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厘米的》第六章 故人已歸來(1)
三年后,紀憶和暖暖同時考上附中。
被分到唯一的理科實驗班,暖暖的父母也用了些關系,讓倆又了同班同學。趙小穎的媽媽找了很多關系,都沒能功,最后還是去找了暖暖的媽媽,又了四萬塊錢,才得以學。
四萬塊錢,也只是普通班。
這一年,高校收費完全并軌,再也不會有免費的大學了。
四年大學學費,也用不到這麼多錢,而這四萬塊也只是上附中的贊助費。趙小穎開始越來越聽課,卻越來越聽不懂,附中力大,才讀了半學期就瘦了一大圈。
紀憶一直不知道怎麼形容這種覺。
很小的時候,北京的冬天蔬菜很,家家戶戶都吃大白菜,還有夏天腌制的西紅柿。沒有電腦,沒有手機,沒有名車,有蜻蜓有壁虎,有小孩子們聚在一起玩火烤土豆烤紅薯,甚至是放火。從均貧年代長的小孩,總會很懷念那些生活……
那時候,大多數人是快樂的。
即使有煩惱,也并非全都因金錢而生。
紀憶在高中后,就選擇了住校。
后來到冬天,才有些后悔。學校安排的晨跑只是他們這些住校生的“福利”,而走讀的暖暖和趙小穎就好運多了,不用此折磨。
這天,又起晚了,和睡在上鋪的殷晴晴跑出來時,已被晨跑的大部隊甩出去好遠。
“紀憶,你干嘛?”殷晴晴隨手拉開羽絨服的拉鏈,熱得吐舌頭。
紀憶站在護城河邊,手扶著磚頭和水泥堆砌起來的圍墻,低聲說:“我想從冰上跑過去。”
“冰不結實吧……”殷晴晴膽戰心驚,也趴在矮圍墻上,看河面。
幾個老大爺正穿著溜冰鞋,在上面徜徉。
看起來,似乎還安全的?
在繼續跑,和從冰河上走過,果斷選擇后者。殷晴晴是個乖孩子,雖然各種羨慕,還是高呼著:“你小心啊,我在敲章的地方等你。”然后跑遠了。
這里沒有臺階,就是一個大斜坡,夏天全是青草,冬天就都是枯草了。
紀憶跳來跳去的,躲過那些臟兮兮的積雪和碎冰,跑到河邊,出腳踩了踩冰面,斷定安全后就一溜小跑跑過去了,后那些溜冰的大爺看到,還一個勁說姑娘慢點兒跑。回頭,做了個鬼臉,還不忘提醒險些到的老大爺:“大爺,您也小心啊。”
爬上另外一邊,躲在松樹后,準備等同班同學都跑過來了,再裝著氣吁吁地跟到隊尾。正盤算的高興,忽然覺得肩膀被人拍了拍,立刻就蔫了:“趙老師……我錯了……”
回過頭,裝著一臉懺悔。
懺悔……卻僵在臉上。
“西西,”面前的男人的名字,“我是季。”
“嗯……我知道……小……季。”輕聲他的名字。
他和那時候是一樣的,也不太一樣。
小時候看他的時候,看到的是很白,雙眼皮這些非常表面的特質。而現在……再看到他,卻發現能留意到他不聲的目,還有沉靜。
“怎麼從冰上走過來?”
“我不想晨跑,”紀憶有些不好意思,“所以從冰上走過來。”
他剛想再問。
紀憶忽然噓了一聲,拉著他的袖,把他向自己這里扯了扯,然后貓腰,藏在他和松樹構的屏障里。悄悄撐起季的手臂,從隙里看到上進好青年班長徐青大人,帶領著班級第一梯隊,已經跑過來了。
季回頭。
紀憶立刻可憐兮兮討饒。
他只得又擺出一副靠著樹煙的姿勢,非常嫻地出一煙,點燃,輕輕吸了一口。好悉的味道……不知道為什麼,紀憶總覺得他上的淡淡香氣混雜煙味,是誰都復制不了的。輕輕吸了一口氣,就像一瞬回到了小學畢業的那個暑假。
“好了。”他的聲音如同深潭水,冰冷冷的,淡漠疏離。
可惜對沒有效果。
呼出口氣,站直了子:“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季微揚眉:“怎麼不我小季叔叔?”
“我已經長大了,”眼神飄啊飄,繼續觀察遠,“而且……你也沒有那麼老。”
分明就該被做哥哥。
他似笑非笑,沒說什麼,隨手把煙在松樹干上按滅,扔到了地上。
只兩口就扔了?真不像他。
兩個人才說了三兩句話,紀憶又故技重施拉住他,當著自己。可是這次跑過來的同學和,還有季都發現了一個驚人的事,就是兩個人腳邊的枯草燒著了。紀憶驚一聲,暴了藏地,看著晨風里火勢越燒越大的枯草,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季迅速把短款的黑羽絨服下來,扔給紀憶,然后用非常快的速度,扯掉了那些連著的枯草,又踢了些土隔開了火和枯草從。
火由旺到滅,漸漸只剩下了噗呲噗呲的聲響,還有幾米長的灰燼。
他站在那里,挽起袖子,略微松了口氣。
已經跑過來的同班級生,還有外班的那些生都看的站住了。們本就不知道這場火的起源,只看到一個大冬天穿著單薄襯衫撲滅火勢的年輕男人。尤其這個男人生得太英俊,那完全不同于這大街上匆匆走過趕著上班的大叔,還有學校里那些不是傻愣就是熱的年,總之,簡直和偶像劇走出來的男人一樣啊!
