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的忠犬宣言》秦束前世番外
秦束前世番外
秦束的父親去世後,孃親沒過多久也跟著去了,好好的家轉眼就散,秦束變了無父無母的孩子,那年他五歲。
唯一的舅舅曾經在孃親的病牀前答應說要照顧他,所以等孃親一死,秦束就被帶到了舅舅家,連同秦家的積蓄一起。
秦束已經記不清爹孃的面容,唯一記得住的就是那時候娘臨死前拉著他的手說:“娘對不起你,娘要去找你爹了,束兒一個人要好好地活下去,聽你舅舅的話,什麼事都忍著點……”
所以,他這一忍就是五年。年的秦束還沒來得及悟到至親之人去世的悲痛,便開始了寄人籬下任打任罵暗無天日一般的日子。
秦束幾乎是一下子就長大懂事了,因爲再沒人讓他靠著撒,再也沒人會護著他,他只能靠自己。秦束依稀還記得自己五歲之前似乎很是頑皮,後來就慢慢變得越來越沉默。
在舅舅家,秦束幾乎像是個奴才一樣,就像是大戶人家用銀子買回去的那種奴才,可以隨意打罵,要做許多許多的事還不能反抗。秦束剛去時還好,只是沒過幾日就變了,秦束那個舅媽並不喜歡他,似乎以前和他娘不對付,現在逮著機會就在秦束上找回來。
整天對著那麼個小孩子罵罵咧咧,不時還要掄起壯的胳膊打他,弄得秦束手上臉上都是紅痕淤青。沒有藥來搽,等它自己消下去要很久,往往是淤青還沒消就又被打了。
秦束舅舅整日就知道喝酒,是個被婆娘大聲說上幾句就訥訥的閉口不言的慫貨。看到秦束被打罵也不會制止,有時候喝多了酒又被他兇悍的婆娘提著耳朵罵,心氣不平還會拿秦束出氣。他不敢和婆娘嗆聲,也捨不得打自己的寶貝兒子,只能對著秦束出氣。
那尖利的聲音刻薄的罵聲和落在上的拳腳,是跟著秦束很多年的一場噩夢。最開始的時候,他忍不了這種不被打罵的日子,鼓足勇氣去找了那些曾經過族叔伯的人,求他們幫幫他,還把上的傷痕給他們看。
在他希冀的目裡,那些人卻都是一臉的不耐煩,然後對他說族裡不好管這些家務事,還有幾個則是掛著假兮兮的憐憫的勸告他多忍忍。這種事他們看得太多了,世上難道就只有他一個人過得這樣慘嗎,在這種人人都想著自己的時候,連同心都顯得多餘,哪有人願意施捨給他。
沒人願意幫他,秦束那小小的腦袋裡突然清晰的出現了這個念頭。他環顧四周,看到那些人臉上的表,再一次意識到,這世上再沒有願意,也能護著他的人了。
因爲這件去族裡叔伯告狀的事,秦束又被打了一頓。他那個兇悍的舅媽裡罵著:“不得好死的小賤種白眼狼”然後一掌把他半邊臉的腫起來,又踢得他滾到了地上。比秦束大上幾歲的表哥在一旁笑的幸災樂禍,喊著活該,抓起旁邊一個小石子打在他上。
秦束抱著自己疼的腹部蜷在那裡,不聲不響的,只覺得上的痛還不及心裡的迷茫無助。
捱了一頓打之後,秦束髮起了燒,燒的迷迷糊糊意識不清的時候,他只約聽見舅舅和舅媽兩個人在說話,“這崽子病了可別傳染給我們良生,拖到外面豬圈旁邊的雜房裡面去。”
“不好吧,畢竟我妹子還沒死一年,讓他就這麼死了……”
“死了更好!省的在家裡浪費糧食,還惦記著出去敗壞我們名聲。怎麼著,你還真準備白給人家養個兒子啊,我說你還當自己是地主家裡錢多燒得慌啊,自個沒用賺不到什麼錢還每天就知道喝酒喝酒,從秦家帶回來那點子銀子還要存著給良生唸書用,你這敗家男人,老孃嫁給你真是沒過過一天好日子,歹命哦!”
