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季叔叔很快離開，據說過年時才會回來。

那就應該是寒假了。

讀書時代總覺得時間很慢，尤其是小學和初中，幾乎是數著手指過每一天。等到寒假到來時，已經有些淡忘了他，又開始期盼可以去爸媽家過寒假。大概二十幾天的假期，總算有兩天媽媽有時間，把接了過去。

從小的概念里，家，就是爸媽家，爺爺家，從來沒有“自己家”的概念。父母家很陌生，每隔幾個月來一次，但每次來都覺很自在，或許這就是緣的力量。

坐著班車到這里，很順利到門，用掛在脖子上的鑰匙小心打開。

這個時間還沒有人。

換了拖鞋，走進去，每個屋子都溜達了一圈，然后才放下書包，開始研究有沒有新的東西是自己沒有見過的。一樣樣看過來，卻只是旁觀，不敢隨便挪。直到看到有兩盒雀巢咖啡的大禮盒放在臺上，忽然想起了……一個味道。

那個發燒后的夜晚，讓自己徹夜未眠的味道。

想打開嘗，不過要等媽媽回家。

在這里住的唯一壞，就是沒有人按時做飯，因為中午家里不會有人，不過冰箱里有。很快找到一盒米飯和很多給做好的菜，不過都太有營養不喜歡，就獨獨把媽媽早飯最就粥吃的……青辣椒拌咸菜拿了出來。

超級辣，拌著米飯，吃得超級開心。這是媽媽喜歡吃的，自然也必須喜歡吃。

后來媽媽回來了，終于好奇問，自己可不可以拿走喝。媽媽似乎沒覺得有什麼不妥，同意了。于是第二天回家時，就提著兩大盒雀巢咖啡的紅禮盒，上了班車。班車上人特別，那個一直開車的兵叔叔看著，笑死了：“西西，你拿回去送給誰啊？”

送給誰？

怎麼沒想到呢？送一盒給小季叔叔好了。

笑：“送一盒，留一盒自己喝。”

“這東西不是小孩喝的哦。”

抿笑。

才沒人會管呢。

因為拎著的東西很重，兵叔叔特地進家屬區后，把車改了路線，從爺爺家樓門口拐過，停下來。從車上跳下來，不管是遇到超市售賣員，還是悉的叔叔阿姨，都一一過來，無論肩膀上有幾杠幾星，或者純粹后勤家屬，對來說都沒有差別。

那時，以為眾生是平等的，直到三天后的一件事，徹底顛覆了的想法。

和暖暖每周末，都會固定有一個上午去景山年宮，基本屬于風雨無阻。

是學舞蹈，暖暖無聊，學得是航模……

班車會經過北河沿大街，那里有個鄭淵潔的專賣店，們兩個總會在課程結束后，去逛一圈，然后再坐著班車回院里。皮皮魯魯西西是們的大，也是趙小穎的大，所以每次們周末去，趙小穎都會很羨慕地送們去坐中午的班車，再在下午五點準時等在上車的地方，等們回來。

就在這個寒假，紀憶終于覺得，需要帶趙小穎去玩了。

趁著趙小穎媽媽不在家，和暖暖合作，終于把趙小穎騙上了車。三個孩子一路開心的瘋掉，流唱歌給開車的兵叔叔聽。如此緒高昂著，到了地方，紀憶就很興地帶著趙小穎看自己上課的地方。

雖然不如夏天的紅墻綠樹那麼漂亮，可也是大院以外的世界。

趙小穎耐心等著們結束課程，一起走進了專賣店，從牙膏到帽子，應有盡有。這簡直是小孩子的天堂，看著，每樣都仔細看著。

“地主婆，快掏錢。”暖暖催促紀憶。

暖暖父母就是怕到跑，真心是分文不給，所以每次來，都是紀憶這個地主付錢。

紀憶也理所當然，反正每次的零花錢也不知道用到哪里，于是就暖暖負責挑東西，紀憶負責付錢，給趙小穎買了日用和夜用牙膏，還有帽子，短袖上。如此興高采烈，就像過年一樣，就錯了了班車的時間。

于是……只能坐著晚班車回到了大院。

路上，趙小穎就開始忐忑了，怕趕不及在媽媽回家前到家。

“沒關系啦，”暖暖摟著的肩膀，“你媽特喜歡我，有我在，不會罵你的。”

紀憶也忐忑，畢竟趙小穎的媽媽是很兇的，真的會打人。

結果，事還是往最壞的方向發展了。三個人下車時，天已經漆黑，趙小穎媽媽就站在車站，幾乎臉已經發白，一言不發上來就擰住了的耳朵：“我說了讓你在家做作業，你怎麼就知道到跑！啊？！”

“阿姨……”紀憶看著，有些害怕。

“阿姨，我們就是帶出去看看……”暖暖上前，開始負責阻攔。

可是看上去，似乎趙小穎媽媽真的急了，只知道罵。紀憶從小就怕看到人吵架罵人，有些犯傻，暖暖最后看趙小穎胳膊都被掐紫了，終于忍不住大吼一聲：“阿姨你再打，我就告訴我媽媽去！”

所有人都安靜了。

一個小學老師，被小學校長的兒大吼。如此赤的威脅……其實暖暖并不知道自己說的話有什麼意義，只知道趙小穎媽媽很兇，但是對自己媽媽卻脾氣很好……以為，這樣真的就會有效果，可以救下自己的好朋友。

