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冷宮

一個時辰後,早朝結束，許多人如行走般往外走，也有許多人歡欣鼓舞。再次臨朝，皇上大刀闊斧,雷厲風行，一反之前的弱無能與沉溺，這明顯是件普天同慶的好事。只有這樣的帝王才能帶領大周走向輝煌。

孟炎洲排開周圍搭訕的幾位大臣，追上閆俊偉,低聲詢問道,“那個韓海是……”

“啊，正是你姐夫。”閆俊偉拍拍他肩膀,戲謔道，“你姐夫已經給你開了後門了，你可要努力啊，千萬別讓他失。”

孟炎洲咋舌，心中暗暗忖道：這姐夫也沒娘和姐姐說的那麼差嘛！

下了朝的周武帝還來不及換下朝服就往慈寧宮跑。走進佛香繚繞的大殿，聽見殿沉悶而單調的敲擊木魚聲，他的呼吸猛然一滯，不由自主的掀開珠簾，朝那敲擊木魚的背影看去。

人著一襲淡藍僧袍，頭戴僧帽，口裡誦著經，聲音平淡卻著虔誠，這景與昨晚的噩夢如出一轍。男人勉力下心頭的慌，三兩步奔到人近前，用力抓住人的肩膀。

“皇上？妾見過皇上。”人痛呼一聲，回頭看清男人鐵青的面容，連忙跪下行禮。

“是你！”這兩個字是從男人頭出來的，帶著幾分愕然和如釋重負。

“妾從今日起便開始陪太后誦經，太后方纔結束了早課，在後殿教導德妃娘娘如何管理宮務。”李昭儀恭聲回話，語氣裡含痛楚。皇上這是怎麼了？差點將的肩膀碎！

“是嘛。”周武帝低應，不著痕跡地將微微抖的手攏進袖口。

“妾遣人去給皇上泡茶，皇上請稍等。”見男人面有異，李昭儀不敢多待，連忙找了個藉口離開。

等走遠，周武帝這才慢慢在後的椅子上坐下，繃到作痛的心絃一點點鬆開。慈寧宮裡靜謐飄渺的氛圍，空氣中久久不散的佛香味都令他到張和厭惡，恨不能立即將桑榆帶回碧霄宮去。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當初他怎麼會同意讓桑榆跟在一心出家的母后邊？真是失策！

就在他兀自懊悔不跌的時候，太后帶著孟桑榆款步進殿。

“兒子給母后請安。”周武帝起，上前攙扶太后，視線在桑榆臉頰上流連，見面紅潤，眉目舒展，眼下的黑青略有消退，心中頗爲滿意。

“臣妾見過皇上。”孟桑榆屈膝行禮，臉上的笑容真實而燦爛。再怎樣，對方也拯救了自己的父親和家族，這個記著。

“免禮，坐。”周武帝拍拍自己邊的位置，心間升騰起難言的喜悅。如一樣明又燦爛的笑容，除了阿寶，爲帝王的他終於也得到了。桑榆果然還是心，只要對好，就會付出同樣的回報。

“母后，德妃宮務學的如何？”親暱的桑榆的掌心，周武帝轉頭看向太后。雖然之前桑榆也曾協理宮務，但因爲對孟家的忌憚，他並沒有給予過大的權利，若要執掌六宮，還需母后在旁看顧一二。

“德妃聰明靈慧，穎悟絕倫，不日就能單獨持掌印了。”太后表淡然，眼裡卻滿是激賞。經歷了一場大難，兒子的眼總算有長進了，德妃絕對是母儀天下的不二人選，滿宮裡的嬪妃，就算不被人污了子，也只獨獨看中這一人。

“眼下後位空懸，東西六宮秩序紊，兒子急需一名賢助幫忙整頓。既然德妃能力出衆，不若今日就讓接手。誦經抄經有李昭儀相陪，母后不會捨不得吧？”周武帝微微一笑，語帶調侃。

好啊，合著在這兒等著哀家呢！不過半日功夫就反悔，定力忒差！太后抿脣，擺手道，“不急，德妃子還弱，讓再調養幾天。宮務哀家先幫你管著，讓德妃跟在哀家邊正可以邊看邊學，省的以後出錯。”

周武帝眸微沉，還想開口說話，卻被太后先行打斷，“德妃，你怎麼看？”

“啊？”正悠閒喝茶的孟桑榆不防被太后拉下水，怔楞一瞬後立即放下茶杯堅定開口，“自然是跟在太后邊多學一段時間！”

“做事正該謹小慎微，按部就班。好孩子，你是個明白人，不枉哀家費心教導。”太后捻著佛珠微笑，心裡一半是對德妃的激賞，還有一半是給兒子添了堵的快意。

周武帝勾脣，笑睨自家老孃一眼，“那便有勞母后了。”復又看向邊的桑榆，漫不經心的開口，“說起來，朕今日上朝看見妃的哥哥了。”

孟桑榆手裡的繡帕，目閃閃的朝男人看去。

周武帝心中暗笑，濃眉卻略微皺起，“朕以前便聽人說孟國公嫡子衝魯莽，這話果然不假。今日朝上無人敢答朕話，唯孟副統領站出來大膽直言，百紛紛爲之側目。”

孟桑榆眸一轉，臉上漾起諂的微笑，聲道，“哥哥子確實過於直率，不懂場上的彎彎繞繞，煩請皇上對哥哥看顧一二。臣妾定然好生學習，不出五日便能接手宮務，請皇上放心！”