人開始哭天喊地的罵,男人一下子就沒了聲音。然後秦束覺自己被提出了房間。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秦束忽然迷迷糊糊的醒了過來,發現自己果然是在院子豬圈旁的雜房。這個放雜的地方只有個頂,放著些沾著泥的農,還壘著一堆柴。四面風,瀰漫著一旁邊豬圈裡的臭味。
小小的秦束在壘著的柴堆下,穿著一不合的單薄舊服,在寒風裡控制不住的抖。正是萬籟俱靜的時刻,他茫然的看著已經吹熄了燈火的房間,嚨裡嗚咽一聲,又垂下眼閉著眼睛,不讓自己哭出來也不讓自己出聲。沒有人會在他哭的時候哄著他了,既然沒人在意,還哭什麼呢。
才幾歲的孩子,生生的把自己所有的委屈和難都咽回了肚子裡,只剩下明白的太早,也來得太早的仇恨。
清冷的月穿過稀拉的欄桿照在他上,秦束恍惚的竟然覺得這月和似得,照在上暖暖的。他抖著子往前了手,像是想要去抓住那虛無的暖意,可剛擡起來又力的垂下了手,出細瘦手臂上一些掐痕。
秦束的目凝在那片痕跡裡,有些渙散的目漸漸清明瞭一些。他們……他著舅舅舅媽還有表哥的所謂親人,他們這樣對待他,他還沒有看到他們遭報應,怎麼能就這樣死了,他一定要好好活著,看他們這些人一個個的後悔。
這樣想著,秦束眼裡流出兇狠不甘的神,給孩那本來澄澈的眸子添了些霾。
秦束奇蹟一般的熬了過去,老人家都說命苦的人也命,他就是這樣。再難又怎麼樣呢,只要不死,日子就得繼續過下去。秦束學會了忍耐,他的表越來越,話也越來越。因爲每一日都要幹許多活卻吃不飽,他的臉頰都有些往裡凹陷,面黃瘦只剩下一皮囊包著幾骨頭。七、八歲的時候,竟然看起來比他五歲剛來時的樣子還要瘦小。
他的四肢細瘦,襯得上的破舊服極其不合,繫著帶子還顯得空空的。每天吃飯,秦束都看著那個舅媽慈的讓表哥多吃一些,給他盛了滿滿的一碗米飯,還不停的給他夾菜。而秦束只能抱著碗蹲在門口吃焦了的鍋,噎的嗓子又幹又痛。
秦束和比他大三歲的表哥住在一個房間,不過,他這位不就嘲笑欺負他的表哥能睡在鋪了褥子的牀上,而他睡在角落裡的一塊被當做牀的門板上,就算是冬天也只有一牀老舊的幾乎結塊的棉絮。
秦束七歲的時候,舅舅舅媽送了表哥去學堂唸書。他常常能看到舅媽摟著表哥念念叨叨的說:“我們家良生好好唸書,以後就去考狀元做大,然後給娘買個大宅子……”這場景不知怎麼的就喚醒了秦束腦子裡深埋的記憶,似乎他很小的時候孃親也說過這種話,說讀書日後就會有出息。
有出息?如果他也好好讀書,就會很厲害,然後把這些欺負他打罵他的人都抓起來讓他們也嚐嚐這種滋味嗎?秦束盯著表哥手裡拿著的書,小小的心裡多了個執念。
半夜,等人都睡著了,一直睜著眼的秦束悄悄爬起來,小心的翻出了表哥的書包,從裡面拿出一本書。他抱著書打開門,坐到院子裡,對著月翻開那書。他不認識裡面的字,就把那些字的樣子都記住,想著總有一天他會認識。這樣對著月描摹著他不認識的字,秦束到了一種滿足,這種時候或許是他囂著仇恨的心靈,唯一可以得到寧靜的時候。
只是,沒幾天之後,被他出來小解的表哥撞破了。“你敢拿我的書?你這醜八怪癩皮狗,讓你拿我的書!我打死你,你這東西的小賤種!”孩子時總模仿大人,秦束覺得他表哥現在這樣子,就和他那個尖酸刻薄的舅媽一樣,他們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瘦小的秦束本打不過這個壯實的表哥,只能抱著頭護著肚子,一言不發的讓他的拳頭落在上。眼睛過隙,死死的盯著那本從他手裡拽出來扔到一邊的書。
秦束恨極了這一家人,做夢都想著他們爲什麼不去死。他站在竈臺旁邊,總會想著自己手上如果有毒藥,一定會扔到飯菜裡面,毒死他們。可是如果真的有毒藥他會下嗎?秦束冷靜的想,如果這一家人被他毒死了,府很容易就會抓到他。他沒錢沒路引,逃跑都不能。這一家人已經讓他這麼痛苦,難道他還要爲了這些人賠上自己一條命?不值得。秦束相信自己終有一日一定會讓這家人悔不當初,但是現在他要忍耐。
他要忍耐,秦束在心裡一遍遍的告訴自己,然後蹲□從竈下抓了把灰扔進了湯裡,順手用勺子攪了攪。反正都是灰糊糊的看不出來,他也喝不到這湯。做完這些,秦束沉沉的神纔有了那麼一點點鮮活,只是轉瞬即逝,一下子又變回那種死氣沉沉的樣子。
幾年轉眼就過去了,秦束十歲那年,宮裡有人來採買太監,願意去的給二兩銀子當作安費。
人人都知道太監是什麼玩意兒,若不是家裡窮的快要死,誰捨得把孩子送去當那斷子絕孫的太監。可秦束的舅媽,爲了那二兩銀子,將秦束給推了出去。
“我們養你這麼多年,你現在也這麼大了,難道不應該自己出去做事養自己了,還想賴著我們一輩子不,那皇宮裡是貴人們待著的地方,讓你去是爲你好,你不去就是不知道好歹。”說的理直氣壯,虛僞尖酸的臉看得人倒盡胃口。
秦束一直都知道這家子都不是人,但是在這種時候,還是不可避免的覺得荒唐。五年,他在這裡當牛做馬任打任罵,就是養條狗,宰了之前也得難一會兒。可他們……還有良心這種東西嗎?