咦?
他轉去說話的孩子,不是實驗班的紀憶嗎?
眾生目灼灼。
瞬間就被盯著不自在極了,把服遞給季,低頭說:“我走了,再不走,育老師一定給我記曠跑了。”于是就在眾同班外班生面前,跑遠了。
育老師敲章時候,還在狐疑,平時一直走回來的紀憶怎麼忽然提速了?幸好班長和上鋪的患難姐妹各種護短,才拿了這天早上的晨跑章。
紀憶本想問暖暖,小叔什麼時候回來的,沒想到暖暖今天病假。
中午在教室吃飯時,班長徐青竟然為打好了菜,而且是回民才能用的小窗口飯菜,特地跑來給。
“我吃不了這麼多啊。”紀憶有些愕然。
“那個……”一本正經的班長,竟然說話有些磕,“我順便的,反正我是回民嘛。你和暖暖平時不都說回民窗口的菜好吃嗎?”
順便?
紀憶吃了一口飯,看班長。
“暖暖今天怎麼沒來?”班長終于又“隨口”問。
“暖暖?”紀憶慢慢吃著,直到徹底咽下去了才說,“我不知道,我住校,走讀,除了周末也不常在一起的。”
……
班長走了。
大概有些覺,這個家境貧寒,卻很上進的班長對暖暖有那麼一點兒小心思。紀憶繼續邊翻看《不思議游戲》,繼續吃飯。這些都是同宿舍人借給的,似乎的年比別人單調一些,比如這種人家初中讀得小小熱日本漫畫,到高一才真正看到。
可是不知怎麼地,平時看得很神的漫畫,今天卻總走神。
到快上課了,才把書簽放進去,拿著飯盒走出了教學樓。
這個時間,教學樓的水池都占滿了,卻知道一個好地方,學校藝中心中午是很有人的,下午放學后才有各種民樂團、響樂團和舞蹈團的人來訓練。
誰想到,剛打開水龍頭,就被樂團老師捉到了:“紀憶,你幾天沒來訓練了?”
“……魯老師,我馬上期末考試了。”
完了,只能暫時又關上了水龍頭。
這是響樂團的老師啊,為什麼會管這個民樂團的……
魯老師搖頭,招手讓過來,走過去,被魯老師一把攬住肩膀:“借口吧?聽說你最近看漫畫看得廢寢忘食?”
“沒有啊,”紀憶搖頭,聲細語地說,“才不是呢魯老師,我是冤枉的。我們歷史老師讓我列年代事件表,然后復印給全班同學復習用……”
老師笑起來。
他們是站在訓練廳門口的,沒說了兩句話,就聽見有鋼琴的聲音。紀憶好奇,誰會在這個時間來訓練廳訓練?這個時候大家都在教室了吧?探頭,發現訓練廳東側的鋼琴前坐著的人,竟然是季。
有些懵。
就聽見魯老師在說:“我以前帶過最好的學生。”
“他……以前也是學校樂團的?學校響樂團不是沒有鋼琴編制嗎? ”
所以很有人去彈那架鋼琴,只有樂團里自己有這個好的偶爾才玩。
“以前有,現在沒有了。”
離的遠,老師也似乎很想繼續聽下去,就沒有立刻他。
于是紀憶站在老師邊,看著他,聽著他彈。早晨匆匆一見后,心底那一焦躁和心神不寧都慢慢消失了……彈鋼琴的男人之所以吸引人,或許就是因為如此端坐的姿勢,還有手指在黑白鍵上的覺,完全不同于別的演奏方式。
如果小時候沒有放棄彈鋼琴就好了,或許,也能和他一樣,坐在這里,在冬日蒼白的線下,如此完地演奏一首曲子。
斂,喜怒不形于。
還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覺。
不管是他的彈奏方式,還有他這個人。
曲終,他似乎很懷念地了鋼琴,起回頭,看到老師和紀憶,微微一怔,隨后恍然記起紀憶讀得就是自己的母校。他走過來,剛想說話,預備鈴聲就響起來,紀憶睜大眼睛:“我去上課了——”轉就往教學樓跑,還有一分鐘就是上課鈴了。
以百米賽跑速度爬上四樓,累得幾乎趴下,還是沒趕上。
講臺上,英語老師已經開始抄寫板書。
于是就拿著還沒洗的飯盒,當著全實驗班高材生的面,低頭,貓腰從講臺前溜進去,坐好。后殷晴晴火速遞來小紙條:去哪兒了啊?
迅速寫下:洗飯盒去了。
紙條扔回去。
還忍不住過窗戶,去看教學樓東側的文藝中心。
終于覺得所有的一切都真實起來。
你回來了,還會……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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