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瓊忙著吃糖炒栗子，一時沒看見房間里面有人。趙啟恒見吃東西吃得連走路都心不在焉的，一路領著在椅子上坐好了，才走開去拿東西。

裴瓊把栗子一顆接著一顆往里塞，吃得很認真，既不知道趙啟恒做什麼去了，也沒注意到憐月就站在邊上。

“裴姑娘。”憐月輕聲開口。

裴瓊的臉頰上沾了一點栗子碎，本就生得白皙，一雙眼瞳兒黑黝黝的，臉上沾了東西就更顯得無辜。

冷不防聽到有人說話，像一只驚的貓兒一樣，護食地把手里的栗子仁往懷里藏，微微睜圓了眼睛去看是誰在說話。

憐月當即跪了下來。

“恩人。”

裴瓊有點不知所措，“你快起來。”

憐月還是跪在那里，正說話，趙啟恒拿著一個藥瓶子徑直走過來，打斷了的話。

趙啟恒看也沒看跪在地上的憐月一眼，把裴瓊手里的小荷包拿走，對說：“糖糖，右手出來。”

裴瓊的手指已經看不太出燙傷的痕跡，只余一點微微的紅印。趙啟恒打開瓶蓋，瓶里的草綠膏散發淡淡清香。

小姑娘涂著藥也不老實，別別扭扭地坐不住，小聲對他說：“阿恒哥哥，你快讓起來。”

趙啟恒正涂藥，小姑娘這麼來去的他涂不好，于是肅目看了一眼，見乖乖地坐好，把手放在桌上了，才仔細給的手指上藥。

憐月依舊跪在那里，朝裴瓊叩了一個頭，“憐月謝過恩人的救命之恩。”

裴瓊不想竟然行這麼大的禮，忙從椅子上站起來，要去扶，“憐月，憐月姑娘你別這樣。”

一，指尖的藥膏順著手指蹭了一大片出去，整個手背都沾滿了藥膏。

趙啟恒快速手護住桌角，他怕小姑娘莽莽撞撞地，不慎撞著了。他不耐地瞥了一眼后跪著的憐月，沉聲道：“起來。”

趙啟恒隨即拉著小姑娘坐好，把巾帕用溫水打了，幫把手上蹭到的膏藥去。

憐月對趙啟恒有一種生理的恐懼，忙站了起來。站起來的速度過快，還差點絆到了角。

見趙啟恒給裴瓊上藥，不知小姑娘是哪里傷了，也不知小姑娘剛剛蹭了那一下，傷口是否惡化，站在那里既擔心又害怕。

一時間房里很是安靜，氣氛有點僵。

雖然剛剛趙啟恒的怒意不是對著裴瓊，小姑娘的指尖也跟著輕輕了一下，隔著帕子到了趙啟恒給手的食指。

這樣膽小。

趙啟恒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放緩了聲音同說：“糖糖坐好。現在不好好涂藥膏，傷口惡化了就得喝藥。”

裴瓊才不怕呢，那點子傷早就不疼了，有什麼好涂藥膏的。見趙啟恒語氣溫和，知道他這會兒不兇人了，就開始賣乖。

“阿恒哥哥給糖糖涂了藥，傷口肯定很快就好啦。”

里說得乖巧，臉上卻一副云淡風輕不以為意的樣子，顯然不把剛剛的燙傷放在心上。卻顯得趙啟恒張過度了。

趙啟恒倒沒有說什麼，見現在乖乖坐著了，又低頭繼續給涂藥。

小姑娘見憐月剛剛被阿恒哥哥站起來之后，就一直低著頭站在那，有點不忍。心里是很敬佩憐月的。

知道憐月是為了給枉死的弟弟報仇才去刺殺秦王兄。一個弱子，弟弟被害，獨自一人就去報仇，實在是勇敢。

裴瓊想著，對憐月甜甜一笑，道：“憐月姐姐，你快坐下吧。”