“這小東西真的有十歲?”來採買的人也是個太監,指著瘦瘦小小的秦束有些不滿意。
“是是是,這孩子很聽話的,就是不吃飯所以看上去小了點,等長開了就好了。大人您看,他不?不然沒有二兩銀子,一點也行的。”秦束面無表的被舅舅推搡到來人面前,聽到他這樣迫不及待的想把自己賣掉,終於徹徹底底的在心裡將親人這個詞燒了灰。
秦束想,他竟然是五年都沒明白,口口聲聲的恨他們,到底還是喊著舅舅舅媽,想著哪天他們願意施捨一點溫。他自己都覺得自己又可憐又傻了,於是他就幡然醒悟起來,那點子緣親管什麼用呢。
那個太監挑剔的看了秦束兩眼,最後恩賜一般的點了點頭,“看著不是個多話的,跟著來吧。”
秦束頓了頓就跟著走了,臨走前,一眼也沒看那對拿著二兩銀子笑得開心的夫妻,他們當然也沒想跟他說話。
沉默的跟著一羣差不多大的孩子一同進了宮,也不知道到了個什麼地方,秦束只覺得自己一輩子第一次看到這麼高的牆,這麼大的地方。在他眼裡,本來狹窄的只有一個小小四方院落的天地,似乎突然間就變得寬闊起來。
在那個不知名的宮殿裡,秦束和一同來的那些人一起過了兩天,這兩天他們什麼也不用做,有發下來乾淨的服,還能吃飽。秦束大概是在那家裡怕了,就算吃不下也還要著自己多吃一點再多吃一點,直到撐得想吐。晚上睡在牀上,蓋著的被子時,秦束心裡忽然就生出一希,或許來這裡是對的,說不定以後他會越過越好。帶著這希,他放鬆了神睡著了。
他還不明白男人沒有了代表著什麼,只模模糊糊的知道那是斷子絕孫。他現在只是因爲每天能吃飽飯,有服穿,能睡在牀上到無與倫比的滿足。
兩天後,他們開始淨,秦束在等著的時候聽到一句“盡去其勢”,他懵懵懂懂的不太明白是什麼意思,在周圍的人討論裡才弄清楚,就是說下長著的玩意兒全部切掉的意思,等切完了就像孩子□差不多。秦束沒見過,不知道孩子那裡是怎麼樣的。但是聽著先頭進去的孩子在慘,然後被人用板子擡出來,□一片跡的樣子,他忍不住住了自己的手。
不只是他,那些在這兩天活躍起來的男孩子們,見到這個場景都不約而同的安靜下來,還有膽小的這時候就已經嚇哭了。很快就到了秦束,他臉也有些白,但是比起大多數人都要鎮定。他躺在房間裡一張禿禿的牀上,被人用白布綁住了手臂腳和下腹,子也被了,有個中年人拿著一把鐮子似的刀在火上烤,在他腳淤青傷痕上多看了幾眼。
秦束只記得自己喝了一碗很苦的湯,神智就有些不清,□被人擺弄著,然後便是尖銳的疼痛。那痛就好像活生生把人剖開再用手在裡攪,痛的秦束從迷糊裡清醒過來,忍不住像之前那些人一樣痛呼出聲。
那真是太痛了,比在那個家裡面被打還要痛上很多。秦束整個人痙攣著往上又被人按著下去,細瘦的手上青筋出來顯得有些可怖。到後來秦束已經痛得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等回過神來已經在一個不風的大房間裡。
那些和他一同進了宮淨的人都被放置在這裡,他們統一被綁住手腳睡在一個牀板上,牀板上有個可以活的讓他們就這樣排泄,牀下放著鋪了火灰的盆桶。因爲這幾十號人排泄都在這裡,房間裡有一臭味和腥味。
有人在哭,還有人在痛苦。秦束煞白著臉閉著,不發出一點聲音,直的像一樣躺在那裡。因爲稍一移□就傳來鑽心的疼痛,就是躺著不也會不時覺得疼,斷斷續續的折磨人恨不得一頭磕死了痛快。
他們這時候很能吃東西,只喝一種湯,喝了之後就會腹瀉。聽說是爲了減他們的小便次數,因爲那裡割了現在還沒長好,現在還不能小便。秦束不記得自己在那裡面待了多久,三天還是四天,在這期間,有人因爲下面沒長好腐爛了,然後就發燒活活燒死,還有人就是活生生痛死的,而秦束再一次扛了下來。
再次踩到地上時,他甚至有種恍若隔世的覺。然而苦難遠遠沒有完,他還要經歷抻。來給他們抻的老太監說,如果不抻,他們日後就會佝僂著腰,一輩子都不直。
秦束從小就足了苦難,沒人告訴他男兒要直腰背,但是他就像是上有不服輸的韌勁,無師自通的把瘦骨嶙峋的腰背繃個板子。一輩子彎著腰佝僂著子,聽到這個,秦束怎麼也不願變這樣。在其他人都痛喊甚至逃跑的時候,秦束默不作聲的開始抻。