方纔還說要慢慢學，轉眼就了‘不出五日’，這見風使舵的功夫！太后捻佛珠的手頓了頓。

“嗯。”周武帝答應一聲，眉頭舒展開來，先是低笑，復又朗笑，最後笑得前仰後合。他以前竟沒發覺桑榆是個牆頭草，如此會看人眼，真是……真是說不出的可！

想到這裡，周武帝又開始大笑，連表平淡的太后也瞇了瞇眼。

尼瑪~老孃說了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笑話嗎？笑點不要太低！孟桑榆端起茶杯遮掩自己搐的角，暗暗忖道。

在慈寧宮裡陪老孃和媳婦說了會兒話，見時辰不早，該回去理政務了，周武帝依依不捨的離開。轉頭回佛香繚繞，誦經聲和木魚聲不絕於耳的大殿，他眸微暗。讓桑榆待在這裡，哪怕僅僅五日他也放不下心。

“那狗醫治妥當了嗎？”風雪已經停了，道路也已清掃乾淨，周武帝揮退攆，慢慢往乾清殿走。

常喜愣了愣，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忙接口道，“回皇上，已經差不多了。”

“治好了就送到乾清殿來。”他沉聲催促。爲防桑榆真起了避世的心思，還是給找些讓留的東西吧。喜歡什麼都送到手裡，看可還捨得離開。

“是。”常喜應諾，將這事暗暗記在心裡。

一行人走出五六百米便到了好幾撥嬪妃，邊無不帶著年輕貌的宮或分位極低卻頗姿容的答應、常在。

“臣妾（妾）見過皇上。”看見龍行虎步而來的俊男子，衆妃紛紛屈膝請安，花園裡霎時間鶯聲嚦嚦，燕語呢喃，好一派旖旎風。

“起來吧。”男人容淡漠，目不斜視，負手從萬花叢中穿行而過，未有片刻遲疑或停頓。

寒風將地上的枯葉帶起，在半空中迴旋。衆妃打了個激靈，木呆呆的直起朝乾清宮的方向眺。明黃的高大背影已經完全消失，那個會陪伴們亭中溫酒，池邊賞花，夜夜火熱-纏-綿的皇上好似變了。

宸妃臉幾換，最終扯開一抹毒的笑容，擺手道，“走，去冷宮看看良妃娘娘。”若不是良妃，也不會落到今日這等地步！

許多高位妃子聞言，臉扭曲一瞬，將邊不明就裡的低位嬪妃和宮人遣散，帶著各自的心腹往冷宮走。

經過連番暴雪的摧殘，冷宮裡更顯破敗，但看上去卻也乾淨了很多，所有污穢都被掩蓋在了白茫茫的大雪之下。皇上還未正式對沈家手，僅將良妃打冷宮，並沒有剝奪其妃位。但見皇上今日朝上的雷霆手段，沈家是翻無了，大家儘可以有怨抱怨，有仇報仇。

因爲經常會有主子娘娘過來‘探’，所以良妃居住的寢殿已經打掃一新，全副傢俱拭的岑瓦亮，乾淨整潔，還專門配有伺候的宮人，著冷宮中的特殊待遇。

宸妃一行到時，沈慧茹正被一名強壯的嬤嬤按在牀上灌藥。拼命搖頭掙扎，褐的藥水順著的兩頰流到牀榻上，將被褥打溼了一大片。這種況時常發生，因爲的牀榻和服已經被一團團深淺不一的藥漬浸，看不出原來的，走近了還會聞見一刺鼻的臭味。

整個宮殿都很乾淨，良妃本人和良妃的牀榻是最污穢的存在，讓人連多看一眼也覺得厭惡。往日那朵清傲孤高的白蓮早已腐爛了一團淤泥。

念慈幫忙住良妃的雙，看見幾位娘娘，連忙走上前行禮。沈慧茹雙得到自由，狠狠朝那嬤嬤踢去，卻不想嬤嬤手一錯，將碗沿用力磕在牙齒上，生生將的門牙撬了下來，頓時流如注。

沈慧茹痛不可遏，捂著蜷在牀上。嬤嬤放下碗，給幾位主子行禮。

“起來吧，你很盡心，本宮很滿意。藥一定要讓按時喝，可不能讓死了。”宸妃側坐在雕花大椅中，慵懶的甩著手裡的繡帕，看見沈慧茹指間沁出的水和地上的一顆門牙，興味的笑了。

賢妃著鼻子上前，視線在沈慧茹脖頸間的一條紅痕掃過，冷聲開口，“想投繯自盡？沒那麼容易！晚上睡覺你們若是懶得守便把綁起來，裡塞上棉花，看還怎麼尋死！”

嬤嬤和念慈應諾，歡天喜地的從幾位娘娘手裡接過賞賜。

賢妃本想上前整治整治良妃，聞見上的惡臭，看見奄奄一息，如死狗一般灰暗的眼神，又猶豫了。前些日子折磨的太過，差點將這賤人弄死，這回便讓好生將養一段時間。不讓長長久久的活著，遭無窮無盡的折磨，此恨難平！

那嬤嬤收起賞銀，重新溫了一碗藥給沈慧茹強灌下。衆人欣賞完沈慧茹悽慘無比的狀，確定的還可以熬很久，這才心滿意足的離開。

等人走了，沈慧茹迷的眼眸才一點一點恢復清明，用力抱著雙膝，蜷進髒不堪的牀榻裡，兩行淚水緩緩沁出，順著臉頰無聲無息的落滿是惡臭的被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