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厘米的第二十二章 生命的暗涌(2)

眼淚止不住,怎麼可能因為他一句話就停住。

每個人都有過幾次那種哭法,就是一哭就收不住,到最后幾乎能被自己眼淚嗆到,止不住,不停泣,像是了天大的委屈。不管誰勸都不管用。

紀憶年時,曾有過那麼一次。

這是第二次。

勸了兩句,聽到一直泣著,莫名就有些急躁,可還是抑著:“乖,不哭了,做完手就會好。”

“百,百分百,會好嗎?”泣,說話就斷斷續續地。

想要控制自己緒,完全沒可能。

不是個習慣說謊的人,確切說他有一定的道德潔癖,從不說謊。他沉默著,忽然就不說話了。紀憶看著他白紗布以下的半張臉,更慌了:“告訴我實話,好嗎……”

“是腦腫瘤迫了視神經,暫時失明,”所以要盡快安排手,”季還是決定說實話,“手完應該會好。”

完全沒想到,會有更可怕的詞出現。

一室,融不去周的冷。

還會有比這更可怕的事嗎?腦腫瘤,是這三個字出現在他上就覺得很殘忍。怎麼可能是腫瘤,怎麼可能:“是……癌癥嗎?”

“是不是惡腫瘤,要手后才能確認。”

很快來護士,讓人給一輛出租車,開到樓下送回去。紀憶來時花了半個多小時,在這個房間沒到十分鐘就要被送走,不愿意離開,可沒有借口,尤其在季還這麼堅持的況下。

不是他的家人,找不到借口陪伴。

“我明天能再來看你嗎?”紀憶盯著他。

這一秒,站在他面前,唯恐他搖頭,或者說個“不”字。

幸好,季最后點了頭。

紀憶跟著護士走出門,看到季從煙盒里出一煙,卻沒有按照往常慣例去找打火機,就是用一只手把玩著。白的香煙,在他手指間轉來轉去,他的半張臉都在白紗布遮蓋下,看不清面容,更看不清緒。

走到外邊,紀憶忽然拉住護士的袖子:“他真不是惡腫瘤嗎?”

護士表嚴肅的:“后才能最后確認。”

話音里,似乎不太樂觀的覺。

紀憶心又沉下來,已經哭腫的眼睛,很快又紅了。

不過這次沒哭,在外人面前哭,這麼紅著眼睛下樓,竟然到了院兒里的一位阿姨,也是家里人生病住院,并不是和季住一層樓。阿姨看到紀憶,很奇怪問了句怎麼忽然來301了?第一反應是紀憶的家里人病了。

紀憶忽然想到二嬸曾經說的,就沒待實話,只說自己一個同學病了,來看看。

倒是阿姨和閑話時,主說起了住在樓上的季家小兒子:“多可惜一孩子啊,才那麼大就腦腫瘤了,說很可能是惡呢。這馬上就過年了,還要在醫院住,哎。”

馬上就要過年了。

紀憶恍惚想起,好像就是在24號?沒幾年就新年了。

回去的路上,從出租車窗看外邊,看到有個媽媽騎車帶著自己的兒。由于風太大,最后只得跳下車,推車。紀憶想要收回視線時,一陣大風剛好把小孩的圍巾吹散了,小孩大喊大,媽媽忙停下,把圍巾在孩脖子上繞好。

車開過這對母邊。

紀憶扭過頭,看著路燈下,那個媽媽繼續推著自行車頂風前行。

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麼,就覺得想看,特別想看這種讓人覺得幸福的畫面。

“小姑娘你怕不怕冷?”司機在邊說,“我能開窗煙嗎?”

搖頭:“您吧,我沒事兒。”

司機打開車窗的一瞬,有寒氣鉆進車里。有些冷,想起很多年前在亞丁風景區,他在篝火前,臉映著火,祝自己生日快樂的笑容。還有那雙眼睛,那雙比雪山夜空的星星還要漂亮的眼睛,那時候映著篝火,也映著自己……

第二天,試著打電話探了探口風,覺得暖暖是真不知道這件事。

但季住在301,本就是軍人和家屬習慣去的醫院,不可能季家的人不知道……應該是故意瞞著暖暖吧?想等手后,確認了病再告訴

如果是惡腫瘤……

紀憶不愿意再深想,收拾自己的書包。要去陪著他。

等在門口換了鞋,卻記起今天爸媽會回來,據說是過年沒時間了,就趕在過年前回來看看。放下書包,竟然頭一次心神不寧地忘掉了期盼,坐在沙發上,愣愣地看著時鐘。不出所料,爸媽比原定說好的時間,晚了一個多小時才先后到這里。

仍舊是給買的零食,還有兩件新年服。

“怎麼不去試試啊?”同樣也剛到的二嬸,還不忘笑呵呵地催促,“多好看的服。”

紀憶很快回去換出來,讓大家看了一圈,然后聽著他們各自疏遠寒暄了著。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從上午直到中午……握著遙控,不斷換臺,幾乎沒有停頓地把臺撥了一圈又一圈,直到聽到媽媽說:“差不多要走了。”媽媽站起的同時,也猛地站起來。

眾人都有些錯愕。

爸媽很快笑著說,下次再來看你,外邊風大冷,就不用送了。

紀憶很快說,自己要去同學家問幾道題,很快就去拿書包,先跑了。如此火急火燎坐上車,司機很快從后視鏡看:“小姑娘去哪兒啊?”