每抻一下就好像心肝都碎了一次,不由自主的劇烈的抖起來。秦束抖完,吸一口氣咬牙忍住,強迫著自己抻,到最後不了了便咬在自己的手腕上。他手上沒多,咬著骨頭都嫌咯人,那手腕被他自己生生咬出了,深深的牙印都陷進皮裡。
秦束一直以爲自己了這麼多苦,日後就會慢慢好起來,就像他以前聽過的一個詞“苦盡甘來”。他大致知道那說的就是了很多苦之後好日子就會來,他覺得這是個很好很好的詞,讓人聽著就覺得有希。
只是命運又一次的捉弄了他。
這宮裡有伺候主子的奴才,也有伺候奴才的奴才。對主子來說,他們這些人都是奴才,但是在奴才裡,品級大的和品級小的之間,品級大的也是半個主子,小的還是奴才。
秦束在那個家裡當了五年奴才,如今進了宮,就真的變了奴才,還是個給奴才當奴才的小奴才。
他被分在一個老太監閔公公手下。那閔公公是個給皇帝倒恭桶的,但凡能接到主子的差事,即使只是倒恭桶,那也不是人人都能做的。閔公公在宮裡待了幾十年,說話前就帶上三分笑,顯得極是和藹,但是背地裡卻是個喜歡折磨人的老貨。因爲沒了命子,自覺地骯髒卑賤,對著主子們又要賠笑臉,抑的久了心裡就扭曲起來,只能通過欺負比他地位低的人來得到些滿足。
閔公公已經摺磨死兩個小太監了,宮裡的奴才,離主子越遠命就越低賤。像秦束這樣連主子的面都見不到的,這偌大的宮裡每日都要死幾個,又有誰會去追究那些人究竟是病死的還是被折磨死的。還有人專門買通採買小太監的人,讓人給帶進來那些耐打好欺負的,分到自己手下專門用來出氣。
在宮裡待了幾乎一輩子的老太監,折磨人的手段層出不窮,比起單一的打罵要可怕的多,就是讓人上有傷痕,也是在服遮掩下看不出來的地方。而且很多時候,比起上的傷害,他更喜歡侮辱人。
秦束要做許多事,包括替這個老太監洗腳倒洗澡水倒恭桶等等,這個心理扭曲的老太監常常洗完腳就直接踩在秦束的上乾淨,這還是他心好的時候,心不好直接便踩到秦束臉上,弄得他滿頭滿臉的洗腳水,秦束還不能躲,躲了一下便要被他發瘋似得打。
老太監不知道怎麼的,常常好好的突然就會發起瘋,有一次秦束幫他倒恭桶,卻被他踢倒灑了滿的尿。那老太監就哈哈的笑起來,不讓秦束去換,就讓他穿著那被尿浸溼的服跪在地上拿袖子地。
秦束的表一直沒有變,又沉又冷。如果說,他還曾經希過,那麼這個希早就在認識到這個宮究竟是個什麼藏污納垢的地方後就已經毀滅了。如果他還曾不甘過,那麼這不甘,在日復一日的折磨侮辱中已經被消磨的什麼也不剩。從小到大,能支撐他的,似乎只剩下滿腔的恨意。
這些欺辱他的人還沒死,他怎麼能先死。
一年後,秦束終於用自己那點微薄的積蓄,找到門路和太醫院的一個小奴才買了點據說長久的服食會變得瘋瘋癲癲的藥。毒藥他們這些奴才是弄不來的,但是這瘋藥,偶爾服食量的只是會讓人安神,宮裡也有不奴才會悄悄去買,所以才被默許了這種買賣。
老太監對誰都有戒心,輕易不讓秦束接他口的東西。秦束也不急,只冷眼看著,等著那個機會。這藥他能放一次就能放第二次,一次兩次不能讓他瘋,長年累月,他總會等到這老太監瘋掉的那天。
這一等就又是兩年,秦束一直以來都在找一切的機會給老太監下藥,不敢多下,一點點的終於把他弄得神志不清。
那一日,是繼任皇后宮的日子,秦束也聽說那將要宮的新皇后是鎮國公柳家的小小姐,真正從腳到頭髮都是金貴的人兒,和他們這些雜草一樣的奴才沒有一點相同。秦束沒有太在意那個和他離的太遙遠的皇后,他只是想著,終於能殺了這個老太監。
大部分奴才都在爲了新皇后宮的事忙碌,或者爲了這件事興著,只有秦束,冷靜的端著湯放下了最後一次買的藥,送到閔公公面前。閔公公大部分時間都已經有些神志不清,而自從皇上病了之後,他就不再去倒恭桶,宮裡又是前皇后新喪,皇上病重,新皇后宮,忙,沒人注意到這個老太監臥牀多日,如今便是最恰當的時機。
秦束一直很謹慎,然而終究是沒能比過這個看了一輩子宮廷傾軋的老太監,在他掐住閔公公的脖子時,這老太監突然發難,猛地睜開眼睛拿起邊上的一個瓶子敲在了秦束的頭上,碎片頓時就把秦束額頭割出了道道痕。
老太監搖搖晃晃的從牀上站起來,拿著花瓶碎片,有些猙獰的笑道:“我在宮裡一輩子,臨了竟然被你個小玩意算計到,只恨我明白的太晚,我快死了,你也得陪我一起死!”