后果卻是可怕的。

“聽到了吧，聽到了吧，”趙小穎媽媽開始大掌去打的后背，“你怎麼和人家比？人家季暖暖回姥爺家，都是坐專機的，你是坐公車！連地鐵都坐不起！人家媽媽說一句話，你媽都不敢不聽。紀憶是小天才，爺爺就是大學生！你爺爺是農民！知道區別嗎？！就是什麼都不會，也有大把軍校等著要。就你績爛，還不好好學，不好好學，你就等著撿破爛吧！”

一連串的話，像是在說給們聽。紀憶聽得懂，每個字都聽懂，也聽得很難過。

送給趙小穎的東西都扔到地上了，最后一樣也沒帶走。

暖暖氣得大哭，抱起那些東西就往路邊垃圾桶塞。

就傻傻地站著。

有大人勸走了趙小穎和媽媽，卻不敢惹暖暖那個小霸王，倒是有人了紀憶的后腦勺，說什麼趙阿姨就是刀子豆腐心，不是在罵們……

后來沒敢再去趙小穎家一次，不敢再踏進去，其實特別喜歡們家。雖然房間很小，但是到都著趙小穎兒園起的手工作業，各種娃娃，還有媽媽天天嘮叨著讓吃飯讓做作業讓洗澡……

很溫暖。

第二天中午，起得很晚，刷牙時還在想昨晚的事。分不清，2錢的公車和2元地鐵的區別，因為一直以來都是坐不收錢的班車……

安靜刷完牙齒，拿著箱的鑰匙，走到樓下去取。

下雪了竟然。

從二十度的房間跑出來，忽然就走了漫天大雪里。雪落在枯黃的草皮上，落在車棚上，還有些停在車棚外的自行車都積了厚厚一層雪。把空瓶放到箱子里，拿出裝滿白牛的瓶子，忽然走出去，低頭，在樓旁草皮上踩了一圈。

去年這時候，們在打雪仗，不會從昨晚以后，趙小穎就不會和們玩兒了吧？

忽然上一重，被暖意融融的氣息包裹了起來。

茫然回頭。

看到了那個已經半年未見的小季叔叔，依舊是叼著煙，含糊不清地笑問：“低頭干什麼呢？找金子呢？”

因為把羽絨服下來裹著了，自然他上就剩了一件深褐的格子襯衫。

在樓門口還放著個大箱子，箱子上蒙著一層剛才落上去的雪花。

……

忽然發現，他模樣變了，或者說自己想要仔細看他的臉了。

原來他是雙眼皮啊。

抱著瓶，搖頭。

因為看到了他，季倒是沒有著急回家，先把送了回去。

紀憶把牛倒到鍋里，熱了，然后剝開已經煮好的蛋，放到牛里。準備好自己的早飯，就把已經拆開的一盒咖啡打開，先后拿出咖啡和伴，給他沖了杯咖啡。等到杯子端到客廳，季倒是有些意外了，低頭聞了聞：“咖啡？”

“嗯，”用勺子著牛碗里的蛋，“可是我沖的沒你沖的好喝……”

他忍不住笑，拿起杯子，抿了口，蹙眉：“是難喝的。”

繼續自己的蛋……

“我教你沖吧，不過你這麼大不該喝咖啡，你們家人……”他想問為什麼沒人管，后來想想，作罷了，這等于問了一句廢話。

他真的就站起走到廚房，把咖啡倒了，然后看著剩了大半瓶的兩個瓶子，驚訝于竟然自己喝了那麼多……然后就開始教要半勺咖啡，一勺半伴的比例。其實季自己是肯定要一勺咖啡，兩勺伴的，到紀憶這里就減半了。

紀憶點頭，輕聲嘟囔：“原來喝得那麼快，是因為我沖太多了。”

“你要是覺得苦，可以加糖，”他攪著勺子，一念間竟然考慮，要不要送小紀憶一套咖啡杯……可是這麼小的孩子喝咖啡……哎。

“你加糖嗎？”紀憶手扶著柜子，仰頭看他。

他低頭：“不加。”

“那我也不加。”覺得他的喝法，一定是最正宗的。

季笑起來，想起問，剛才是不是又遇到什麼事了，心這麼不好：“考試沒考好？”紀憶微微撅：“我一直是第一名。”

“那是怎麼了？不好好在家烤暖氣，跑去雪地撿金子？”

“我是去拿牛。”

思考了會兒，還是把趙小穎媽媽說的話，還有發生的事，都告訴他。

說的是敘述的，帶了些小緒，并非是暖暖那種暴躁，而是困傷心。季似乎聽懂了，蹲下子，把咖啡遞到邊，湊過去，抿了一小口。

嗯……悉的味道。

“媽媽說的沒錯，你能吃到吃不到的東西，去去不了的地方，玩玩不到的東西，這是生下來就決定的，”季自己也湊在另一邊喝了口，驅散剛才在雪地里的寒冷，“但是，如果你相信，每個人都是平等的，你就可以做到這一點。你約束不了別人，但可以約束你自己，或者你可以這麼想，你天生的優勢可以更好幫助別人，這是你的責任。”

紀憶覺得……似乎聽懂了：“我知道了，小季叔叔。”

又湊上去，抿了口咖啡：“暖暖特別傷心，小季叔叔一會兒去和說兩句話，估計就開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