“301醫院。”紀憶疚地看小門。

爸爸的車正好從小門開出來,沒有任何停頓,開走了。

“這大過年的,有家里人住院啊?”司機說著,點火開車,“怎麼就你一個人去看呢?”

“家里人先過去了。”紀憶含糊應付了兩句。

車到醫院時,迎面有軍牌車開出來,紀憶忽然心了下,掃了眼,幸好不是認識的車牌。

因為暖暖的不知,讓也覺得自己理應是不知道的。既不是他家人,又不算同齡的朋友,總覺得自己來探病,名不正言不順。

可千躲萬躲,還是沒躲開來看他的人。

那幾個都是季爺爺的老部下,自然也認得從小穿走于季家的紀憶。推開門的時候,那些人正好從沙發上坐起,準備走的樣子,就這麼幾個中年男人看著紀憶一個小姑娘,而也愣愣地回視。

“這不是紀老的孫嗎?”其中一個對最為悉,“……西西,是嗎?”

紀憶嗯了聲,有些無措地點頭。

生怕他們問什麼。

但是他們什麼都沒問,想來也覺得兩家關系如此好,探病什麼很正常。

等到人離開,房間里沒有人了,紀憶才慢慢走過去,走到床邊。季聽見的腳步聲,開口說:“西西,我有點兒口,幫我倒杯水。”

紀憶下意識點頭,忽然反應他看不到,就補了一聲“好”。很快把書包放到沙發上,拿玻璃杯去飲水機那里倒了半杯熱水,又加了些冷水。

到床邊,把玻璃杯放到他手里。

喝了兩口。不知道為什麼,剛才那些人來,他竟然沒有喝水的要求。等到紀憶來了,他卻忽然覺到自己真的了。

自尊作祟嗎?不愿讓外人幫自己倒水?

他忍不住嘲笑自己。

紀憶看著他喝夠了水,把杯子接過來:“你一直坐在這里,會不會很想煙?”

笑了,沒回答。

放了杯子,從書包里拿出了一大包水果糖,方形的,的最。這種水果糖,綠的是蘋果味的,黃是橘子味,下意識挑了綠的糖,剝開糖紙,遞到他邊:“我給你帶了糖,我聽我家里人聊天時說過,三叔戒煙就是吃糖,想煙就吃一顆……”

怕他吃不到,或是咬不準。

手指就這麼上了他的,他剛才喝過溫水,非常

看著他眼前的白紗布。

這麼好的人,怎麼就會生病呢?

他呼出的溫熱,讓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心悸。

心鈍鈍的疼著,手指都有些抖。

反應明顯慢了半拍,等手指開始發抖,才張開,用牙齒咬住糖:“快過年了,不要到跑,一會兒就回家去。”

想再多呆會兒,怕他生氣。

護士強調過他一定不能生氣……

“嗯,我吃完一顆糖就走,”紀憶答應了他,坐在床邊沿,也剝了一顆相同味道的,吃到里,“說話算數。”

晶瑩剔的水果糖,味道非常單一,什麼就是什麼味道。

紀憶看著窗外積雪的樹枝,不敢多看他,不知道怎麼了,看到他就會鼻酸,想哭。在病人面前多哭不好,如此告誡自己。

吃到最后太甜了,悄悄拿起他用過的玻璃杯,喝了口水,想了想,又遞給他:“糖好像太甜了,喝水嗎?”

他忽然攤開手心。

一個小如紐扣的紙襯躺在他的掌心,是用糖紙疊的。

怎麼可能?他看不見,怎麼還能疊出這麼小的糖紙……

“我六七歲的時候,練琴間隙覺得無聊,就經常疊這種東西打發時間,”季不用看到的表,就能猜到是什麼想法,“不用看,也能疊出來。”

練到這種程度……他是有多無聊……

忽然想到了自己。

小時候的那些多才多藝,并不能帶來多大的虛榮是因為太孤獨,為了打發時間,才一樣樣學下來。他呢?

他把那個紙襯放到手邊的桌子上:“新年快樂。”

這是在催走。

紀憶悄悄把那個可的小東西拿起來:“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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