秦束往後退了幾步,擡手了快流到眼裡的。他看著瘋癲的舉著花瓶碎片的閔公公,冷靜的想,今日新皇后宮,到都有守衛巡邏,只要把他引到外面,他這個瘋瘋癲癲的樣子定然沒什麼好下場,再者,讓人看到他這瘋癲的樣子,日後死了也沒人會去追究一個沒用了的瘋子是怎麼死的。於是秦束轉便往外跑,那閔公公果然腳步有些虛浮的跟了上來。
外面沒有人,遠遠的從前面的一片宮殿傳來熱鬧的樂聲,反倒顯得這裡十分安靜。秦束一路跑一路去不斷流下來的,還時刻注意著後閔公公的況。
他的不算好,流了這麼多頭便有些暈了起來。秦束常年到待,臉蒼白,脣也是沒有一點,額頭上的這麼流下來,在那張臉上顯得格外目驚心,有一道痕恰好經過眼角,襯著那雙沒有一神采的眼睛,看上去就像是流下的淚一般。
他使勁掐住自己手臂上的淤青,讓自己保持清醒。然後終於在轉過一個宮殿的時候看到一隊人走了過來。他並沒有看清那是些什麼人,先往前踉蹌了一下,跪倒在牆邊。就著這姿勢,他往後看了一眼,瘋癲狀的閔公公已經快要跑了過來。
“那邊是在做什麼,你們過去看看。”
秦束恍惚的聽到了個子清脆的聲音,然後有一串雜的腳步聲從他邊經過,再看去,那閔公公已經被抓住按在了地上,只是那種瘋藥的藥上來了,他整個人還在掙扎著,表兇狠有些像是瘋狗。
“我剛進宮便遇見這種事,真是……”子似乎有些不高興,可是最後也只是揮揮手道:“今天是我的大喜日子,就把這老瘋子打幾板子教訓一番吧。”
秦束窩在牆邊,看著那閔公公被拖到一邊按著打,被捂住了發不出聲音的樣子,心裡卻有種奇怪的平靜。
“小傢伙,你還好嗎?”柳清棠剛宮那會兒,上還帶著柳家人的正義,柳家就從未有過這種欺負人的事,也從沒見過,不由得走近了窩在牆邊一點靜都沒有的秦束。
而秦束,終於有了點力氣,巍巍頭也不擡的跪在那裡給行了個禮,裡喊著:“皇后娘娘吉祥,衝撞娘娘駕,奴才該死。”這種時候他再猜不出這位就是新任皇后娘娘,他這三年的宮中生活就白過了。
“你流了這麼多,沒事吧,不然給你個太醫來看看?”
那人一邊說一邊拿了一方帕子按在他的額頭上。秦束被驚的忍不住往後一,他知道面前這滿富貴的人是主子,可主子怎麼會在意他們這些奴才的死活,怎麼會願意他們這種骯髒草芥一樣的人。
秦束垂著眼,看到紅的繡滿了凰的襬,按在自己額頭上垂下來的寬袖,著裾的琳瑯環佩,唯獨不敢擡頭去看的臉。
手上玉環輕擊,撞出了一連串好聽的聲音。捂在額頭上的帕子有不知名的淡淡幽香,秦束忽然覺得自己就像被什麼迷了,連話也不會說的頓在那裡。其實只是短短的一瞬,但在秦束遲鈍的腦子裡,這一切就好像被放慢了。
“娘娘,您還有事呢,您看這?”柳清棠後跟著的那羣人裡,有人站出來恭敬的提醒道,看也沒看一臉窩在牆邊的秦束。本來,這麼個小奴才,是死是活又有誰在乎,只有剛進宮的這位娘娘,畢竟是年輕,就容易心。
柳清棠皺皺眉,聽出了這人話裡的意思。又看了眼那裡看不清面容的瘦小太監,收回了手上沾的帕子。宮裡和原來生活的地方不一樣,要學的還有很多,如果真的給這區區一個小太監了太醫,恐怕對他來說也不是什麼好事。
“玉屏,你帶他去太醫院包紮下傷口。”還是隨口點了個小宮讓帶人去包紮,柳清棠瞟了那先前出聲的老嬤嬤一眼,見低下頭沒再說什麼,便不再管這事,帶著一羣人離開了這裡。
一直低著頭沒出聲的秦束扶著牆站起來,遠遠的看了一眼那個穿著大紅的背影,很快又收回目。。
“你倒是個運氣好的。”玉屏好像只是隨口嘆了一句,也沒想和個小太監搭話,自顧自的做主子代的事,帶著秦束往太醫院走。
那時候秦束聽了這句話並沒有出聲,因爲他覺得自己從未有過好運氣。可是後來,很多年過去,他突然想起這話,覺得確實是這樣,在那一日遇見那個人,是他這輩子最幸運的一件事。
把傷口理了之後,秦束一個人從太醫院走了回去。閔公公被打了幾板子還沒死,不過離死也不遠了,躺在地上只剩一口氣。秦束走到他旁邊,看著他良久,扯出一個僵的笑,“還好,你沒死。”
說完,秦束拖著他向跑出來的房間走去,這一路秦束走的很慢,他沒有多力氣了。閔公公下半都被打得不能彈,被秦束拖著磨蹭在地上,發出沙沙的聲音。