笑起來溫暖得像個小太，白皙的臉上還有兩個小小的渦兒。

憐月滿是霾的心，都被笑得亮堂起來。

“是，憐月都聽恩人的。”

“憐月姐姐，我你姐姐，你也別我恩人了，怪別扭的，我糖糖吧。”

趙啟恒聞言，藥的手一頓，但他沒有開口反駁裴瓊的話，只是警告地看了憐月一眼。

憐月自知卑微，本就不配喚恩人的名字。何況肅王剛剛看的眼神那樣冷戾，像是一只護食的狼，仿佛那名字只有他喚得。

但又不舍得裴瓊給的那點溫暖氣息，忍不住喚道：“糖糖。”

“嗯。”裴瓊聽這麼喊，覺得習慣了許多，“憐月姐姐，其實是阿恒哥哥救的你，你不必謝我，要謝就謝他吧。”

肅王救自己？若是沒有面前的小姑娘，恐怕第一個要自己命的人就是肅王。

當初被肅王找上，為了報仇，答應了肅王的所有要求。

計劃實施地很順利，報復了仇人，也捅出了龍袍的事，讓皇帝開始猜忌秦王有篡奪皇位之心。

說出龍袍的事之后，就知道自己必死無疑。皇帝容不下這個穿了父慈子孝的假象的人，肅王也容不下這個知道這麼多的人。

要不是面前這個小姑娘突如其來的善心，肅王不會冒著在皇帝面前暴的風險，把自己救出來。

憐月心里雖這麼想，卻順著裴瓊的話，對趙啟恒謝道：“多謝……這位公子，若不是公子相救，世間恐怕早已沒有憐月這個人了。”

說著，還起對二人拜了一拜，道：“二位的恩德，憐月生生世世銘記于心。”

裴瓊原也沒做什麼，自覺當不起憐月的謝。但阿恒哥哥沒有接話，只能開口道：“憐月姐姐，你不必這樣。阿恒哥哥救了你，定也是希你好好地，過好以后的日子。”

憐月看著小姑娘澄澈的一雙眼，不聲答應：“恩人說的是，憐月自當好好活著，方不辜負恩人相救的一番心意。”

裴瓊聽又喚自己恩人，故意不說話，拿一雙滿是笑意的眼睛就那麼看著。

憐月看著的笑楞了片刻，隨即會心一笑，輕聲喚了一句：“糖糖。”

頓了下，復又問道：“糖糖的手怎麼了？剛剛是我的不是，讓糖糖著急了，沒有加重你的傷勢吧？”

裴瓊看了眼自己被糊滿了藥膏的食指，還有正在被糊藥膏的拇指，有點憂愁。的手本來就沒什麼大事，阿恒哥哥這樣拿藥糊，也不知道明天的手指會不會變綠呢。

但看阿恒哥哥一臉嚴肅，仿佛的手是什麼嚴重的傷，才不敢在阿恒哥哥面前說自己沒事。

裴瓊沒敢說自己的傷勢，只是避重就輕道：“憐月姐姐別擔心，阿恒哥哥給我涂了藥，應該就好了。”

憐月仿佛看不出的敷衍，轉而同說起別的話題。

兩人聊到憐月以后的生活，憐月下意識看了趙啟恒一眼，就算不死，以后的一生怕是都要到趙啟恒的監視。

笑著對小姑娘撒了一個謊：“我啊，我想遠遠地離開京城，去租一家小小的鋪子來做生意。我做糕點的手藝還不錯，尤其擅長做蝴蝶，或許可以借此養活自己。”

