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明珍沒有辯駁什麼，很干脆地跟著阿姨走了。

何玉側過，悄悄睜開眼看。

的睡下擺沒有拉好，一半塞在子里，一半在外面。

拖鞋呢……還是沒有穿上。

“何玉，你做什麼呀？”隔壁床的見他掀開被子跑出去，想要攔他。

來不及了，何玉已經被阿姨注意到了。

一片人人自危的寂靜中，著眼前這個自己送上門的小男孩。

“我也沒有好好午睡。”他舉起手，報告阿姨。

姜明珍古怪地看著他。

察覺到目的何玉，并沒有回看。

“那你也去罰站？”搞不懂他的用意，阿姨試探地問。

“嗯。”他自覺地排隊，站在姜明珍的后。

那沒什麼好說的了，只能把他們倆都帶出去。

正午的最盛，腳踩在地板上是燙的。

阿姨讓他們站在這里后，自己進食堂吃飯了。

姜明珍和何玉隔了一個手臂的距離站著，兩個人都沒有開口說話。

其實有很多想說的，但的像是被線住了，姜明珍深深地嘆了好幾口氣，仍舊開不了口。

最后，先說話的是何玉。

“穿鞋。”他說。

瞥向側的水泥地，他把他的鞋下來，放在那兒了。

姜明珍沒有作，何玉當是又鬧大小姐脾氣，不愿意穿。

蹲下，他抓住的腳，往上一舉，將自己的拖鞋墊在了下面。姜明珍重心歪掉，被他弄得差點摔倒。

另一只腳，他打算如法炮制。

? “等下，”趕忙出聲：“我自己穿！”

何玉放開的腳踝。

“你的服，”他一次說完：“后面沒拉好。”

姜明珍轉頭看向自己后，還真是。

——他怎麼看得那麼仔細啊！

“要、要你管哦。”本來能擺出兇的樣子緩解一下尷尬的，如果沒有結的話。

何玉扭過頭，沒再看姜明珍。

做完這兩件事，他重新恢復了剛才沉默的狀態。

姜明珍努努，低頭往腳上看了看。

何玉的藍拖鞋穿著正正好。

他的腳呢？不怕燙嗎。

“喂，”小聲說：“你的事，我已經知道了。”

意外地，何玉沖點點頭。

“對，我很快要走了。”

“哈？”姜明珍瞪大眼睛，完全是第一次聽：“你要走？”

“你不是說知道了嗎？”何玉沒想到這麼驚奇：“我爸爸的事，他的工地應該要賠錢給我們。可是他們一直拖著，都好久了，鄉下的親戚說他們工地最近干活的人越來越，讓我媽盡快回去問問是什麼況。”

“額，我知道的是……”你想跟我結婚的事。

姜明珍咽下后半句話，把注意力放在他剛才說的事上：“那你們什麼時候回去啊？”

忽然聽到這樣的大消息，整個人變得張兮兮。

何玉沒有立刻回答，更加著急。

“周末我爸爸新飯店開張，你要去吃飯的，你不去了嗎？”

“我也不知道，”他被的緒染，心也起來：“可能去，好像下個星期走吧。”

“這麼快……”

姜明珍的表一下子暗了，拿何玉的拖鞋踢著地上的石子，語氣中濃濃的不舍。

“你去多久啊？”

“不久的，”看著踢出去的一個個小石頭，何玉說：“拿到錢就回來了。一兩個星期，或者一兩個月。”

“一兩個月很久啊！范阿姨一個人去問不行嗎？你為什麼要一起去啊？”

大概自己也沒注意到，的手不自覺地拉住他的袖子了。

何玉深深地看了一眼。

“我媽媽是保姆，我是保姆的兒子，保姆是照顧別人的。我媽媽不在，反過來要你們照顧我了，這是不可以的。”

他的話中，有一條意味強烈的分割線，分隔開了“你們”和“我們”。

姜明珍失魂落魄地松開他的袖子。

“哦，那我會等你回來……我是說，我等范阿姨。你知道的，我要范阿姨喂飯。”

“嗯。”

下午。

小朋友們為《我的朋友》畫展投票，選出學校里的第一名。

“讓我們恭喜，何玉同學。”

念出最終得獎學生的名字，老師領著同學們為他鼓掌。

在掌聲中，何玉走上講臺。

小朋友們里，姜明珍無疑是鼓掌鼓得最用力的那個。

老師把紅底金邊的獎狀到何玉手中，他雙手舉起它，向大家鞠了一個躬。

獎狀上，大大的黑字寫著：【何玉小朋友，你在本次校園繪畫展覽《我的朋友》中，表現優異，榮獲第一名，被評為：“未來小畫家”。特發此狀，以資鼓勵。】

“未來小畫家！”姜明珍比獲獎的本人還激，在臺下帶頭大喊大。

“何玉是未來小畫家！”鼓掌的小孩們跟著起哄。

何玉被他們得臉紅，收起獎狀，不讓他們再看。

他的畫將被掛在校園的“文化之窗”展覽三個月。“何玉”這個名字，最近真是出盡了風頭。沒有一個人再他的舊外號，也很有人想起，當初他們取笑他是姜明珍家的狗。

姜明珍和何玉不說話的期間，不止徐茵問姜明珍“為什麼不跟何玉多道歉幾次”，范阿姨同樣地，讓何玉不要那麼心狹窄，原諒珍小姐的無心之失。

何玉不愿意原諒的原因，卻不止是弄壞他的水彩筆。他想跟劃清界限，他忘不了別人說他是“土狗”時，姜明珍的附和。

他跟玩，跟分自己的東西，最初是因為，是家里的小姐，他要討好。

但到后來，他主和一起玩，主帶出門去買地瓜干，那些和討好一點兒關系都沒有。

他當是……朋友。

如果不把他當朋友的話，何玉想：那我也絕對不要，做姜明珍的狗。

“姜明珍，你畫的什麼呀？”

評選第一名結束后，老師發下來大家的畫畫作業，姜明珍的那一幅畫作吸引了大家的目。

“一堆一堆黃黃的，天吶，好惡心！”

姜明珍撲到自己的畫上，擋住周圍人們的好奇視線。

“我看見了！”

的后桌從姜明珍的咯吱窩中，“咻”地出畫。

“畫了，一個在快樂大便的小男孩。”

“哈哈哈哈哈。”四周發笑聲。

姜明珍惱地跳起來，搶過男孩手中的自己的畫，作一團，丟進教室后面的垃圾桶。

“姜明珍的朋友是一個大便的男孩！”

見真的生氣了，后桌繼續做鬼臉捉弄。

“你再說一句試試？”

一臉兇惡，朝他亮出拳頭。

“哦哦，我不敢了……”后桌假意求饒，趁姜明珍放松，他找準空隙，往教室外跑去，邊跑邊大喊：“姜明珍畫大便了！大便朋友！大家快來看！”

姜明珍怒氣沖沖地攥拳頭，追著他后面跑。

最后那幅畫也沒有被再帶回去。

那些橙黃水彩筆涂出的高山，那個短頭發的笑臉男孩，皺地臟兮兮的紙團。

它安安靜靜地躺在垃圾角，徹底被人忘了。

拜姜明珍一塌糊涂的畫技所賜，這世上只有很的人能看出，畫的不是在快樂大便的小男孩。

畫的，的朋友，是坐在地瓜山上滿面笑容的何玉。

何玉是當天的值日生。

做完教室衛生，關掉電燈，獨自走在放學的路上。

他掏出兜里的蜂小蛋糕。

一小口一小口地，把它吃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