秦束一直把閔公公拖到了他平常用來出恭的地方,掐住他的脖子將他上半都拉了起來,在閔公公發出赫赫的聲音想要掙扎的時候,一把將他的頭按進了恭桶裡。
秦束的手很穩,表也一點都沒變,就好像他……不是在殺人。
閔公公的靜慢慢變小,最後終於不了。秦束手上用力的骨節泛白,按著他的頭一直沒有鬆開,等了很久,確認閔公公確實死了之後,他才鬆了手。就好像已經在心裡演示了幾百遍,秦束十分冷靜的把拖出來,把所有的痕跡收拾好,最後了人來把運走。
死了個瘋掉的老太監,在宮裡算什麼事呢,像這些沒人送終的,草蓆一卷隨便扔在哪座荒山,也便宜了那些烏蛆蟲。
後來,秦束敲開了閔公公藏著積蓄的箱子,用那些錢打點託人去了膳房當個傳膳的小太監。在膳房,小太監同樣要做許多事,但是沒有了故意欺辱人的太監管著,秦束便覺得滿意了。他很本分,做事從不耍,也不嚼舌,只是不太願意和其他人打道,對誰似乎都有種天然的戒心。
秦束偶然聽到一些同在膳房的小太監們說起自己,說他表沉,定是整日都在想著算計人,不是什麼好東西。他就站在牆的另一邊,聞言忍不住擡手了臉,表沉?他只是沒有覺得高興的事,做不出笑的樣子罷了。細細想來,他竟是有許多年都沒出過真心的笑容了,秦束不懷疑起自己現在還會笑嗎。
他放下手,沉默的走開。
就算在膳房裡有被排的意思,秦束也從不在意,好像不論誰說他些什麼都不了他的耳。他就像是一抹灰暗的影子,遊離在重疊的宮殿裡。
膳房的那些人許多年後說起他,印象最深刻的都是秦束獨自一人,垂著眼面容寡淡,提著食盒順著長長宮牆走過的樣子。消瘦而直的背影,讓人看著就覺出幾分孤寂來。
秦束這時候才十三歲,剛剛有了些年的樣子,在多年的磋磨里長的年,可他還沒來得及長大就已經蒼老。安於宮中一隅,日日做著本分的事,寡言語無親無故。
人爲什麼要活著?大概只有真真切切的會過活著的滋味,等生命走到了盡頭,那時才能得出這個答案。
獨來獨往的人總會被人認定爲異類,秦束在膳房一衆小太監眼裡就是這個異類,但是他們卻不敢找秦束麻煩,因爲那人一雙眼睛冰刀子一樣嚇人的很,和他對視著不自覺就會從心裡生出懼意。
那一年,宮裡的主子——皇帝駕崩了。朝中形勢一下子就變得有些張起來,因爲先帝的兄弟蕭南和王爺也對皇位虎視眈眈,而太子又還是那麼個小孩子。奴才們私下裡閒著也會聊起這些,秦束向來獨來獨往,從不和他們在一閒話,但是偶然聽到他們說起新皇后,現在變了太后的那位柳家小姐,腳步卻忍不住就停了下來。
“這皇后還沒當多久呢就變太后了,聽說才十五歲吧,嘖嘖,這以後可不就要守一輩子活寡了,我聽說先帝臥病在牀,和那位皇后統共都沒見過兩面呢,更不要說……那檔子事了。”說話的人低了聲音,面上有些說不出的幸災樂禍。這些人總是樂於看到別人倒黴,並且津津樂道。
“縱然出生柳家,太子是外甥又怎麼樣,先頭還有位王爺在盯著呢,日後,還不一定會如何。”
秦束不想再聽,提步走開。他看著遠宮殿屋檐一角,又想起那時候遇到那位皇后娘娘。他沒能看到的面容,但是那聲音卻不知爲何時常夢,說:“小傢伙,你還好嗎?”清脆悅耳,帶著純粹的關心和濃濃的……鮮活的覺。秦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就是隻聽到的聲音,他就覺得那是個鮮活的人,和他自己恰好相反。
主子都是高高在上的,不能忤逆的。他們從宮起就明白這一點,所以秦束不明白,那個人爲什麼會去關心一個小奴才,還毫不在意的用帕子替他捂住傷口。
秦束以爲這世上,再沒有人願意給他一點關心和幫助,明明都已經死心了,卻又教他在那種狼狽的時候遇見了那樣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得到了那麼一點點的好意。寵若驚之餘,心裡陡然間就生了些自己也不明白的緒。
又過了些日子,太后娘娘舉辦了一場夜宴,人人都說那是柳家在向蕭南和王爺示弱,畢竟柳國公沒有出席,只一個弱子太后和一個小孩子太子,能做什麼?
