜地站在一旁，本就沒去注意。

等此時對方站到面前了，才被驚艷到了。

隨之后，心里涌起點后悔。

面前這孩兒跟后面那兩個男生不一樣，無論模樣、著、氣質、眼神，一看就不是什麼普通人家里教養出來的。

像是為了映襯的想法，孩兒白得幾乎明的指尖將一張磨砂質地的卡片下，扣在明的玻璃上。

——

“刷卡。”

孩兒的聲音清靈如冰雪。

艶麗的小臉也在俏之上，覆了一層冰雪似的涼意。

柜姐下意識地低頭，看清那張刻著限量版尊字樣的黑卡后，瞳孔猛地一。

哆嗦了下，強撐起笑。

“好的，我……”

卡片被那白皙的指尖按在柜臺上，一未。

柜姐臉微變，剛想說什麼，就聽面前的孩兒聲音安靜：

“請您跟他們道歉。”

柜姐一怔。

回過神，

孩兒那句“請您”讓的臉頰火辣辣地熱起來。

…………

下到賣場一樓時，吳泓博和欒文澤還是有點回不過神。

他們旁的孩兒卻早已恢復了平常眼神懵懂的模樣。

那個包裝的袋子被孩兒沖他們遞了過去——

“是作為驚喜給師父嗎？那就先說是你們買的東西，好不好？”

“哦……哦好。”

吳泓博遲鈍地接過去。

欒文澤也終于回過神，臉微微發紅：“這個鍵盤算作我們計算機組合資，之后我和吳泓博把錢還你。”

蘇邈邈想了想，點頭，眉眼微彎，笑意，“嗯，不急。”

很見孩兒這樣的神和笑意，兩人都愣了一下才徹底回過神。

吳泓博嘆了口氣，“我們組里原來還真是臥虎藏龍的啊，是我眼神不好。”

蘇邈邈遲疑了下。

看向同樣神的欒文澤，小聲地說：“我沒有想瞞你們的。”

欒文澤：“啊？”

“在舒薇的party上那次，我跟你說過的。”

蘇邈邈認真地解釋。

欒文澤一愣。

記憶隨之喚回。

【不過，舒薇家里確實有些厲害，你要小心。】

【嗯……我家里也很有錢。】

當時自己什麼想法來著？

大概類似……“小孩兒都會有爭強好勝的心思啊”。

他怎麼就沒信呢。

欒文澤陷了深深的迷茫和懷疑人生中去。

……

半個小時后。

A城市中心，一棟高層公寓。

書房的辦公桌上，手機震起來。

幾秒后，人抬手接起了電話，聲線清冽。

“喂？”

“夫人，”電話對面低聲，“我這里收到小小姐的副卡使用記錄……好像，來A城了。”

“——咔。”

筆記本上的鋼筆一頓，筆頭被摁得叉開，滴下一滴濃重的墨水。

慢慢在紙張上暈染開。

又過了很久，空的房間里一聲低嘆。

“知道了。”

電話掛斷。

和商彥會合后，四個人沒有再逛多久，直接回酒店了。

在酒店電梯里作別，吳泓博和欒文澤先行離開。或許是今晚了蘇邈邈的刺激，吳泓博連睡前鎖門的囑托都忘了跟孩兒提，便魂不守舍地出了電梯。

而商彥和蘇邈邈直接上了11層，回到套房里。

之前進來還沒來得及查看臥房便出門了。這次進來后，商彥經過小客廳，拿起了上面擱著的兩人的背包，轉頭走向臥房里間。

到墻位置，他推開了里間的門。

隨即商彥一怔，然后皺起了眉。

——

里間是完全按照家庭套房的格局，一張三人床搭一張單人床。

可惜，兩床之間沒有任何屏蔽。

“有什麼問題……嗎？”

注意到商彥停在里間門外，蘇邈邈遲疑地開口問，同時走了過去。

“……沒有。”

商彥進門，將手里孩兒的背包擱到單人床上。

跟著進來的蘇邈邈懵在那兒，過了幾秒才回過神，茫然地看向商彥：“不是說……是套房嗎？”

商彥停了一下，背對著孩兒，角微勾，將自己的背包也扔上了單人床。

他下外套。

聲音聽起來隨意又松散的。

“唔，家庭套房，一般都只有一個臥室。”

蘇邈邈：“…………”

那這個套房有什麼存在價值？

蘇邈邈有些困窘，正在思考今晚要如何休息時，目恰好落在了單人床上——兩只背包，外加商彥的外套，床鋪似乎已經沒什麼余地了。

蘇邈邈梗了一下，心里一警，慢吞吞地挪過去，到小單人床邊停下，“我睡這個吧……”

說著俯就要去抱起他們的服和背包。

然而剛拿起來一半，男生黑的外套正中，便被一只骨節修長而白皙的手穩穩按住了。

蘇邈邈一呆，下意識地抬眸。

正跌進一雙黑漆漆的眸子里。

眸子的主人見仰頭，不由地角輕翹了下，“這個太窄，容易翻下來。”

蘇邈邈：“額，可是只有兩張床……”

商彥眼神慢慢深下去，笑意似乎也變得意味深長了。

他側回頭，線條凌厲的下頜微微一抬，示意了下旁邊那非常寬大的三人床——

“睡兩個人，完全足夠了。”

蘇邈邈：“………………？？”

蘇邈邈停頓兩秒，漂亮近乎艶麗的小臉瞬間繃起來，嗖地一下收回白的小手爪，表有點機警地退了兩步。

“我覺得，不太行。”

商彥莞爾。

他懶洋洋地站直了，邁著那雙長不疾不徐地走到門邊去了。

蘇邈邈保持正面對峙，有點警惕地看著他。

然后孩兒便親眼目睹，商彥走到房門的位置，背轉過，關上門。

手在后一抬。

“咔噠”一聲，他把房門鎖上了。

在蘇邈邈驚呆而睜圓了的瞳孔里，男生映著的倒影修長，他懶散地往后門上一靠，角牽起個氣謔弄的笑。

“你說我聽……哪不行。”

蘇邈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