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嘉帝再如何出言刺激，寶安也置之不理，過了一陣，他也失了興致，看樣子是準備離開。

寶安不自覺地咬了下，只期他趕走。

也不知這嘉帝是個什麼心理，若是喜歡一個人，難道不該盼著開心麼？

可此時寶安越是難，越是張，嘉帝便越是龍大悅，甚至還愉悅地揚起角：“好好養病，朕先回宴上了。半個時辰后，你也回來，知道了嗎？”

末尾幾個字語氣加重，滿是危險的意味，令人不寒而栗。

寶安不語。

“知道了嗎？”嘉帝又不厭其煩地問了一遍。

寶安面慘白，聲音微弱得幾乎像是用盡全力從牙間出了這兩個字：“遵旨。”

……柳離在心里已經把他凌遲了一萬遍，并且用晉江一定不會過審的臟話問候了他往上十八輩的族譜。

他走后，兩人稍等了一會兒，確定他不會去而復返后，方才鉆出來。

一陣冷風灌，讓窗戶搖曳了片刻。柳離的目被吸引了過去，隨后見那天上的一圓月，只覺得無比諷刺。

今夜本該闔家團圓，一同慶祝，卻因為某些人渣而變得沉重不已且令人憤怒。

知到有風吹來，寶安將被子裹得更了些，雙眼閉，一行淚卻倏然流下，啞聲道：“慚愧，寶安的丑事，讓九殿下見笑了。”

“阿娘。”柳離見不得這副模樣，也不嫌地上臟，半跪著握寶安的手，輕輕蹭了蹭，“別怕他，我保護你。”

這句真稚的話，讓寶安心里有了一藉：“……傻孩子。”

柳離眼圈微微泛紅。

向來弱的寶安郡主寧，人如其名，連一只蚊子飛過來都會害怕，卻可以為了兒，敢在嘉帝面前以命相挾。

為母則剛，大抵如此。

“阿娘。”柳離搖了搖的手，認真道，“不要怕，我一定一定會保護你的，不讓那狗皇帝……”

寶安趕捂住柳離的，張地看了一眼寧子笙。這嘉帝的親兒，當今公主還在這呢，萬一……

只聽寧子笙道：“郡主娘娘切莫自責。罔顧人倫禮法的人，并非郡主娘娘。”

眼眸中俱是對嘉帝的嫌惡。

寶安微怔，隨即想起了寧子笙的母親是楚采，當年招了嘉帝的厭棄，這些年吃了不苦，想來心中也是對他有怨的。

“阿娘，”柳離微微有些不忍，讓寶安揭開傷疤是件殘忍的事，可想弄死狗皇帝，就得搞清楚這事的源頭，“先前到底發生了什麼，這狗皇帝是從什麼時候開始……？”

寶安沉默片刻，將事娓娓道來。

寶安和嘉帝兩人從小一起長大，甚篤。寶安從小恪守禮法，進退有度，只拿嘉帝當親弟弟般對待，從無他想。

寶安十六歲，定下了和柳父的婚約。

那時候，嘉帝尚是個年，得知消息后第一時間找到寶安，拽著的袖子，道明了自己的心意。

原來，他一直慕著自己的義姐，這份已持續了數年。

寶安嚇壞了，趕忙好言相勸，希嘉帝能打消這個想法。他們雖沒有緣關系，但也是十幾年的姐弟啊！更何況，賜婚的旨意已下，寶安出嫁已是鐵板上釘釘的事了。

嘉帝見如此斬釘截鐵，便沉默地放開了手。

十幾年如白駒過隙，轉瞬即逝。寶安生下了柳離，而嘉帝亦是從皇子變了皇帝。

寶安初時還憂心弟弟會為所困，后來看他三宮六院，廣納后妃，皇嗣眾多，就也漸漸淡忘了這事，只當是嘉帝當時年不更事，一時糊涂。

而事的轉變，發生在幾個月前。

嘉帝聞得寶安病重，一道圣旨將人召進了宮，順帶捎上了柳離。

在進宮的第一個夜晚，他悄悄前來寶安的住，毫沒有君主風范，在的榻前用各種越界的、下作的話，狠狠將寶安的心理防線擊潰。

“，朕想你很久了。”

“跟楚國公和離，當朕的妃子。”

寶安本想不到，從小長大的皇宮，竟然變了嘉帝一手遮天的一片地獄。

嘉帝直接變相了寶安，甚至仗著和楚國公暫時見不到面，將楚國公的數封來信扣下，并假扮寶安的口吻，私自回信，信中滿是對楚國公的嫌惡與厭棄！

他表面說著讓寶安安心養病，實際只想滿足一己私，為此不惜狠狠傷害寶安。

寶安說到傷心，一時失態，淚水沾了枕巾，柳離忙為拭臉頰：“阿娘別哭。”

寧子笙輕聲道：“郡主苦了。”

強搶臣妻，倚強凌弱，很難想象，這是一朝之君會做出來的事。

柳離今夜本來是想防止幕后之人對寶安下手，卻誤打誤撞牽扯出了這麼一串幕，不過細想之下，種種異狀，竟然都有聯系。

首先，怪不得柳父的信中絕口不提寶安。雖然不知那狗皇帝的回信中寫了些什麼，但他定是被那些話傷了心，以為寶安已與他離心，這才閉口不提。

其次，兇手的份也得以鎖定。

這狗皇帝如此求寶安，在藥里做手腳想害寶安命的的肯定不是他；況且宮里是他的地盤，想要手殺個人，不至于這麼。嘉帝的嫌疑，可以排除。

但如此一來，其他人便有了想害寶安的機。

后宮爭寵之人眾多，若有人察覺了皇帝心有所屬，那定是想要對寶安除之而后快。

“阿娘，除了那狗皇帝的手下，可還有人知道他的所作所為？”

寶安困倦地闔上了眼：“……并無，但皇后娘娘興許猜到了幾分。是個聰慧的人，同圣上一起來看過我幾回，是否發覺了什麼，只有自己知道，我也看不。”

柳離了然。

“阿娘，你先睡會兒。”輕聲哄道，“別著急，我在這兒陪你，時辰到了我醒你。”

寶安微微點頭，心中一暖流劃過，翻過，將溫熱的淚水盡數落在玉枕上。

被嘉帝威脅，將這事獨自一人憋在心里；為了不牽連視若珍寶的兒，從沒想過要說出來，唯恐柳離傷。

而今兒長大了，知曉了這事，第一反應是要保護，并沒有覺得這個阿娘無能。

寶安頭一次昏昏沉沉地生出了這樣的念頭——

只要柳離安然無恙，事便還有轉機。

嘉帝若真將一家至絕路，就算做出大逆不道之事，也要護柳離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