秦束和其他傳膳的小太監們一起,端著膳去了榮和殿。他們都在因爲可能見證一場權力的付而到興,唯有秦束神遊天外,想的卻是那位太后娘娘。
那場夜宴上,秦束第一次清楚的看到太后娘娘柳清棠的樣子。很,在那時秦束所知道的所有詞彙中,除了這一個毫無特又寬泛的字,他沒能找到任何可以用來形容那個子的詞句。只覺得,那個人每一都像是被上天心雕琢過的,一舉一一言一行,就是比旁人要更吸引人。
並不是沒有比長得好的子,但是秦束就是下意識覺得,這個人是不同的。就好像看到的那一刻,世上所有的都只因爲而存在了。不過這樣遠遠的看見了而已,秦束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爲什麼會那麼確定那個人就是世上最最好的?然而有些心就是這樣,你永遠也不知道那一刻它是爲了什麼突然的出現。
是一場躲避不了的災難,卻又讓人甘願去經歷其中的艱難險阻。
這世上,總會有那麼一個人,當你遇見,就會明白什麼做“金風玉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什麼做“與卿初相識,猶如故人歸。”
在那場大部分人只看得到王爺蕭南和一派,被全數斬殺的腥夜宴裡,沒人知道有那麼個不起眼的小太監,將一個人看進了眼裡,看進了心裡。
事實上,不用刻意說的那麼複雜,不過是,秦束看了那人一眼,覺得再也放不下了。
當柳清棠把劍刺進蕭南和的膛,再出來冷冷的看著下面那些臣子時,秦束沒有像其他人一樣覺得恐懼,反倒是莫名覺得有些難,也不知道怎麼的心裡突然出現了個念頭,太后娘娘現在一定很難。如果不是被到沒有退路,誰願意去殺人呢。
秦束回去膳房,在路上撞見了太后娘娘和的侍。他也不知是怎麼想的,下意識就躲到了一邊。
這時候的太后娘娘沒有了在殿上的堅定,站在那裡,看著自己的手不知道想了些什麼。素白的手上還沾著乾涸的,而那手曾經小心的給一個奴才過傷口旁的漬。
“綴,你說,我是不是不能像以前一樣了?”太后娘娘這句話說的平常,臉上也沒什麼難的表,可是躲在一旁聽著的秦束卻毫無來由的心疼起來,火燒火燎的難。如果,能爲做些什麼就好了,秦束這樣想著。等太后娘娘帶著人走了,秦束還站在那片影裡發呆。
秦束十五歲時,終於如願被調進了慈安宮,做了一個聽差跑的小太監。每一日,他早早的就會等在中庭,等到滿頭水的時候,那個人的駕會從這裡經過。他遠遠的在那裡看上一眼,就覺得心裡安定下來,再回去幹活。那曾經是他想象中和那個人離得最近的距離。
後來……後來,他想著,如果能離得更近一些就好了,於是一路往上,從一個跑的小太監到管著十幾個小太監的小管事,最後二十一歲時,秦束爲了最年輕的大總管。其中的辛苦自不必說,然而只要能看到,能和說上話,能替做些什麼,秦束便覺得不管怎樣都好,吃什麼苦都是值得的。
太后娘娘早已經不記得當年剛宮,隨手救下的那個滿臉漬的小太監,這很正常,宮裡最不缺的就是奴才,怎麼會記得住那樣一個只見過一面的平常奴才。秦束心裡知道,還是會難。只是他難從不讓人看出來,高興也好不高興也好,都是那樣一張臉,一張不討太后娘娘喜歡的臉。
秦束聽許多人說過他表沉,眼神太冷厲,他從不在意。可是,太后娘娘也不喜歡,什麼都沒說,只是一個不願多看的眼神,就將秦束那不在意徹底打破,讓秦束覺得自慚形愧,直的腰也不由自主的往下彎了彎,就像是想把自己在那目裡藏起來。
不喜歡,也很正常,他這樣的人,誰會喜歡呢。秦束只能告訴自己,不喜歡他也沒關係,他就在旁邊,等著用得著他的時候,不出聲,不惹煩,這樣就行了。
爲大總管之後,秦束悄悄收起了所有太后娘娘寫廢了的紙,一張張的好好平收著。那些紙上有得寫著字,有的畫著畫,都是有瑕疵被捨棄了的。秦束一張張拿出來看,看一會兒,再照著上面的字練。
他還記得自己很小的時候,以爲識字唸書就代表著有出息,不過後來明白了那其實只是一個太天真的想法,也就漸漸放下了。後來,他再次執念起識字唸書,是因爲太后娘娘。他聽人說太后娘娘一手行書寫的很好,還會作畫,一幅字畫萬金難求。這樣的人,定然,是不喜歡不識字的人的。秦束突然就惶恐起來,生怕因爲這事更遭了嫌棄,便努力的自學。
哪怕秦束其實心裡明白,太后娘娘不會在意他這個不討喜的奴才識不識字,字寫得好不好。他還是一日復一日的練字,就像那些年固執的等在中庭,只爲了遠遠看一眼太后娘娘一樣。都是無的,都是放不下的。