蝴蝶？裴瓊很喜歡吃蝴蝶，聞言眼睛都亮了，纏著憐月問還會做什麼糕點。

憐月原本在一家酒樓里做幫工。生得聰慧勤勞，暗地里把甜點師傅的手藝學得七七八八。此刻見裴瓊喜歡，笑著把自己會做的糕點一一同裴瓊說了。

兩人就著糕點的話題聊了好一會兒，裴瓊聽得神。尤其里面有幾種糕點的做法和口味同平日里吃的很不一樣，饞得不行，恨不能現在就嘗一嘗。

裴瓊看憐月的眼神就像看一塊味的糕點，熱切得不得了。

兩人正聊得興起，忽然，地上傳來清脆的瓷瓶碎裂聲。

裴瓊慌忙去看，只見的手上已經糊滿了藥膏，但更多的藥膏都隨著瓶子摔到了地上。

是趙啟恒不慎把藥瓶摔碎了。

裴瓊一臉張地看向趙啟恒，“阿恒哥哥！你沒事吧？”

不知道碎片有沒有劃傷阿恒哥哥。

“沒事。”千金一兩的藥膏就那麼碎了滿地，趙啟恒卻渾不在意。

他見裴瓊的視線轉移到了自己的上，問道：“糖糖聊完了嗎？憐月不能在京城久待，可能會被兵發現。”

裴瓊聞言楞了一瞬，卻沒有立刻回答趙啟恒。

趙啟恒以為不愿意讓憐月走，越發不悅地瞥了一眼憐月。狐子。

好在裴瓊很快反應過來，朝趙啟恒道，“好。阿恒哥哥快送憐月姐姐走吧，別被兵發現了。”

裴瓊轉而對憐月說：“憐月姐姐，你快走吧。好不容易逃出來了，別又被抓回去。你找個好地方，好好過日子。”

憐月無奈一笑。此時一別，大約今生也不能再回京城了。面前的小姑娘再好，再溫暖，終究只能照耀別人，同不會有半點關系。

同裴瓊道過別，就跟著門外等候的侍衛從道走了。

憐月走了之后，裴瓊呆呆地坐在那，看著自己被糊滿了藥膏的手指，好一會兒都沒說話。

趙啟恒總是冷著一張臉，下面的人每每想揣他的心思行事，總是看不。此刻他也看不明白小姑娘到底是什麼了。

是嫌藥膏糊多了不好看，還是剛剛聊得起興，被他打斷了不高興？

他有點后悔，剛剛不該打斷小姑娘同那個人聊天。不過那個人一口一個糖糖，實在惹人厭惡。

但裴瓊并不是為了這兩件事不高興，蹙著秀眉，有些遲疑地問趙啟恒：“阿恒哥哥，我是不是太任了？”

趙啟恒意外居然問了這個。

“糖糖很乖，沒有任。”

裴瓊晃著自己兩只被膏藥糊得黏乎乎的手指，一臉阿恒哥哥你別騙我了的表。

“憐月姐姐在這里待得久了，會被兵發現。如果被發現了，不僅憐月姐姐要被抓回去，說不定還會牽連阿恒哥哥的，是不是？”

“我怎麼這麼笨，你要救憐月姐姐已經很不容易了。因為我一時興起要見，阿恒哥哥肯定還要費很多的功夫。”

“我只顧著自己，都沒想過阿恒哥哥。阿恒哥哥對不起。”

就像一只失落的小雀兒，也不撲扇著翅膀到蹦跶了，垂著的小腦袋嘀嘀咕咕地自責，看得趙啟恒忍不住想的絨。

趙啟恒既然敢把人送回來給小姑娘見，自然有把握不會被發現。

但他沒想到小姑娘這麼敏，因為他一句話，竟然想了這麼多。

“這些事對我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我什麼事也不會有，糖糖不要擔心。”趙啟恒下心里的不愿，對著裴瓊哄道：“那個憐月，若是糖糖以后還想見，依舊可以見的。”

只是舉手之勞嗎？裴瓊將信將疑地看了一眼趙啟恒，那阿恒哥哥為什麼說得不是很輕松的樣子。

作者有話要說：

噫，小氣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