許多年前那個眼看著太后娘娘沾了滿手的夜晚,秦束便想著若有一日,能替做這種事便好,不再自己生生扛著。於是秦大總管甘願爲太后娘娘手裡的刀,爲解決了一樁又一樁的麻煩。
不管是不聽話的后妃,有異心的奴才,甚至是朝中一些貪,秦束都殺過。他不怕殺人,只怕太后娘娘不喜歡他那一的腥氣,每每去見之前,都會沐浴幾次,就怕讓聞到一點什麼腥味皺一下眉。但是其實每次他彙報那些事,都是離遠遠的,說不了兩句話就再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茫然的站在那裡,直到在長久的沉默裡,太后娘娘開口說一句:“我知道了,既然沒事了你就先下去吧。”
他就會離開那裡,在門口站上一會兒,然後慢慢走回自己的房間。
在秦束的印象裡,太后娘娘一年比一年沉默嚴肅,從最開始的著自己,到後來的被時消磨了曾經的某些特質。將所有的力都放在了朝政上,放在了年的皇帝上,並不太在乎自己。好像忘了自己是貴的花,然後長了爲人遮風擋雨的樹。
到後來那幾年,太后娘娘的大不如前,總有許多小病。太醫說是早年勞太多思慮過重,開了藥調養也不見好。秦束那時候見到憔悴的樣子就急的不行,暗地裡到去找尋補各種的藥膳,找最好的藥材,末了還要借別人的手送上去,因爲他不討太后娘娘喜歡,擔心自己送的東西說不定會不願意吃。
秦束小心翼翼的把那個人在心裡藏了許多年,直到死亡的來臨。
元寧十五年,皇帝對柳家發難,賜太后鳩酒一杯。秦束那時候只有一個念頭,太后娘娘不能死。怎麼能死呢,就應該好好的被人捧在手心裡,被人護著喜歡著。於是秦束做了這輩子最大膽的一件事,在皇帝賜下毒酒的時候,準備著將太后娘娘送出宮外。
當他們一前一後走在宮道里的時候,即使秦束心裡祈求著時間慢一點過去,讓他和這個人在一起,多看幾眼,可他的腳步卻是匆匆的,不敢慢上一點,因爲慢一刻,他可能就救不了。他要送離開這裡,臨別時,一句話也不敢和多說。
可能這一別就是永遠,秦束想著太后娘娘或許出了宮,就能自由的過自己想要的生活,而他就死在宮裡也無妨。他十歲宮,在這座宮殿裡過了近二十年的時間,從來就沒想過出去,以前是因爲宮外沒有太后娘娘,現在是因爲宮外的太后娘娘邊不再需要他。
回想這一生,時恨著舅舅那一家人,後來讓人打聽,才知道他那舅舅在他宮後沒兩年就因爲喝醉了酒失足掉進河裡淹死了,他那個被寄予了厚的表哥書沒讀還迷上了賭博,日日流連賭坊,將家底敗了個乾淨,心氣不順就會打自家老孃出氣。他沒有出手,那一家人就已經過得悽慘,時的心結便散了。
後來,被閔公公欺辱,他弄瘋他又親手溺死了他,恨意也隨著那老太監的死一同消失。
恨都沒了,他只剩下對太后娘娘的,埋在心裡許多年的意。
他是個殘缺的人,連男人都不算,說都於啓齒,這樣糟心的事也不必讓太后娘娘知道,他得藏一輩子。
被那些侍衛追來的時候,秦束沒有半點猶豫的去引開他們,給太后娘娘留下一線生機。他了半輩子的待,最不怕的就是疼,滿是的倒在那宮道上的時候,他一心想著的只是太后娘娘有沒有逃出去而已。
可是看到那在一羣侍衛的押送下走過來的太后娘娘,讓他最後這一點希也破滅了。是他沒有用,最後想爲做的事都沒能功,沒能救得了。秦束看著漸漸走近的人,也不知怎麼的想起那年初見,穿著大紅裳離開的背影。眼裡酸,便有眼淚從一邊眼角落,很快的進了鬢髮裡,沒留下一痕跡。
太后娘娘蹲在他邊,認真的看著他,看進了他的眼睛裡。不是那種帶著些疏離不喜的眼神,不是鄙夷異樣的眼神,就是平常的,像是看一個普通男人那樣的眼神。秦束忽然覺得,他等這個眼神等了很多年,現在終於等到了,這輩子都再沒有憾。
“奴才無能,沒能救下太后娘娘,今生不能再侍奉娘娘左右,只願到了地下再爲娘娘做牛做馬……”
秦束想,如果有下輩子,他還能遇到這個人,能再護一輩子,那該多好。
作者有話要說:【因爲,怎麼會有悲傷。——秦束】
因爲妹子們都被病迷了眼,只好提前把秦束番外也碼出來,提醒妹子們一下這位纔是男主啊,你們真的忍心搶他的太后娘娘嗎!
其實和秦束比起來,蕭淮旭,更像是個被保護的太好,吃飽了沒事做就想多了的重度中二病年,即使長大了,心裡也依舊是個孩子,得不到的就毀掉。他被柳家一家子著,卻什麼都看不見,只顧著自己。真正的像秦束,不會去要求對等,只是因爲我你,所以願意爲你付出,而不是想從你那裡得到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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